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她坐在那兒,從頭到腳都生出麻意。 找到那個起伏的位置,掌心包裹,揉捏,他躬身與她側(cè)臉相貼,“我正在欺負你?!?/br> “……” 周霽佑臉頰貼緊他,反手上去摟他脖子,微微閉眼。 時間是如此靜謐,她的心混亂得幾乎拾不起思緒,想笑,卻在笑聲剛溢出喉嚨時戛然忍住,因為……已經(jīng)不能算是笑聲,更像低吟。 她從軟包凳上起身,身體扭轉(zhuǎn),與他正面擁抱。 他的手還在里面,她昂頭與他親吻。 之后的所有事都發(fā)生得絲毫不顯唐突。 他從脫下的長褲外兜掏出一樣?xùn)|西時,她微愣;看他一絲不茍地拆包裝,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食指戳他硬邦邦的胸膛,說:“沈飛白,你早就計劃好今晚睡這兒了?!?/br> “嗯?!北唤掖┝艘膊灰娝袂橛兴兓?。 夜色安靜極了,只有彼此越來越重的呼吸。 他們就像兩個駕校新手,暫時不需要去過多研究車內(nèi)的局部構(gòu)造,只需牢牢握緊方向盤,不要急踩剎車,有張有弛地控制速度就好。 周霽佑一手撫摸他寬廣的后背,一手撘他脖頸后方,身體伴隨沖撞而一上一下浮動。 她眼前一片渙散,但卻固執(zhí)地睜眼與他四目相對。 她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但這種在身體無限接觸的情況下互相看著彼此的感覺,令她如同一粒石子落入深海,一點點,心甘情愿地沉下去、沉下去……仿佛只要抵達海底,就是無與倫比的另一番景象。 沈飛白翌日一早回臺里直播新聞,周霽佑起床后,看見廚房冰箱門上貼的一張便利貼。 【鍋里有粥?!?/br> 與自己相仿的字跡。她揭下來拿手里低頭看著,有些怪異,又有些甜蜜。 沈飛白,沈飛…… 她在心里反復(fù)默念這兩個名字,如果知道有一天她會因他而感到幸福,她想,她一定從十四歲遇見他的那天起,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 沈飛白做完直播后走出演播室,給還在放假的江山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他是否在家。 江山樂悠悠地說:“干嘛?上門給我拜年?” “是啊。您老歡迎嗎?” “歡迎,有人上桿子給我送禮當然歡迎?!苯皆捯粢晦D(zhuǎn),“不過可惜啊,我現(xiàn)在人在海南,你上我家去沒人收禮也沒人招待。” 沈飛白挑了挑眉,笑了笑:“還真是可惜了。” 江山提醒他:“我不在,但老雷在呢。你小子可別忘了給他好好拜個年,怎么說也是你另一大伯樂?!?/br> 沈飛白點頭:“放心吧,沒忘?!?/br> 這下,江山又開始雞蛋里挑骨頭:“你個臭小子,還知道暗地里左右開弓一并穩(wěn)著?!?/br> 沈飛白說:“您放心,我絕對一碗水端平?!?/br> “嘿,我還得謝謝你不成?” “您不用和我客氣。” 江山氣得直發(fā)笑:“小白,你小子憋著壞呢?!?/br> 沈飛白輕揚嘴角,也壓低嗓音笑了一聲。 她也說他憋著壞。 chapter 43 周霽佑原以為沈飛白至少會繼續(xù)留宿幾天,但他初六晚上過來與她一起吃過晚餐后并未表現(xiàn)出還要睡這里的想法。 他從廚房洗碗出來后就準備離開,周霽佑走上前打開天窗說亮話,表達不滿:“沈飛白,我這兒不是酒店,你不能想留就留、想走就走?!?/br> 她堵他面前,神色滿是嚴肅和認真,眉頭輕皺。 沈飛白有些意外,嘴角弧度緩緩綻放:“我知道。” 周霽佑抱臂抿唇,不動作,不言語,眼神里帶著不可撼動的執(zhí)拗。 沈飛白覺得她像一只攔路虎,有種“今天別想出這個門”的蠻橫寫在眼里。 他垂眸,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笑聲低低沉沉,像玉石輕輕碰撞發(fā)出的悅耳清音。 周霽佑一下眉心蹙得更深,說:“你知道什么,就知道笑。” 他眉目含笑地沉默凝望她一會兒:“我知道你希望我留下?!鄙斐鍪?,掌心朝下,在她微瞪的目光下,安放至她頭頂,安撫地輕拍兩下,然后就只是放在那兒,不再動,輕柔得幾乎感受不到重量,“但我還租著房不是么?!?/br> “退了?!痹捯阎链?,她也不藏著掖著,把自己想法攤到明面,“你還說想買車,把租房的錢省下來,還車貸不就夠了?!?/br> 她抱在胸前的手臂劃拉打開,坦率直接。 “小佑?!鄙蝻w白收回手臂,眼眸深邃而明凈,淡淡的,打著商量,“我們不談這個問題好嗎?” 為什么? 疑問在脫口而出之前止于喉嚨。 他避而不談,想必是出于一個男人強烈的自尊心。她想,經(jīng)濟方面是沈飛白一個敏感的禁區(qū),她可以觸碰,但必須懂得分寸。 譬如現(xiàn)在,話題最好及時終止,她應(yīng)該尊重他的決定。 “我不做牛不喝水強按頭的事兒?!彼D(zhuǎn)身就要回屋,“隨便你?!?/br> 她說他是牛。 手腕被他握住,她沒回頭,掙了掙,未成功,些許無力地說:“我沒生氣?!?/br> 他沒吭聲,她又把手反復(fù)擰兩下,依然未能掙脫。 她眼瞼一翻,扭頭望他:“我真沒生氣,你松開?!?/br> 目光清澈,大概有些急了,表情格外正經(jīng)八百。 沈飛白看著她,以一種出乎意料的全新心境。 漸漸地,手放開,笑容也放開。她或許自己未能察覺,她在一點點變化,她開始慢慢地真正理解他,開始心口合一。 “你又在笑什么?!敝莒V佑不高興,盯他幽深的眼眸,“你現(xiàn)在笑點可真夠低的?!?/br> 她最擅長用諷刺的方式遮掩真實心緒。 沈飛白微一低眸,不做任何解釋,看著她,發(fā)出邀請:“明天上午去臺里一位老師家拜年,帶什么禮物好,你幫我參謀參謀?” 周霽佑先是一怔,而后嘴角扯了扯:“臺里老師?我猜是哪位領(lǐng)導(dǎo)吧。”她臉貼過去,手背身后,昂頭打量他,揶揄,“沈飛白,你可以啊,人際交往不傻也不呆?!?/br> 她雙眼明亮,好似發(fā)現(xiàn)新大陸。 沈飛白抬手,伸至她腦后,半邊掌心摩挲她全部梳上去的頭發(fā),另半邊,壓在發(fā)線以下的脖頸皮膚,低頭與她對視:“你一直定義我為既傻又呆?” 她答非所問,笑容明媚:“我希望你是聰明的?!?/br> 想嘴唇覆蓋上去親吻她,但是……忍住了。 他挑眉:“哦?” 周霽佑眨眨眼:“這樣,我就不會被你笨得氣死?!?/br> 在她面前,也只有在一種時刻能真正占到便宜,無論是身體上的便宜,還是口頭上的。 沈飛白絲毫不覺挫敗,不急不緩地低低“嗯”一聲,像是認同。 嘴唇壓下來,不再克制自己,就想,稍微地親親她,僅此而已。 結(jié)果,還沒碰到,被她靈巧地躲開,跳遠一步。 她別有深意地一笑,顯然剛才那一躲是故意。 她瀟灑轉(zhuǎn)身朝玄關(guān)走,說:“不是要拜年么,走吧,我跟你去參謀參謀?!?/br> 他沒動。 她聽不到腳步,疑惑扭頭:“愣著干嘛?不是明天拜年么,別告訴我你打算拖延到明天路上買?!?/br> 并非和顏悅色,也并非輕言細語,沈飛白卻陷入一種難以名狀的滿足里。 靜立片刻,他邁開步伐。 *** 千里馬常有,伯樂難尋。 沈飛白口中的這位老師,性格隨和,從未見過他和誰急赤白臉,講話也很有風(fēng)度,水準極佳,常常點到即止。 聽得出來,他很尊敬他。 他說老師平日里從不吸煙,餐桌上愛飲點小酒,偏偏酒量極差,回回都醉得一塌糊涂。 他剛被通知擔任《今日聚焦》欄目主播之時曾請他吃過一餐,兩杯白酒下肚人就開始犯迷糊,翻箱倒柜地和他話家常,說他小女兒在考試卷上改成績,把73改成93,說大女兒第一次下廚,想做一盤醋溜白菜,把醋拿成老抽,連白菜幫子都被腌黑了。 拜年送禮也有學(xué)問,最好全方位掌握對方個人資料,不了解興趣愛好,從家庭方面入手,同樣能另辟蹊徑。 周霽佑聽沈飛白談及和那位老師相關(guān)的話題,聽到“醬腌白菜”那里,不經(jīng)意地身形一頓。 她不動聲色:“問你這么多,還不知道他姓什么?!?/br> 沈飛白不疑有他:“姓雷。” 雖然已經(jīng)有所猜測,但是在得以驗證后,她心里卻還是一暖。 大女兒指的是她,雷安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她人生中第一次下廚,還要追溯到剛回北京的第一年,那時候剛上大一,和雷安夫妻的關(guān)系早在五年的分別中變得生疏。 那盤倒人胃口的醬油炒白菜,神奇地重新拉近她和他們一家三口的距離。他們以此為樂取笑她,她以此為支點撬動真正嶄新的生活。 她從未關(guān)注過,《今日聚焦》的總制片是誰。 世界真小啊。 她忍不住笑,笑聲悠閑,又剛好出現(xiàn)在沈飛白說完醬油炒白菜那件事之后。 沈飛白低頭看她,她隱約察覺出什么,止住笑,問:“你想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