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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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說奇門遁甲是自己最擅長的事,這人要么是一江湖騙子,要么就是有大來頭。 而且……商慈咬咬唇角,雖然那家伙沒認出自己來,讓她有些生氣,但他怎么說都是自己師兄,十幾年的師兄妹情分,又為了給自己續(xù)命折了不知多少的壽數(shù),葛三爺?shù)膶氊愃菬o論如何都要取到的,葛三爺那點本事,想要在這一群能人中殺出條血路來,少不得要借用那法器,她得趕其他人發(fā)現(xiàn)之前,將那寶貝收入囊中。 “反正來都來了,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外面的人也不會輕易放你走,既揭了皇榜,不做點什么事就臨陣退縮,這是欺君,要想從這兒出去,要么是輸著走出去,要么是笑著成贏家,而且咱們要輸也不能輸?shù)锰y看……” 流光眉眼中隱含擔(dān)憂之色,他倒也不在乎什么輸贏,只是這次待選者里面不光有和他二人淵源頗深的葛三爺,還有那位曾下符咒害她的道士,尤其方才在大堂站在她左手邊的那位男子,看向商慈的眼神,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我瞧外面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有些并未京城本土人士,來自五湖四海,什么歪門邪道都使得出,咱們還是多小心些?!?/br> 她無心爭這國師之位,只是來打個醬油的,管他們爭個你死我活,她只負責(zé)靜靜地隔岸觀火…… 小乞丐難得用這么認真嚴肅的語氣說話,商慈欣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腦袋:“知道啦,天色不早了,快回你自己的屋去,小少爺……” 流光的屋子被安排在對面,商慈推搡著他到門口,正準備關(guān)門時,剛好和她左右兩位鄰居打了個照面。 左邊屋門口站著位面黃肌瘦的男子,年紀不大卻胡子拉碴,衣著看起來有些落魄,手持串鈴,身后還背著一大兜子藥簍,可見是位鈴醫(yī)。他看見商慈,頓時慌張地埋下頭,“嘎吱”一聲合上了門。 右邊則站著位高壯的彪形大漢,濃眉虎目,身上的肌rou小山丘似地堆著,瞥見商慈,絡(luò)腮胡子抖了抖,似是在嗤笑,直接腳一抬,“嘭”地一聲將門踹得死死的。 “……” 左右兩邊皆吃了個閉門羹,商慈有些興味索然,雖然他們有著競爭的關(guān)系,但要不要把敵意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啊喂! * 是夜。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圓,銀灰色的月輝灑滿了庭院,萬籟俱靜,只有微風(fēng)從窗縫中貫穿而過,帶來樹葉的簌簌聲,夾雜著隔壁那位大漢此起彼伏的鼾聲。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許是陡然換了床榻,流光睡得有些不安穩(wěn),輾轉(zhuǎn)翻身間,聽到了什么異響,耳朵動了動,繼而霍然睜眼。 在他對面的竹屋,商慈睡得正香,全然沒注意到窗沿上正趴著一位不速之客。 銅黃色的豎瞳在黑暗中散發(fā)著陰鷙聳人的光,黑紅色的信子急速地抖動著,像是探到了什么美味,涼膩的鱗片緩緩炸開,無聲無息地朝床上正熟睡著的少女游去…… “??!蛇!有蛇?。?!” 門被踹開的巨響,窗外傳來幾道驚呼和嘶喊,商慈徹底被驚醒,揉著眼睛地坐起身,只見流光只穿著里衣站在她面前,頭發(fā)凌亂地披散下來,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喘著粗氣,儼然是剛剛飛奔過來。 “流光……你怎么在這兒?外面發(fā)生什么了?” 話尚出口,注意到他神情不對,商慈視線下移,駭然地發(fā)現(xiàn)在他的腳下,正軟趴趴地躺著一條手腕粗細、足有近三尺長的巨蛇。 商慈頓時睡意全消,當(dāng)下后背激出一身冷汗,正欲出聲叫流光退后,只覺蛇身上有道銀光閃過,借著月光細一看,那蛇被一根銀釵正中七寸,已是釘死在地上。 這才恍然松了口氣,她并不是怕蛇,以前住在大澤山的時候,沒少碰見過蛇,只是這地上的蛇身上的花紋黑白環(huán)形交錯,蛇尾尖細,正是所有蛇類里毒性最強的一種,俗稱白節(jié)黑的金銀白花蛇,被它咬上一口,不消半柱香的時間,只怕小命就沒了。 窗外叫喊聲不斷,可見不止她這一間屋被毒蛇光顧,商慈起身,拿起杌子上的外裳邊穿邊對流光道:“走,我們先出去看看?!?/br> 哄亂的庭院里,燭火陸續(xù)被點亮,一扇扇窗紙亮了起來,屋門紛紛大開。 蛇懼明火,油燈被點亮,不敢再進人身,一時間皆逃出屋外,眾人合力捉住兩條打死,其余的蛇見勢不妙,迅速地鉆入草叢游弋不見。 此刻幾乎所有的屋門都是敞開的,商慈手持燭火,一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她右邊隔壁屋居然還是緊閉著屋門,連燈火也未亮,但屋內(nèi)卻隱隱傳來殺豬似的叫喊聲,商慈想了想,直接抬腳踹開門,只見白日里見過的那位彪形大漢此時整個人蒙在被里,將自己裹成了個人型rou粽,被子上正有一條金錢白花蛇吐著信子,虎視眈眈。 “救,救命,快把這蛇趕走……”不知是不是在被子里悶得有些缺氧,大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感受到明火的靠近,金錢白花蛇,似在權(quán)衡,最終一搖尾巴,從窗縫中鉆了出去。 “蛇已經(jīng)跑了?!?/br> 聽到商慈如是說,大漢才抖抖索索地掀開被子,臉色慘白,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粒,嘴唇隱隱發(fā)青。 商慈注意到他的不對勁,走上前,只見他的左臂上有兩顆冒著血珠的黑洞,沒想到他裹成這樣還是被蛇狠咬了一大口。 商慈將屋內(nèi)的油燈點亮,流光見勢出去叫人,聽聞有人被蛇咬傷,眾人紛紛進到壯漢的竹屋。 這蛇毒忒厲害,分分鐘要人命,所有人都覺著這壯漢怕是不行了,這時,商慈忽然開口問站在角落中的瘦弱男子:“你不是鈴醫(yī)么?你有沒有能解蛇毒的藥草?” 鈴醫(yī)望向床榻上已奄奄一息的漢子,沉默片刻,低下頭眼神閃爍:“沒、沒有,我來的匆忙,只隨身攜帶了些常見的草藥……” 鈴醫(yī)話落,只聞流光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出門去,不消片刻,又走了回來,手中多了一捆掛著粉紅花朵的草藥,在他面前晃了晃,“那這是什么?” 鈴醫(yī)頓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最后索性撇開臉,咬牙不言。 梵天花,正是擅解蛇毒的草藥,眾人望向鈴醫(yī)的目光瞬間帶了幾分鄙夷。 流光對藥草向來敏感,白天他與商慈一同站在門口,自然也瞧見了她這左右倆鄰居,并且一眼便辨出了鈴醫(yī)身后藥簍中的各種藥材。 流光蹲下身來幫那大漢吸毒,商慈則幫忙將那梵天花搗成泥敷在其傷口上,大漢才算是從死亡線上被拉了回來。 幸而發(fā)現(xiàn)的及時,除了那壯漢,沒有其他人被這毒蛇咬傷。 然眾人皆是驚魂未定,趁他二人幫大漢解毒的功夫,聚在一起討論,這蛇必定不會是自己跑出來的,哪怕搜遍了整個京城,都不可能有這么多的金錢白花蛇,而且怎么會這么巧,同一時間分別鉆到了每人的屋內(nèi)? 它只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放出來的…… 就在這時,忽聞一陣清脆悅耳的金屬碰撞聲,由遠及近。 商慈回頭望去,竟是一位頭戴牛角銀飾,身著百褶長裙的苗疆女子。 藍紫色的絲質(zhì)長裙隨著她裊裊的步伐,水紋一般地在足尖輕緩地蕩漾開來,她的個子極為高挑,胸前的飽滿呼之欲出,商慈見了都不由得想入非非,從頭到腳綴滿的銀飾,在皎潔的月光下泛著冷艷的光,隨著她款款走動而叮咚作響。 她雙手環(huán)胸,半倚在門框上,銀花墜下狹長的眸子半瞇,嬌俏地笑:“喲,大半夜的這么熱鬧,你們漢人可真有精神……” ☆、第36章 被吃豆腐 別說其他人,在場人中唯一的女子,商慈都看癡了。 并不是說那苗疆女子的樣貌多么勾魂攝魄,而是從內(nèi)而外,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的風(fēng)情,仿佛有一種獨特神秘的吸引力,讓人恨不得即刻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 片刻的靜止后,有人反應(yīng)過來,站出來指著她道:“定是你這妖女放出的毒蛇,想要害我們的性命!” 苗疆女子細眉微揚,似笑非笑:“你哪只眼睛瞧見是我放的蛇,沒有證據(jù)地血口噴人,你們漢人也只有這點本事了么……” 那人冷哼:“cao縱毒蟲蛇蟻可是你們苗疆的看家本領(lǐng),在場所有的人唯獨只有你的屋子沒進毒蛇,現(xiàn)在還跑過來說風(fēng)涼話,真當(dāng)我們是傻的?” “那蛇也是有眼力見的,知道進我屋子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淪為飼料喂我的寶貝蠱蟲,”苗疆女子笑意加深,嘴角漾出淺淺的梨渦,閑閑地撥弄染著蔻丹的指甲,“像你這種既沒眼色又沒腦的蠢貨,根本用不著我出手……” 出聲指責(zé)她的男子簡直氣絕,一個縱步上前,揚起的右掌在看到她身后兩位高壯的苗疆漢子跟班時,悻悻地放下了下來。 沒有人注意到在男子放下手的那一刻,苗疆女子隱在袖中的左手動了動,似是把什么東西掏了出來又迅速地放了回去,眼皮也未眨一下,含笑著看那男子秒變慫包的反應(yīng)。 無怪乎那男子會這么想,湘西苗寨惡名在外,很不招人待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苗疆人天生擅驅(qū)百蟲。苗疆人人會制蠱,中原很多人都是談蠱色變——比芝麻還小的蠱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鉆進了你的身,簡直防不勝防。 確實無憑無據(jù),不能因為人家是苗疆人,就將屎盆子扣在人家頭上。除了那位只會逞嘴上功夫的男子,其他眾人也是懂得憐香惜玉的,沒人再去找那苗疆女的麻煩,但心中好似都認定了那苗疆女是背后黑手。 一場有驚無險的鬧劇過去,眾人紛紛回屋繼續(xù)補眠。 有的膽大地繼續(xù)蒙頭就睡,更多的人則點著油燈,雖寂靜,卻不知有多少人是在伴著燭火徹夜未眠。 * 翌日清早,霜露微重,晨光熹微,天空呈微微的淡青色,朝陽像被蒙上一層薄砂紙。 侍女送來早膳,都是些常見的面點和清粥小菜。商慈略用了一些后,便起身出了門。 她原想今日好好逛逛這山莊,未料昨日發(fā)生那檔子不愉快的事,加之天色陰沉,便沒了閑逛的興致,只在院子附近走動走動,權(quán)當(dāng)舒懶筋骨,透透氣。 院門前有一小片的竹林,竹林中央擺著圓桌石凳。 圓桌前圍著三個人,服飾各異,三個腦袋,倒有倆是光溜溜的。 商慈一眼就認出來那倆油光瓦亮的腦袋,一個是白馬寺的悟德,一個是昨日在大堂同悟德說話的喇嘛,另一個則是昨天大堂眾人齊聚時,在她左手邊寫下房中術(shù)的那位仁兄。 一個和尚和一個喇嘛同一位房中術(shù)高手聚在一起,這場面委實有些奇特。 悟德瞧見了她,立馬起身雙手合十,笑著點頭:“商施主,好久不見?!?/br> “悟德大師?!鄙檀纫远Y相回。 悟德望著她道:“昨日的場面太混亂,未曾有機會同施主打招呼,貧僧沒想到商施主來參加這國師的招選。” 悟德、李贄來景華山莊的目的,與商慈一樣,并非對那國師之位感興趣,如果真要爭國師,他們的住持和知觀出馬都未必能拿下,哪輪得到他們這些二線弟子,他們只是被師父派出來,想通過這個機會來宣傳下各家的文化,同道間促進下交流。 商慈尚未回答,只聞一道分外熱情的男聲橫□□來:“姑娘,快請坐,在下正同兩位大師討論這房中術(shù)的妙處,朱某平時不輕易傳教這些,姑娘今日來算是撿著了!” “……” 商慈聞聲看了那兩位和尚兩眼,只見那吐蕃的喇嘛有些面紅耳赤,悟德倒是一派鎮(zhèn)定。 面上鎮(zhèn)定的悟德,其實也很無奈,他方才與那從吐蕃來的喇嘛朗達姆正聊得好好的,這人過來橫插一腳,他們是和尚,同他們說這些,難道要勸他們還俗不成?真是可笑…… 商慈覺著這場面很有趣,就勢坐下。剛一落座,便聞那年輕男子開始喋喋不休地論起房中術(shù)來。 默默聽了一會,得知這位面容雖俊朗、卻讓她頗感怪異的年輕男子,名叫朱煜,據(jù)他說他鉆研房中術(shù)已有二十余年了。 商慈瞧他看起來年紀不過也才二十余歲,難道他從生下來就開始鉆研這門道了? “自景宣帝以來,世人真是對我們這行多有誤解,自古陰陽調(diào)和乃是順應(yīng)天道的自然之事,這房中術(shù)運用得好,可以祛病益身,我們道中人傳授房中秘術(shù),也是在教人如何長壽,有何過錯,怎么就成奇技yin巧了呢……” 方才無人,朗達姆還可厚著臉皮聽上一聽,可現(xiàn)在身旁多了位姑娘,他委實覺著這樣不好,不好,于是訥訥地開口:“我們是出家人,五戒是根本,施主多說也是無益?!?/br> 朱煜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譏誚的意味:“聽聞你們密宗弟子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弟子要為上師進貢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喚明妃,密宗上師與明妃交合,制出五甘露,讓弟子服下,其美名曰秘密灌頂,可有此事?” 言罷,又忍不住大聲嗤笑,“哈,五甘露,虧你們這些和尚想得出來!” 朗達姆隨著他的話,臉色由紅轉(zhuǎn)青,聽到最后一句時,忍不住騰地站起身來:“我……我乃顯宗,密宗的那些丑聞與我顯宗有何干系,施主這般信口胡說,真真是太無禮了!” 看來這位喇嘛很不擅長吵架和大聲駁斥,兩句話差點咬到自己舌頭,他頓了頓,似乎覺著方才說的話太單薄了,不夠狠,然而再難聽的話,他搜腸刮肚也說不出來,只怒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朱煜并不在意地聳聳肩,偏過身子對上商慈,瞬間切換上一副殷切的笑,眼珠在她面頰和領(lǐng)口處掃來掃去:“商姑娘,我瞧你昨日在大堂,寫下最擅長之事是相術(shù),不知朱某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請姑娘來給我相個手相?” 說罷,掌心朝上,直直朝她伸去。 商慈側(cè)眼看去,只見他那一雙手生得白白凈凈,柔弱無骨,倒像是女人的手。 “不用看什么手相,我看面相便可知,”商慈朝后坐了坐,躲開他的手,唇角嘲諷地勾起,“你天生醉眼,眼珠隱隱發(fā)黃,似醉酒似呆怔,心內(nèi)yin邪,雙唇削薄,不夠圓隆,又是早夭之相?!?/br> 商慈這話說得敞亮,直點到他面上去了,朱煜神情倒未變,只直勾勾地盯著她上下開合的櫻唇,一刻也舍不得移開目光,商慈說完半天,他才想起來笑著打著哈哈:“姑娘真會開玩笑……” 商慈輕哼一聲,扭轉(zhuǎn)過頭,恰好瞥見竹林外頭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長身玉立,面前的紗笠無聲無息地揚著,也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 商慈愣了愣,隨即垂眸起身,不顧朱煜和悟德的勸留,徑直往竹屋方向走去。 遠遠見她離開,巽方走上前,對悟德拱手道:“大師,在下是隔壁院子的,來此是想問,昨日里你們院中是否有毒蟲蛇蟻侵入?” “是,”悟德沉吟片刻,旋即皺眉問:“難道你們庭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