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還好我回來的早……”傅妍君淡淡開口,“否則這宮里又要多一個悲哀的女人了?!?/br> 如蘭靜靜聽著,才發(fā)覺是說自己。 “你覺得,皇帝對這后宮如何?”傅妍君突然發(fā)問,如蘭有些猝不及防。 如蘭搖搖頭道,“奴婢不懂這些?!?/br> “你不用緊張,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傅妍君看得出如蘭不希望和后宮有太多糾纏,“宮里很少見你這樣的人,你的眼里根本沒有欲望?!?/br> 如蘭微微抬頭,望進傅妍君一雙幽黑的眼睛,“奴婢,自然是有欲望的?!?/br> “哦?” “奴婢想要活下去?!?/br> 傅妍君笑了,“這算什么?要知道在這宮里,活著有時候還不如死了。” “我剛剛出去,聽說順?gòu)逵性辛耍备靛挠牡恼f,“可皇帝卻到冷宮來了,你知道為什么?” 雖然得知順?gòu)逵性杏行@訝,不過如蘭也知道順?gòu)迨菓{著什么才能有孕的。 “其實,皇上對傅小姐……” “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傅妍君打斷了如蘭想要解釋的話,“可他心里并不只有我?!?/br> 如蘭很意外,她本以為這個國家的女人鮮少或者不會有這樣思想的女人呢。 “不過我如今也不能再任性了,”傅妍君突然蹙起眉,輕輕替顧容禎蓋上被子,轉(zhuǎn)頭對如蘭說道,“你能幫我一個忙么?” 她掏出一塊玉佩,正面刻著龍鳳呈祥,反面刻著一個“禎”字。 “這是他給我的,可以隨意出入宮廷,”傅妍君把玉佩塞入如蘭手中,“太后中毒實為故意,只是為了借機告訴我傅家內(nèi)部問題嚴(yán)重,只可惜太后與我若隨意出宮必招人猜忌,我又沒什么熟悉的人可找,你拿這塊玉佩去傅家……” “可奴婢沒有理由也與傅家互不相識!更何況這玉佩乃是皇帝所有奴婢拿著豈不是更招人懷疑!”如蘭搖頭不肯答應(yīng)。 傅妍君握住如蘭的手不肯讓她把玉佩塞回來,口吻急切,“你可以的!你去過御前見過皇帝,綠辛和安德會作證!但是后宮又沒什么人認(rèn)識你,你走動不會引起注意,再說……庭修,他說他認(rèn)識你?!?/br> 傅庭修!如蘭眼皮一跳,再想說什么,又對上傅妍君懇求的目光,心一軟,無奈答應(yīng)。 如蘭回到長信宮時已經(jīng)過了子時,但寢殿里依舊燈火通明,這讓如蘭心底有些許不安。 順?gòu)鍑炕鹪谛№?,秋桐在一旁站著,而楚明秀卻在順?gòu)逑率?,殷勤的給順?gòu)宕吠取?/br> “去哪兒了?”順?gòu)逭Z氣低沉充滿深意,如蘭微微抬眼,發(fā)現(xiàn)順?gòu)甯緵]有看向自己而是半闔著眼。 “奴婢,閑著無事在宮里走了走,繞去了寒梅園,所以回來晚了。” 很明顯這個理由并沒能說服順?gòu)?,冷笑一聲,斜著眼盯著如蘭的臉,“再給你一次機會,去哪兒了?見了什么人!” “奴婢不能說。” 不管是皇帝還是傅妍君,都不能說。 “哼!果然是對你太好了!”順?gòu)宀恢锹犃耸裁丛?,對如蘭竟是滿臉怒氣,“明秀!去搜身!看看有沒有帶不干凈的東西回來!” 楚明秀幸災(zāi)樂禍,得了令就拽著如蘭的衣袖開始搜查,一摸就找到了那塊龍鳳呈祥的玉佩。 “這是什么?是什么!” 順?gòu)鍤獾没鹈叭?,一開始楚明秀說看見如蘭去了冷宮,隨后皇帝也進去了,她還沒想這么多,誰知道真搜出來了東西! “娘娘息怒,此時另有隱情,只是不得與不相干的人說,還請娘娘屏退左右?!?/br> 如蘭知道順?gòu)逍乃己唵危瑢こ?隙ú粫ψ约浩鹨尚模ㄊ浅餍阏f了什么。 順?gòu)蹇慈缣m準(zhǔn)備坦白,當(dāng)即就揮退左右,楚明秀離開時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如蘭,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出了寢殿。 “說!” 如蘭定了定神,“這是皇上的玉佩不錯,奴婢去冷宮也是皇上安排的,皇上有一件特別重要但是隱秘的事,需要找一個信得過但又不是特別出眾的人來做,皇上想來想去,就覺得娘娘身邊的人最可信,所以才找了奴婢來辦這件事?!?/br> 順?gòu)迕衽迳暇畹幕y若有所思,“要你做什么事?” 如蘭伏地,再不肯透露一個字。 順?gòu)灞茊柫藥妆?,實在問不出結(jié)果,只覺得這件事確實隱秘,如蘭被逼的這么緊都不肯說,左思右想看不出破綻,姑且半信半疑,就把玉佩先還給了如蘭。 “不知娘娘是如何知道奴婢與皇上見面一事?”如蘭還是想確認(rèn)一下是不是楚明秀在搞鬼。 順?gòu)逵行┲е嵛幔凵耧h忽,“這你就不用打聽了,辦你的事去吧?!?/br> 如蘭的心一沉,原本還有兩分不確定,如今也是十分確定了,不難猜出楚明秀定是說自己是私會皇帝欲飛上枝頭做鳳凰,這一根刺扎在順?gòu)逍纳希退惆瘟艘矔r不時隱隱作痛。 如蘭沉默著從寢殿出來,秋桐拍了拍她的肩,什么也沒說,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楚明秀,接著就繞過如蘭進了寢殿。楚明秀一臉訝異,沒想到如蘭在里面不僅沒挨罵,還拿回了東西。 如蘭一臉寒霜,走到楚明秀身側(cè),“楚明秀,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好姐妹’?” 楚明秀昂著下巴,眼神不屑,“你算哪門子好姐妹。” “你覺得這樣就可以讓順?gòu)遐s走我么?”如蘭壓低了聲音,暗含怒氣。 楚明秀沒好氣的反駁,“誰要趕你走?當(dāng)然你要是走了最好,我的目標(biāo),從來不是什么長信宮的掌事宮女。” 如蘭知道楚明秀的目標(biāo),再一想到冷宮里的傅妍君,和她的那一番話,不禁嗤笑,“想學(xué)安才人爬龍床么?” 點破了心思,楚明秀也不惱,反而有些得意。 “你瞧見安才人多久見一次皇帝了么?”如蘭望著楚明秀的側(cè)臉為她感到悲哀。 楚明秀翻了個白眼,“那是她沒本事!”說完就有些氣憤的推了一把如蘭,惱怒地追著秋桐的步子進了寢殿。 如蘭握了握袖子里的玉佩,輕嘆了一口氣,又開始傷腦筋了。 然而這個時候,如蘭還不知道更傷腦筋的事在后面。 正月里宮里宮外都忙得團團轉(zhuǎn),如蘭想著過了正月在幫傅妍君出宮辦事,誰知道皇帝那里又傳召了她。 如蘭可忘不了臨走時順?gòu)搴傻哪抗夂统餍慵刀实难凵瘛?/br> 勤政殿還是那般嚴(yán)肅莊重,顧容禎捧著一卷書看得入神,如蘭進來的時候才揉了揉眉心抬起頭來。 “你就是紀(jì)如蘭?” 如蘭恭順的行禮回話。 只不過皇帝接下來的話讓她有些理解不能。 “除夕的事,是朕的錯,你不用太過擔(dān)憂,”顧容禎端過綠辛送上的茶,一副安慰如蘭的口吻,“妍君和朕說了,你是怕朕傷了妍君才砸了朕,朕恕你無罪?!?/br> 如蘭眨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滿臉寫著難道我失憶了?還是記憶錯亂了?難道不是皇上要那啥我然后被傅妍君砸暈了么? “聽說妍君托你辦點事?”顧容禎沒看出如蘭面色不對,依舊自顧自的問話,“朕才想起來許久未見庭修,既然你要去傅家一趟,不如也替朕瞧瞧庭修的病如何了?!?/br> 這點如蘭倒是可以答應(yīng),反正傅妍君也不過是讓自己去傅家傳個話什么的。 “你和妍君關(guān)系不錯?”顧容禎的話里永遠離不開傅妍君,“既然如此,你有空便去多陪陪妍君?!?/br> “你自己怎么不去……”如蘭小聲嘟囔著。 顧容禎只聽到“你”、“不去”幾個字,表情微微凝滯。 如蘭半天沒聽到顧容禎再說話,悄悄抬眼,又迅速低下頭去,膝蓋跪得有點疼了,但她不敢亂動。 “皇上?”還是綠辛出聲,喚回了顧容禎飄忽的思緒。 顧容禎頗有些復(fù)雜的看了眼如蘭,揮手讓綠辛送她出去了。 如蘭謝過綠辛相送,自己跨出了勤政殿的門,余光一瞟,一個陌生的小太監(jiān)消失在拐角。 既然皇帝說了要去陪陪傅妍君,如蘭也就拐個彎先去了趟冷宮,沒料到傅妍君不在,說是去了太后宮里,如蘭只好轉(zhuǎn)回長信宮。 靠近長信宮的宮門,剛好看見宮門半開,如蘭加快腳步,上前推開宮門,迎面差點撞上一個小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面色慌張,低著頭就往外面沖,如蘭瞧著那背影只覺得有些熟悉。 走了幾步,如蘭猛然想起不就是勤政殿外見到的那個太監(jiān)么? “紀(jì)如蘭!” 喊她的是楚明秀,這次,楚明秀的臉上是一副jian計得逞的表情。 “恭喜啊,你可以回你的浣衣局了?!?/br> 孽緣生 如蘭最終沒能如楚明秀之愿回到浣衣局,不過半路就遇上了回冷宮的傅妍君,傅妍君怎么忍心讓如蘭再回浣衣局受苦,那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地方。 如蘭最后去了冷宮,當(dāng)然這件事并沒有告知其他人。 “你懷疑是那個叫楚明秀的宮女讓小太監(jiān)盯著勤政殿的?” 傅妍君的日常就是吃吃點心,和倚翠聊聊天,現(xiàn)在又多了個如蘭,聊天的話題也多了不少。 “奴婢覺得沒那么湊巧,順?gòu)逡膊粫o緣無故把奴婢打發(fā)到浣衣局。”如蘭撥/弄著火盆說道。 一旁給傅妍君遞帕子端茶盞的倚翠卻搖了搖頭,說道,“這事怕不全是一個宮女做的?!?/br> 傅妍君從未參與過后宮紛爭,對這種互相侵軋的事充滿好奇。 “奴婢覺得至少順?gòu)逡彩侵赖模@個盯梢的太監(jiān)說不定就是順?gòu)迮扇サ??!?/br> 如蘭細細一想,這種說法倒是有幾分可信,本來順?gòu)鍖ψ约壕痛嬗袔追忠尚?,這次自己又被皇帝傳喚,定是引起順?gòu)遄⒁饬?,再加上楚明秀的添油加醋,自己落得個回浣衣局的下場也不為過。 “不管怎么說你現(xiàn)在在我這兒,總比浣衣局好,”傅妍君把點心分給倚翠和如蘭,安慰道,“放心吧,冷宮的日子也沒那么難過?!?/br> “之前讓你出宮的事……盡快找個時間辦吧?!备靛詈筮€是提起了這件事,如蘭一面應(yīng)著一面唉聲嘆氣。 即使如蘭努力隱藏自己在冷宮的消息,但還是被無時不刻以挖取他人隱私為樂的楚明秀發(fā)現(xiàn)了。 轉(zhuǎn)身楚明秀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順?gòu)澹構(gòu)逡埠苡行?,轉(zhuǎn)身就帶著宮女太監(jiān)氣勢洶洶殺向冷宮。 關(guān)于傅妍君,順?gòu)迤鋵嵵赖纳跎?,她進宮晚,后宮眾人又得了皇后之命對她三緘其口,所以順?gòu)逯恢览鋵m住了個皇帝喜歡的女人,并不知與自己的得寵有莫大關(guān)系。 順?gòu)灞緛硎窍虢逃?xùn)一下如蘭的,雖然是自己先棄了如蘭,但在她眼里如蘭沒有去浣衣局而是去了冷宮就是一種背主。 可惜去得不巧,如蘭剛好帶著傅妍君給的玉佩出宮辦事,冷宮里只有傅妍君和倚翠。 沒能借機教訓(xùn)如蘭順?gòu)鍤怆y消,不過當(dāng)她看見傅妍君的時候,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被嫉妒的火焰燒盡了。 如蘭順利出了皇宮,踏出宮門的那一刻,她整個心都要飛起來了,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待在深宮中的老嬤嬤日日望著宮墻,這宮外的天就是比宮里的藍! 難得出宮,如蘭也不想太快回去,只要在宮門落鑰前趕到就行,趁著天好,一路逛到傅家也不錯。 出宮門直走,就是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如蘭把玉佩掛在腰間用衣角掩好,拿出錢袋,準(zhǔn)備犒勞一下自己,正低頭整理衣服,身后一陣風(fēng)刮過,一輛高大華貴的馬車從如蘭身側(cè)疾馳而去,揚起的塵土嗆得如蘭連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