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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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還能有甚么解釋?難不成還是為了她好么? 周如水再不愿給他辯白的機會,她憤然道:“劉崢,你真真是個小人!你不要這孩兒也就罷了,可你卻偏偏騙我說可將他留下!你不要他也就罷了!卻誠心要我終身不得有后!我曾待你不薄,可你卻仍如此害我!你就是要我周氏絕戶對么?說到底,你是無心??!你竟從不曾因我愛過你,而對我心慈手軟過一回!”一番聲嘶力竭后,周如水的聲音卻漸漸軟了下去,她眸光垂落,一語道破后,竟似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這一番話,字字泣血,公子崢又怎能不被觸動?當年,天下人都不看好他,唯有周如水賞識他,她愛慕他,她崇拜他,她處處給他鋪路。她待他,是有再造之恩的。劉家起義初年,他其實也是曾猶豫過的。但,人世百年,他堂堂男兒,一身抱負,又怎能被兒女私情所牽絆??? 可今日,面對這樣的周如水,公子崢終是感到慚愧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是放低了姿態(tài),幾近求道:“兕子,這便是崢最后一次負你了!沒有孩兒便少了牽絆,我倆一塊廝守終身,不也是很好的么?” “呵!誰要與你廝守終身?你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些!”聞言,周如水狂笑了起來,她嘶叫著說道:“你劉氏與我周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又如何還會對你有半分心思?往昔,你劉崢又算個甚么東西?不過螻蟻罷了!如今,若不是周氏子孫只余我一人了,你以為,我為何還要委曲求全地留在你身側(cè)?我周天驕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孩兒!而是我周家的孩兒!哪怕這孩子的父親只是路邊的乞兒,我也照樣會留他出世!與你劉崢何干?” 好一句,與你劉崢何干! 聞言,公子崢大怒,望著周如水眼底深深的厭惡,他只覺胸口被尖刀狠狠地刺了兩下。他騰地便沉下了臉,跨步上前,想也未想就朝周如水揚起了手掌。 可當他的手掌幾近貼上周如水面頰的時候,周如水卻忽的抬起了臉,她的目光太純粹太清澈,她忽然輕輕地扯了扯唇,忽的,就朝著他笑了。 這笑太美,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她靜靜地,迷惘而又脆弱地望著他,突然放軟了聲音,溫柔地問他:“崢郎,你可想曉得,中周寶藏該如何開啟?” 因她的笑,公子崢迷了眼。因她這話,公子崢更是硬生生收回了手,可那生猛的力道,直沖撞得他自個堪堪往后退了半步。 一抹悵然浮上心頭,周如水緩緩低下頭,她再不看劉崢兇惡的臉,自顧自的悠悠地說道:“先祖藏寶之后,世人皆想得之。然而世代交替,幾百年過去了,連我周氏族人都不曉得,所謂的寶藏到底是甚么?那里頭的東西,到底是能救世?還是會害世?誰也不曉得。只是每任帝王都需盟血剎,承諾若非萬不得已,不得啟用鳳闕。這其中的道理,一是因?qū)嵲诓恢獌?nèi)里乾坤;二是因開啟寶庫,光有鳳闋仍是不夠的,還需有另一樣?xùn)|西。” 說到這,周如水苦澀地笑了笑,“當年,我周氏先祖失德,為守庫中辛密坑殺了所有筑建寶庫的八方異世。那些異世臨死時一齊做法,帶著對我周氏一族的憤恨怨怒,為寶藏種下了致毒血咒。因此,若要開動寶庫機關(guān),必須先用血祭。只有鳳闋玉配上我周氏直系族人的心頭血,寶庫石門才會被打開。中周寶庫的鑰匙,實際上是那玉,也是我周家人的心,甚至是我周家人的命。你想,若不是家族內(nèi)亂,或是天下將傾,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要至親的心頭血,背那樣的惡名?你們都道,周王昏庸,但君父雖是昏庸,卻真未有過虎毒食子的時刻。劉崢,這一點,你還不如我那昏庸的君父?!?/br> 周如水慘淡地搖了搖頭,再抬起臉來時,她依舊溫柔地看著公子崢,她輕輕地,幾乎嘆息般地問他:“崢郎,我的心頭血,你要么?” 我的心頭血,你要么? 公子崢猶豫了,他忽然說不出話來了。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從前。她望著他的目光那么的澄徹,那么的剔透,就如他們初遇時,她一襲石榴紅裙飄然朝他跑來,杏花樹下,落花紛飛,她俏生生立在那,螓首微歪,問他:“你是誰?怎會在我兄長宮中?”那般的美好純凈…… 可也就是方才,她卻還曾那樣絕決憎惡地對著他惡言相向。公子崢混亂了,他的心因她的話,因那些點滴的記憶不容控制地撕扯著。他從未有過如此的感受,這般復(fù)雜,直讓他想落荒而逃。 可,再想起朝中混亂,想起君父在三公面前承諾“開啟中周寶庫者得太子位”,他的心中又是一動。公子崢終于狠下了心,他咬著唇,聲音硬梆梆地回道:“兕子,我定會請最好的郎中,保你性命無恙。” 聞言,周如水一曬,仿佛早知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她撫了撫衣襟,徐徐地,淡淡地回道:“ 呵,好啊,你先出去罷?!?/br> 作者有話要說: 捶心肝的求收藏,求評,求等待! ☆、前程往事 第四章(下) 因出神,公子崢忽略了周如水的語氣。他只是有一些心痛又有一些欣喜,待見周如水眼眶通紅,也知現(xiàn)下不能逼得她太緊,便未計較她的無理,轉(zhuǎn)身就出了內(nèi)室。 可他才走幾步,又覺得不妥,緩緩回過頭去,便見周如水已站起了身來,施施然翩若驚鴻,眉目間顧盼生姿。見他回首,她愣了愣,突就朝他粲然一笑,那笑似能將人心都照出一般,絕艷得叫他不敢正視。公子崢心中一突,忽就覺得心口缺了一塊,可還未等他緩過神來,周如水已回身向內(nèi)室走去了,她纖細瘦弱的身形隱進了翻飛的重重帷幔中,叫他患得患失,無法言語。 “母親原以為,能再陪你久些。卻不知,你卻先母親而去了。想這世間事總是觸不及防,總是人算不如天算。孩兒,你可知?母親不怕死,不怕鬼,只怕人?!闭f著,周如水雙手托著突起的小腹,緩緩走向窗邊,她端起了角落里一盆最不起眼的蘭草,蹲下了身去。 稍頃,她從泥中緩緩地掏出了一塊玉牌,那玉牌通體溫潤,正是鳳闕。 四周靜靜的,彌漫著爐火的氣息,她垂下眼,望著那鳳闕笑,望著自個的小腹笑,念著自個過往的癡傻笑。笑著笑著,周如水的眸光突就變得越發(fā)的潔凈透明了,就好似已是看透了生死,越盡了人世滄桑后的闊達,無著。 世人為之瘋魔的鳳闋玉呀,就讓她把它留在劉氏!帶進地獄罷! 層層幔帳隨風(fēng)飛揚,像是一場舞,也似一種斗。周如水的嘴角略略一彎,想著符翎尚在,又育有一子。如此,周氏便后繼有人不至于絕戶,只知道了這一點,周如水便覺得茍延殘喘了這么久,終于有了點慰藉。 她真的累了,她等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去地下與親人團聚了。 這世上最大的苦痛是甚么呢?或許就是失之交臂,求而不得,明明在高處卻摔得粉身碎骨罷!他劉崢過得快活么?她看未必!他為了建秦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卻還是不受父喜,更要為了得太子位,同那些在滅周建秦上毫無建樹的兄弟們明爭暗斗! 今日,就叫她為她的母國,為她的家族,做最后一件事情罷。她要毀了鳳闕,卻叫世人以為劉崢尋到了她,為搶鳳闕逼死了她,鳳闕已經(jīng)落在了劉氏族人的手中。到時,劉崢拿不出鳳闕會被親人猜忌。劉氏一族辯解不清,亦會腹背受敵!劉氏從此難安,便是她今生所求!便是她的報復(fù)! 也就是這一瞬間的事情,周如水左右一扯,室中的紅色幔帳便紛紛被卷入炭盆中迅速燃燒了起來,緊接著,整間內(nèi)室火光四起,吱吱火花竄跳而開。公子崢急忙回返時,便見周如水立在內(nèi)室中央。她雙目含淚,嘴角含笑,廣袖中銀光乍現(xiàn),抬手,便毫不遲疑揚起了一把尖剪,將它直直刺刺入了自個的胸口。 明明疼痛非常,她卻還在朝他笑,那笑極冷,好似在道,他要她的心頭血,她,給了! 血光四濺間,周如水終于發(fā)狂般地癡笑了起來,他只聽她凄然道:“劉崢!劉崢!我的心頭血給你了!我的命也給你了!吾周氏如水,不忠,不孝,不悌,愧對先祖,愧對天下。可到死,終還是有了一點骨氣!” 豁地,她又拔出了胸口的尖剪,竟又將它一把揚起,毫不留情地戳向了自個的左手掌心。隨之,一聲脆響,天空也劈起一道干雷。那動作太狠戾,公子崢分明地看見,一道綠光伴著脆響自她掌心中崩裂而出,多少人心心念念的鳳闋,竟碎成幾塊落進了一片火光之間。 耳邊都是火光炸起之聲,公子崢卻忽然覺得,他清晰地聽見了尖刀入rou時的聲音。室中的周如水疼得蹙緊了眉頭,卻還在癡癡的笑,她又呼出了一口長氣,抬頭看向他,繼續(xù)嘶叫道:“劉崢!你瞧,我的心頭血給你了!鳳闕也給你了!” “哈哈哈哈!我的心頭血給你了!鳳闕也給你了!” 如此這般,院中仆從都被嚇得跪倒在地,諒誰,也未見過如此凄烈的自裁。 公子崢始知中計,卻是大勢已去。一時間,萬般思量在心頭,他竟是頹然地跌坐在了地上,當場就愣傻住了。他如何曉得,往日間不問世事古靈精怪的天驕公主,竟能決絕至此!這就是她的復(fù)仇么?叫他從此百口莫辯!叫劉氏從此如坐針氈! 火勢越演越烈,濃煙迷糊了周如水的視線,她仰起頭,看著頭頂已燃著的橫木屋梁,哭聲漸漸小了。 可就在這時,外頭響起了一聲極悲的長嘯,是去而復(fù)返的瑯琊王五飛奔前來,他奔向火場,哭叫道:“阿姐!阿姐!你何故自尋短見?阿姐!你回來!小五甚是想你!阿姐,小五,還來不及好好待你啊!阿姐!你怎又欺我?” 血液在流逝,烈焰撩得她睜不開眼,但聽見了王五的聲音,周如水仍是強忍著疼痛眩暈,拼勁了最后一絲力氣往門前挪去,她眷戀地望著小五,望著這如她嫡親阿弟一般的兒郎,忽然,淚流雨下。她使勁全力地朝他喊:“小五,阿姐又欺你了……”喊著喊著,她又努力地朝他扯起了一抹笑。她這一輩子,白活了。但她的小五過得很好呢!他當上了王氏家主,將來,他會娶妻,會生子。他的前途無量好,或許,她還能在地下祈求他無病無災(zāi),長命百歲。 想著,她又看向了劉崢,她恨怨地看著他,忽然,在熾烈的火海之中,她痛苦地嘶叫了起來。 緩緩,眾人只聽一聲極其苦痛的嘶叫,那是火海中的婦人生命盡頭的最后一聲,她在喊:“從此以往,天上地下,吾周天驕與秦元劉崢,生生世世,不復(fù)相見!”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愿,再也不想遇見他了。她的一生活活活成了笑話,這般的狼狽,她再也不要了!一語言盡,周如水淺淡地望向陸續(xù)趕來救火的奴仆,還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趕忙沖上前來的劉崢和王五郎,她痛苦地強撐著笑,眷戀地透著重重火光再看了王五最后一眼,便轉(zhuǎn)過身去,毅然地躍進了身后的火海之中。 她這一生,遺憾太多,卻再無轉(zhuǎn)圜了。 這天夜里,襄城城北家家戶戶都聽見了瑯琊王五凄楚的長嘯,他在哭問:“周氏如水,半生榮華,極盡天驕。癡心錯付,半生為奴,身死國破。周如水,何罪之有!” 公子崢府中的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瑯琊王五也在府門前枯坐了三天三夜,待大火燃盡,他才起身,更是頭一次正視起公子崢,當眾呵罵道:“秦公子崢,盜周土,奪鳳闕,實乃篡權(quán)賊子,孤煞惡人也!” 從此,瑯琊王氏全族遠走,深惡于秦。 三年后,晉國與寧川城聯(lián)攻秦土,意在鳳闕。 作者有話要說: 全劇終… 周如水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姑子,相反的,她很聰明,從一開始她就想死,但是她不能死,她要等到確定符翎還活著才能去死,要不然周氏沒有血脈流傳,她死都不能瞑目。 所以走到這一步,或許本就是她機關(guān)算盡想要的結(jié)果。 ☆、復(fù)為帝姬 第五章(上) 十六年前 中周鄴城 劇烈疼痛中,周如水恍然睜開了眼,她纖柔的濃睫閃了閃,伸手捂住隱隱悶痛的心口,才嚀喃出聲,垂眸間,便被驚得猛吸了口氣,驚異地望住自己纖長白皙的手指,掩著唇,眸光驚疑間細柔婉轉(zhuǎn)。 如今,她竟獨自坐在錦繡華貴,車壁系滿玄色方空的馬車中! 車外,人聲鼎沸。 寬敞的馬車內(nèi),她的腳下墊著白虎皮,身側(cè)燃著澤蘭的香爐,爐中輕煙縷縷繚繞,寬敞的車廂內(nèi)芬芳四溢。 她的發(fā)上簪著朵掐絲累金纏枝牡丹飛白玉蝴蝶步搖,衣襟及腰間都鑲滿了珍珠寶石,隨著她緩緩低頭的動作,耳側(cè)的金玉環(huán)佩也跟著叮嚀作響。 環(huán)珮聲方才響起,外頭便傳來了女婢低低的詢問聲,她溫柔輕緩地問道:“女君可是醒了?” 聞言,周如水長指一顫,明眸微眨,半晌,才隔著帷簾清淺地“嗯”了一聲。 “女君今日睡得可沉了,奴喚您也喚不醒。”外頭,聽見了她的回應(yīng),女婢的聲音愉悅至極,頓了頓,又頗為親昵地繼續(xù)說道:“女君,咱們已到南城門前了呢!” “南城門?”周如水怔了怔,她的手還在掐著自個的手臂,一擰,便疼得險些叫出聲來。但聽見南城門三個字,她的叫聲卻吞回了咽中,她的睫毛迅速地煽動了兩下,強忍著心顫從榻上直起身來,隔著帷幕,半晌,才迫不及待地朝外喚了聲:“阿英……”可是,阿英么? “奴在。”夙英茫然應(yīng)諾,她笑嘻嘻地惱道:“女君睡糊涂啦?今個可是奴當值呢!阿翠那丫頭定還在廊下貪懶呢!” 聞聲,周如水愣了半晌,咬著唇角緩了緩,才淡聲朝簾外道:“卻是苦了你了。” 她的語氣異常的溫柔,那溫柔叫夙英雙臉一紅,忽然就答不上話了。 馬車內(nèi),周如水怔了又怔,她微微仰起絕艷的小臉,不多時,眼底已是波光瀲滟,滿是淚光了。 夙英在她幼時便一直伴在她左右,周滅族亡時,夙英更是為了救她,與她交換了身份,帶著與她面容一般無二的人、皮、面、具,心甘情愿替她受了陵遲之刑。 馬車外,夙英自不曉得車中的主子已換了乾坤。見周如水無甚聲響,她顧盼一周,又朝車中輕快地說道:“女君,今日秦元劉崢可是要風(fēng)光無限了呢!如今,眾家族的馬車聚集在此都快要堵住城門了!他們定是聽了女君夸秦元劉崢的贊言,都想一睹劉崢的風(fēng)采了!這樣一來,劉崢的才名定會遠播!他也該曉得您的好了!” 夙英聲聲都是喜悅。車內(nèi),周如水卻恍若未聞,昨日總總都好似一場夢,她伸手揉了揉臉,又照著手臂狠狠地一掐又是一掐,仿佛只有刺痛感能叫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手臂上白皙的皮膚被掐得通紅,周如水才停下了動作。 她是從不信怪力亂神的,這次第,卻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她竟真的沒有死!時光,竟真的為她倒轉(zhuǎn)了! 浴火自焚后,周如水以為自個死了。原來死亡的模樣,便是落進一間潮光水霧般的屋子里,時間不會流動,她不會餓,不會困,不會老,也出不去。她被困在里頭,就像是籠子里的鳥,而且是只無人觀賞,寂寞的孤鳥。她很痛苦,年少時她被關(guān)在深宮里。國滅后,她被關(guān)在劉崢府中。她一把火燒死了自己,仍是死在了牢籠里。死了死了,她以為她能見到父兄見到親人了,卻不想,她又被困在了籠子里,除了痛苦的回憶,除了每日都不停歇的心痛,她甚么也沒有! 何其可悲?。?/br> 卻有一日,她的身后突然傳來了隱隱的水波聲。她驚訝地轉(zhuǎn)過眸去,就見原本空藹的白霧間,隱約透出了一道高俊優(yōu)雅的身影來,她盯著看了許久,終于知道,那是個高瘦的兒郎。 一連幾日,那兒郎都會出現(xiàn),他會靜靜地立在白霧那頭,好似是在望著她,又好似在望著別處。隔著霧靄,他施施然地立在煙籠間,看不清,摸不著,更沒有聲音,薄霧般如仙如夢。 孤寂慣了,周如水有些恍惚,起初,她甚至以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在那沒有日出日落,沒有春夏秋冬的日子里,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到周如水膩味到將過往都回憶了千千萬萬遍,兀自傻笑的時候。皚皚白霧那頭,卻忽然傳來個溫柔的聲音,他問她:“你因何而樂?” 這氣氛實在詭異,原來,竟真的有旁人就在她身側(cè)么?他又看了她多久呢? 許是寂寞久了,微詫后,周如水卻未有半分后知后覺的不滿,她大方地,脆生生地回道:“笑我人生步步路錯,白廢了一身好皮囊?!?/br> “那你又笑又嘆做何?”兒郎的聲音柔和悅耳,猶如春風(fēng)拂過畫堂。 “嘆我蠢笨太過,生時感情用事,處處受人蒙騙,惹得親者痛,仇者快。到死,也沒甚么出息,傷不了仇人,卻傷了親人?!睉浖巴跷?,周如水又嘆了一聲,她到死都仗了她阿弟的勢,她曉得,眼見了她的死,王五定會將鳳闕之事公之于眾,但他自個,可能安好么? 想著,她低低地繼續(xù)地說道:“直至今日,我都想將仇人千刀萬剮,然而,我甚么也做不得,窮極性命,不過以死設(shè)了個陷阱而已?!?/br> 這話忒的輕浮惡毒,卻又實在無奈。 那兒郎卻是輕輕地笑了,他溫柔地曬道:“你竟還能想這些?” 周如水亦是笑,隔著水霧瞧向他朦朧的身影,帶著誘哄道:”總是無聊,自當尋些個事兒。吾名小周,足下何人?” “吾名子昂?!?/br> “空室寂寞,做個伴罷?!?/br> “甚善?!?/br> 這以后,周如水終有了同伴,便是那皚皚白霧后只見得著身影的子昂。日子過著過著,過往的那些事,悲苦也罷,遺憾也罷,竟是都漸漸麻木了。 他們對面不得相見卻相識,不知根底卻又是真相知。連綿日月,無境的歲月長河里,兩人相依為伴,不提前程往事,只談天說地,偶爾再隔著水霧用言語對弈,日子倒也過得清苦又有滋味。 于是,當子昂道:“小周,咱們出去罷。”時,周如水是詫異的,她只是嗤笑道:“出去?出哪兒去?咱們已經(jīng)死啦!子昂,你莫不是悶瘋了罷?” 聞言,子昂也不惱,他搖首輕笑,聲音飄忽而遙遠,他無比認真地低低說道:“小周,此處并非地獄,只是“黃粱夢”罷了?!包S粱夢”乃夕瑤異術(shù),生魂入內(nèi),可窺盡天機,預(yù)知后事。死魂入內(nèi),可逆改天命,重活一世?!?/br> “你是道,我還能活?” “然。” “如何才能活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