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在黢黑狹窄的山道上狹路相逢,兩個人都是一驚,好歹都舉著火把,兩方算是順利會師。 楚昊一看只有張大牛一個人,不見三只狗,就知道人找著了,問:“人在哪兒?”臭小子,等把他逮到了,一定得給個狠狠的教訓,必須讓他知道痛,才能好好長長記性。以后阮白出門,必須得給他配上三五個人跟著…… 張大牛把弓背回去,道:“大人正在友人家休息,小人想先回來報個信?!彼粗鸸庀鲁坏哪樕粚Γ挥傻脼樽约掖笕朔直鎯删?,“大人今天被黑曜石帶著跑偏了,找不著路回去,幸好遇到了好心人。那位和大人一見如故,加上晚上山路難行,就邀請了大人留宿。楚大人放心,老三它們陪著呢……” 張大牛越說越小聲,總覺得從楚昊那兒吹過來的山風冷得冰寒刺骨,明明是夏天,他卻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吃醋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楚昊只覺得一顆心越聽越往下沉,明明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對,但卻無力阻止。好友?一見如故?還夜不歸宿! “人在哪兒?” 前任獵戶多年面對猛獸鍛煉出來的危機意識瞬間爆棚,一聲不吭就帶著楚昊在山路上七拐八彎地走。 這地方算的上是高頭關的地界。不過不同于真正的高頭關那樣山林險峻,這里只能算是高頭山的余脈,像張大牛這種從小在深山老林子里打獵長大的人,那根本就是一個小土坡,晚上走個夜路回去一點問題都沒有。 靠山吃山。附近的山上經常會有村民來挖點野菜摘點野果子什么的,時間久了,地上可以明顯看出各種縱橫的山道,有些地方還被用石條填平了。 楚昊跟著張大牛走了約有小半個時辰,才聽張大牛說了一句:“到了,就是這兒?!?/br> “這兒?”楚昊臉皮子一抽,看著四周和之前沒什么區(qū)別的地方。要不是對張大牛的底細清楚,他都會懷疑他這是被人帶進埋伏圈了。 張大牛也知道這地方容易引起誤會。當時他要不是帶著老三它們,就算找死了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楚大人,走這里?!彼叩揭惶幧奖谇?,拿著火把示意了一下,“這兒有路?!?/br> 楚昊走到跟前,才發(fā)現所謂的路。 那略微內凹山壁是重疊的兩層,中間留著一道縫隙,很窄,那寬度胖一點的人根本就進不去?!叭肟诘牡胤竭€長著一顆老樹。 楚昊用火把照了照四周,發(fā)現這地方就是白天光線也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眼神那么好,竟然能發(fā)現這條路,還能加以利用……他到這時,倒是起了一點重視。 這地方顯然不能騎馬進去,他跟著張大牛把馬系好,沿路走了進去。 走了盞茶時間,路才有了變化,可是這變化不是變得寬闊,而是愈發(fā)低矮起來。一般人就算是發(fā)現了這么一個窄小的山洞,走到這里估計也不會再走進去。 等到再走上一段路,楚昊發(fā)現這路開始往下傾斜,面前也漸漸出現一點人工的痕跡,地上鋪了石塊,下面還有隱隱的流水聲。越往前走,水流聲越大。 “到了,就是這里。”在前面帶路的張大牛,把手中的火把往山壁上一個凹坑一插,映出一道高大的木門。 問題是,木門和路中間隔著一段兩丈多寬的懸崖,一道不算大的飛瀑這里沖下去,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兩邊的山壁,除了插火把的地方,濕滑無比。 楚昊迅速打量了一下,發(fā)現就算是自己要過去,也得用上一些飛索之類的工具。不過他懷疑飛索也沒用,那木門像是處理過,一般的飛索根本抓不住。 張大牛指著插火把的地方,對楚昊解釋道:“這里是一處機關,在這兒插上火把,里面的人就會知道有人來了。” 果然,兩人等了沒多久,木門就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慢慢往下平放,竟然變成了一架吊橋。 老三蹲坐在懸崖那邊,沖著楚昊搖了搖尾巴:“汪!” 楚昊兩三步走過吊橋,皺著眉頭看著蹲在老三背后的阮白:“二弟,你可是讓為兄好找???” 阮二狗嘿嘿笑著抬起頭:“汪!” 楚昊簡直都快被氣笑了,一只手伸過去,看阮白乖覺地把手放進自己的掌心,微微用力把人拉進自己懷里抱緊,懸了一天的心才落回去,責罵的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 阮白聽著楚昊在耳邊的喟嘆,略微感到有些心虛。他哪兒知道找個回去的路,結果會碰到個神奇的家伙,忍不住就留下來忽悠了。 “哥,對不起?!?/br> 氣弱的,近乎于撒嬌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楚昊剛才還在心底亂竄的火苗,一瞬間就滅了。良久,他才低頭親了親阮白的腦門:“我該拿你怎么辦?” 在這個地方看不到天色,可是略一計算時間,這時候也早就該天亮了。 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退一萬步來講,在碰到張大牛,確定了阮白平安無事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掉頭往回了??墒撬€是耽擱了那么長時間,他不敢想象同僚和下屬們會如何看待他。明明身處在他的位置,國家大義才是該放在首位的東西…… 他也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做到?,F在他卻發(fā)現,那不過是沒有拿阮白來做比較。他可以安心,只是因為他知道阮白一直在那里。 昨天,阮白突然不在了…… 理智給自己找了無數合情合理的借口,感情上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fā)緊繃。他忍不住去想,如果阮白就這么一走了之怎么辦?沒人比他更清楚阮白的底細。阮白不是周七,在這個世界上阮白并沒有任何牽掛,從草原上一起拼殺過來的交情,他不知道能有幾分分量。同甘共苦什么的,在阮白毫不猶豫地把阿強麗娘等人全都趕走的時候,他就明白不算什么了。 仔細一想,哪怕阮白一直對他另眼相看,哪怕阮白已經和他這么親密了,哪天阮白要走,其實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能憑什么留住阮白呢?就憑他硬讓阮白叫的一聲哥么? 才一個晚上,他就變成這樣。明明他知道阮白對他不一樣,阮白其實很喜歡他,對他很信任,比對所有人都信任。阮白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許多他明知道有問題的不合宜的東西,像是算盤火炕馬鐙等等。阮白信任自己能護得住他。 可是,他卻不信任阮白么?他不信任阮白會一直留在他身邊么? 阮白察覺到楚昊一瞬間升起的兇煞氣息,隨即又被他自己死死壓住,他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 “沒什么,我們回家?!彼荒芄钾撊畎讓λ男湃?。阮白明明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安心,是他一直受限于種種外因,無法給他任何承諾。 阮白張了張嘴,本來還想說自己晚點再走,想想楚昊連夜找過來,他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情勢,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只能點了點頭:“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叫上大胖小胖,再跟這里的主人打聲招呼……啊,阿清,你這么早就起了啊?剛好要和你招呼一聲,我哥來接我了……對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兒?” 楚昊微微松開手臂,看著阮白沖著一個略微顯得有些瑟縮的身影招呼。 那個身影舉著一個燭臺,這扇門戶所在的地方不大,足以清晰地看到對方。 “臣楚昊,見過越澤王殿下,殿下千歲?!?/br> 阮白瞪眼,看著他兔嘰一樣的小伙伴抖著小嗓門,弱弱道:“免……免禮?!?/br> 作者有話要說: 引狗入室 二狗·小白(~ ̄▽ ̄)~:窩萌交個盆友吧? 兔嘰·王爺(^-^)v:好噠! 二狗·小白(~ ̄▽ ̄)~:好盆友帶窩肥家吧? 兔嘰·王爺(^-^)v:好噠! 二狗·小白(~ ̄▽ ̄)~:好盆友請窩次飯吧? 兔嘰·王爺(^-^)v:好噠!給,窩愛吃的蘿卜和青菜! 二狗·小白【亮牙】:窩不次素,窩吃rou! 兔嘰·王爺:∑(っ °Д °;)っ 第七十五章 金礦 王爺?還是越澤王? 去年順陽關失利的真正原因,因為涉及到皇親國戚,也因為太丟臉,在外面廣為流傳是不可能的。 不過阮白背靠著一個順陽關的一把手,和一個平西王世子,多少知道一些內情。 越澤王竟然看上去和楚昊差不多大,他還以為越澤王跟他那個皇帝哥一樣是個小老頭。 阮白偏頭看著青年一張?zhí)焐耐尥弈?,這會兒面對楚昊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連投向他的目光都變得謹慎起來,像是隨時會跳進兔子洞里。 楚昊無奈地看了一眼阮白,無聲嘆息。他家二狗怎么隨便迷個路,也能招惹上這么一號人?上次也是,寫個信竟然還能認個結拜大哥。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阮白的體質的時候,而是…… “殿下,此處應該不是您的封地。”越澤王的封地在這一帶附近,但是并不是在這里。 燭臺猛地抖了一下,差點摔落在地。越澤王結結巴巴解釋道:“本王……本王有買、買下來?!?/br> 買地當然是可以的。 楚昊多問那么一句,也不是為了質疑越澤王擁有土地的合法性,多半還是為了心頭殘余的那一點點酸醋。 “如此,臣等先告退?!?/br> 這個等,當然把阮白包含在內。 越澤王巴巴地看著阮白也跟著給他行禮,感覺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一個朋友就這么沒了。 皇宮里當然不會有什么朋友。在那種地方,他能把誰當成是朋友?誰能把他當做是朋友? 至于他逐漸長成,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不過是空有個頭銜。自己唯有能夠做到的,就是小心翼翼,不行差踏錯。直到他讓皇兄放心,才挑了個半好不壞的地方,自己顧惜著自己的小命,別遂了誰的愿“一不小心就被匈人弄死”什么的。 明知道能夠有那樣一匹馬的少年,肯定不會簡單,更加不會和出身平凡有關系;可是他昨天看到摸進通道的阮白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引為同道中人…… 可惜,剛才阮白還叫他去他家玩呢。 阮白看著躲在角落里看不清表情的越澤王,忽然開口問道:“阿清,你不送送我呀?” 他進來的時候,走的可不是這條路。黑曜石還在另外一邊呢。 昨天他就是想找個人問路,跟著人活動的痕跡一路找,結果沒想到竟然找到機關的痕跡。不是獵人捕捉獵物的陷阱,而是實打實的機關。他一下子來了興致,仗著自己也算是半個行家,一路順藤摸瓜之下,竟然摸到了這么一個……嗯,背著烏龜殼的兔子洞。 兔子洞的主人雖然膽子小,但是小兔兒乖乖,把門兒開開了,對人還算熱情好客。 膽小兔子越澤王聽到阮白的話,不敢置信地猛地抬起頭來,眨巴了兩下眼睛,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阮白不是知道他是越澤王了嗎?怎么還叫他阿清?難道他們還能做朋友? 楚昊握著阮白的手一緊,低聲道:“別胡鬧?!蹦呐滤F在只是窺見了這個地堡的一角,也知道建造這個地堡的人不簡單。按照他對阮白的了解,能讓阮白這么“一見如故”,設計建造這個地堡的人,一定就是越澤王。 可就算越澤王在這方面,有著不為人知的長才又怎么樣?越澤王在皇族中再怎么小透明,那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尤其皇帝小老頭登基那會兒可不是一帆風順,中間的腥風血雨直接將當時的皇子折損得七七八八,外加這些年來對各地藩王的壓制…… 別看對著一張龍椅,這些人能爭個你死我活;但在必要時,一點不知所謂的血脈親情,也能好好拿來做文章。 總之,這樣的人還是少打交道為妙。 京城的那灘子渾水,他一點也不想他家二狗沾上。 阮白看著楚昊前所未有嚴厲的表情,又看看他的兔嘰朋友,道:“大胖小胖和黑曜石還在里面呢?!?/br> 越澤王眼前一亮,在看到楚昊后第一次說了一句順溜的:“跟我來吧?” 楚昊深呼吸一口氣:“勞煩王爺帶路?!?/br> “不、不勞煩?!痹綕赏跫毿牡戎艘还犯?,才轉身走進了真正的地堡內。 走了不多路,山洞都開闊起來,甚至漸漸光亮。 阮白已經見過這番景象,也知道運用的是折射原理??粗耆谏礁箖鹊木薮笊蕉?,實際上對外有著各種錯綜復雜的通道,有些是通風口,有些是故布迷陣,有些是正經的通道。 越澤王帶他看過,一些通道內分布著一些固定或者半固定的銅片,能夠將外界的光線引入進來,現在應該外面已經天亮了。 不同于燭臺一點點大的火光,這些由外界引來的光線很快就將地堡內照亮。一間間石室,一條條小徑,甚至還有整齊的一塊塊農田,連一些邊角的地方都被見縫插針一般地種了一些苗木花草。一條小河彎月一樣穿過,上面漂著幾篇蓮葉。 這地方其實不大,也談不上精致。在見慣了雕梁畫棟的楚昊看來,這地方實在不像是個皇親住的。 阮白湊到楚昊耳邊,小聲道:“都是阿清一個人弄的,厲害吧?”這里面還有個溫泉池子呢! 楚昊不敢置信:“一個人?!”他下意識地覺得不可能。 看得出來,現在呈現在他們面前的這些石室之類,都是在原先山洞就有的基礎上改建的。農田那里還算得上渾然天成,可是那幾個石室,卻全都平平整整,甚至還磨了圓角!別說是越澤王一個人,就是有上百勞役,要弄成現在這樣,也是一件大工程。 阮白知道他不信:“等回去再跟你說。”越澤王就是個人形寶山,極度值得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