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蘇禧推開他,嬌斥道:“你想得美?!?/br> 外頭,聽雁跟車夫一塊坐在車轅上。車夫是個聾子,聽不到車廂里頭的動靜,但是聽雁卻聽得一清二楚。 姑娘一開始還跟衛(wèi)世子說得好好的,后來不知怎么就沒了動靜,聽雁不放心,正想掀起簾子詢問的時候,就聽自家姑娘發(fā)出了一聲細細軟軟的嚶嚀聲,聲音很輕,似是努力壓抑著,聽在人耳中,就像小貓伸著貓爪在心尖兒上輕輕撓了一下。 聽雁僵了僵,舉在半空的手趕忙放了下來。后來她雖然無心偷聽,但是里面的聲音還是會若有似無地傳出來。 聽雁比蘇禧大了三歲,丫鬟們閑來無事愛說閑話,所以她比蘇禧還知事一些,曉得衛(wèi)世子在對自家姑娘做什么。可她聽著姑娘的聲音,覺得像姑娘這般嬌嬌軟軟、懂事可人的,衛(wèi)世子怎么下得了狠心這么欺負呢? 過了一會兒,聽雁正在心疼自家姑娘,就見繡金暗紋簾子被人掀開,衛(wèi)沨俯身走了出來,依舊是風淡云輕的模樣,與馬車里那個強勢的衛(wèi)世子好像不是同個人。 聽雁眼尖,瞅見了他下巴上多了一道不起眼的紅痕,像是被人撓的。 聽雁愣了一下,直到衛(wèi)沨騎上下屬牽來的駿馬,重新跟在馬車后面的時候,她才恍悟,原來自家姑娘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倆人究竟誰吃定了誰,還說不準呢。 * 馬車很快駛進了京城,前頭的呂江淮沒有發(fā)現任何異常,繼續(xù)穩(wěn)穩(wěn)地趕著馬。 到了將軍府門口,呂江淮扶著溫大夫下了馬車,回頭見蘇禧也走下了馬車,有禮道:“我就不進去了,老將軍的病情要緊,九姑娘和溫大夫先進去吧?!?/br> 蘇禧原本想請呂江淮進去,好好地跟他道一回謝的,但是衛(wèi)沨就騎馬在后面看著,加之呂江淮也執(zhí)意離去,她只好道:“那今日的事就多謝呂大哥了,改日祖父好了,我一定會親自登門道謝的?!?/br> 呂江淮咧嘴一笑,目光癡癡地落在蘇禧身上,頷首說好。 蘇禧見呂江淮沒有馬車,就讓府里的下人準備了一匹駿馬,目送著他離開后,這才領著溫大夫一塊進了府。 走進大門后,蘇禧才想起來回身看了一眼,只見門口空無一人,衛(wèi)沨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想起衛(wèi)沨剛才說要進宮面圣,晚上再來找自己,不由自主地想,他該不是又要擅闖自己的閨房吧?上回就差點被聽雁發(fā)現了,今日說什么也不能讓他進來了,何況今天晚上溫大夫要給祖父治病,她一定會留在上房照顧祖父的,便是他來了,估計也見不著自己。 蘇禧一路領著溫大夫去了上房。 蘇老太太和殷氏都在,正擔心她今兒怎么出門這么久還不回來,打算讓下人去尋找,見她回來了,忙問她去了哪里。 蘇禧便說了今天的事,又說了溫大夫的來歷,道:“老祖宗,娘,讓溫大夫給祖父看看吧。溫大夫醫(yī)術高明,定能治好祖父的?!?/br> 蘇老太太這幾日為著老太爺的事,憔悴蒼老了不少,如今聽說溫大夫有辦法,趕忙把人請進了內室。 第67章 英雄遲暮 溫大夫捏著老太爺的手腕把了把脈,又翻看了看他的眼皮,向郝大夫詢問了一些老太爺的情況,沉吟片刻道:“不知老將軍第二次中風是什么緣故?” 提起此事,在場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老太太去了一旁悄悄的抹淚。殷氏站出來解釋道:“說出來恐怕讓大夫笑話,家父是氣急攻心、五志過極所致?!?/br> 溫大夫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讓藥童拿來紙筆,寫下十幾味藥材的名字,遞給殷氏道:“請夫人準備好這些的藥材,一會兒我將為老將軍藥浴加針灸治療。另外還勞煩夫人多預備些熱水,治療的時候勿要讓人來打攪?!?/br> 殷氏聞言,趕忙讓丹露照著紙上的藥材去藥方拿藥,讓丹霧去吩咐廚房燒水,她道:“敢問神醫(yī),家父的病情可有治愈的希望?”說罷,又忙改口道:“即便不是康復成以前的模樣,只要家父能像常人一般活動行走……” 雖然每日都郝大夫針灸治療,但是老太爺依舊不能動彈。倒是勉強能夠進食了??墒菍τ谝粋€半生沙場、一生崢嶸的老英雄來說,這才是最難以接受的。 年輕時有多英明神武,此時就有多無助痛苦。 有一回殷氏給老太爺喂飯的時候,瞧見老太爺眼角滴下了一滴淚。殷氏一愣,眼睛也跟著一澀,心里說不出的心酸苦楚。 所以殷氏才迫切地希望溫大夫能治好老太爺,讓老太爺能夠像以前一樣,每日早起能站在院子里打打拳,散散步,便是不能再征戰(zhàn)沙場,也比現在要好得多。 溫大夫斟酌道:“這……老將軍的病情來得太急,老夫也不能保證。不過有一點,日后不能再讓老將軍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則病情加重,連我也無力回天了?!?/br> 殷氏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溫大夫身上,道:“求求神醫(yī),一定要治好家父。” 溫大夫道:“夫人放心,老夫定會盡力而為的?!?/br> 不多時丹露、丹霧準備好了藥材和熱水,溫大夫準備為老太爺藥浴針灸了,因著治療時不能有人在跟前打擾,溫大夫便將屋里的人都請了出去。 蘇禧和殷氏一起站在廊下等候。說實話,經過一天的奔波,蘇禧已經很疲憊了,可是一想著祖父在里面受苦,她即便回去了不能安心,還不如就在這里等著。 老太太身體吃不消,殷氏就著人把她先送回房間了。 一刻鐘后,就見二老爺蘇揚腳步匆忙地從另一頭走來,到了跟前問道:“我聽說禧姐兒把寶芝堂的溫神醫(yī)請來了?大嫂,父親的情況怎么樣?有治愈的希望嗎?” 殷氏如今惱透了二房的人,聽見這番話后沒有一點反應,冷冷靜靜地看著前方,仿佛沒看見二老爺一般。 二老爺見殷氏不答,就轉而看向坐在廊廡圍欄上的蘇禧,低聲下氣道:“禧姐兒,你跟二叔父說一說吧。老太爺的身子怎么樣了?溫大夫一定能治好老太爺的,是不是?” 倘若蘇揚不是自己的二叔父,蘇禧這會兒都想翻白眼了。她看著蘇揚道:“二叔父這時候怎么想起來關心祖父了?那日你惹祖父生氣的時候,怎么不想著祖父年事已高,受不得半點刺激了?如今祖父臥床不起,你才想起來盡孝心了……二叔父這么關心溫大夫能不能治好祖父,是不是以為祖父的病好了,你就沒事了?” 二老爺蘇揚被說得臉色一白,道:“禧姐兒,你怎么能這么說……” 蘇禧抿唇,別開頭,頭一次如此強硬道:“我不會原諒二叔父的?!?/br> 二老爺滯在原地。 這時,站在門口的殷氏終于開口了,語氣卻很冷淡:“二叔若真為爹著想,就應該知道爹此時不想見到你。與其在這里與我們周旋,不如去祠堂好好拜一拜,懇求各位祖先保佑爹身體康健,長命百歲?!?/br> 二老爺想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妥協了,聽從殷氏的話,轉身去了祠堂。 一個時辰后,溫大夫從里面打開門道:“好了,大夫人和九姑娘可以進來了?!?/br> 蘇禧趕忙跟在殷氏后面走了進去。屋內蒸氣繚繞,就見老太爺躺在拔步床上,因著剛剛藥浴針灸過,雙眼緊閉,唇色發(fā)白,不曉得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溫大夫寫了這幾日的藥膳,讓廚房每日做了,配合著藥浴針灸給老太爺一起食用,另外又叮囑了其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殷氏趕忙讓丹露和丹霧收拾出一間客房,請溫大夫過去居住,著著實實地感謝了溫大夫一番。 溫大夫離開后,殷氏留下來照顧老太爺。 蘇禧也在旁邊守著。外頭天色漸漸黑了,暮色四合,晚霞昏昧,直到她的肚子傳來一聲打鼓,她這才想起來除了今早喝了一碗紅棗薏米粥之外,一整天都沒有再進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