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義輝微微一笑，道：“如果你靈晶確實緊張，也有另一個法子，就是你快點學(xué)會灌靈之法，然后制出符箓，不管哪種符箓，只要是成品，每月交給我五張，就算頂上這欠債了。”

    沈石遲疑了一下，再回想以前種種，忽然瞄了一眼這位章師兄，帶了幾分狐疑之色，道：“師兄，你該不會是想……轉(zhuǎn)手兜賣罷？”

    章義輝嘿嘿一笑，道：“師弟，咱們術(shù)堂本就勢弱，我被派到這青魚島上五行殿中，更是清苦啊，等閑都沒什么靈晶收入，這算是一點外快，就當(dāng)是我提前傳你符箓道術(shù)的報酬了罷，你覺得怎樣？”

    沈石心中盤算了一下，他昔年在天一樓中做過，自然是知道符箓的價碼，賣給那些普通散修的符箓，哪怕只是一階術(shù)法的符箓，一張也能賣上十顆靈晶，偶有生僻少見些的術(shù)法符箓，那價碼就是翻上一倍也不少見。

    章義輝每月要自己五張符箓，轉(zhuǎn)手之后，這其中賺頭著實不小。不過沈石出身商家，雖然想到此節(jié)，但想法卻與普通人另有不同，并不執(zhí)著于章義輝從中轉(zhuǎn)錢，反而是看到自己畢竟也從里頭得到了不小的好處，并不算是太過吃虧，但還有唯一一點的擔(dān)憂，他最后還是向章義輝問了出來：

    “章師兄，其他我沒問題，但是咱們這般做法，算不算違反宗門門規(guī)?。俊?/br>
    章義輝哂笑道：“宗門門規(guī)防的是私下傳授神通道法，我們這可是明面上的，待會我與你訂一份傳功協(xié)議，你將那還債法子一一寫明，日后有人問起將這文書拿出來一看，自然無礙?！?/br>
    沈石“哦”了一聲，心里將這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最后點了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章義輝果然去后頭拿出一份文書，看來凌霄宗里，或者說是術(shù)堂這里對于這種法門，似乎早有準(zhǔn)備。兩人一番約定，都在紙上寫了，隨后沈石也算是正是拿到了那本《符箓小解》，然后章義輝正式傳了他灌靈法訣。

    這門法訣并不算是太長，但其中頗有精微深奧處，沈石一時也看不明白，只管先記下再說。

    這一陣忙活，當(dāng)沈石再次走出五行殿的時候，已是過了午時。與早上剛來五行殿這里相比，他多學(xué)會了一種一階五行術(shù)法火障術(shù)，又多會了一門符箓小道的基礎(chǔ)入門，然后，還有一身有些沉重的債務(wù)。

    再聯(lián)想到平日還要給鐘青露煉丹的費用，沈石頓時覺得自己肩上壓力重的不行，忍不住有些牙疼的感覺。

    第九十五章 壓力

    “喏，給你，拿回去修煉時服用罷。”

    石室內(nèi)，鐘青露遞給站在一旁的鐘青露一個白色玉瓶，鐘青竹接過來打開一看，吃了一驚，道：“養(yǎng)氣丹？”

    鐘青露點點頭，面上帶了幾分得意之色，道：“最近我煉制養(yǎng)氣丹已然差不多完全熟悉了，五次里至少能成三次，甚至四次都有可能，所以富余不少?？丛谀阋郧敖栉也簧凫`晶購買那個丹爐的份上，這一瓶就送你了?！?/br>
    鐘青露嘻嘻一笑，接了過來，道：“那就謝謝jiejie了?！?/br>
    鐘青露如今與這位遠(yuǎn)房堂妹的關(guān)系看起來比當(dāng)年剛上島的時候要親近多了，不知是因為相處日久有了幾分情誼，還是這幾年來她自己也長大了些，脾氣不再似當(dāng)初那般暴躁，總之現(xiàn)在她對鐘青竹還算不錯，不過或許也只是因為當(dāng)年鐘青竹大方借錢給她買那個丹爐的原因也說不定。

    聽著鐘青竹的感謝，鐘青露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笑著走到一旁桌邊鼓搗些什么，鐘青竹走到她身旁看了一眼，奇道：“咦，還有兩瓶養(yǎng)氣丹，jiejie你打算自己服用還是賣給丹堂那邊？”

    鐘青露遲疑了一下，看了她一眼，道：“不，這兩瓶我打算是給沈石的。”

    鐘青竹怔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愕然片刻后，她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異樣，道：“jiejie，這兩瓶養(yǎng)氣丹可價值不菲，為何你都要給沈師兄？”

    鐘青露欲言又止，秀氣的眉頭皺起，忽然有些不耐煩地道：“哎呀，你問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說給他就是了。是我自己煉制出來的丹藥，你別管那么多！”

    鐘青竹后退了一步，沉默片刻后，低聲道：“哦，我知道了?！?/br>
    鐘青露把桌子上那兩瓶養(yǎng)氣丹收起，藏入懷中，然后走了出去，鐘青竹跟著她走出石室門口，然后看著她一路走去，那方向似乎正是沈石的洞府。

    她呆呆地看了一會，然后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離開。

    ……

    “你這是在做什么？”

    同一時候，在沈石洞府里面，孫友一臉迷惑地看著桌子上一大疊的白紙，還有正凝神揮筆在紙上寫下各種扭曲繁復(fù)古怪模樣字體圖形的沈石。

    沈石看了他一眼，簡簡單單地道：“符箓。”

    孫友看看周圍，又看看沈石，以他的家世背景出身，當(dāng)然不可能對修真界一些基礎(chǔ)常識完全不知，忽然間他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道：“不會吧，你非但學(xué)了五行術(shù)法，現(xiàn)在難道連符箓之道也要一并修煉了？”

    沈石落筆頓了一下，似乎遲疑了片刻，然后抬頭笑了笑，道：“不過是喜歡這種東西罷了，有空閑時隨便玩玩的，也不是特別當(dāng)真?！?/br>
    孫友這才松了口氣，道：“我說嘛，符箓這種小道太過生僻，牽扯精力又大，以咱們煉氣境的境界，實在不宜涉足其中。不然耽誤了本身修行，反而不好?！?/br>
    沈石笑了一下，對著他點點頭，然后道：“你今天不去獸場那邊做事，跑過來找我，這是有事么？”

    孫友點點頭，卻一時沒有立刻開口，沈石等了一會，卻發(fā)現(xiàn)那邊沒聲音，不覺有些奇怪，抬頭愕然向他看去，道：“怎么了？”

    孫友臉上表情有些扭捏，過了一會后，像是下了決心，道：“沈石，咱們認(rèn)識三年，又是鄰居，這……咱們算是好兄弟了罷？”

    沈石沒有說話，但是看著孫友的表情卻是慢慢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孫友干笑一聲，道：“好了好了，不跟你打啞謎，我的意思是想說……”

    沈石見他忽然又有期期艾艾停頓的樣子，忍不住追問一句道：“到底怎么了？”

    孫友一跺腳，道：“沈石，沈大哥，借小弟一點靈晶吧！”

    沈石身子一震，目視孫友，半天說不出話來。

    ……

    “你在獸場那邊做事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要一百顆靈晶這么多的錢？”

    沈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孫友，愕然問道。

    孫友臉色有些扭捏，欲言又止，看來是有難言之隱，沈石皺起眉頭，心里也是哭笑不得，自己如今可以說是三重負(fù)擔(dān)，自己修煉需要靈晶，鐘青露那邊煉丹也需要靈晶，而從五行殿待會符箓小解之后，每個月需要還債同樣需要靈晶，現(xiàn)如今他真是對靈晶這東西有些過敏的柑橘了，被這孫友突然開口，真有些接受不了。

    孫友那邊正斟酌著想要開口說話，忽然只聽石門那邊咚咚咚幾聲，卻是有人敲門，沈石走過去用云符開了門，卻是鐘青露走了進來，面色平靜，但看到沈石時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少見的淡淡笑意，道：“沈石，我是來……咦，孫友你怎么在這里？”

    孫友本還有些奇怪地看著鐘青露，聽到她這么一句老大不客氣的問話后登時就是一翻白眼，哼了一聲，道：“沈石是我兄弟，我來看看他不行啊。”

    鐘青露本來就與他不對付，論起牙尖嘴利也是絲毫不遜色于他，那里肯吃這個虧，哂笑一聲，道：“你兄弟是叫孫恒吧，那位可是你的親堂哥?！?/br>
    孫友哼了一聲，看樣子還要還口，沈石連忙打斷了他們兩個，對鐘青露道：“有事嗎？”

    鐘青露原本一只手向懷里摸去的，這時看到孫友在場，想了一下便放了下來，然后看著沈石道：

    “給我十個靈晶?！?/br>
    “啪”，沈石一個手抖，抓在掌心的云符掉在了地上，面有苦色。

    ……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沈石坐在開往妖島的甲板上，背靠船舷，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長吁短嘆。昨日到了最后，孫友還是失望而歸，他最終并沒有說明為何突然需要一百顆靈晶的原因，而沈石也沒給他，倒不是不愿借錢給孫友，而是沈石自己確實沒有這么多靈晶。

    而相比之下，大大咧咧上門來要靈晶的鐘青露因為需要的數(shù)目較小，所以在孫友異樣的目光中，沈石也沒法給他細(xì)說，只得硬著頭皮將十顆靈晶給了鐘青露。

    一想到如此種種還有自己干癟的口袋以及未來預(yù)想可知的沉重債務(wù)，沈石忍不住都有些頭痛起來。他這幅樣子落在與他同船的甘澤眼中，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道：“沈石，你怎么了？”

    沈石驚醒，抬頭砍了他一眼，苦笑一聲也沒說明的意思，道：“呃……沒什么，我就是發(fā)愁賺取靈晶的速度太慢，不夠用啊?！?/br>
    甘澤怔了一下，道：“咱們平日不就是修煉么，也沒聽說你另有什么耗費大量靈晶的其他修行啊，怎么就不夠了？”

    沈石遲疑了一下，道：“唔……前些日子你不是跟我說了符箓的事么？”

    甘澤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這意思，莫非是真去學(xué)了？”

    “嗯，真學(xué)了?！?/br>
    甘澤由衷地道：“你厲害，煉氣境弟子直接開始修煉符箓之道的，你真是我見過的第一人。”

    沈石苦笑一聲，道：“可是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靈晶不夠用啊?！?/br>
    甘澤想了一下，點頭道：“符箓這一道確實消耗極大，以咱們?nèi)缃竦哪芰?，確實在財力上有些吃力。不過如果你想要更快更多的賺取靈晶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法子的。”

    沈石眉頭一挑，道：“哦，什么法子，說來聽聽啊?！?/br>
    甘澤笑了一下，道：“你每日在妖島邊緣轉(zhuǎn)悠，獵取的都是那些最低級的妖獸，每次才有多少收獲，如果想賺取更多靈晶的話，就隨我一起深入妖島，找找那些高階妖獸?！?/br>
    沈石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甘澤雖然面帶笑容，但神色間卻并無玩笑之意，似乎這句話倒是說得很認(rèn)真，只是沈石沉吟片刻之后，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道：“這還是先算了，我道行比你低一個小境界，對上那些島內(nèi)兇猛的妖獸，感覺還是不太好勝過?！?/br>
    甘澤聳了聳肩，道：“那你隨意吧，反正我是覺得這是一條路子。”

    沈石笑了笑，道：“等我修煉到了煉氣境高階，就陪你一起去，別說妖島深處了，哪怕是那個捕妖洞，咱們也能偷窺一二。”

    甘澤臉色忽地一變。

    沈石看在眼中，皺眉道：“怎么了？”

    甘澤強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那捕妖洞里怪物十分厲害，咱們還是要有完全準(zhǔn)備才好去那里。”

    沈石點頭道：“當(dāng)然?！?/br>
    甘澤說完這句話后，似乎就不太愛繼續(xù)聊下去了，很快閉上雙眼做養(yǎng)神狀，沈石見狀便也不再去打擾他，甲板上很快陷入了一片安靜中。

    ……

    到了妖島，下了大船，兩人如往日一樣，在那片樹林外頭分道揚鑣，甘澤往妖島深處走去，而沈石則是沿著海灘在妖島外圍行走。

    只不過這一天與往日相比，沈石還是有了幾分異樣，特別是在他走了一段路，確定周圍無人只有他自己后，臉上露出了幾分興奮期待之色，卻是伸手往左手上的小如意戒上一摸，片刻后在他右手里卻是多了一張三寸寬四寸長的黃色符紙。

    奇異而扭曲的符文組成了一個符陣，清晰地出現(xiàn)在這張黃色的符紙上，如果是對五行術(shù)法和符箓一道懂行的修士看到，便會辨認(rèn)出這種俗稱“黃符紙”的最低級符紙上，一共有三個陽水符共同組成了一個符陣，然后經(jīng)過了灌靈，靈力蘊含其中隱隱散發(fā)出來，正是一道“水箭術(shù)”符箓。

    第九十六章 四年

    符箓一道，天生是為五行術(shù)法而生，而其起源于何時何地又是由何人所創(chuàng)，同樣也和五行術(shù)法一樣，因為流傳至今的時日太過長久，早已經(jīng)無法考據(jù)。

    過往歲月中，五行術(shù)法據(jù)說曾經(jīng)有過一段短暫的興盛時代，而伴生的符箓一道也隨之大放異彩，不過時至今日，隨著五行術(shù)法式微多年，從昔年隱隱與其他仙術(shù)道法比肩的一大神通流派，如今卻已經(jīng)淪為有著不切實際太過艱難而不實用的一門旁支小道。

    身為主干的五行術(shù)法尚且如此，符箓一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年以來，行走于鴻蒙諸界的修士們除了那些底層的散修，便很少看見會有人施用五行術(shù)法，而使用符箓的人就更少了。

    沈石手上這張“水箭術(shù)”符箓，所用的乃是最低級的黃符紙，三寸寬四寸長的符紙上，有八個圍成一圈的圓圈，看其方位正是八卦里的八處位置，于坎、坤、震三位上畫出了三個陽水符，組成了一道奇異的符陣。

    當(dāng)日在五行殿中，沈石欠下了一身債務(wù)從章義輝師兄處提前學(xué)到了這門符箓道術(shù)，其實心底是做了長遠(yuǎn)打算的，但是回去之后練習(xí)了一段時日，沈石卻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符箓一道之所以艱難，其主要難點大致有三處，其一是各種符文符陣實在太過繁復(fù)，每一種術(shù)法相對應(yīng)的符文符陣組合又各不相同，真要精研此道，消耗的心血實在太多；其二就是這門道術(shù)的消耗雖然看起來并不如煉丹煉器陣法等幾個大門道那般巨大，但材料的消耗上其實也是不小，符紙符筆朱砂等在在都需要靈晶，而因為符箓繁復(fù)很是容易寫錯，這其中的意外損耗率其實也是不小。

    最后一點也就是第三個難處，便是制成符箓的最后一關(guān)灌靈了。灌靈這道工序，簡單說就是在已經(jīng)畫好符陣的符紙上，將相應(yīng)的五行術(shù)法以靈力催動，以特殊的法門施放到這張符紙上，等若是提前存儲起來。待日后激發(fā)這張符箓時，所需靈力只需平日的兩成即可，施法速度也是快了數(shù)倍，當(dāng)然在灌靈的時候，所消耗的靈力是與平時一樣的。

    灌靈說起來簡單，但是天底下被這道關(guān)口難住的修士不知有多少人，在這里講究的是對五行術(shù)法的cao控，細(xì)致入微精細(xì)把握，方能有條不紊地將威力強大的靈力化作一道法術(shù)，壓縮至一張?zhí)刂频姆埳?，其中的艱難處，不接觸此道的修士確實很難想象。

    只看天底下但凡有學(xué)過五行術(shù)法的修士，平日便少見使用符箓的，偶然需要用到的時候，往往也都是直接去商鋪里購買一張相應(yīng)的符箓，便知道制作符箓是一種多么稀罕的手藝了。

    沈石打小被父親逼著接觸此道，十多年苦工下，倒算是跨過了第一道難關(guān)，第二道消耗靈材的難處，他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一開始也購買了一些符紙符筆和朱砂，做的事長遠(yuǎn)打算，因為他對灌靈這道關(guān)口從未試過，但聽章義輝師兄的意思，新人接觸符箓一道，想要通過灌靈這道關(guān)口，非得數(shù)年甚至更長時日的磨練方可。

    然而沈石回去洞府修煉了一段時日，卻很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五行術(shù)法的cao控，因為眉心處那一團神秘的靈力，似乎顯得特別的得心應(yīng)手，非但是平日施放速度極快，就是在嘗試灌靈符箓時，對術(shù)法靈力的cao作也是極輕松，結(jié)果不過半旬工夫，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就成功做出了第一道水箭術(shù)符箓……

    這種學(xué)成符箓的速度若是被外人知道，足可以用駭人聽聞四個字來形容，甚至連沈石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委實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隨后的幾番嘗試又是連續(xù)成功，終于讓他確認(rèn)自己似乎在五行術(shù)法與符箓這偏門小道上，的確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拜那清心咒神秘法訣的功用，還是自己本身在五行術(shù)法上有些天賦呢？

    沈石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楚了。

    ……

    這等異事，自然不可輕易告知他人，否則一不小心只怕就要暴露自己深藏昔年妖族秘法的事，麻煩著實不小。是以甘澤之前提議沈石與他一同深入妖島獵取高階妖獸時，沈石心里并非沒有動心，但是最后終究念及此事，還是推辭掉了。

    此刻他手持水箭術(shù)符箓，走在妖島邊緣的海灘上，心里帶了幾分興奮與期待，不停地轉(zhuǎn)眼看著周圍，尋找著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