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他還未組織好語言,靜好已經(jīng)自顧自接了下去,“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我那些哥哥們,喜愛的東西五花八門,奇特得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不過你只需要記住我喜歡做什么就好了?!?/br> 小小的一條縮小版白龍趴在地上,精致的鱗片和龍頭,看著格外精巧可愛,尤其那個不過巴掌大的龍頭還張了嘴打了個哈欠。 “我最喜歡睡覺,經(jīng)常在龍宮里睡得天昏地暗?!?/br> 靜好變回人身,從地上站起身來,赤著的玉足像是強(qiáng)調(diào)般在地上用力踩了踩,“重澤,我追你是真的追得很用力啊,連最喜歡的睡覺都好像沒有你重要了?!?/br> “看你一眼就像睡了一整天一樣滿足,所以我還是醒過來多看你幾眼好了。” ☆、第154章 上古戰(zhàn)神(4) 龍宮十公主在十重天上住了三天,下面的議論聲鼎沸,甚至還開了個賭局,無聊的仙人們聚在賭桌前,押注的時間都是兩只手就能數(shù)過來的。 過了十天,一群人面面相覷,心下都有些惴惴,唯恐哪天頭頂上就“啪嗒”一聲掉下來?xiàng)l已經(jīng)開始腐化了的死龍。 再過半月,瀛洲、九華山、六重天和地府被撕毀的帕子不斷增加,而原本等著看好戲的人都已經(jīng)扭曲地淡定了,并從中找到了貼切的理由——那位十公主出場便驚艷了眾仙的那張臉,以及那曲再無緣得見的琵琶舞。 重澤帝君便是戰(zhàn)神,該有的三情六欲到底也還是有的。 何況連天君都未曾說過什么,他們又何必多言。 熱議了半個多月的話題就此止步,閑得發(fā)慌的仙人們立即就抱注意力轉(zhuǎn)到了已然開始的佛典上,手邊幾乎都不離開佛典,開口即來幾句佛法。 而在這一片祥和的氛圍下,站在十重天重澤帝君的殿宇外的小仙童簡直要哭出來,臉上的神色更像是要沖進(jìn)龍?zhí)痘ue的決絕,慷慨赴死中還帶了幾分悲切的傷感和欲哭無淚的懊喪。 剛沐浴回來的重澤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仙童,辨別出來是最近幾日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仙童之后,停住了腳步朝他看了眼,“何事?” “帝君,”仙童行了個禮,權(quán)衡了下利弊,哭喪著臉說了實(shí)話,“小童是來叫十公主去佛典的,但是公主還在安睡,小童不敢輕易相擾。” 主要是里面那位的起床氣實(shí)在是太重了,不說那渾身低沉下來的氣壓,便是那冷冰冰瞪過來的眼神也夠人吃一壺的,這幾天都嚇走了十幾位意圖上來搭訕的仙君了,便是地府的碧霄仙子也被這位三言兩語激得哭著回了地府。 便是他這位專門來叫起的仙童,前兩天還差點(diǎn)被龍炎燒了頭發(fā),現(xiàn)在都還有幾根頭發(fā)是焦的。 重澤朝殿中看了眼,那條盤踞著占了大半位置的白龍正在無意識地擺著尾巴,那是她睡熟又好夢時的慣常動作,他回頭看了眼小仙童,“她要去?” 小仙童也算是和重澤帝君打交道較多的了,加之原本就機(jī)靈,很快就懂了帝君話中的意思,更加欲哭無淚,就怕自己找不到隊(duì)友,還幫對手找了個幫手,“是天君說十公主出生時天布佛光,原本就該讓十公主和佛祖多多親近?!?/br> 重澤點(diǎn)了下頭,邁步進(jìn)了殿中,彎下腰推了推白龍,在那雙龍眼眨著長睫看過來時吐了兩個字,“起來?!?/br> 靜好變回了人身,乖乖撐著自己坐起身來,舒展雙臂的簡單動作美得像是展翅欲飛的天鵝,讓人忍不住就想要抓緊了她的手阻止她的離去。 她表現(xiàn)得太過平靜,絲毫沒有被打擾的不虞,不僅是外面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的小仙童,就是旁觀過幾次她起床的脾氣的重澤都有些訝異,伸手就拉了下她的衣擺,確認(rèn)她的神情,“不生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 靜好瞥了眼他,彎了嘴角認(rèn)真地和他解釋,“重澤你看,我要是發(fā)起床氣的話,一般都是絕交的下場,”她伸出手膽大包天地勾了下重澤拉在她衣袖上的兩根手指,“但是對著你發(fā),和你絕交,我是沒長腦子才這么做的嗎?” “因?yàn)槲抑雷约荷岵坏煤湍憬^交離開你,所以連起床氣都會為你收斂。” 重澤收回了被她勾著的手,背到身后晾到空氣中等著上面的溫度消失,壓低了聲音“嗯”了一聲。 完全性感誘人至極的低音炮。 靜好看了眼兩個人瞬間拉開的一步遠(yuǎn)的距離,瞥了眼殿外已經(jīng)被驚訝得有些回不來神的小仙童,墊了腳尖湊到他耳邊,“而且,我夢里是你,醒來也是你,沒有落差,也就沒有什么好值得生氣的。” 重澤低著頭盯著她踮起的腳,潔白得比白玉更無瑕,踩在深紫色的石磚上,完美得像是原本就應(yīng)該鑲嵌在其上的玉石,被擺在最寶貴的位置上,或者被他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中。 也曾像是他夢見過的一般。 而且,這殿中的所有皆出于他,其間的感觸,若是他想要探知…… 靜好撩撥完人正準(zhǔn)備去參加佛典,剛被松開的衣袖又被人拽了下,回頭時難得和重澤對視了一會,深黑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幽暗的,像是在其間藏了個深淵,迷人卻讓人畏懼,想要朝著它邁步而被理智拖拽著止步不前。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收回視線。 重澤松了手推開一步,再次拉開最近漸漸習(xí)慣了的距離,“穿鞋。” 靜好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爪子,清脆地在地上踩了兩下,“穿著不舒服,而且有哪條龍會在自己的腳爪子上面穿鞋的?變來變?nèi)ズ喼本褪抢速M(fèi)。” 她才不會說當(dāng)初在學(xué)變身時她被龍王爹慷慨激昂的聲音弄得暫時性失聰,缺了點(diǎn)沒記住,然后之后就從來沒有在變身時成功地變出鞋子來。 好在缺的也不是衣服。 重澤又看了她一眼,眼中不容拒絕的意味表達(dá)地分明,他單手化刃,干脆地將一邊略厚的,前幾天剛被靜好纏著掛上的落地簾斬了大半,飛來的途中不斷地變化著形態(tài),出現(xiàn)在他手掌中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雙深紫色的繡鞋。 沒有一點(diǎn)修飾,卻是低調(diào)簡單又內(nèi)斂厚重的漂亮,純粹的重澤帝君的風(fēng)格。 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個技能。 靜好坐在地上乖乖地給自己穿上了鞋子,試了試居然還合腳得很,連一點(diǎn)磨腳或是別扭的地方都沒有,甚至連她走路時會出現(xiàn)微微偏向都有個合腳的凹陷。 她坐在地上單腳抬高,腳尖習(xí)慣性地和長腿崩成直線,細(xì)小的動作間帶著之前那曲琵琶舞中的優(yōu)美韻味,卻又連貫又自然,湊到重澤面前時還晃了晃。 “你自己做的鞋子,夸一句好看不過分吧?” 重澤又低低地答了聲,看了眼殿外的小仙童,提醒像是渾然忘了的靜好,“佛典?!?/br> 靜好起身湊到了他旁邊,“說起來,這鞋合適得有些過分了,重澤你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注意了我的腳多久啊?長寬高一清二楚不說,連我走路時的偏向都這么恰當(dāng),簡直就是比我還了解我的腳?!?/br> 她的眼睛里沉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破碎星光,璀璨迷人。 重澤伸手用食指抵住了她的額頭,緩緩用力將她推開,卻是比之前溫和了許多的語氣,“別鬧?!?/br> ☆、第155章 上古戰(zhàn)神(5) 被叫醒時的心情尚可,靜好走進(jìn)大殿時的臉色就比慣常好了不少,朝著和她打招呼的小仙童點(diǎn)頭笑了下,垂著頭懶洋洋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著哈欠。 “無知婦孺,借著兄長的尸骨踩到了今日的位置,竟恬不知恥地用來玷污帝君,坐在此般盛典上也是如此丑態(tài),實(shí)是丟盡了我天界的顏面。” 說話的仙人音調(diào)不低,在場的幾乎都轉(zhuǎn)了頭去,很快認(rèn)出了來人就是代替地府碧霄仙子來參加佛典的赤霄仙君,而之前那段針對性明顯的話,聽著顯然便是為前兩日被氣哭的碧霄仙子出氣的。 理清了關(guān)系的仙人都默默作壁上觀,連原本幾個想著護(hù)著美人獻(xiàn)殷勤的,也被身旁的仙人拉了一把,歇了心思。 靜好轉(zhuǎn)頭瞥了眼,和重澤像了七八分的淡漠眼神虛虛掠過他,干脆地?zé)o視了。 她罷手,在赤霄看來卻是欺軟怕硬的表現(xiàn),他嗤笑了一聲,“還是說老龍王死了太多兒子,終于有些死怕了,舍不得再讓那三個貪生怕死的軟蛋也死了,就想用女兒討好重澤帝君,免得再有愚蠢又沖動的龍死在戰(zhàn)場上礙手礙腳?” 他說著還正想得意地笑了兩聲,眼前快速閃過一個人影,面前的矮桌被人一腳踹到了地上,擺著的清茶和茶點(diǎn)砸了他滿身,而動腳的卻抬了腳踩在上面,單手支膝看著他,單單勾起一邊的笑頗為嗜血,“你有種再說一遍?” “說了我還怕你不成,”赤霄強(qiáng)撐著笑了幾聲,想著眼前的不過才是條百歲不到的幼龍,真動起手來八成也不能拿他如何,更輕蔑地把話重復(fù)了,“你們龍族就是貪生怕死之輩,即使上了戰(zhàn)場也只會橫沖直撞……” 他話還未說完,秀氣卻有力的拳頭直直地就照著他的臉砸了下來,同時眼前的身影動得飛快,下一拳穩(wěn)穩(wěn)地砸在了他柔軟的腹部,將他揍得后退了好幾步。 靜好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抽了綁在腰間的鞭子用力地在地上抽了下,“我警告你,永遠(yuǎn)不要當(dāng)著我的面侮辱我的驕傲?!?/br> 她下一鞭就轉(zhuǎn)了方向,直直地朝著赤霄抽去,“我會告訴你后果是什么?!?/br> . 重澤端坐在殿中寧神看著手里的佛經(jīng),抬眼就看見了慌慌張張跑來的仙童,他手指一動在自己身周設(shè)了個結(jié)界,將人隔在三臂之外,卻沒想到仙童在邁入門口時就絆了腳,筆直地砸在了地上。 “帝君,十公主和赤霄仙君打起來了,現(xiàn)在正在大殿上等著天君裁決……” 摔得有點(diǎn)狠的仙童正想說剛?cè)チ巳私绲臇|海龍王八成是趕不回來了,帝君要不要過去看眼,頭才抬起來就看見了身側(cè)走過的深紫色身影。 重澤剛進(jìn)大殿,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赤霄就大步走了過來,剛張嘴要告狀,未解除的結(jié)界直接將他反彈開,毫無防備地將他砸到了大殿雕刻得相當(dāng)精致卻也有些鋒利的柱子上,連話都未說一字,干脆利落地就暈了過去。 原本還有些零碎聲響的大殿剎那間寂靜無聲。 重澤打量著站在大殿另一側(cè),正有些委屈地別開臉不看他的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和座上的天君見禮,“龍王有托,是重澤教導(dǎo)失責(zé)。” 天君愣了下,卻是真的沒想到他會把責(zé)任自己攬過來,寒暄了幾句,倒是干脆地讓他把人帶走了。 靜好一路跟著他回了十重天,剛在桌案邊坐下,面前就被放了本佛經(jīng),伴著重澤毫無起伏卻仍舊動聽到讓人耳朵發(fā)麻的嗓音,“抄十遍?!?/br> “我不抄!” 靜好一把推開面前的東西,頗有些厚度的佛經(jīng)砸在地上,“啪嗒”聲巨響,聞聲抬頭看來的重澤微微皺了眉。 “我沒有錯,是他先開口罵人的?!膘o好站起身,低了頭和坐著的重澤對視,“我知道我在天界呆著不合理,等著看我笑話的人多得是,他如果說的是我,我就算再生氣再窩火也會忍,因?yàn)槲业拇_是死皮賴臉地追著你不放沒錯?!?/br> “但是他不能說我的哥哥,不能說我的父王,也不能說你?!?/br> 重澤松了眉頭正要說話,靜好已經(jīng)夸張地捂著耳朵后退了一步,像是他說出口的會是什么洪水猛獸,幾乎是用喊的將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口。 “總之他就是惹到了我的逆鱗,就是說了我很在意很在意的人的壞話,就算你要用逼我走來要挾我,我也不會承認(rèn)自己做錯了!” 一連串差點(diǎn)連耳朵都吼失聰了的話,重澤再抬頭去看,就只能看見那個從大殿的角落里徹底消失的衣角。 說話時的中氣那么足,立場那么堅(jiān)定,逃跑時卻像是怕極了自己成為隨時叛變的小人。 重澤松了手里握著的佛經(jīng),在桌案上施了個法術(shù),浮出來的就是剛才在佛典上差點(diǎn)吵得驚動了整個天界的雞毛蒜皮的小事。 為了配那雙深紫色的鞋子,靜好出門前特意換了身深紫色的裳服,沉靜不語時多了幾分靜若處子的韻味,恍若畫卷中蹁躚而來的美人,但揮起鞭子來卻遠(yuǎn)不如她之前那身紅裳來得張揚(yáng)肆意。 而且,她方才那幾句話的意味,最近受的委屈似乎也不少? 將要看的都看了遍,重澤整了整原本就毫無褶皺的衣冠從桌案后起身,繞了圈才在后院的仙池旁看到了趴著的白龍,環(huán)著仙池的一圈怪石被她砸出了個窟窿,正好能夠填進(jìn)不小的龍頭。 許是聽見了身后的聲響,原本還在舒適地?fù)u擺著的龍尾突然停住了動作,化為了和龍身下的地面如出一轍的顏色,乍一看還真不知道這里隱藏了一條龍。 確定她化為龍身時也沒受什么傷,重澤頓住了再過去的腳步,轉(zhuǎn)身朝著殿內(nèi)走回去,面子上的歉意她既然不愿意做,他代勞倒也未嘗不可。 只是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腳步還沒邁出幾步,右手寬大的衣袖就被只雪白的小手扯住了,放軟的聲音像是雪后初霽時暖陽化開白雪的溫軟和微涼,絲絲滑滑地,輕易便從冰涼的土地流到了微暖的流水之中。 “我不認(rèn)錯,只抄經(jīng)書好不好?” “我乖乖地聽你的話,你也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重澤嘆了口氣回頭,沒有抽回被她握著的衣袖,用左手把她青絲間不知何時夾上去的枯草撿了出來,“不用你受委屈。” 他頓了頓,放緩了腳步讓她就這樣拽著他的衣袖亦步亦趨地跟著,又在她頗為期盼的眼神中把剛才那句話完整地重復(fù)了一遍,“不是你的錯,不用你受委屈去認(rèn)錯。” ☆、第156章 上古戰(zhàn)神(6) 抄佛典在一定意義上是件相當(dāng)枯燥的事,靜好整個人半趴在桌案上,抄著抄著就又有些打瞌睡,手里握著的毛筆隨著她的動作重重地頓在了剛寫了開頭兩句的白紙上,整團(tuán)糊著的碩大的墨點(diǎn)。 而且睡得有些迷糊的人還直接把鼻子磕了上去。 抬起頭來也就皺了兩下鼻子,連眼睛都沒有打開一絲縫。 重澤放了筆換紙,轉(zhuǎn)頭看了眼她再次報廢掉的那張紙,又把視線移向了她站著墨水的鼻尖,實(shí)在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提筆仿著她的字跡將開頭的那句話補(bǔ)上,又小心地將干凈的紙張換了過去,把掉著的毛筆放到一邊。 收回手時又看見她沾在鼻頭的那團(tuán)墨跡,襯著她雪白的皮膚和淡粉色的唇,那點(diǎn)濃重而深邃的黑點(diǎn)倒是格外的明顯,詭異地有些可愛,卻也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