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倒掛樹上下不來,風一吹,搖啊搖,風一停,她也停。可是路過的人啊不要停,因為jiejie她在笑,還看著你?!?/br> ☆、第48章 殺人童謠(十二) 第四十八章殺人童謠(十二) 似有幽幽鬼音在村莊中回響,可誰都知道這是幻覺,但卻阻止不住幻覺在腦海中低聲吟唱。 蘇云開輕嘆,轉(zhuǎn)身對祝長榮說道,“麻煩村長安排一間小屋,當做驗尸房?!?/br> 祝長榮一口答應,村民卻又鬧了起來,“不能進村,又不是本村的,這外姓的死人進了村如何了得?!?/br> 蘇云開也不想再讓村民憤怒,否則衙門辦事也會有諸多不利,“在村外安排也可?!?/br>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祝長榮也不吼了,想了想便帶他們往村外走。 冰涼的尸體被放置在村外一個原本當做牛圈的小屋里,村人讓步妥協(xié),允許他們?nèi)ラ艠淠前讶藥ё?,但不能進村,怕沾了晦氣。 常德的致命傷在脖子那,許是剛死不久就被人倒掛在樹上,所以鮮血淌落,像無數(shù)血條交織在這漢子臉上。此時血已凝固,更像血網(wǎng)滿鋪,連沾了血的頭發(fā)都凝結(jié)成團。 明月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慘的死狀,這種死法她見過,被人硬生生割斷喉嚨,但被倒掛起來的,她卻還是頭一回見。 身邊的人死去遠比看見一個陌生人的離世更震撼更難受,明月用清水擦去他臉上的血跡,水盆都被染成了紅色,在小屋里散發(fā)著血腥味。 她一一唱報著常德的傷口,查遍全身,才道,“常叔大拇指的指甲幾乎脫落,依照脫落的方向來看,當時應該是用力抓住了什么東西,導致指甲有外翻跡象?!?/br> 蘇云開往那看去,常德的拇指指甲已撕裂一半,往后翻倒,“人拼命掙扎的時候,會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br> “那他抓住的肯定是兇手。” “不可能是地面?” “不可能?!泵髟聦⑺氖终铺崞?,讓他可以更仔細的看清那指甲,“他左手從衣服到手掌都是泥,但右手卻很干凈。而根據(jù)他口鼻周圍的淤青來看,我想,當時兇手正面將他壓制在地,一手捂住他的口鼻阻止他呼救,另一只手將他的左胳膊壓在地上,所以左手無法抬起反抗,只能就地抓住能抓住的東西,導致左手臟亂有泥。可右手的情況完全不同,沒有被壓制的情況下,他肯定用力反抗過?!?/br> 那指甲縫隙的確很干凈,不敢是手掌,連整條右胳膊的衣服都很干凈,沒有摩擦的痕跡。 如果是這樣的話……蘇云開想,兇手大概只是一個人。 明月細看完,才道,“致命傷是在脖子,他的兩手有傷,身上也有淤青,想必生前跟兇手搏斗過?!彼龑⒊5律砩系臇|西和衣物又細查一遍,不解道,“常叔的傷很多,但都是小傷,能出血的地方,應該只有脖子。脖子周圍的衣服也的確是沾血了,可是奇怪的是,為什么他的膝蓋上有一抹血。” 蘇云開也隨之去看,在膝蓋那處的褲子上,確實沾了血。但它的周圍,甚至整條褲子,都沒有任何血跡。他用手指揉搓那血跡,已經(jīng)干了,顯得紫黑,“常叔是什么時候死的?” “死去的時辰大概是在戌時過半,從逆流凝結(jié)在臉上的血來看,在常叔死后不久,兇手就將他倒掛在了樹上。” “可是外出喝酒的醉漢回到村子發(fā)現(xiàn)常叔的時候已過亥時,那就是說,那個時候兇手已經(jīng)離開榕樹下一個時辰了?!?/br> “對。” 蘇云開問道,“是被什么所殺?” “傷口非常不均勻,深淺不一,不是利器,也不像是不鋒利的小刀所致?!泵髟?lián)荛_那血rou模糊的傷口細看,□□中,夾了一些細碎東西。她用指肚取了來瞧,兩指微磨,有些硌人,“是碎石,有可能是比較鋒利的石片所刮。但一般人都不會帶塊石頭在身上,所以我想,他應該是死在石頭比較多的地方?!?/br> 蘇云開說道,“榕樹下的石壁被敲開那天已經(jīng)全被清理走了,周圍也沒有亂石,所以常德不是在那里死的,而是在別的地方,是兇手故意將他搬到了那里。他手上的傷很像是被什么東西綁過,滿是淤青,他不是傍晚就不見了蹤影么……我想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被兇手綁起來了,而在一個時辰前,才遇害?!?/br> “為什么要費那么大的勁搬到榕樹下,還要倒掛……”明月突然明白過來,已覺駭然,“兇手是想讓鬼jiejie的童謠變得更加真實么?可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蘇云開輕嘆,“他的目的不是已經(jīng)顯露一半了么?” 明月不解。 “榕樹村的人對鬼jiejie很敬畏,但官府屢次都說那意外死去的三人與童謠無關,村民也就半信半疑。但如今成真,村民心中恐懼,就會阻攔我們查案。剛才你也看見了,村民們可不就是阻攔我們,甚至還要將我們趕走?” 他這樣一說明月才想清楚,不由握了拳頭,咬牙道,“兇手為了趕走我們,就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給殺了?” 蘇云開默然,知道她憤怒,說道,“找到兇手這么做的真正目的,讓常叔泉下安息。” 事已至此唯有這么做才是最好的方式,明月慢慢松開拳頭,重重嘆了一口氣,又道,“那樹洞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這么重要?!?/br> 蘇云開搖頭,“我想,藏箱子的人是制造童謠的人,但卻未必是殺常叔的人。” “嗯?” “童謠出現(xiàn)了半個月,可他們也不過是下毒,下的還是嚇唬人的毒,如果真要下毒手,早就這么做了,況且箱子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走,他們沒有必要這么做。所以我暫時猜想,他們是兩伙人。一伙是盜賊,一伙是殺人犯。”蘇云開又道,“常叔個子并不矮小,力氣也不小,但他的身上沒有太多傷痕,說明兇手很快就將他制服捆綁,甚至讓他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梢妰词至夂艽?,否則無法將常叔搬到這里還吊到樹上?!?/br> “可如果是像你所說,是那三人盜賊所為,那三個人要壓制一個人也很簡單的。” 蘇云開看看外面,俯身低聲道,“我在下午的時候就派了三個衙役去分別跟蹤祝安康安德興和孫賀他們,但方才我問過,常叔出事的時候,他們?nèi)硕荚诩依?,沒有外出?!?/br> “會不會是障眼法,其實人已經(jīng)離開了?” 蘇云開聽她這么猜,頗覺意外,倒是不錯,會想案子了,“這么猜很對,但我特地囑咐過衙役們要看見他們的人,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當時的確是在?!?/br> 明月將白布為常德蓋上,說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難怪榕樹村的人人心惶惶的。有人要利用童謠的意思來殺人,那只怕常叔不會是最后一個,如果我們還不離開,卻又無法立刻找到兇手的話?!?/br> 蘇云開也覺得這件事進退兩難,如果再死傷一人,村民只怕要暴丨動了,唯有盡快找到兇手,才能阻止這未知的兇險。他往外面喚了聲“白捕頭”,守在外面的白水就推門進來了,一見那白布下的人,神情微悚,走上前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告訴許大人和村長,讓他們出面囑咐衙役、村民出行一定要結(jié)伴。還有,那童謠如果還有人傳唱,也盡早制止,免得被兇手利用,擾亂人心。” “是?!卑姿鸵x開去外面告知,又想起一事來,轉(zhuǎn)身說道,“大人,之前我去讓許大人來村里時,曾聽他提起過一件事,一直想要說,但因故忘了。” 那“故”就是跟秦放的事,擾得她的心都亂成一團麻線。 蘇云開看她,“你說。” “之前許大人來榕樹村的時候也聽見了童謠,他說那童謠的調(diào)子是來自他的老家袁州,但被人重新填了詞變成鬼jiejie?!?/br> 蘇云開眉頭微擰,“袁州……那里離榕樹村少說也有七八百里?!?/br> “對,而且許大人說了,在城里沒聽過這調(diào)子,倒是在榕樹村聽見了。”白水補了話說道,“屬下想,會不會是有誰在袁州聽了這曲子,然后再編了詞,這樣的話找到誰去過袁州不就可以知道填詞的人是誰了?” 蘇云開細想片刻,雖然難度很大,但未嘗不可,“你偷偷調(diào)查,不要讓人知道。另外,你叫許大人來找我,我要問清楚曲子的事。” “是。” 白水領命出去,停尸房也冷清下來。兩人隨后出去,明月想了想說道,“不知道衙役們找到了兇殺地沒,我想過去看看?!?/br> “一起吧?!?/br> 明月猜想常德被殺的地方離榕樹不會太遠,榕樹外面就是郊外了,雜草樹木荊棘都多,要想藏一個人不是難事。走著走著她倒想起個問題來,“你說常叔可能是傍晚就被人綁住了,可他是一個多時辰前遇害的,那為什么兇手要隱藏這么久才下毒手?天一黑不就可以這么做了么?” “或許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雖然天黑了,但村口還有人進出,兇手怕暴丨露。一個是兇手不方便那個時候殺他?!?/br> “不方便?” “兇手既然知道榕樹村哪里能藏人,哪里能殺人不被人所知,那他對村子肯定很熟悉,那就很有可能就是村子里的人。既然是這樣,如果一個人突然消失半個一個時辰,那會不會被人懷疑?” 明月了然,“所以必須得等到睡覺的時候,大家都躺下了,就算偷偷溜出去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懷疑。而且村里不少人都是一個人一間房,就算一一排查,別人說沒有人證,那你也沒有辦法肯定對方就是兇手,畢竟大家都在睡覺。” 蘇云開輕輕點頭,這也就是為什么他沒有去詢問村人的緣故。兇手既然能將一個人藏一兩個時辰不被人發(fā)現(xiàn),必定是個心細之人,單憑排查誰不在屋里睡覺,幾乎已經(jīng)可以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你心里有沒有懷疑的人?” ☆、第49章 殺人童謠(十三) 第四十九章殺人童謠(十三) “有。”蘇云開緩聲,“或許是因為太過巧合,所以心里總有一抹疑云散不去。嫌犯之前一直沒有殺人,但是在開始調(diào)查樹洞贓物的時候就出現(xiàn)了兇殺案,而且很明顯是為了要驅(qū)趕我們。但寶藏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藏東西的人完全沒有必要這么做,所以我們是踩到了兇手的底線了。” “那是贓物的主人所為?那個神秘的托鏢人?” “這倒未必,我之前說過,贓物對托鏢人很重要,但是也見不得光,贓物出現(xiàn)沒什么,倒是攤上一條命案,事情才會更復雜嚴重,官府也勢必要追查到底,贓物既然不能見光,托鏢人為什么要做這種砸腳的事?” 明月深覺自己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他說了這番話她才理順了思路,“也就是說,托鏢人不是兇手,藏寶箱的也不是兇手,兇手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保護寶箱,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頓覺頭疼,“完了,一分析竟然又多出個案子。” 案中案中還有案,明月覺得這種費腦子的事還是交給蘇云開想吧,她越想越亂。 蘇云開也想不通兇手目的何在,那人到底在掩飾什么? 他已經(jīng)吩咐了衙役在榕樹附近找尋常德被殺的地方,既然是被害不久就被人吊在樹上,血也為凝固,那必然就是在那附近,想必很快就會有衙役來稟報。 果然,兩人還未走到村口,就有衙役來報,說找到那個地方了。 常德遇害的地方與明月所說的不差,那兒是一片無人耕種的荒地,之前被人當做燒制瓷器的地方,如今亂石散落,還有不能忽視的血痕。 衙役是從榕樹附近沿著血跡一路找到這里的,傷口在喉嚨,血流了很多,灑成一條血路,在夜里看得并不太明顯,但可見兇手的殘忍。 明月順著血跡往前走,找到一處血水灘,再往前看去,已經(jīng)沒有血的痕跡,看來這里就是常德被擒住殺害的地方。許是掙扎過,地上石頭都被拱開一個坑,大致的摩擦痕跡跟常德背上的傷吻合。 “常叔是在這里遇害的?!?/br> 蘇云開往四下環(huán)視,周圍雜草奇高,剛才進來如果不是事先撥開了灌木叢,還以為無路可來。他走到那燒制瓷器半坍的石洞外,見那石壁有些許磨損,上面還掛有細絲,跟常德所穿衣物的細思相同,“這里應該就是捆綁常叔的地方?!?/br> 明月也過去瞧看,捻了絲線來瞧,見有一處掛了指甲片大小的衣物碎片,輕輕嗅了嗅,說道,“常叔沒事喜歡喝兩口,身上常帶有酒味,這碎片也有,氣味差不多。只是奇怪,為什么常叔被人拖進這種地方來,卻沒人看見,當時天還沒有黑吧?” 蘇云開細看周圍,半晌才道,“常叔不是被人拖進來的,而是自己進來的?!彼噶酥高h處一個半碎瓷器里的小水坑,“這幾天沒有下過雨,這里也是一片荒地,無人行走,不如方才我們碰見的小水坑,恰好兩邊都是田,里面盛了水也不奇怪,但這里不是?!?/br> 明月等著他說下去,誰想沒有,還見他停頓,倒是旁邊的許大人補充道,“大人是在說,那車夫是想尋個地方方便,而恰好就在那。” “啊……”這一圈全是成年男子,她又沒出閣,明月略覺尷尬,“原來是這樣。” 蘇云開岔開話題說道,“兇手應該不是早就埋伏在這里,畢竟常叔的行動是不能預測的,所以可能是被人跟蹤了?!?/br> 虧得他一說,在場的人都往他看去,無人注意明月了。 許大人不解道,“可為什么非得是大人的車夫?” “因為他的目的是要制止我繼續(xù)追查這件事,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要隱瞞什么。我和明月一直都在一起,秦放一直在安家院子,白水也和其他衙役一起,唯有常德落單,兇手要劫持他,是最容易的,同時也最不引人注意?!?/br> 許大人大致了解了,可仍有一事沒有解惑,“那大人派人跟蹤孫賀做什么?其他兩人下官不熟,也沒說過兩句話,但孫賀學識頗好,悟性也好,還是我縣廩生,什么事惹大人懷疑了?” 廩生并非每個讀書人都能做的,考中的都是學識上佳的人,每月能去縣衙領取一定的錢糧。是朝廷為了讓儒生安心念書的舉措,但凡學識好的,日后鄉(xiāng)試會試也極有可能會考上,那便是有功名在身。所以不是太糊涂的縣官,都會和廩生打好關系,套牢交情,日后做了官也算是自己的門生,臉上添光不說,還可能在官場上幫扶自己一把。 蘇云開說道,“我懷疑他跟童謠……等等,廩生?孫賀是廩生?” 聲調(diào)突然不同,面色肅穆,看得許大人也心生緊張,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話,“對,廩生?!?/br> 蘇云開皺眉問道,“我記得我們?nèi)タh衙循例查案時,恰好有一群廩生來衙門領錢糧?” 許大人點頭,“對,那孫賀也在,只是大人當時正好要出門,沒有留步,他們都退到一旁恭送您。不過孫賀肯定是認得大人您的,您走后他還問我您是何人來著。他腦子好,認人也是一絕?!?/br> 話落,卻見這俊白書生面上微露輕輕冷笑,看得許大人不敢吱聲。 明月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孫賀明明認得他們一行人,那日卻裝作不認識。 而且……而且孫賀和祝安康安德興還是無話不談的好友,那很有可能,祝安康安德興也早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