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次月,冊封太子妃蕭氏為后,擇日進行封后大典。 …… 這兩個月來,九娘很忙。 既要看顧著兩個兒子,還要忙著穆謹亭的登基大典,以及自己的封后大典和遷宮事宜。幸好皇宮一應機制俱全,倒也不用她事事親躬,即使如此也忙得她頭暈眼花。 穆謹亭登基后,便遷去甘露殿住著了,九娘的封后大典還未舉行,本不該入主后宮。不過如今皇帝一家也就四口人,穆謹亭又歷來是個我行我素的,名分已有,也就差個形式,所以九娘也跟著遷去了甘露殿。 帝后同寢自然不合規(guī)制,但皇帝都不在意了,誰又敢說什么呢。 兩個小皇子也分別賜了宮殿,但宮里人多數(shù)都知曉,這兩位小主子如今跟著帝后一同住在甘露殿中,由身為皇后的親娘親自撫養(yǎng)。 一大早將穆謹亭送走早朝,又將大兒子木木送去大明宮,九娘便抱著小兒子回寢殿繼續(xù)補眠。 寢殿中很安靜。 嘟嘟早就醒了,醒來后既不哭也不鬧,哼唧哼唧地把身上被子蹬開,撲騰著兩條小短腿試圖自己從榻上坐起來。他如今已經(jīng)八個多月了,早就學會了坐,只是大多都是需要人幫著扶起來,才能自己坐著罷了。 一下、兩下,嘟嘟跌了好幾個跟頭,幸好這床榻鋪得軟和,倒也沒跌疼他。好不容易坐起來,他扭頭去看閉著眼睛躺在一邊的九娘,沖她咿呀咿呀了幾聲。見親娘不搭理他,他也覺得沒趣,便自己去找樂子玩。 可惜手邊沒有玩具,他先去拽被子,拽不動。突然看到面前的兩只小胖腳丫,便十分興致勃勃抱起來往嘴里湊,啊嗚啊嗚啃了幾口,口水直流。小小的他并沒有注意到,簾幔外,他那剛下早朝的父皇正因他這憨態(tài)可掬的舉動,微微地蹙起了眉。 穆謹亭下朝回來后,聽蓮枝幾個說九娘還沒起,便徑自來到后寢殿。撩了簾幔進來,就看見小兒子在自娛自樂。 他真不知這臭小子到底隨了誰,竟然啃自己的腳丫子,還啃得津津有味。穆謹亭看不下去了,來到榻邊坐下,將那只小胖腳丫從兒子的小嘴里拽了出來。 嘟嘟吃驚的看著自己父皇,十分不解,抗議的啊啊了兩聲。 穆謹亭從袖中掏出一條明黃色帕子,給兒子擦了擦口水,嘟嘟十分不給面子,揮起小爪子將他手扒拉開,扒拉開后又去啃自己的小腳丫子。穆謹亭又去拽,如是這般兩次后,嘟嘟怔忪了,大眼一瞇,嚎號出聲。 這一哭,簡直驚天地泣鬼神。 九娘迷迷糊糊的醒來,半睜眼瞅到兒子,就將他一把抱了過來,放在胸前,先解開衣裳將他嘴堵住,然后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哄著,自己閉上眼睛又睡過去了。 這一招果然靈驗,嘟嘟也顧不得哭了,抱著自己的糧食儲備倉可勁兒的吸著,還吸得吧唧吧唧直響。 看到這一幕,穆謹亭心里那個堵啊,簡直無法形容,一把將小混蛋拎著衣領子提了起來,又出聲叫人進來。 蓮枝慌慌忙忙快步走了進來,九娘也徹底從睡夢中醒來了,等她緩過來神兒,就看見兒子嚎號大哭著讓蓮枝抱下去了,而穆謹亭坐在榻旁眼光幽幽地著她。 “怎么了,陛下?” 九娘也著實是被累著了,昨日剛舉行完封后大典,晚上又被折騰狠了。穆謹亭是精神抖擻一大早就去上朝了,她卻是困意連連。 “無事?!?/br> 穆謹亭看她迷糊的嬌態(tài),雪膚紅唇,烏發(fā)披散,衣襟前若隱若現(xiàn)一抹馥軟的白,小巧精致的鎖骨也露了一截出來,更顯柔弱招人憐愛。他不禁眼神一暗,隨手褪去了朝靴和外衫,便上了榻。 等九娘反應過來,已經(jīng)晚了,只能讓他硬拉著胡天胡地了一場。 事罷,九娘爬在他胸前,攥著粉拳有氣無力地打了他兩下。 “你就胡鬧吧,讓別人知道,又不知該怎么說我了!” 這陣子本就有言官屢屢指正帝后不該同寢,有干政嫌疑,又建議穆謹亭充盈后宮,廣施雨露,繁衍子嗣。穆謹亭先是不理,被鬧煩了,便當朝斥責,以朝臣不該干涉后宮事宜為由,借機撤換了一群言官。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敢再重提此話。 九娘身為話題主角,又是這么敏感的問題,只能當做不知,且看穆謹亭如何做。看他為她做到這般如斯,其實九娘心里也是挺高興的。 她倒并不是在意言官指責她有干政嫌疑,而是關于新帝充盈后宮之事。早先穆謹亭只是個皇子,獨寵自然不算什么,可他既然做了皇帝,這個問題就必須面對。沒見著當年還是魏王的太上皇,那么愛重孝賢慧皇后,最后也在眾朝臣的逼迫下不得不廣施雨露,只為了繁衍子嗣,穩(wěn)固江山社稷,穆謹亭又怎么可能會例外。 當然這些話九娘自然是不會對穆謹亭說的,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穆謹亭拉著她的拳頭,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撫了撫她汗?jié)竦募贡?,“誰敢說什么,讓他們來跟朕說。” 九娘哼哼的了一聲,穆謹亭半瞇著目,大掌順勢罩了上去,擱在手里掂了掂。 “你這里又大了些。” 九娘臉一紅,拍了一下他的手,小聲道:“喂奶能不大嗎!”說完,她便有些窘然的想起身洗漱更衣,卻被穆謹亭拉著不放。 “今日無事,你即困乏,朕便陪著你多睡一會兒,待中午再起來?!?/br> 九娘倒也沒再堅持,嘴里卻道:“方才我聽嘟嘟哭得厲害呢?!?/br> “有奶娘有嬤嬤宮人,你不用擔心?!?/br> 說是如此說,九娘還是有些擔心,魂不守舍的。 他瞥了她一眼,道:“放在甘露殿,你還不放心,若不然將他遷出去?”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可九娘只能受著,她早就知道他對兩個兒子不耐煩,也不知道以后有個女兒,他會不會還是這張冷臉。 “好啦好啦,咱們睡吧,你也歇歇神兒?!?/br> “嗯?!?/br> …… 九娘醒來后,就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人了。 問過蓮枝,才知道穆謹亭起身后,就去了偏殿的湯池沐浴。 甘露宮作為皇帝寢宮,自然建得美輪美奐華麗至極。除了后寢殿中有單獨的浴間,另辟有一處偌大的湯池供皇帝洗浴。湯池并不是天然的活泉,而是人工所造,日夜熱水不歇,倒是不比真正的湯泉差什么。 九娘在蓮枝的服侍下起身,先進了浴間洗漱了一番,穿上衣裳后,便往偏殿湯池去了。 白玉所造的水池中煙氣繚繞,一角處的鎏金龍頭口中,正汩汩流淌出冒著白煙的熱水,光滑可鑒的玉石壁上凝著密密麻麻的水珠,時不時滴落一滴下來。 池中,只有一道人影獨自潛坐在水中,蜿蜒披散的黑色長發(fā),其下是寬闊的肩背,精壯而流暢的肌rou線條,濃郁的黑襯著耀目的白,絕美與精壯的完美結(jié)合。 此時,他靜靜的靠坐在池畔,一動也不動,就像是睡著了也似。 “陛下,奴婢給您送茶來了。” 門外,悄悄走進來一名粉衫翠裙的宮人,手里端著描金托盤,上面放著一盞茶。她生得粉面朱唇,嬌艷如花,身段玲瓏有致,也是難得一美人。 見池中男子不答,她一緊手,壯著膽子走上前。先將茶盤放置一旁,將茶盞端了起來,恭敬地遞了上去。 依舊沒有什么動靜。 她低垂的眼略顯有些癡迷的望著男子背影,面上帶著幾分激動的神色。 須臾,她咬了咬紅唇,似是下了什么決心,放下手里的茶盞,接著竟是低下頭,用發(fā)抖的手指拉開了胸前的細帶,微微一使力,那長裙便從她身上脫落在地,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粉色短襖,半長不短的褻衣垂落下了,遮掩不住兩條白皙柔膩,微微發(fā)顫的粉腿。 “陛下?!?/br> 聲音是宛若能滴出水來的嬌媚,又帶著微微的顫抖,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掉身上的短襖,只留了一件桃粉色的袔子,就想依偎過去。 “出去。” 一個聲音乍然響起,顯然池中男子并未睡著,不過是在閉目養(yǎng)神。 這宮人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被嚇得渾身一顫,就想退去了。哪知,她驚嚇過度,竟是軟了腿,本是想站起來,卻一個不穩(wěn)往男子身上跌了過去。 穆謹亭本是閉目養(yǎng)神在想朝堂上的事,哪知有人闖了進來。因著甘露殿上下都是九娘安排的,他倒也沒多想,只當入了宮來,按照宮中的規(guī)制用了宮人服侍,畢竟他身邊不喜有女子服侍,九娘也是知道的。 誰知這宮人大概是沒調(diào)/教好,竟是一再出聲打斷他的思緒,他才會出聲斥退對方。 感覺到有人往自己撲來,穆謹亭下意識的避開了身,只聽得‘撲通’一聲水響,那宮人竟是落入水中。她落入水后,更是驚慌不已,竟是不管不顧的伸手抱住臨近的男人不丟。她本就只穿了一件袔子,渾身上下早已濕透,一雙玉臂橫陳的掛在男人身上,端得是香艷無比。 九娘進門就看見這一幕,臉色鐵青。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陛下的雅興?!?/br> 九娘不知道這句話是怎么出來的,她明明想裝的鎮(zhèn)定若素,可事情真的發(fā)生在她眼前,才知曉她根本做不來。 這一幕何其相像,即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防不了這些前撲后擁上來的女人。上一輩子如此,這一輩子似乎也逃不開如此。 她上一輩子到底是怎么處置這種女人的?九娘有些恍惚的想。 她下手從沒軟過,即使沒讓對方死,也是生不如死。九娘只感覺到眼前一片發(fā)黑,眼中竟沾染上了幾道血絲。 另一邊,穆謹亭在那宮人剛貼上身后,就將其揮了開,渾然不顧對方驚恐之下的尖叫。他轉(zhuǎn)頭去看九娘,看她神色有異,心中頓時一沉。 “阮阮。”他叫著她的小名。 九娘似乎全然沒聽見,徑自轉(zhuǎn)過身離去了,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穆謹亭又叫了一聲,依舊沒有回應,他蹙緊眉頭,暗咒一聲自池中起身,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袍子,往身上一套便追了出去。 里面的動靜早已落入在外面候著的蓮枝耳里,見自家娘娘神色恍惚的出來,蓮枝聯(lián)想到方才里面那聲陌生女子的呼聲,心中頓時一緊。 “娘娘。”她擔憂喊道。 九娘這才似乎恍過神來,眼神有些直直的:“將里面那女人拖出來,問問是誰放進去的,然后給我打,本宮要她死。” 話音還未落下,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九娘身子一僵,不想去想他到底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那話,提起裙擺便跑了。 穆謹亭本想再追,可此時自己只著了一件外袍,只能停步。他面色鐵青的站在那里,蓮枝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還站在這里作甚,沒聽見皇后娘娘是怎么吩咐的?!” 蓮枝心中頓時一松,福了福身,便往里面去了。 …… 九娘心里很亂的回到后寢殿,一旁服侍的人都讓她們退下了,她如今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一會兒憶起上輩子自己慢慢變得面目全非的樣子,一會兒想到方才目睹那場景,一會兒又思起她方才所言被他聽見的事…… 婦德中,女子最忌‘妒’一字。尤其是高門大戶人家中,哪家不是妻妾侍婢一大堆,可九娘就是忍不了這些。 上輩子她沒忍下來,這輩子她估計自己也忍不了。 可今非昔比,上輩子她嫁的是王四郎,王家那一家子雖然亂,但她也不是應付不下??蛇@輩子她嫁給楚王,如今又成了皇后,頂著這個頭銜,她就該母儀天下,應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所以她不能妒,所以她必須主動勸著自己男人充盈后宮,廣施雨露。這樣一來,她這個皇后的位置才坐得穩(wěn),才顯得賢良淑德,堪為典范。 這一切九娘都懂,可她就是不想做,所以才會對之前言官的請奏裝作不知。 一陣腳步聲突然響起,她已經(jīng)命人不要來打攪,這個時候進來必是他無疑了。 九娘身子不由的一僵。 他會斥責她嗎?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這樣一副妒婦的面孔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陌生,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蕭九娘? “如果陛下是來斥責臣妾的,那么就不用開口了?!彼┲曇舻?。 一個輕輕的低嘆聲在耳邊響起,他來到她身邊坐下。 “朕斥責你作甚?” “善妒、無狀、惡毒?!彼o自己羅列著罪名。 “善妒何解?無狀何解?惡毒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