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可笑世人皆以為我水火蕩形功是極沒效率的功法,真是鼠目寸光。他們卻不知這功法一旦有了大量丹藥的支撐,卻是一門直指長生的天仙法門……” 水火蕩形功最主要的功效是調(diào)和水火,將丹田化作一個虛無的丹鼎,最是能夠讓服食丹藥的效果得到最強化。 想到這里,他就覺得無比慶幸。 要不是在十幾年前偶然得到這枚青帝瓶,恐怕他一生都要這樣碌碌無為下去,但現(xiàn)在,瓶中的空間靈氣充足,能夠種植仙草,涌出靈泉,只要把種子撒入里面的田土中,在持續(xù)不斷注入少量的真元,瓶子就能夠自動運行,最高可以讓瓶中世界的一天等于外面的一百年,這也讓水火道人幾乎等于擁有了一個可以源源不斷提供材料的空間。 “修為升得太快,現(xiàn)在的法寶用起來已經(jīng)不是很順手了,看來需要先組織人手,讓白陵洲那群不識時務的老朽把帝女煙羅傘交出來!” 水火道人自思,他能夠自產(chǎn)丹藥,但是對別的法寶之類也只能另尋他法,往常他都是扔出一些步虛修士趨之若鶩的下腳料丹藥,或買或交換得取。 但現(xiàn)在他也只不過才開始沖擊分神而已,自是不敢亮出太稀罕的事物,免得懷璧其罪,但現(xiàn)在要讓他看得過眼的寶物,少說也應該是分神修士合用的東西,要是貿(mào)然用等價的丹藥交換,恐怕會徒生禍患,招來性命之危。 思來想去,也只有家中老祖剛剛隕落的白陵洲黃家能夠輕取,老祖生前所用那件帝女煙羅傘,現(xiàn)在可是還沒找到主人…… “罷了,也只好看看下個月的品丹大會有什么人物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收入囊中,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袖袍上染上了一層灰,低頭看了看昨天都光潔黑亮的漆木桌,現(xiàn)在像是蒙塵一般灰暗,丹室內(nèi)其他物體也同樣如此。 “沒有童子就是這點不方便,連帶室內(nèi)的灰塵都要自己打掃?!彼鸬廊诵哪钜粍樱賶m訣隨之籠罩了整個屋子,所有蒙塵的器物紛紛都亮潔如新。 雖然水火道人有一絲疑慮,畢竟自己之前做童子的時候,可不見得什么房間需要如此頻繁的打掃。但隨即想想自己每時每刻都在守著爐子煉丹,或許是因為藥塵殘渣外溢的緣故吧? 他從蒲團上坐起來,隨著重心的移動,突然感覺到身下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悶響,伸手一摸,卻是綾羅刺繡精制的外皮崩裂了一個口子。 “這幫憊懶貨,克扣到我頭上了!”水火道人底層爬起來的,自然而然將這些歸罪于采購管事的貪婪,本想隨即就狠狠處置了他,但顧及到最近自己要維護名聲,不得不做出一副性格敦善,禮賢下士的面容,也只好想著哪天看到管事,不輕不重的斥責一番。 水火道人醉心于即將到來的突破,并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很多東西都在漸漸的分崩離析,漆殼剝落,木器邊角陳腐,金屬染上銹蝕,簡直就像房間本身在短短十幾天的煉丹過程中,歷經(jīng)了數(shù)十年的滄桑似的。 ☆、366|雙界曼荼羅(二) “到這為止吧?前面馬上就是分岔口,我需要慢慢步行上山,要是被誰發(fā)現(xiàn)來的路上沒有我,卻突然空降到門口,那不是砸了我的飯碗?”夏元熙在洪池山腳選擇和尹華韶告別。 “師父……” “行了行了,別磨磨唧唧的,這次我們兵分兩路,你去投奔那個老雜毛當個門客,我想辦法混進后院……嘖嘖,這貨可是下了血本,把自家家傳寶貝攬月鑒一次性激發(fā)了,以后這東西就變成廢鐵一塊,但鏡光可以籠罩大廳全場,凡是那些隱藏身份混進去的可能都要被捉出來?!毕脑鯂@道:“師父不在你身邊,可不要輕舉妄動,有我在,你打打醬油就可以了……還有我?guī)熜帜谴赖罢f話雖然不中聽,但好歹有幾分作用,要是遇到什么難辦的事情,就用他發(fā)給我們兩個的靈犀佩傳訊,料想這群土雞瓦狗的布置,也沒辦法隔絕他做的這玩意?!?/br> 尹華韶本來想自己囑咐她小心的,沒想到被她絮絮叨叨叮囑了那么多,于是只得低頭領命:“也請師父保重?!?/br> 二人雖然同時上山,但去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地方。 春神山莊是洪池仙市公認的實際掌權者,莊主乃是以一己之力,將洪池仙市從幾間小木屋的落腳地,發(fā)展成現(xiàn)在填海造陸龐大城市的水火道人。 說起他,遠近的修士都不由得要豎起大拇指,連聲贊嘆:“那可是一位頂頂有本事的人!” 據(jù)說他背后站著一個不世出的丹鼎世家,早些年與世隔絕,近來才外出走動,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短短幾年時間內(nèi),就一統(tǒng)了周邊海域無數(shù)個勢力,并組成了洪池散修盟會,一改以前大家各自為政的局面。甚至連在和一些上古門派的交往中,都隱隱有平起平坐的趨勢。 這一切光有他“賽孟嘗”的名號是遠遠不夠的,更多的則是他超凡入化的煉丹技藝。 所以,在聽說這位大神又要廣招門客之后,很多之前因為有眼無珠沒看好他,而錯失良機的修士們都摩拳擦掌,擺低了姿勢,希望自己雖然沒有趕得上雪中送炭,但至少沾上錦上添花的光?。?/br> 現(xiàn)在,春神山莊前門那是張燈結彩,一個個迎客的清凈蘆棚中,美貌女仙往來穿梭,手捧著珍奇的果蔬,歌舞聲嘹亮悅耳,響徹云霄。 “哎……要是我有一天能夠參加這樣的盛會,真是死也值了!” 夏元熙身邊,一位小男孩伸長脖子看著,眼中艷羨不止。 “啪!” 一根結實的黃荊條突兀的落下,打的那小男孩又是哇的一聲。 “你們這群死小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見我們山莊家大業(yè)大想進來混吃混喝是吧?告訴你,之前可是你們死乞白賴要加進來的,簽了山莊的契約,好好干活,我短不了你們吃喝,但好生給我記著,要是出了什么差錯,惹得賓客不喜,可仔細你們的皮!” 八字胡的管事最近腦門上火,他本來管著廚房的肥缺,可是沒想到幾位同事不知是豬油蒙了心了還是怎么樣,竟然腦子發(fā)昏蠢到以次充好,有些破爛桌椅凳子糊弄莊主,而且還是連著好幾個都這樣,直接被一擄到底,80狼毒鞭打的魂飛魄散。 蠢!真的,蠢到無可救藥! 這群人難道就不知道,凡是最顯眼的門面家具,還有莊主平日能看到接觸的東西是萬萬不得馬虎,就算自己貼錢也要給最好的,大不了再從別的地方給補回來。 卻連累了他從剛坐熱的膳堂挪出來,該死! 早知道就不費那么大勁,把他妻弟扶上采購文書的位子,本想到大家都是親人,一起協(xié)作應當萬無一失的,這下一來,卻不知新上任的那些混蛋會在什么時候換成自己的親信。 想到這里,管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在看看眼前這群半大小鬼,一個個賊眉鼠眼,希望最好不要有那些偷雞摸狗的習慣,省得讓自己面上無光。 “把那些賊骨頭都推出來,讓這群小混蛋知道知道中飽私囊的下場!” 管事一聲令下,立刻有幾位如狼似虎的家丁壓著之前的小廝,綁在一邊柱子上開始用鞭子抽,凄厲的慘叫和鞭子擊打rou體的聲音不時傳來,讓幾個剛剛還東張西望的小鬼噤若寒蟬。 “李管事,小的冤枉??!” “小的明明是從云綺閣定的東西,明明都是一批貨,小的怎知那群殺千刀的竟然只在莊主大人要的那個蒲團上偷工減料?求管事還小的青白!” 聽著這些聲音,李管事更加煩躁。 “塞上。” 于是伸冤的喊聲變成了口齒不清的嗚嗚哀鳴。 李管事是一位有野心的人,走馬上任第一天就想著要力除舊弊,把膽敢糊弄莊主的人、以及背后的利益鏈條揪出來,沒想到審來審去,涉及到莊主日常用度,采購的無論什么環(huán)節(jié)都十分標準,完全挑不出一絲錯誤。 而負責法度的家丁的水平他是知道的,哪怕他只要隨口說一句“后院有只兔子意圖謀逆,罪無可恕”,那這群牲口就會義無反顧的把后院挖地三尺,最后一只鼻青臉腫的黃鼠狼哭著喊著跑過來自首“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只兔子!” 既然連這樣的人都挖不出來,那難道是沒有了嗎? “李管事,他們都昏過去了,要不要……”法度司的家丁頭頭走過來,畢恭畢敬地問道。這人面相普通,看起來就像個屢試不第的窮酸…… 如果沒有臉上那個眼罩的話。 “怎么,吳司長改行吃齋念佛了?”李管事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就隨口拒絕。 “那倒不是,只不過再打下去,說不定就死了……本來幾個賤民的命倒沒什么,但人死之前,有些不爭氣的會大小便失禁,小人怕弄臟了地面,便請示一下李管事,要不要拖下去繼續(xù)打?” 李管事雖然嚴厲,但賣身投效的賤民好歹是個人,他能虐待能責打,但要做到像眼前這位吳司長一般,就像膳堂談論如何給雞鴨去毛一般輕描淡寫,不帶煙火氣,他還是辦不到的。 手一抖,李管事也嚇了一跳,但想著自己是在很多號未來的屬下面前,忙正了正神色,聲嘶力竭地道:“這點小事還來問我?你……你不會自己看著辦!” “謹遵李管事吩咐?!眳撬鹃L普普通通的鞠了一躬,一揮手,讓自己的人拖著一群筋斷骨折,肢體呈不自然軟綿垂下的小廝離開了。 看著那些人腿拖出來的一地血痕,連那群最是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也嚇得屏息靜氣,再也不像剛才那樣東張西望。 李管事暗自平復了心情,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立下馬威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于是冷冷哼了一聲,讓自己的屬下給他們分配了職務和服裝,于是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下去了。 夏元熙假裝成一個少年的樣子,再有少許秘術改變了容貌和身材,旁邊的人也不曾起疑。 這也是隨著山莊勢力不斷擴大所行的無奈之舉,不斷增加的門人和客卿,以及流水一般的來賓,意味著需要幾倍于這個人數(shù)的下級弟子,以及更大龐大的雜役,這樣幾何級上升的缺口,已經(jīng)到了只招收當?shù)芈斆髑诳斓男『⒍疾粔虻某潭?,這些更遠地方的孩子是聽說了春神山莊靈草遍地,丹藥論斤,所以懷著一顆淘金夢不遠萬里而來,前幾任的管事曾因為大肆任用了這樣的人,為下人手腳不干凈的行為,挨了好些斥責。 正當李管事自以為恩威并施,手段過人的時候,夏元熙卻從其中慢慢分析一些流露出來的信息。 這個山莊似乎外松內(nèi)緊,雖然對于雜役幾乎不加甄別,可能那也是無奈之舉。 并且,夏元熙兼修魔道功法,對人的情緒為淡淡的敏銳感,對象是普通人的時候尤為如此,在她感覺,剛剛那些受刑的小廝神色不像作偽,那這么多同一批次的東西,唯有水火道人所用的出了問題,這于情于理都是一種匪夷所思的事。 另外…… 她看了看之前的吳司長離去的路。 似乎混進來的,除了她自己之外,還另有其人。 …… 另一邊,尹華韶托著乾坤玄元鼎傲視全場,在剛剛的戰(zhàn)斗中,他連敗二十幾名和他修為相當、甚至高過他的修士引得在場的人頻頻側目,首座的水火道人甚至驚喜地站起來,直接繞過主桌,快步迎向他。 “能得道友相助,真是貧道的福分??!”水火道人朗笑著,擺手示意侍女們端著一個個托盤走上來。 “老夫不才,只是家門中略有些薄產(chǎn),十多年前偶然路過洪池,見山川人杰地靈,便異想天開想要廣結天下好友,壯觀此地氣象,承蒙各位道友賞臉,老夫總算在此站穩(wěn)腳跟,心中感激莫名,無以為報,只能送上家中土產(chǎn),希望各位不要嫌棄?!?/br> 能讓水火道人特地提起的土產(chǎn),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東西?滿堂賓客都連聲稱“不敢”,恭維之聲此起彼伏。 尹華韶身邊的侍女將盤子端到他面前,與桌子相接時候,聲音沉悶鏗鏘,赫然是不知名的金屬所制,緊接著,她掀開了覆蓋在上面的金屬蓋,只見一個巴掌大,通體雪白的小嬰兒正躺在上面,似乎是四肢無力,嘴里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嚯!竟然是雪嬰?yún)?,莊主好大的手筆!據(jù)說這小東西來去如飛,在土中一刻可行數(shù)千里,也只有克木的金器才能夠讓它們老實。” “都說莊主非富即貴,果然傳言屬實,在下佩服佩服?!?/br> 尹華韶還沒反應過來,只見身邊的修士們已經(jīng)捧起金屬盤上的雪參娃娃,一口咬了下去。 那物似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靈智,被咬去的時候還發(fā)出了細若游絲的嗚咽,淡綠色的汁液緩緩滲出來,緊接著就被貪婪的嘴吸食一空,不一會就不動了。 “這……”尹華韶步入仙門以來,除了外出歷練,也就只在昆侖山上打發(fā)時間,陪伴他最久的就是夏元熙的兩個童子,紅葉和青霜,一位是楓樹精靈,一位是蒼松化身。 據(jù)他所知,昆侖認為哪怕是草木山石化身的精靈,成道比凡人更為不易,所以并不視為異類,連帶著飛禽走獸,只要潛心向道,脫去獸身,也能以道友相稱,絕不作為煉制法寶,丹藥的材料。 這也和古時人人稱頌的圣君所說:“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相近。 現(xiàn)在托盤上,那小嬰兒聽得周圍同類的慘叫,害怕的瑟瑟發(fā)抖,小豆子似的眼珠滿是恐懼,尹華韶只得嘆息一聲,趁人不注意,將它收入懷中。 殊不知水火道人早就注意到他了,這情況他也沒當場說,只是在之后挨個敬酒的時候,來到尹華韶身邊。 “尹道友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敬你一杯!” 雙方一飲而盡后,他才慢慢道:“剛剛老夫見尹道友將雪參藏于懷中,可否是不和道友口味,有招待不周之處?” “前輩多慮了,只是這物并不常見,晚生想帶回家孝敬師長。”尹華韶又不是腦殘,當然知道不可能當面說“我覺得這太殘忍了,難以下口”,這無疑是間接指責在場的所有人無情冷酷無理取鬧。而且,這么說也沒錯,這小東西蠢萌蠢萌的,至少夏元熙一定會喜歡。 “尹道友也太抬舉老夫了,適才尹道友使用的那鼎威力不凡,能拿出這等物品的師門,又豈會缺了幾個參娃?!彼鸬廊怂斓匦χ?,“既然道友有如此孝心,那老夫也不好讓客人餓著肚子?!?/br> 他隨手拿出一個小盒子,只有普通淡水蟹的身體大,掀開,盒中則是一枚桂圓大小的丹藥。 “華陽玉漿丹!” 一時間,這枚丹藥像磁鐵一般吸引了全場的所有視線。 尹華韶雖然不知丹藥的價值,但從別人的反應,還有彌漫四周的藥香來看,定然是非同一般的珍品。 “但是剛剛我也把雪參揣起來了……” “就憑你?明顯剛剛這位道友實力超群,讓莊主另眼相看,這才是重點,你就別做白日夢了。” 艷羨的竊竊私語變得嘈雜起來。 “晚輩無功不敢受祿,這東西……”尹華韶記得自己的任務,要是真的收了這東西,那不是變成人家羨慕嫉妒恨的對象,待會要打入圈子套話就不太容易了。 “長者賜不可辭,這次我要看著道友服下才放心。”水火道人笑瞇瞇道。 這要是再不吃無疑是給主人家沒面子,別說套不套得到話的問題,估計要當場就被趕出去…… 尹華韶別無辦法,只得連連稱謝,一邊將其服下。 …… 此時的夏元熙,今換上了發(fā)下來的青衣小帽,完全就是一副小廝打扮,和她一起的,還有三十多個少年等待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