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聽了這句話,眾人才知曉孟嫦曦原來是和楚王等人一處來到這處園子,只是楚王等人不知為何耽擱了,而孟嫦曦便先到了這處。 “就記得楚王哥哥,不記得你親哥了?”立在楚王等人身邊的一名藍(lán)色錦衣男子笑著戲謔道。 這男子大約十七八歲的模樣,也生得一副風(fēng)流倜儻的好面相,面容與孟嫦曦有幾分相似,正是孟嫦曦的親哥哥孟昌浩。 “哥,你哪能這么說曦兒,還是不是人家親哥了?人家明明說的你們,總不能挨著個都稱呼一遍吧。”孟嫦曦一副小女兒的嬌態(tài),不依道。 孟昌浩大笑不已,一旁的成王也是笑著道:“嫦曦meimei,這不是遇上趙王,就多說了幾句?!?/br> 趙王對孟嫦曦點了點頭,也是一臉的笑容,“嫦曦meimei,許久不見,越發(fā)生得動人了??磥硪膊挥孟衽匀怂f,幾年之后冠蓋京華,現(xiàn)如今就可以。” 這孟嫦曦從小出入宮闈如同自家后院,不大點就和諸位皇子在一起玩耍,也因此與趙王幾個都是從小便熟識,幾位皇子也都將其當(dāng)做自家妹子對待。 站在一旁的眾少女們,見幾位皇子對孟嫦曦如此親近,笑談之間宛如無人,俱都是羨慕不已,只是這種事是羨慕不來的,也只能干看著。 聽得趙王此言,孟嫦曦倒也沒有顯出害臊之態(tài),反而是落落大方道:“那就承趙王哥哥吉言了?!?/br> “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啊,女兒家哪能如此不害臊。”孟昌浩取笑道。 “嫦曦meimei確實能當(dāng)此言?!?/br> “正是正是。” 被幾位皇子如此捧著,孟嫦曦并沒有任何失常的模樣,反而如同平時一般落落大方又不失小女兒家的嬌態(tài),一副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看得出教養(yǎng)極好。 孟嫦曦嘴里和趙王幾人說著話,實則美目有意無意總是望向楚王那處??上С跛貋泶死涞?,話也極少,仿若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形,幽暗的眼神似乎沒有焦距的望著遠(yuǎn)處。 她順著楚王的視線望了過去,不禁抿了抿嫣紅的唇,眼波流轉(zhuǎn)之間,笑了一下,道:“楚王哥哥,怎么不說話,在看什么呢?” 楚王收回目光,清俊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沒什么。” 孟嫦曦不禁暗咬銀牙,但面上還是一臉甜美的笑,做出訝然的樣子,“楚王哥哥是在看酒酒嗎?那是蕭家九娘養(yǎng)得波斯犬,十分可愛。哼,太子哥哥還與嫦曦說,小雨點兒毛色純凈,世間罕有,這不是還有一只比小雨點兒更好的?!?/br> 她一臉甜笑,小嘴半嘟抱怨著,因著聲音中并沒有惱怒,只是嬌嗔,越發(fā)顯得小女兒嬌態(tài),甜美動人。 因著孟嫦曦這句話,趙王等人的目光俱是聚到那處。 卻是頑皮的小酒兒掙脫了蓮枝的手,跑到九娘裙邊在她裙子下鉆來拱去,似乎玩得樂呵了,四腳朝天小肚皮往上用爪子搔著九娘裙擺,邊搔邊在地上滾著,一副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 這是小酒兒最喜歡玩的游戲,可惜有些不是場合,九娘本就站在人群后,見眾少女們不敢貿(mào)然上前行禮問安,她也就站在原地不動。小酒兒突然跑過來和她耍,她便一邊和小酒兒玩著,一邊豎著耳朵聽那邊說話。 正恍神著,突然發(fā)現(xiàn)場上靜了下來,不禁抬起頭來,見眾人的目光俱是聚在自己身上。 九娘不禁面上一干,倒也沒有慌張,推了推小酒兒的腦袋,讓它去一旁玩去,才直起了身。 “你是蕭九娘?把你的狗抱過來給本殿下看看。”卻是趙王出聲了。 對于趙王此人,九娘并不陌生,上輩子多少有耳聞趙王的事跡。趙王為劉貴妃所出,劉貴妃為人精明過人,卻生了個蠢笨的兒子。當(dāng)然,這種所謂的蠢笨并不是真的蠢笨,只是生長在宮廷這種地方,又有幾個本事不小的兄弟對比著,就顯得有些蠢笨了。 上輩子趙王勢力不小,可惜俱都是劉貴妃一力撐著,后來劉貴妃莫名暴斃,趙王便由此不行了。 趙王是皇子,九娘自是不能不從,便抱著小酒兒走了過去。因著不知趙王的目的為何,她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 “見過趙王殿下,見過成王、楚王兩位殿下,見過孟公子?!币蛑拍锉е【苾?,只能微微屈膝為禮。 “把你的狗給本殿下看看?!?/br> 九娘抿了下唇,垂首并微微的抬起胳膊,因著不好使力,她便用雙手將小酒兒撐起。小酒兒似乎也知曉這會兒不是頑皮的時候,顯得格外乖巧,蜷縮在九娘的雙手上。 一身雪白、模樣嬌憨可愛的小狗,身穿了一件樣子奇特的紅色小褂,少女的手瑩白溫潤,并沒有像時下貴女們留有長長的指甲,指甲剪成弦月狀,覆蓋著細(xì)白的指尖,竟不讓人覺得寡淡,只覺得素雅非常。襯托著小狗一身無暇的白毛,在淡金色的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狗美,手也美。 只可惜此時沒人將心思放在這上頭,眼神都聚焦在趙王身上。 九娘只覺得手上一輕,小酒兒便被趙王拎了起來,他是用單手拎起的,再加上方法不當(dāng),只提著小酒兒的一只臂膀,所以小酒兒并不舒服,嘴里嗚咽著,也不敢大聲叫,模樣極為可憐的在趙王手里掙扎著。 ??? 站在一旁的眾少女們,看見這一幕,俱是滿臉驚訝。有的神色不顯,有的眉心微蹙,似乎有些擔(dān)憂。而蕭三娘等人也是滿眼焦急的望向此處,卻是不敢上前。 九娘驀地一下抬起頭,緊緊的盯著趙王的手。 趙王旁若無人,將小酒兒拎著轉(zhuǎn)了個圈,來回看了看,對孟嫦曦說道:“嫦曦meimei,本王并沒有覺得這小狗有何等特別,沒有你那只好看?!?/br> 孟嫦曦?fù)崃藫崃四橆a旁的頭發(fā),笑著道:“那是因為趙王哥哥和嫦曦熟識,所以自然是嫦曦的狗好。” “是嗎?”趙王微攏劍眉,而后大笑道:“好吧,既然你覺得這只好,那么這只就是你的了?!?/br> 他將拎著小酒兒的那只手伸到孟嫦曦面前,一點都沒有拿了旁人東西的自覺。 趙王想討好孟嫦曦,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這種行為確實有些蠻橫霸道,不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為皇子,別看他在承元帝在有些人面前無法為所欲為,但在許多人跟前,他都有這個資格。 站在一旁的眾少女們,不禁有些唏噓,不過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便被奪了所好,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墒遣唤邮芤驳媒邮?,沒見到蕭九娘一臉蒼白的站在那處一語未發(fā)嗎? 成王是一臉?biāo)菩Ψ切?,孟昌浩也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倒是楚王一直坐在輪椅上,眼神并沒有看此處,似乎所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九娘再也沉著不住了,不禁將眼神望向楚王處,看到卻是他冷漠的側(cè)臉與半斂的眼瞼。她緊了緊拳頭,張口欲說什么。 就在這時,孟嫦曦笑著出聲了。 “還是別了,嫦曦可不想奪人所好,且據(jù)聞這狗是楚王哥哥送給蕭九娘的呢。”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楚王身上。 趙王面現(xiàn)一絲為難,擰起劍眉,不過只是一閃即逝,他便笑著問道:“沒想到還有這么一遭,五弟,這狗是你送出去的?” 狗是楚王送出去的,自然讓趙王為難,沒聽說過一句話,打狗還得看主人。不過趙王也想了,楚王也不至于為了一只小畜生與自己為難,才會有這么一問。 明明是坐在輪椅上,連行走都無法的楚王,卻渾身氣勢并不若他人。仿若就像是一只慵懶的虎盤踞那處,看似無害,實則暗藏天大的危險。 楚王微微側(cè)過臉,這期間他的視線從九娘臉上滑過,經(jīng)過孟嫦曦,然后瞥了趙王一眼,又收回目光。 “時間太久,本王不記得了。” 楚王素來冷漠,這么說倒也沒有引起人質(zhì)疑,反而覺得合該就是如此,只是九娘的心不禁一沉。 孟嫦曦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來,瞥了垂著眼瞼站在那處的九娘一眼。 趙王心中一松,點了點頭,笑著面向孟嫦曦:“嫦曦meimei,你看五弟都說不記得了,你還是拿著吧?” 孟嫦曦輕笑出聲,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聲音清脆、甜美,又帶了一股嬌嬌的味道,所以這銀鈴似的笑聲十分悅耳,配合著她絕美的容顏,更是錦上添花。也不知趙王說了什么,惹得她笑得如此開懷。良久,她才搖了搖頭,道:“還是不了,趙王哥哥,嫦曦可不喜歡奪人所好?!?/br> 趙王點點頭,似乎有些失望的模樣,他瞥了一眼手中的小酒兒,又望向蕭九娘。 “既然嫦曦meimei不要,那就還給你吧?!闭f著,便抬手扔了過來。 這一切僅發(fā)生在頃刻之間,讓人根本反應(yīng)不及。小酒兒似乎被弄疼了,發(fā)出啊嗚一聲痛呼,整個身子便飛了出去。 一直站在一旁未出聲的常順,其實早就認(rèn)出了九娘,還有當(dāng)初由殿下送出的那只小白狗。只是主子未有表示,他自然也就裝作不識。此時見趙王竟然如此作為,他左腳不禁往前一邁,到底是有所顧忌,他將邁出去的腳又不著痕跡的收了回去。 就在他猶豫之間,突然聽到眾人一陣驚呼,抬眼就看到一道人影跟著撲了出去。 正是蕭九娘。 趙王是隨手一扔,看似方向在九娘這處,卻是偏斜了許多。眼見小酒兒便要面臨被摔在地上的慘劇,九娘根本沒有考慮到自身能不能行,只是下意識的便往小酒兒那處撲去。所幸趙王扔狗之時并未使力,所以距離并不遠(yuǎn),竟讓她險險的將小酒兒護(hù)進(jìn)了懷里,但卻整個人都摔在鵝卵石鋪就的地面上。 鵝卵石有多么的硬,是個人都知曉,所以目睹這一切的眾人俱是忍不住吸了口氣。 蓮枝凄厲的叫了聲‘娘子’,便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一面忍不住流下驚恐的淚水,一面顫抖著雙手去觸碰九娘。 九娘是身子半斜著著地的,整個身子都被摔木了,所以半天都緩不過來勁兒。蓮枝也不敢去碰她,只能一邊哭著一邊問道娘子你怎么樣。 另一邊,常順仍保持著倒吸一口涼氣的模樣側(cè)頭去看楚王,看到的卻是楚王怔忪的眼神,與微微收緊的手掌。 ‘咔吧’一聲,這聲音極為細(xì)小,但以常順的耳里卻是能聽到。他看到楚王的右手狀似無意的伸進(jìn)左袖中,待再出來之時,之前楚王右手拇指上所帶的那枚玉扳指卻是不見了。 小酒兒從九娘懷里跳了出來,嗚咽著圍著九娘只轉(zhuǎn)圈,轉(zhuǎn)了幾圈,見九娘不理自己,它扭頭便往趙王那處奔去。 “趙王哥哥,你看你多么不小心!”孟嫦曦瞅了那邊一眼,輕跺了下小腳,埋怨道。 “本王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她會自己給狗做墊子……” 一陣狗吠聲打斷了趙王接下來的話語,只見小酒兒跑到他的面前,沖著他使勁吠著。 這是一種極其惱怒的叫聲,與小酒兒平日里叫聲截然不同,叫聲中隱隱有著一種從嗓子眼里發(fā)出的低吼聲。再看小酒兒,明明不大點的個頭,卻是露出了小尖牙,一副猙獰狀,躍躍欲試的想撲過來。 趙王抬腳就想踢過去,卻被成王攔住了。 成王笑著道:“二哥,別太過了,今日怎么說也是本王外祖母過壽,何必與這小畜生一般見識?!?/br> 別看成王方才一直沒做聲,只是一副看戲的模樣,那是因為也就是一只小畜生??扇缃耵[得如此慘烈,先不提那蕭九娘是自己名義上的表妹,這又是在蕭家,趙王若是在這里鬧起來,可就是不給蕭家也是不給他成王的面子。 趙王到底是有所顧忌,看著眼前笑吟吟的成王,又看向瞥著自己的楚王,一拂衣袖,惱怒地哼了一聲。 孟昌浩也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都趕緊走吧,如今曦兒也找著了,咱們該賀壽便去賀壽去,何必在此處耽誤時間?!?/br> 聽聞此言,趙王扭頭便走了,行走之前,仍有怒氣。孟昌浩隨后而去,成王望了一眼蕭三娘,也隨后跟了過去,一同的自然還有孟嫦曦以及被常順推著的楚王。 小酒兒還想追過去,那邊九娘已經(jīng)從地上坐了起來,喚了它一聲,它猶豫的望了九娘一眼,便奔了過來。 九娘眼神幽暗的望著那幾人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這時蕭十娘等人才圍了過去。 “九娘,你沒事吧?” 九娘用一只手撫著鉆進(jìn)自己懷里,不安地拱著她的小酒兒,一面搖了搖頭。 “無事?!?/br> 雖是如是說,在說話的時候,她忍不住面上露出一分痛苦之色。 “哎呀,見血了……” * 九娘的傷勢很嚴(yán)重,雖表面只是擦傷,但因著是半邊身子著地,所以摔傷了臂膀。 倒也沒有骨折,就是右邊肩膀和胳膊整個都抬不起來了,也不能動,且一碰觸就疼,更不用說擦傷的胳膊和膝蓋。 翠云閣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只是出門一趟,且還是在自己家里,九娘子竟然會受如此重的傷。 九娘被送回翠云閣的時候,蓮枝的眼睛都哭紅了。因著前面在大擺筵席,又是安國公夫人喜慶的日子,也不敢大肆聲張,只是悄悄命人去請了大夫過來瞧瞧。 大夫是經(jīng)常幫蕭家人看診的周大夫,九娘見過一次,就是之前曾經(jīng)為蕭雪看過診的那一個,醫(yī)術(shù)倒是挺不錯的。 因著是皮rou傷,周大夫也未給九娘開內(nèi)服的湯藥什么的,主要還是擦傷口的藥,以及治療跌打損傷的藥酒,講了幾句養(yǎng)傷期間所禁忌的話,周大夫便離開了。 “好了,別哭了?!?/br> 九娘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斜歪在軟榻上,對一邊給她擦藥一面小聲啜泣的蓮枝說道。痛肯定是很痛,尤其這幾年九娘被養(yǎng)嬌了,這輩子第一次受這么大的傷,自是疼得恨不得將那趙王咬幾塊兒rou下來。 可她也明白自己的實力,現(xiàn)如今的自己和趙王那座大山相比,就像是一顆小樹苗那般卑微弱小。本以為楚王會看著救命之恩幫自己說幾句話,可惜那個沒良心的,用過就丟,竟然說不記得小酒兒了,且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宛如是個陌生人。 比起趙王的惡劣行徑,與那孟嫦曦的卑劣虛偽,九娘此時更加痛恨的是楚王的冷漠淡然與無動于衷。 那種感覺怎么形容呢?就好像被親近之人背叛了一般,讓她心里有點堵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