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趙杼很滿意,準備回頭賞一下邢左。 邢左此刻正吊在壁xue上方悄悄往洞里看,冷風吹的透涼,鼻涕都差點流出來。 誰都沒他命苦!這么好的靠近王妃的機會,他愣是連頭都不敢露,幫王妃把箱子拿上來也只敢藏頭露尾的往洞里扔,可王妃卻根本沒有想過要看送箱子的人,這心啊,都快碎成餃子餡了…… 嗚嗚山風刮過壁xue,壁xue里卻很安靜,并且一點也不冷。 盧櫟耐心等著,直到過了一個時辰,他按了按尸體,“行了?!?/br> 招呼趙杼幫忙把覆尸布掀開一看,之前皮包骨的干尸竟然充盈飽滿了起來!除了脫落的牙齒和凹陷的眼眶,大部分皮rou平整浮起,不說與新死之人沒兩樣,但絕對跟干癟沒有關(guān)系了。 水鬼看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還能這樣?! 連趙杼都很驚訝,這個少年,到底還有多少手段?簡直一層又一層,剝開一層還有一層,后面永遠都有驚喜等著! 盧櫟神情也很興奮,伸手按揉了下尸體表面皮膚,“你們的防腐技術(shù)真棒!怎么配的藥啊,竟能把尸體保存的這般好!” 水鬼愣了愣,想說先生大變活人才厲害,簡直鬼斧神工! 盧櫟沒聽到答案,便意識到了什么,“哦對不住,我也就隨口一說,這樣的技術(shù)肯定不能外傳吧,我懂我懂……” 不知道尸體這等模樣能保持多久,事不宜遲,盧櫟快手快腳的將襯尸紙覆在尸體身上,把小木罐里趙杼碾碎的渣掏出來,捏成一個個薄薄的餅子,在火上略烤一烤,隔著襯尸紙貼到尸體身上。 當然這貼在哪里也是有講究的,比如要害,重要xue竅,以及盧櫟觀察過后認為可能存在傷痕的地方。 如此又近兩刻鐘時間過去,盧櫟方才取下糟餅,揭開襯尸布。 尸體又大變樣了。 最初它是個干癟白尸,之后皮膚漲起飽滿,膚色白中偏黃,現(xiàn)在……身上出現(xiàn)明顯青淤,一塊一塊十分明顯,仿佛想講述生前都遇到了什么。 “大哥——”水鬼看到屠通這個樣子,立刻跪下了,聲音顫抖眼眶微紅。 盧櫟見他如此表現(xiàn),便問,“屠通新死之時,你可是見過?” 水鬼努力瞪著眼睛讓自己別掉眼淚,“見過的,大哥初入棺材時,就是這個樣子。” “很好?!北R櫟點頭,眼神中有滿意之色,這說明尸體并未被動過。 他蹲下來,開始仔細查驗死狀。 死者四肢,肋骨皆有骨折,骨折痕跡干癟時并不明顯,幾乎未有發(fā)現(xiàn),飽滿軟陷后卻非常清晰,有兩處背后骨頭露出,斷裂處干黃,未有血蔭,其上皮膚亦未有淤痕,傷口斷裂面整齊干凈未有縮卷……這是死后傷。 活人被倒塌重物壓死,尸體必會兩眼突出,舌頭伸出,兩手微微握拳,全身因為淤血凝積而呈很重的紫黑色,可屠通尸體并不是。 眼,舌,手,淤痕皆不符,身上青淤明顯,面積卻不大,數(shù)量也很少…… 這是怎么回事?死者并非塌壓死,死前受過傷?還是死的半透之時遇塌壓? 盧櫟眉頭蹙起,表情凝重,吳浩說的沒錯,這屠通之死并不簡單。 繼續(xù)查看,尸體表象卻看不出更多,盧櫟沉吟片刻,偏頭看向水鬼,“我需要解剖?!?/br> 水鬼驚的身子一抖。 剖尸啊……那可是大哥! 不過上來之前二當家曾指示過,此仵作年齡雖小,手上卻有絕活,曾在蜀中山陽小縣施剖尸剜心驗死絕技,如果他提要求,可照做。 水鬼不敢違背命令,咬緊了牙齒,艱難的說,“先生……請便?!?/br> 盧櫟點點頭,“多謝理解?!?/br> 趙杼打開解剖工具箱,盧櫟取了一支鋒利度良好的解剖刀,劃向尸體表面—— 解剖幾次,盧櫟的動作順序趙杼幾乎了然于心,已經(jīng)能跟上盧櫟動作幫忙遞工具了。 第一次見到這等場面的水鬼如之前所有人一樣,非常不適,時不時奔到壁xue邊嘔吐。倒吊隱藏在壁xue頂上的邢左抱著胳膊慶幸,還好自己聰明,沒掛在下面…… 尸體死去三年,防腐技術(shù)再好,內(nèi)臟也不可能和新死之時一樣,盧櫟以為找線索會很艱難。 好在他足夠細心,尸體表征也算明確,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尸體口腔,食道,胃部皆有凝固性壞死,顏色呈現(xiàn)灰白;結(jié)腸腫脹,壞死;腎臟腫大,同樣呈現(xiàn)類似的灰白色。 盧櫟并沒有取任何器官,粗粗一看心里便有了答案,再扒開脊骨,看到內(nèi)里已干枯的髓質(zhì)呈暗紅色后,更加確定了。 “屠通雖遇塌壓,但遇塌壓前他已經(jīng)死了,或者說,遇不遇塌壓他都得死?!北R櫟眼眸沉靜,聲音平穩(wěn),“致死原因為中毒?!?/br> “中、中毒?”水鬼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很快蹦了起來,眼神陰鷙,“什么毒!”大哥竟真是被人害死的! 第100章 駱氏 盧櫟開始整理死者內(nèi)部臟器,縫合。死者表象為明顯的金屬汞中毒,汞在古代,好像稱為…… “水銀?!?/br> “水銀?”水鬼面容陰狠,眼珠轉(zhuǎn)動,好像在過濾任何一個殺害大哥的可疑人物。 盧櫟回想著之前學過的知識,古代水銀是如何提煉來著?好像是用朱砂…… 他偏頭看趙杼,“趙大哥可知水銀如何而來?” “丹砂,隔水煅燒,有‘上火下凝法’和‘下火上抽法’兩種,工藝并不復雜,有丹砂礦即可提煉?!辈贿^水銀用處不多,用量也極小,多用于防腐工藝,并不常見,趙杼問盧櫟,“你確定是水銀中毒?” 盧櫟點頭,“九成把握?!?/br> 水鬼還未想出頭緒,盧櫟干脆問他,“水鬼,這興元附近,何處有丹砂礦?” 水鬼愣了愣,突然咬牙切齒,“就在離此五里,有個小黑山,山中赤黑,出丹砂礦!有小黑山村民便以提煉此為生,我怎么就沒想到!” 他狠狠捶石壁,“定是那里的人害了我大哥!” 盧櫟搖頭,“兇手是誰,還需證據(jù),據(jù)我所知,這小黑山非常貧窮,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會愿意往里走,屠通可是去過?” 水鬼仔細想了想,“從未聽說過?!?/br> “所以么……” 盧櫟將尸體整理好,與趙杼一起將人重新抬進棺材,揉了揉后腰,“尸體已驗完,接下來要找旁的證據(jù),倒是沒必要在此了。我欲下崖,你呢?” 水鬼深深看了屠通幾眼,將棺材蓋蓋上,“先生請便,我給大哥燒些紙錢便也下去了。此時已過午,二當家約摸會在東側(cè)竹樓,先生可去尋。” “如此,我便告辭了?!?/br> 盧櫟打算的很好,轉(zhuǎn)身卻對著兩個箱子發(fā)了愁。他的東西,他知道多重,反正他一個人是提不動的,可趙杼要抱著他下崖,哪里還有手拎它們? 少年眉眼糾結(jié),仿佛面對著天大的難事,趙杼好笑,把人撈進懷里,“有人收拾,放心?!?/br> 盧櫟立刻想起來,“你的手下?” 趙杼頜首,抱著少年往外走。 盧櫟卻眼睛亮晶晶,“是洪右么?不對,洪右跟著少爺呢,那是誰?說起來我只見過你一個手下,還有誰啊,引我見見啊啊啊——” 趙杼又是一個預告都沒有,直直往下跳,盧櫟驚叫連連,下意識用力摟住趙杼。 兩個人胸膛貼的緊緊,縱使山風嗚鳴,也能聽得到彼此的心跳。 盧櫟又玩了一把失重刺激加穩(wěn)穩(wěn)落地,興奮的不行,喉嚨都有點啞了,熠熠生輝的雙眸卻一點未變,“下一次還要!” 趙杼一臉‘土包子也就這點要求’的嫌棄,“好。”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對盧櫟越來越牽就越來越忍讓,眸底也漸漸生出一種叫做‘寵溺’的情緒。 無人察覺,無人提醒,它已經(jīng)在意識海洋里扎根,長大…… 山下升龍會仍然在繼續(xù),氣氛比之前更加熱烈,或者說更加暴烈。大概進行到了關(guān)鍵時刻,比武臺上血跡遍遍,臺下的漢子吼聲更眾,甚至有廝打跡象。 趙杼耳力好,便同盧櫟解釋,“賽事過半,有些幫派已失去資格,有些進入最后對決,大家火氣都很大?!?/br> 路一如既往的堵,盧櫟摸摸癟癟的肚子,干脆和趙杼一起離開人群買些小食吃,“少爺在哪,你可有看到?” “沒有?!壁w杼從盧櫟碗里挑過他不愛吃的,再從自己碗里挾了幾塊rou過去,“洪右跟著,他丟不了?!?/br> “嗯嗯!”盧櫟眉開眼笑的吃東西,覺得趙杼這朋友簡直不要太貼心,以后誰要跟了他一準幸福?。?/br> 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比武臺上打斗,肚子填飽后,盧櫟拉著趙杼的手往竹樓的方向走,“你可抓緊我,別再讓人給分開了?!?/br> 趙杼知道他是擔心發(fā)生之前那樣的意外,可這話說的很有些曖昧,他又忍不住往偏里想,小白眼狼這是多想霸占自己! 腦門擠出了汗,盧櫟才成功穿越人海,朝竹樓進發(fā)。 他猜水鬼肯定比他早一步找到吳浩,并說明了情況,或許人家還要就此事進行商議,所以他并不著急,慢慢溜達著。 誰知他還沒到達竹樓,先遇到了屠通的夫人,駱氏。 駱氏抱著孩子從斜里青石徑走來,正欲走往竹樓,一拐彎,與盧櫟二人打了個照面。 駱氏頗為冷艷的點了點頭,準備與二人錯身,盧櫟卻喚住她,“駱夫人?” 駱氏有些意外的停住,“妾身姓駱,敢問閣下是……”她并不認識盧櫟趙杼。 盧櫟也未直言,扮鬼臉逗依在她懷里的小娃娃,“夫人不認識我二人,我二人卻認識夫人,夫人本事出眾,我二人很是敬佩,如此偶遇,心內(nèi)激動,便喊了出來,還請夫人不要介意?!?/br> 懷里的孩子露出小牙笑的開心,駱氏緊了緊孩子衣角,面上略帶出笑意,“不過是運氣好,托兄弟們的福罷了?!?/br> 駱氏相貌冷艷,就算嘴角眉梢露著笑意,隱藏在幽幽杏眸底的防備也未降低,盧櫟仔細觀察著,覺得駱氏一點也不像吳浩描述里的女子。 吳浩描述里,駱氏溫柔小意,初嫁與屠通時,還經(jīng)常吃醋,甚至沒腦子似的與屠通外面養(yǎng)的女人撕破臉鬧,就算接手幫務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帶兒子江邊散布從不出門。 可這駱氏面上乖巧,眸底精明只要用心都能看得到啊…… “夫人謙虛?!?/br> “公子要去何處?妾身讓路與你?!?/br> 盧櫟正仔細看著駱氏懷里孩子,并沒有看著駱氏,聽到駱氏說話聲音突然明白了。 駱氏有一管好聲音,柔柔如水,切切如弦,婉轉(zhuǎn)嬌柔,有種獨特的韻味?;貞浄讲艓拙湓?,不看人只聽聲音,駱氏給人感覺的確是溫柔似水。 而一個人的聲音是她表達效果最好的體現(xiàn)。比如趙杼說話,不管他面色多么傲神情多么冷,盧櫟都喜歡聽,不為別的,蓋因趙杼聲音實在太美,聽著就是享受,為了這聲音可以暫時忍受一切缺點,有時還會有這個人很溫柔的錯覺。 駱氏也一樣,如果她刻意表達親近,溫柔,再稍稍隱藏下眸底意圖,怕是誰也不會多想。尤其黑幫,可都是男人聚集的地方。 男人總是瞧不起女子,也總會被厲害女子設計掌握。 “這娃娃長的真好,細眉俊目,長大了怕是個翩翩佳公子。聽聞屠幫主濃眉大眼很是英氣,孩子大概像夫人您了?!北R櫟將小娃娃逗的咯咯笑,話音很是隨意,“聽口音,夫人不是本地人?” “的確不是。妾身幾歲上就來了興元,家鄉(xiāng)何處都不記得了,”駱氏柔柔看著盧櫟,“在興元從小長到大,從沒人說過妾身還有口音,妾身自己亦不不知道,這位公子長著一雙好耳朵呢?!?/br> “夫人過獎?!?/br> “公子聽著妾身是何處口音?”駱氏聲音悠緩似有些期待,“孤身似浮萍漂泊,妾身也想知道根在何處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