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jié)
第279章 秘密 高誠橫死街頭是兩天前的事。 若兇手是外面的人,那肯定進不了侯府;若兇手在侯府中,殺完人會很可能下意識處理自己存在過的痕跡,遂盧櫟覺得高誠房間里有線索的可能性比較小。 但可能性再小,查案的人也需要看一看。就算找不出任何與命案有關(guān)的線索,能對死者性格,習慣,愛好多了解一些也是有幫助的。 所以盧櫟提出查看高誠房間的要求。 張氏表情鄭重的答應(yīng):“自然可以?!辈贿^她沒有親自相陪,叮囑崔治好好待客,并請外院總管幫襯,不許怠慢了。 盧櫟幾人都表示理解,身份最尊貴的趙杼也沒有任何不滿。 一來雖然是條人命,也不過是個下人,主家太重視反倒顯得跌份兒;二來張氏是婦道人家,還是寡居,事發(fā)突然心神不穩(wěn)也是正常;三來張氏從今早開始情緒起伏就很大,還有些失態(tài)舉止,你總得容人家整理整理,洗洗臉換個衣服順順心緒什么的…… 侯府地方大,也不差錢,對下人并不苛刻,如張誠這等做到管事級別的下人,可以單獨擁有一間倒座里最敞亮地勢最好的廂房,或者府里偏僻角落的小小院子,二選一。 高誠選的是小小院子。 即是與下人住的,環(huán)境上就差了很多,說是小小院子,其實地方非常小,就是單獨一間廂房,房前用青磚圍起來一小片地方充做院子,站幾個人都嫌擠。 而且地方也很偏僻,幾乎全部靠著侯府圍墻。 沈萬沙與盧櫟咬耳朵解釋,一般像侯府這樣的大家大戶,府中護衛(wèi)分班巡邏,一天十二個時辰不能斷。有底蘊的大族便罷了,崔洛這種因運氣好封侯的,不做官,不行武,手里沒權(quán),沒兵,連世仆都沒有,護衛(wèi)大半買來,或許以重金雇傭,自然不如從小訓練的家仆那般認真仔細,家主需要想其它方法,增強安全防范。 將靠墻小小院子分與有頭臉的下人住,便是方法之一。 能做到管事的,不說耳聰目明,處事機變肯定是有的。若夜里聽到什么不好動靜,不管想攬功升官,還是害怕失去現(xiàn)在位置,這些人都會站出來,想辦法妥善處理。 小院子蓋于隱蔽之處,全部靠著侯府墻,即不影響府內(nèi)景觀,又能多一道防護,何樂而不為? 盧櫟很有些驚訝,還能這樣啊…… 沈萬沙搖著扇子,得意眨眼,“主子總是比下人聰明么?!蹦苷叨鄤?,一個人能干兩種活甚至更多,主家愿意用,也愿意給予更好的待遇。 可這樣做也并非沒有缺點。 盧櫟明確點出:“若下仆與外人勾結(jié)——”危險性就更大了。 沈萬沙也承認,但這不是沒辦法才這么做的么,若是護衛(wèi)力量足夠,主家也不會如此。而且下人害主刑罰甚重,一般下人不大敢做這樣的事。 兩人一路說著話,就到了高誠院子門口。管家低頭推開門候著,崔治請趙杼等人先行。 院子……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小。 “咦?鎖著門吶?!鄙蛉f沙扇子指著廂房門上大鎖,問管家,“有鑰匙么?” 管家搖搖頭,“管事房間配鎖,鑰匙并不交于府中?!?/br> “那就只有高誠自己有了?”沈萬沙歪頭,“那高誠自己把鑰匙丟了怎么辦?或者他犯了事,府里需要搜查他房間怎么辦?” 管家肅手恭敬回答,“真有那時,尋個厲害鎖匠挑開,若還不行,砍了便是?!?/br> 沈萬沙想想也是,鎖頭才多少錢一把?他走到赫連羽身邊,摸向他腰刀。 “做什么?”赫連羽怕少爺受傷,不欲他摸利刃,按住了他的手。 沈萬沙指著鎖頭,“把這鎖砍了啊!”這還不懂,多明顯!少爺?shù)植贿^赫連羽力氣,索性收回手,眨眨眼,“要不你來?” 赫連羽對此倒沒意見…… 豈知他們兩個說話時,盧櫟與趙紓已經(jīng)走近房門觀察門鎖……“果然如此。” “怎么了怎么了?”沈萬沙甩開赫連羽,跳上前來。 盧櫟指著門鎖,“你看,這鎖并沒有鎖好,只是掛著?!?/br>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趙杼,清亮雙眸里滿是笑意。趙杼眼睛也太利了,一下子就看出來鎖未鎖,他還不信,走過來一看還真是! “唉呀還真是!”沈萬沙指著黃銅鎖虎頭的部分,“這縫太細,不認真看還以為鎖好了呢!” 不過這沒鎖好,是高誠離開前大意,還是……有別的原因? 總之,不用砸了。 趙杼將鎖拿上來,遞給崔治,讓他使人收好,其他幾個人推開房間,進去了。 這一進去,大家齊齊怔住,誰也沒敢動。 因為現(xiàn)場實在太震撼! 桌椅是倒的,杯壺是摔碎的,各樣東西散落一地,連床帳都被撕了下來!這個房間不小,家具物什也不少,可所有東西都不在本來位置,整個房間仿佛經(jīng)歷一場暴風雨般,亂的不行! “這是……”沈萬沙眼睛瞪的溜圓,“被小偷光顧了?” 赫連羽揉揉他的頭,“也有可能是兇手?!睉阎豢裳哉f的目的來找東西…… “即是兇手,找完為什么不把現(xiàn)場收拾了?”沈萬沙不服這個猜測,“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殺了人么?” 留下的痕跡太多,太容易出破綻被抓住了好嗎? 赫連羽桃花眼綻滿笑意,“是是,少爺說的對。”他也是隨口一說而已。 盧櫟已經(jīng)開始避開地上的東西,小心翼翼走動,觀察房間內(nèi)環(huán)境。 趙杼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臉肅然。 崔治……崔治是個還未過這種事的少年,沒什么經(jīng)驗,只盡量繃了小臉,一派嚴肅,隨時注意著幾個人動作,有什么要求。 盧櫟環(huán)繞房間一周,感覺有些怪異。這房間里東西倒的太全乎,但凡小件都倒了,便是別人找東西,也不需要如此破壞吧?他見過入室偷盜現(xiàn)場,像桌椅這種東西,薄薄木質(zhì)沒有抽屜暗格明顯不可能藏重要物品,除非遇到人們爭執(zhí)動手撞上去,一般不會倒。 這里連床帳都被扯了下來,只墻角一排柜子站著,是體積太大太重,不方便動手么? …… 趙杼看完四下,走到盧櫟身邊,對著房間里唯一站著的柜子。 這柜子做的很大,又高又長,下面儲物,上面擺放賞玩之物,多是瓷的木的,現(xiàn)在瓷的全部摔碎在地上,木頭的還能看出個囫圇樣子。 他伸手摸摸柜子表面,指腹上沾了淺淺一層塵印。他先自己看一眼,又將塵印展示給盧櫟,“房間上一次打掃,在五日之內(nèi)?!?/br> 盧櫟給了趙杼一個‘很贊’的眼神,問管家,“高誠為人可勤快?” 聽話辯音,管家一直在房間里,當然明白盧櫟意思,“只要不是喝醉了,高誠勤快又愛干凈,出門之前還特意把房間收拾了一遍,好多人看到他提水?!?/br> 既然大掃除,就不可能只擦別處偏漏了柜子。柜子用來放賞玩物品,現(xiàn)在所有東西被掃落在地,對光細看,柜子上灰塵痕跡均勻,就像上面沒被放過東西一樣。 房間這么亂,肯定不是高誠自己刻意所為,否則不必多此一舉打掃收拾,直接下手便是,這房間狀況,必是旁人所為。 柜子上灰塵痕跡太過均勻,沒有深淺之分,所以柜上東西掃落的時間,當在清潔整理后不久……也就是說,高誠剛剛做完大掃除,在灰塵還沒來及淺淺鋪一層時,柜上東西就被扒拉了下去,一直保持到現(xiàn)在。 而高誠做完大掃除就直接外出辦事,沒有回府,死在了朝陽大街巷子口…… 這個時間點比較微妙,若說小偷小摸很有些牽強,還真可能與高誠之死有關(guān)。 如此,兇手可能就是侯府中人了。 …… 大家各自發(fā)動腦筋觀察,突然管家‘咦’了一聲。 崔治不解,“怎么了?” 管家指著窗臺上幸存的,未被掃落的蓮花形燈盞,“這燈油……好像用過。” “用過不是很正常?”崔治更不明白了。 管家搖搖頭,“因高誠要外出收帳,為多賺些月錢,最近半個月加了份晚班,每日傍晚起來,做事加值夜,第二日晨間差事做完,近午才會休息,所以這燈油,是用不上的。他自己也說,反正出門坐車,車里有的是時間補眠,能多些月錢,省份燈油,十分劃算?!?/br> 沈萬沙好奇了,“所以他最近沒點過燈?這燈被點過……一定是兇手!” 難道兇手是晚上來的? 少爺肅然提醒盧櫟:“需得好好問侯府下人夜里口供?!?/br> 盧櫟頜首,表示認同。 崔治看著亂糟糟的屋子,心情也很亂,“屋子這么亂,是有人與高誠起過爭執(zhí)么?” 沈萬沙眼睛倏的睜大,“對??!有人爭執(zhí)打架,房間也會亂么,不一定是遭賊!” “可能性不大。”盧櫟搖搖頭,否了,“若是爭執(zhí)推搡,能亂成這樣,架打的肯定特別兇,打的那么厲害,雙方不可能一點傷都不受,哪怕蹭破點皮,也會留下痕跡,可房間里并沒有?!?/br> 趙杼附和道:“墻,桌椅,地面,沒有人類撕打,拖拽,碰撞痕跡……看起來更像找東西,而且蓄意破壞?!?/br> “那就是要找的這東西非常重要了……找不到心里不爽,所以弄這么亂?”沈萬沙摸著下巴,“什么東西這么厲害?” “自然是好東西?!贝藭r赫連羽已經(jīng)走到柜子前,盯著角落處笑出聲。 沈萬沙湊過來,“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赫連羽指著柜子深處一點紅,“看到了么?” 沈萬沙看到了,但是……“不懂?!?/br> 赫連羽又指了指地上碎的沒碎的一堆東西,“可有紅色的?” “沒有。”沈萬沙搖搖頭,搖完就明白了,清亮大眼睛瞪的溜圓,“這里原本有個紅色的東西,被拿走了!” 他趕緊招呼盧櫟,“小櫟子快來看!” 盧櫟與趙杼本就在柜子另一頭,此刻走過來一看,俱都一臉明悟。 柜子深處有一抹紅,手指過去摸一摸,也能沾到一絲,痕跡很新,顯是最近造成。 趙杼摸完還搓了搓,聞了聞,“像是剔紅漆器?!?/br> 就是可惜痕跡太少,不能分辨是什么東西。 …… 盧櫟本以為此次到死者房間不會有太多收獲,結(jié)果收獲一大堆。 比如高誠之死很可能是侯府中人所為,有人在夜里到這個房間拿走了一個剔紅漆器,雖然不知道這漆器是什么,有什么用,但它肯定很重要,重要到這人尋找的太費力氣,憤怒之下把整個房間的東西都禍禍了一遍…… 另外,赫連羽研究了下那枚掛在門上的鎖,那是個精巧虎頭鎖,沒有鑰匙一般工匠都很難打開,這人能進到房間,很可能掌握了死者鑰匙。 所以,只要回頭找找看,死者身上若沒有鎖頭鑰匙,兇手與制造房間混亂的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 幾人剛看完房間,張氏就派人來請,去府衙認尸的下人回來,說死者的確是高誠。 盧櫟幾人對視一眼,隨傳話之人走回正廳。張氏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安坐主位,一邊同盧櫟招手,一邊指著廳前站立的小廝,“有什么問題,皆可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