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如蘭直跺腳,等她抬頭馬車的蹤影早就沒了,只能吃個暗虧,大好的心情都被破壞了。 逛到最熱鬧的酒樓附近,如蘭眼尖,一下就看見了那輛破壞心情的馬車,正停在路邊,似乎要下來什么人。 馬車簾子一撩/開,一個面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扇著折扇露出來,撐著隨從的手臂跳下車來,如蘭從來來往往的人群對面望過來,只看出那男子一身貴氣,八成是有錢有權(quán)的高門公子。 如蘭對著那男子的背影吐舌頭,有錢了不起啊,哼!然后聳聳鼻子不再往那邊看。 不過那男子一出現(xiàn),周圍很快人越聚越多,已經(jīng)波及到如蘭前進(jìn)的街道了,個子?jì)尚〉娜缣m不得已在人群里竄來竄去尋找機(jī)會脫離。 她往前頭走,沒想到對面剛好有個低頭的人往后走,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如蘭,如蘭站立不穩(wěn),還是抓著旁邊不知誰的袖子才穩(wěn)住身形。 如蘭心里窩火,抬頭就找那個撞她的男人,那男人緊緊護(hù)著胸,低著頭慌張的左右看,一直試圖從越擠越多的人群里沖出去。 “錢袋!”有人在大叫丟了東西,“公子錢袋不見了!” 人群有些混亂。 “喂,我說你……”如蘭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剛想理論,身后不知名的一股力量撞歪了她,摔是沒摔,不過連帶著那男人也歪斜了身子,抱胸的雙臂一松,懷里“嘩啦啦”掉出幾個錢袋,有大有小,有普通的也有精巧的,最引人矚目的便是一個用金線繡著鵬程萬里圖案的錢袋,如蘭一眼就看出造價不凡。 “小偷!抓/住他!” 男人手忙腳亂,什么也顧不上便倉皇逃命。 如蘭撿起腳邊那個鵬程萬里的錢袋,剛要問問是誰的,那搖著扇子的貴公子就走過來了。 “多謝姑娘相助?!辟F公子朝著如蘭做了個揖。 如蘭掂著錢袋,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當(dāng)然她其實(shí)已經(jīng)猜到會是這個公子的錢袋了,只不過稍稍欺負(fù)一下好報之前的馬車之仇。 “你說是你的?怎么證明?” 身后跟著的小廝瞪著眼呵斥,“大膽!你怎么敢這么對我家王——” “我當(dāng)然可以證明!”貴公子立馬打斷了小廝的話,搖著扇子微微一笑,指著錢袋胸有成竹,“這錢袋背面的角落里繡了個‘祈’字?!?/br> 如蘭翻過來,果然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祈”字。 沒能難倒人家,如蘭有些不服氣的把錢袋丟給小廝,轉(zhuǎn)身就要走。 “姑娘留步!”難得有個機(jī)會搭訕小姑娘怎么可以就這么放過。 “王爺還有何事?”如蘭不高興地回頭,努力克制面上的表情保持平靜。 “嗯?”搖扇子的手頹然停住,被戳穿身份的祈王顧容祈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你發(fā)現(xiàn)啦?” 很難猜?如蘭皺皺眉,看看日頭不能再耽擱了,現(xiàn)在趕到傅家,辦完事還能在天黑前回宮。 “王爺若沒事,奴婢先走了?!?/br> “哎哎哎,你等等!”顧容祈收起扇子隨意一拋,追上前面的如蘭,“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啊!” 如蘭滿頭黑線,真不想和這種世人眼中的香餑餑走在一起啊,會被眼神殺死的! “你看你還幫我找回錢袋了呢,我送你去,就當(dāng)報答怎么樣?”顧容祈一雙眼睛眨啊眨,滿臉都是“我很真誠”的表情。 雙方經(jīng)過多次眼神交鋒,最后如蘭舉手投降,答應(yīng)了顧容祈的請求。 在小廝、隨從及車夫復(fù)雜又曖昧的目光下,如蘭坐進(jìn)了那輛曾經(jīng)掀她一身土的馬車?yán)铩?/br> “你要去哪兒?”顧容祈心情很好,好到已經(jīng)忘了本來出宮是要干嘛的。 如蘭喘口氣,說道,“傅家?!?/br> “傅家?”顧容祈一副很驚訝的樣子,讓如蘭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你要去定國公府?”顧容祈告訴了車夫地址,回頭及詢問如蘭。 如蘭正摸著軟軟的坐墊神游,沒想到這馬車?yán)锩姹韧饷孢€漂亮,這坐墊又軟又暖和,還有手爐和熱茶,而且馬車行駛的特別平穩(wěn),一點(diǎn)都感覺不到路面不平或者震動。 “喂……” 顧容祈問的問題被如蘭忽視了,半天得不到回應(yīng),顧容祈暗戳戳的湊過去,伸出手指朝如蘭腰間捅了捅。 以往和小宮女們調(diào)笑,顧容祈一這么戳,她們就嬌羞的跑開,所以顧容祈也把如蘭當(dāng)做是那些小宮女。 然而現(xiàn)實(shí)是,戳到腰之后的如蘭反射性的反手一抽,順利的抽在了顧容祈湊過來的俊臉上。 馬車邊上跟隨的下人,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啪”的一聲。 “王爺你在干什么?”如蘭嫌棄的看著顧容祈一張呆滯的臉。 “我我我……”顧容祈“我”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理由,總不能說我想戳你吧。 “王爺你要問什么問題?”機(jī)智的如蘭甩個臺階給顧容祈。 顧容祈接住,捂著有點(diǎn)發(fā)紅的臉再把問題問了一遍。 “皇上派奴婢去的?!?/br> 這是之前商量好的說辭,這樣說就不會再問下面的問題了,畢竟圣意不可隨意揣測…… “哦,”顧容祈果然不再問什么,就是捂著臉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如蘭很抱歉的開口,“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顧容祈忙點(diǎn)頭,這是個求安慰的好時機(jī),“是啊,我現(xiàn)在還……” “我的手都打紅了!”如蘭低著頭摸著自己的小手心疼得不得了。 顧容祈差點(diǎn)被沒說完的話噎死,摸著好像有點(diǎn)腫起來的臉縮到角落里獨(dú)自舔傷口去了。 一室寂靜。 馬車很快到了定國公府。 小廝上前叩門,遞上了祈王的信物,國公府的正門立馬打開,滴溜溜站出兩排下人。 如蘭沒想到顧容祈不肯走,非要陪著進(jìn)去,還特別急地走在如蘭前面。 出來迎客的是個少年,說少年也不太對,如蘭覺得有點(diǎn)像十七八歲抽條的……男子?瘦高瘦高的,眼底透著精明算計(jì),看臉就不像是個鎮(zhèn)得住場子的。 迎接一個王爺怎么不是傅庭修來?如蘭記得傅庭修是傅家嫡長子啊。 顧容祈也是這么想的,這個男子只是傅家庶子,也不聰明沒什么才干,在京城諸多公子才俊中頗不顯眼,平日里顧容祈很少與之打交道。 “草民傅黎華見過王爺,”傅黎華滿臉堆笑說明自己接駕的原因,“兄長重病在床,家父又出門去了,還請王爺體諒。” 顧容祈點(diǎn)點(diǎn)頭,抬腳進(jìn)了大門。如蘭跟在后面,卻是一臉狐疑打量著這個傅黎華。 傅妍君曾說,傅庭修的病是在人為,這個人不是傅家的仇人就是傅家的自己人。 傅庭修長期臥床,傅家嫡次子年紀(jì)還小,國公夫人更是因?yàn)樯a(chǎn)過世,定國公領(lǐng)兵部尚書之職時常不在府內(nèi),這偌大一個國公府,竟是這庶子傅黎華的天下了? 國公府 跟著傅黎華進(jìn)了前廳,顧容祈才發(fā)覺自己并不知道如蘭來傅家具體干嘛的,所以坐下來以后,他清了清嗓子,搬出皇兄做借口。 “皇上?”傅黎華表情有些錯愕,似乎不相信這番說辭。 事實(shí)上顧容禎因?yàn)楦靛年P(guān)系,對傅家的態(tài)度也不明朗,有的時候會叫傅庭修入宮伴駕,下下棋喝喝茶,更多的時候只是例行公事般與定國公商議朝堂之事,至于傅家則只字不提,更別說關(guān)心了。 傅黎華的表情很快恢復(fù)平靜,搓/著手/感恩戴德歌頌皇帝。 如蘭還記著傅妍君的囑托,附在顧容祈耳邊低聲請求去一趟傅庭修的屋子。 “王爺千金之軀,家兄抱恙在身,恐不便見駕。”傅黎華的推辭顯然不能打消顧容祈的念頭,反而促成了如蘭的傅家之旅。 代替王爺去看望病重的傅家嫡子,如蘭的理由很正當(dāng),傅黎華也不好阻止,只能任由如蘭前往。 穿過前廳,是傅家的一個小花園,有池塘有石橋,還有一座小亭,如蘭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小小的少年坐在亭子里。 少年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經(jīng)過,一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在亭子里抱著一盤點(diǎn)心吃的自在,小/臉窩在兔毛的斗篷里,紅撲撲的。 “那是三公子。”帶路的丫鬟說道。 如蘭腳步?jīng)]停,嘴里卻忍不住問道,“這么小,一個人在冰天雪地里???” 那丫鬟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半晌才磕磕絆絆說道,“也不小了吧……有十二了……” 如蘭抿著嘴,目光沉靜,看的那丫鬟心里發(fā)毛。 “快點(diǎn)走吧,奴婢可是奉了皇命的?!?/br> 搬出皇帝確實(shí)有效,一路順暢到了傅庭修的院子。 領(lǐng)路的丫鬟把人帶到了就要走,如蘭叫住了她,意味深長看了一眼她的臉,“恕我多嘴,這位jiejie還是看護(hù)好三公子比較穩(wěn)妥,畢竟那也是個主子,主子受損,下人也討不著好。” 那丫鬟被如蘭看得不敢抬頭,唯唯諾諾應(yīng)著,小跑著往前頭去了。 如蘭站在門口躊躇了許久,想了想傅妍君,又想了想傅庭修,最后還是推門而入。 “傅公子,”如蘭站在竹簾下,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床/上躺著的人,“你還好么?” 如蘭從沒有進(jìn)過這樣的房間,房里沒有點(diǎn)燈有些昏暗,整個空間里都充斥著藥味,比太醫(yī)署的味道還要濃烈,如蘭感覺再待下去一定會被熏死。 除了藥味,房間里還有另一種味道,那就是熏香的香味,如蘭不明白為什么要熏香,這味道和藥香混在一起,她已經(jīng)感覺要窒息了。 而且這熏香聞了腦袋就有點(diǎn)遲鈍,嗯,有點(diǎn)困,如蘭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diǎn)。 “傅公子?” “誰……誰在那兒?” 傅庭修一開口,如蘭頓時震驚了,這氣若游絲的語調(diào)真的是傅庭修?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寒梅園,雖然當(dāng)時傅庭修身體也不好,但陪皇帝逛個花園還是可以的,可如今這個狀態(tài),這哪里是病重根本是瀕死! “奴婢如蘭,奉……傅小姐之命,來看看傅公子?!?/br> 如蘭的聲音有點(diǎn)抖,她看到傅庭修掙扎著想坐起來,撩/開簾子就沖進(jìn)內(nèi)間,扶住了差點(diǎn)脫力摔回床/上的傅庭修。 “多……謝,”傅庭修喘著氣,靠在如蘭拿來墊在腰下的軟枕,“如蘭姑娘,jiejie……她,還好么?” 如蘭去桌邊給傅庭修倒了杯茶,摸了摸杯子,還好,茶水還是熱的。 “傅小姐很好,傅公子不用擔(dān)心,”幫著傅庭修緩緩喝下一杯茶,如蘭才慢慢說道,“傅小姐身處冷宮,很擔(dān)心傅公子的身體?!?/br> 傅庭修蒼白的唇色總算在熱茶的濕/潤下泛起點(diǎn)粉色,只是臉色依舊青白,眉眼間也全是疲累之色。 “我的身體……都是老/毛病了,”傅庭修垂著眼,就連喘氣都十分微弱,說一句話仿佛用盡了所有氣力,“叫jiejie……不必?fù)?dān)憂!” 說完就劇烈的咳起來,如蘭也不知該如何幫他,只能輕撫傅庭修的后背希望能讓他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