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孟嫦曦顏面盡失,又怎么會不去記恨蕭九娘?以后蕭九娘還得在貴女圈子走動,得罪了孟嫦曦,就等于得罪了圍繞在她身邊的許多貴女們。有孟家那座大山在后面,九娘日后碰見的刁難可想而知。 現(xiàn)在就是一個選擇題,大家一起丟臉,事后自己被長輩們責難。應(yīng)了蕭六娘所言,讓孟嫦曦大跌臉面,以后出門在外,寸步難行。 蕭九娘對孟嫦曦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記憶猶新,因為上輩子她便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得罪了孟嫦曦,以至于招來了許多禍事。 那時候的九娘與如今不同,雖有個蕭家之女的身份,卻有不如沒有,朝霞郡主以及蕭六娘等人,從來不吝于為她宣揚,以至于蕭九娘不好的名聲在外。也因此九娘雖能出入貴女圈子,卻與眾人格格不入,沒人愿意與她相交,她所面臨的從來是譏誚或者鄙視意味極為濃烈的目光。 而高高在上、出入盡皆被眾人包圍的孟嫦曦,對她而言是一個極為遙遠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及。甫一開始面臨各種機鋒與刁難,九娘僅以為是朝霞郡主或者蕭六娘等人暗中做的手腳,她也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后來有一次,她才發(fā)現(xiàn)不光是這些人,還有本與自己從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的孟嫦曦也曾指使人與自己為難。那時候九娘是不懂的,她不懂高高在上的孟嫦曦為何會來刁難她一個小人物。其實到后來她也沒弄懂,因為兩個人是兩個圈子兩個世界的人,她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格去質(zhì)問孟嫦曦。 繞了兩輩子,境遇竟然如此相同,有差別的只是上輩子的蕭九娘,并不知曉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孟嫦曦。其實在九娘想來,她真的有些冤枉,這些上輩子的冤枉因為此時所發(fā)生的事,變得清晰起來,蕭九娘笑了。 既然左不過我總是要‘得罪’于你,那么就落實它吧,也免得日后自己再覺得冤枉。 面對蕭六娘逼問之言,九娘勉強的點了點頭,讓眾人看去就仿佛是蕭六娘逼著這個同父meimei說的違心之言。至于為什么會如此,肯定是要讓蕭六娘能下得來臺啊。 眾人望蕭六娘和蕭九娘的眼神,頓時不恥了起來。 鄭琪雨瞥了蕭六娘一眼,道:“若是只用說,我也會編出我家有多少只的話,蕭六娘你也無須讓你這meimei來附和你的假話,給自己找臺階下,將狗抱出來比過才是正當?!?/br> “我用得著讓人配合給自己找臺階下嗎?九meimei,快將你的狗抱出來給她們看?!?/br> 九娘也只得去找了一名婢女,低聲對她吩咐了幾句。 那婢女匆匆而去,氣氛一時有些僵住了,眾人的目光都是驚疑不定,難不成這蕭九娘真有一只珍稀的波斯犬?可她無德無能,憑什么可能會有這種貢品之中的極品? 孟嫦曦之所以能有,那是因為人家背靠著孟家,且有個太子表哥,這蕭九娘有甚?一個蕭家的庶出女兒,別看和眾人坐在一塊,若是沒有那個縣主身份,恐怕要憑空比眾人低上一等。沒看到那蕭八娘小心謹慎為眾人添茶倒水的姿態(tài)嗎?那才是這種假嫡女應(yīng)該有的位置。 俱都是大家出身,所以對彼此家族中一些潛規(guī)則也盡皆知曉。這世家嫡女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可不是你自己給自己臉上貼塊兒金子,那便是了。 蕭三娘見氣氛尷尬,只得又站出來做和事老,招呼著大家進亭中去坐,免得曬黑了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肌膚。 現(xiàn)如今以白為美,自然沒有人和自己容貌過不去,俱都是入了亭中。 進入亭中之后,大家雖是坐了下,并又讓婢女換了茶水,卻無人將心思放在此處,俱都等著那蕭九娘拿出一只和孟嫦曦一樣的名貴波斯犬出來。 孟嫦曦坐在鄭琪雨身邊,面上帶著淺笑,卻似乎有些心有所思的撫著小雨點的長毛。 不多時,從外面來了一名婢女,卻是蓮芳。 眾人見只來了婢女,沒來狗,俱是都面露譏諷之色的看著九娘。殊不知,并不是沒有狗,而是這次九娘等人俱都沒有帶貼身婢女在側(cè),九娘不過是派了一名陌生的婢女去翠云閣。蓮枝素來是個心思縝密之人,自然怕暗中有什么玄機,便派了蓮芳過來詢問究竟。 “怎么,你們的狗呢?”鄭琪雨譏諷道。 換平時,素來文靜的她自然不會如此說話,可今日讓她來看,卻是蕭家這幾個人實在太過分了,一再挑釁她們。 “九meimei,你的狗呢?”蕭六娘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問道,可九娘卻沒有忽略她眼中看好戲的惡意。 “婢女傳錯話了,九娘已經(jīng)吩咐過了,待會兒就到。” “哼,那咱們可等著了!” 眾人只當蕭九娘是勉強之言,估計是大話說滿了,如今在想什么法子補漏。 這些少女甚至俱是已經(jīng)打算好了,哪怕等下出現(xiàn)了什么長輩叫眾人過去的事,也一定要等著這蕭九娘把狗抱來再說,絕不會讓她就此瞞混過去。因為方才蕭六娘的挑釁之言,不光挑釁了孟嫦曦,也傷了她們這些吹捧孟嫦曦之人的顏面。 是個人都會惡心這種行為,只能說蕭六娘的行為太過,惹來了眾怒。 有與蕭三娘相熟的少女,略顯擔憂了望了蕭三娘一眼,蕭三娘無奈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 其實蕭九娘有一只波斯犬,蕭家人盡皆知曉,甚至有些人知曉是楚王所贈。只是知道這點的人卻極少,畢竟事情是在蘭陵那邊發(fā)生的事,且九娘自從回到長安后,從不將小酒兒帶到人眼前,所以許多人都是沒見過的。 蕭三娘并不懷疑九娘會抱不出來一只波斯犬,她擔憂的是蕭九娘抱不出來一只比小雨點毛色還純凈的波斯犬,因為蕭六娘方才所言說得極為挑釁,不但跟這只相像,且一絲雜毛都沒有的。 其實這句話才是刺中眾人的根源所在,波斯犬罕見卻不是沒有,若是在場這些少女真心想要,憑著家里的權(quán)勢花大價錢大精力,也是能弄上一只來。可像孟嫦曦懷中所抱這只,卻是極為稀有,因為它渾身雪白,除了頭頂有一撮宛如小桃心似的黑毛,一絲雜色的毛都沒有。 所以這狗也是看品相的,若是這撮雜毛長在其他處,自然是敗筆,可它恰恰是長在頭頂處,看起來就給小雨點兒平添了幾分可愛和調(diào)皮,只是比起那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卻又是低了幾分,要知道就好比眾人冬日里所穿的裘皮,也是純色為最佳,有雜色的卻為下等。 這道理是一樣的,而蕭六娘挑釁之言恰恰是踩低了孟嫦曦的小雨點兒,去抬高了九娘的狗。雖沒有一句之言是說這小雨點兒不如小酒兒的,但話音無不是在說如此。 恰是此言戳進了孟嫦曦的內(nèi)心,她自認從來高高在上,又怎么可能不如一個蕭九娘。太子哥哥手中所出盡皆極品,又怎么可能會不如這蕭九娘的。也許這世上確實有毛色純凈沒有一絲雜毛的小狗,但也絕不會是她蕭九娘所擁有! 隨著時間的過去,蕭三娘越來越焦慮了。 這番是在自家府中,她在姐妹中又是為長,鬧出了這種矛盾,其中也有她之過。可蕭六娘素來不聽人言,且任性妄為,面對這個五房的meimei,蕭三娘很多時候也極為頭疼的。 若是此事立馬有個決斷還好,就當快刀斬亂麻,該怎么樣怎么樣,該丟臉丟臉,該賠罪賠罪??善虚g出了岔子,一直沒個下文。這讓她心中越來越焦慮,甚至忍不住猜想等下下不來臺的各種情形,也讓她面色越來越難看。 包括蕭四娘蕭五娘也是這種情形,所謂的鈍刀子割rou最疼,大抵和這個道理是相同的。 這姐妹幾人的難看臉色,更加落實了眾人的猜想,甚至有人出言道可千萬不要找長輩當救兵,她們不看到狗可不是不會離開。 這話將蕭三娘氣得不輕,索性也不補救想法子了,該咋地就咋地吧。 只有蕭七娘幾個在蘭陵呆過的人,臉色有些怪異,只是她們一直不為人所注意,此時又是坐在邊角處,更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們了。 就在這時,亭外傳來幾聲狗叫。 小雨點聽到這幾聲狗叫,頓時坐立難安了起來,在孟嫦曦膝蓋上似乎有些待不住的模樣,想往下跳。 眾人的目光都往外看去,就見一道紅白相間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往這處奔來,幾乎只是一眨眼,那影子就躥入亭中。 到了亭中,它停頓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下而已,便在人群中認出了九娘,沖她奔來。 小酒兒被拘在翠云閣好多日了,一直沒出來撒歡,這會兒被蓮枝抱出來,起先還老實,到了后面就跑起來給蓮枝追了。幸好它也知曉此地不熟,不能亂跑,蓮枝倒也一直綴在它身后。 來到這處,它嗅到了九娘的氣味,便心生興奮,一路隨著氣味飛奔直至亭中。甚至連同類的氣味都沒有去管,只顧得去九娘裙邊撒嬌賣乖。 今日的小酒兒打扮的格外漂亮,蓮枝幾個婢女素來稀罕小酒兒,平日里喂食沐浴打理毛發(fā)從來勤勉,且?guī)酌九昙o不大,也有童心,閑暇之余便喜歡給小酒兒做些小衣裳小褂子什么的,甚至連發(fā)飾都有做過。 九娘日里看著好笑,也就由著她們?nèi)ヅ?/br> 今日小酒兒便穿了一身大紅色小褂子,短短的只及腰間,背上縫了一只大大的蝴蝶結(jié),襯著白毛更顯可愛。且這還不算,頭頂上也被人束起一小撮白毛,上面綁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簡直可愛得不要不要的。 它邊哈著氣,吐著小粉舌,邊對九娘使勁搖著尾巴。見九娘不和自己說話,便一下子躥到對方膝上去,撒嬌的去用頭頂九娘的手。 對于頑皮的小酒兒,九娘從來是無奈的,只能撫著它頭頂?shù)拿グ矒崤d奮的它。 安撫了兩下,小酒兒平靜下來,這才注意到一旁似乎有個同類。它調(diào)過頭來,側(cè)歪著頭去看對方,似乎在好奇怎么有個跟自己長得差不多的小狗。 從眾人看清楚小酒兒模樣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亭閣中便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有長眼睛,自然看得出來這狗何止比小雨點漂亮,簡直超出了許多倍不止。當然這一切觀感得歸咎去小酒兒這身新奇的造型,眾人盡皆沒有見識過,且蓮枝幾人從來是怎么好看怎么打扮,閃瞎人眼也是可以想象到的。 眾少女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也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她們自然說不出認輸?shù)脑?,方才譏諷蕭九娘等人之言,如今宛如耳光似的都打在了各自臉上。 突然,一聲尖銳的狗叫刺入眾人耳里,卻是小雨點不知為何叫了一聲。 小酒兒本是在看同類,被這凄厲的聲音嚇得頓時往九娘懷里鉆去,卻又十分好奇,微微側(cè)著小腦袋去看對方。 就見小雨點老實的爬在孟嫦曦懷里,孟嫦曦面色有些怔忪,安撫著它急問它怎么了??晒吩趺磿f話呢,且狗是無法做出表情的,旁人只當這狗突然發(fā)了神經(jīng),只有將小酒兒從小養(yǎng)到大的九娘,眼睛放在撫著小雨點身子的那只玉手上。 那手是孟嫦曦的。 九娘太清楚狗叫聲中所表達的含義了,當它們想撒嬌的時候,有嗚嗚的、有啊嗚的、有那種類似哼唧的聲音,也有各種表達歡快、很高興的叫聲,當然也有哀傷的擔憂的叫聲,但九娘只聽過一次。那次她偶感風寒,躺在榻上極為不舒服,小酒兒便是在榻邊用那種極為擔憂哀傷的嗚咽聲叫喚著,并輕輕的舔她,似乎想安慰她。 而剛才那聲狗叫卻是痛苦之聲,似乎遭受了什么痛苦。 孟嫦曦又撫慰了小雨點一會兒,才笑著抬頭望向九娘。 “你這狗叫什么名字?它長得可真漂亮。” 笑容中隔閡全無,似乎自己方才并不是爭執(zhí)的中心點,也似乎方才所發(fā)生之事,全部隨著這句寒暄之語煙消云散了。 這樣行舉并沒有讓人感覺到什么異常,畢竟方才挑釁是蕭六娘,而咄咄逼人卻從始至終不是她孟嫦曦。 此番兩個同樣擁有這種狗的主人,坐在一起笑吟吟的談?wù)摫舜说墓?,甚至去夸獎對方,才合乎孟家女的教養(yǎng),才是大家閨秀的風范。 九娘心照不宣的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它叫酒酒,是個小頑皮。” 方才咄咄逼人的那些少女們,見了此時這幅畫面,心中多少有些窘意。到底大家教養(yǎng)都不差,為了不讓自己落于下風,得到一個跋扈的名聲,亦或者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有幾名少女俱是上前對九娘道了歉,順便將小酒兒大大的夸獎了一番。 九娘也沒有做出不依不饒之態(tài),似乎并不以為然,輕輕地就翻過篇了。另外幾個少女見此,也忙上前如此一番,大家似乎一下子便重拾和諧了。 一眾人仿若沒有之前的矛盾,聚在一處圍著九娘和孟嫦曦兩人,談?wù)摰脑掝}俱與小雨點和小酒兒有關(guān)。甚至連小酒兒身上的小褂子都被脫下來,讓人研究了一番,十分熱鬧。 蕭六娘沒有得到自己預期的效果,氣得牙疼,可為了不讓人看出來還得裝笑。 “九娘,你這狗這么稀罕,是從何處得來的???若是可以,我也想讓我爹給我弄一只回來養(yǎng)?!?/br> 這少女本是因珍稀難得打消了想弄只純白波斯犬回來養(yǎng)的心思,可是見了聽話乖巧的小雨點兒,和調(diào)皮且憨態(tài)可掬的小酒兒,實在心癢難耐,忍不住發(fā)聲詢問。 “是啊,我也好想要一只和酒酒一樣可愛的小狗,我已經(jīng)快被萌暈了?!币幻倥踔樀罢f。 “酒酒是……”九娘正在想如何解釋,且讓眾人相信小酒兒的來源。 這時,一旁有個聲音響起,“九meimei這狗,是楚王殿下送的呢。” 說話之人正是蕭七娘,眉目清淡,音調(diào)也甚是風淡云輕,卻是在有的人心中砸下了重石。一時間,眾多欽羨的目光都投注在九娘身上。 “原來是楚王殿下所贈,九娘你和楚王殿下很熟嗎?” “咦——那不是楚王殿下嗎?還有成王和趙王兩位殿下?!币粋€清脆的聲音驀地響起。 隨著那聲音,眾人俱都望去,只見這處亭閣正對著一處小徑。那小徑兩側(cè)草木繁茂,并有有假山、花圃做點綴,此時徐徐從拐角處走來幾人,俱都是玉冠華服樣貌不俗,器宇軒昂,一看就是人中之龍,正是成王、趙王及楚王幾人。 面色有些怔忪的孟嫦曦又掛起一臉甜美的笑,站起身將小雨點兒給了鄭琪雨。 “楚王哥哥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他要耽誤多久呢?!闭f著,便裙擺翩翩的往亭外走去。 行走之間,她似乎望了九娘一眼,只可惜九娘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切。 ☆、第52章 ==第50章== 隨著楚王日漸嶄露頭角,投注在其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也漸漸為長安城內(nèi)眾多世家貴女們得知。 其實對于楚王,許多人俱都知曉,只是早先楚王年少且一直深居簡出,見過他的人并不多。隨著三年前發(fā)生的那件事,楚王的地位直線上升,竟成了除過元章太子以外,最為讓當今陛下頗為寵愛的兒子,也因此楚王在長安城內(nèi)格外引人矚目。 楚王本就是眾皇子中最為俊美之人,早年還是少年之時便可看出端倪。經(jīng)過這幾年的磨礪與歲月的沉淀,越發(fā)顯得俊美無濤。這種俊美是惑人的,尤其隨著年紀的增長,更是讓楚王身上多了幾分沉穩(wěn)與威儀,配合著滿身的貴氣與那略顯有些蒼白的病態(tài)之色,楚王每次在人前出沒,便會引得眾貴女面紅不已。 望著遠處那一身玉色錦袍,黑發(fā)金冠,坐在輪椅中讓常順推行而來的楚王,九娘似乎看見了上輩子那個高高在上尊貴無比宛若神祗般的人。她的神色有些怔忪,也因此并沒有看見孟嫦曦那晦暗莫名的一眼。 幾位皇子到了,眾人自然不能安然坐在亭中,俱都站了起來,往亭外行去。九娘也只好將小酒兒放下,對蓮枝使了個眼色讓她看著點兒,便跟在眾人身后出去了。 孟嫦曦正在與趙王幾個說話,一臉甜美的笑,在陽光下顯得更是宛如九天玄女一般清麗動人。 “楚王哥哥,你們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