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jié)
孟元浪插了句,“當(dāng)今皇上當(dāng)年得來皇位不易,如今怕是對有大臣擁護(hù)的三皇子更多一些器重?!?/br> “元大人錯了,孟伯也錯了?!辟碇厝A起身,身材頎長,透過窗戶的微風(fēng)吹起他寬大的衣擺,有獵獵之聲。 “皇上看中的繼承人應(yīng)是四皇子。正如元大人所說,四皇子為人溫厚,學(xué)富五車,最不耐煩的就是宮廷的爾虞我詐,最喜歡四處游歷,也最清楚百姓所需的是什么。他若為帝,定能體恤百姓疾苦,定能懷著一顆悲天憫人的心造福百姓,而他溫厚,又注定他不會動手殺自己的幾位兄弟,有他繼位,最合適不過!可惜,皇上掩飾的再好還是不小心漏了破綻,白白搭上了四皇子的一條命,元大人,孟伯,你們說,皇上會讓這樣一個連親兄弟都容不下的人坐上皇位嗎?” 元大人愕然,許久才嘆息道,“是了,皇上的皇位幾乎是用鮮血鋪就的,他最不耐煩看到的就是兄弟相殘……” “三皇子與六皇子都有嫌疑,那……”孟元浪自言自語,又隨即搖頭,“可五皇子在朝中無權(quán)無勢……” “誰說沒有?”夙重華笑,“武官有我,有邊關(guān)一眾將士;文官有官拜閣老的元大人和元大人一眾門生,有一直保持中立的曹家、溫家,并一些真正有眼力勁兒的墻頭草……” 十一娘懶懶插了一句嘴,“皇帝的認(rèn)可才是王道?!?/br> 眾人一愣。 半響,孟元浪爽朗大笑,元大人也捋著胡須笑,“正是這個理兒,倒叫我們鉆到死胡同里去了。” …… 翌日,夙重華去忠勤侯府,一家人表現(xiàn)的很是熱情,夙二小姐夙思嫣幾乎哭腫了眼睛,“華兒……” 說起來,諾大一個侯府真正惦記著他們大房的也就這個長相與夙思岫有七分相似的夙思嫣了,夙重華看她哭的幾欲昏厥,紅了眼眶,真心的叫了聲,“二姐……” 忠勤侯夫人的臉擰巴的像塊皺巴巴的破布,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只一味的抹眼角,卻不見有淚落下,“華兒,二嬸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這話底下藏著多少秘密,夙重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夙扶雨與兩個兒子已蹙了眉,夙扶雨輕咳一聲,“好了,人回來是好事,倒叫你們哭成這樣……時辰不早了,讓華兒先去給他爹娘和祖宗們上柱香?!?/br> 忠勤侯夫人才又抹了兩下眼角,送幾人往宗祠的院落而去。 看著幾人進(jìn)了宗祠,忠勤侯夫人的臉才恢復(fù)原狀,鐵青的嚇人,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來人,去給三少爺收拾粹華園,三少爺要搬回來住!”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忠勤侯夫人見人不動,大喝道,“瞧正主兒回來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還不去!” 婆子一哄而散。 ------題外話------ 感謝親們的票票,么么噠 t ☆、147 開戰(zhàn) 夙二小姐淚眼婆娑,卻聽清楚了忠勤侯夫人話中的憤恨,不由上前兩步,想要為夙重華說幾句好話,將要開口,被貼身大丫鬟青衣輕輕扯了一下。夙二小姐側(cè)眸看了青衣一眼,青衣朝她堅定的搖了搖頭。 夙二小姐咬了咬唇,朝她搖了搖頭,青衣還要再動作,夙二小姐已上前兩步,捏了帕子拭去臉上的淚水,抬手挽了忠勤侯夫人,聲音略帶了幾分沙啞,輕聲道,“娘,這里本就是華哥兒的家,他搬回來也是正理,您說那些話……” 夙二小姐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忠勤侯夫人一眼瞪住,“你個傻的,還真以為他叫你一聲二姐就情深意重了?他活的好好的卻一直瞞著我們,有了功名才回京城,你以為他真是回來這么簡單?” “娘……”夙二小姐素來知道爹娘和兩個哥哥不喜大房的人,可華哥兒何其無辜,他‘死’的時候才是個三歲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他長大了回來認(rèn)祖歸宗有又什么錯? 爹娘和哥哥們就這般容不得他…… 忠勤侯夫人擺手,“你別叫我!你往日糊涂娘不說你,可今日你得看清楚,耀哥兒與榮哥兒才是你的嫡親哥哥,夙重華……”忠勤侯夫人咬牙,眉眼不善,“他是回來討債的!他是來奪你爹的忠勤侯爵位的!不是來與你姐弟情深的!” 夙二小姐看著忠勤候夫人,剛要開口說話,只見忠勤侯夫人狠狠瞪了夙二小姐身邊的青衣一眼,“你家小姐身子虛,還不趕緊扶你家小姐回她自己個的院子?!” 青衣臉色微變,忙應(yīng)聲,“是,夫人?!?/br> 就去與夙二小姐低聲相勸,“小姐,三爺您也見過了,咱們回吧。” 夙二小姐不忍貼身丫鬟為難,看著忠勤侯夫人輕輕嘆了一口氣,露出一抹苦笑,“娘氣什么?這忠勤侯的爵位本就是大伯拿性命換來的,別說女兒不信華哥兒是來討這個爵位的,就算是,那也是他應(yīng)得的!” 話落,她不再看忠勤侯夫人的臉色,裙擺逶迤,轉(zhuǎn)身即走。 青衣的眸子里有駭然之色一掠而過,眼見自家小姐走了幾步,她忙福身行了禮告退,腳步極快的追上了自家小姐。 忠勤侯夫人氣的捏著帕子的手都有些哆嗦,指著夙二小姐的背影對著身邊的嬤嬤道,“你瞧瞧,你瞧瞧,我慣出個什么東西?她以為她這些年的富貴榮華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成?!一家人為著侯府名聲殫精竭慮,她倒好,一開口就想讓我們把這么多年的努力拱手讓人?!氣死我了……” 嬤嬤姓莊,是忠勤侯夫人的三等陪嫁丫鬟,名喚莊容,后慢慢得了忠勤侯夫人的器重,壓過忠勤侯夫人的一眾貼身大丫鬟,一躍成了忠勤侯夫人的左膀右臂,后被忠勤侯夫人許給了府內(nèi)的管事,地位更是超然一等。 這么多年盡心盡力為忠勤侯夫人謀事,說的話忠勤侯夫人也能聽上一兩句。 只見莊嬤嬤笑著順著忠勤候夫人的氣,開口安慰道,“姐兒自幼是個心善的,夫人不是老早就知道嗎?再一個,三爺剛回來,姐兒與他終歸是流著夙家血的一脈子孫,心疼他也是血脈緣故;還有一個,夫人您細(xì)品品,三爺是借了誰的勢回來的?” 忠勤候夫人蹙眉瞪著莊嬤嬤,莊嬤嬤臉上的笑容一點也沒動,且提醒的朝皇城的方向指了指,忠勤候夫人恍然大悟,“五皇子!” 莊嬤嬤點頭。 忠勤候夫人xiele氣一般,扶著莊嬤嬤的手,“都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也不知道這要等到什么時候?嫣兒可都已經(jīng)二十了,再拖不得了……” 莊嬤嬤輕嘆一聲,“夫人不若跟侯爺和兩位爺好好商議一下,女子總是等不得的……” “我這幾年少提了嗎?”忠勤候夫人的眸光閃爍兩下,嘆著氣道,“說東家她嫌棄人家無才,說西家她嫌棄人家無德,鬧的侯爺他們都不耐煩了,京城里也不時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這虧著我是她親娘,要是繼母,不得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莊嬤嬤但笑不語。 忠勤侯夫人嘆了半天氣,末了,揪著帕子狠狠罵了一句,“瞧他那德行,以為立了點軍功就能得寵圣恩,我看是白日做夢,想的美!” 莊嬤嬤的眸底閃過什么,恭順的站在忠勤候夫人身邊。 忠勤候夫人憋的難受,偏有些話丈夫千叮嚀萬囑咐,除了自家人誰也不許透露,是以她就是罵人也不敢痛痛快快的罵! 楊家也罷,慕家也罷,裴家也罷,哪個不是如今炙手可熱人人競相巴結(jié)的權(quán)貴之家?那死丫頭認(rèn)準(zhǔn)了楚喬也就罷了,連丈夫和兩個兒子也說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又如何,就楚喬那無人一身輕的本事,憑什么與三皇子、六皇子相爭? 說不得,還沒動手,便被人吃了個渣渣也不剩! 忠勤候夫人在心中將五皇子楚喬狠狠貶低踐踏了一番,才覺心中好受一些,深吸兩口氣,拍了拍莊嬤嬤,“走,我們也去粹華院看看,免得有人不盡心!” 最后幾字難免有些咬牙切齒。 莊嬤嬤似沒聽到,笑呵呵的扶著忠勤侯夫人慢慢往粹華院走去。 另一邊,夙二小姐與青衣回了自己的院子,徑直進(jìn)了屋。 粉衣跑來問,“青衣jiejie,小姐她……” 青衣?lián)u了搖頭,“什么也別問,好好做你自己的事。” 粉衣見青衣臉色不好,不敢多問,點了點頭,去了一旁耳房,端了茶水、茶點過來,青衣接了,自有小丫鬟笑著打簾子。 青衣進(jìn)屋,小丫鬟不動聲的指了指里間,青衣微頷首,那小丫鬟便掀了水晶簾,青衣進(jìn)去,她再輕輕放下,晶瑩剔透的簾子輕輕晃蕩,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fā)出。 夙二小姐半靠在美人榻上,一雙水眸定定看著窗外,目光呆怔,一看就知道在想東西。 青衣心疼的將茶托放在圓桌上,搬了個錦杌到美人榻下腳處,素手撫上自家小姐的頭上,輕揉的在太陽xue附近來回捻了兩下。 夙二小姐回神,朝她淡淡一笑,“你來了?!?/br> “小姐……”青衣將要說的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斟酌道,“您今日不該與夫人那樣說話,也不該……說那樣的話……夫人總歸是您的娘親,您的話夫人聽了不高興,您自己也心里難受,小姐又是何苦?” 夙二小姐笑看青衣,拉下她放在自己額間的柔荑,柔若凝脂的手背上有著兩道猙獰的大傷疤,深的似要將手一分為二。 青衣慌忙要把手拽回來,卻被看似柔弱的夙二小姐緊緊抓住,來回摩挲…… 片刻,一顆豆大的淚珠滴落在青衣手背的那道溝壑上,接著,便是一二三四五六說不清的淚珠滾落,“青衣,還疼嗎?” 青衣瞬間紅了眼睛,“小姐,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是我連累了你……和紅衣。”夙二小姐面露凄然之笑,“總以為能護(hù)你們一二,卻連累你和紅衣……” 青衣連連搖頭,“與小姐無關(guān),是……是我和紅衣jiejie命薄福淺……” 夙二小姐笑,“怎能與我無關(guān)?若不是我不夠小心,怎會輕易上了別人的當(dāng),害了紅衣一條命,連累你也差點丟了性命……” 提起死去的紅衣,青衣眼中的淚水再忍不住,撲簌而下,口中卻依然為自家小姐說著話,“是那姓楊的賤人耍詭計,想壞小姐清白,若不是紅衣jiejie舍了性命,死的就是小姐了!怎么能怪小姐……” 夙二小姐看著青衣,許久沒有說話…… “紅衣……紅衣……”不知過了多久,夙二小姐低低的念著,半響,她抬頭對青衣一笑,精致的五官有著病態(tài)的美,眸底卻有一抹亮光,透著絕然,“華哥兒回來了,爹娘和兩個哥哥不知道會出什么……當(dāng)年我年幼,不諳世事,也力所不及,如今,少不得要盡力護(hù)著華哥兒了!” 青衣駭然的瞪著夙二小姐,半響語不成句,“小、小姐……” “都說權(quán)貴門里無干凈之地,我身處其中,又怎會干凈?”夙二小姐淡淡一笑,雙眸卻漂亮的如同深夜照明的北極星,她笑看青衣,“我們主仆一場,我已是身陷囫圇,顧不得你,你若愿意,我……” “我不愿意!奴婢不愿意!”青衣忽然捂住耳朵,連連搖頭,“奴婢不愿意!” “青衣……” 夙二小姐開口想勸,青衣卻放下了手,抬袖抹了自己臉上的淚,拎裙跪地,夙二小姐忙去扶,卻被青衣拂開,頭重重磕在腳踏板上,“小姐!奴婢六歲進(jìn)府就一直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待奴婢沒二話說!奴婢與紅衣jiejie一起發(fā)過誓,便是死也是要死在小姐身邊!奴婢知道小姐的心意,但奴婢也有自己的心意!小姐想做什么,奴婢一句也不問,但小姐想攆奴婢走,不如直接賜奴婢三尺白綾,奴婢即刻回屋去追紅衣jiejie……” 說的絕然絲毫不若夙二小姐。 夙二小姐看著青衣,竟噙著淚突然笑了,“難怪紅衣說,什么樣的主子教什么樣的奴才……” 青衣似也想起紅衣叉腰怒罵楊閣老孫女的場景,破涕為笑。 …… 夙重華從宗祠出來,與夙扶雨父子三人告辭,被夙重榮攔住。 “眼看已中午,怎么也得先用過飯再提走,不然,給別人知道,還當(dāng)我們忠勤侯府不會待客……” 到底誰才是客? 夙重華看向夙重榮意味深長的眼神,淡淡一笑,“叨擾了。” 夙重華從善如流應(yīng)下,懶得與他做口舌之爭。 他的反應(yīng)倒讓夙扶雨父子三人略感驚訝,夙重耀冷冷一笑,刺探道,“叨什么擾?說起來三弟也是忠勤候府的人……” 他還要說什么,被夙重榮笑著打斷,“大哥說的是,三弟,你太見外了。” 夙重耀就陰鷙的看了夙重榮一眼。 夙扶雨蹙眉,狠狠瞪了夙重耀一眼,笑著對夙重華道,“賢侄,走,二叔帶你去聽雪堂,你二嬸子一準(zhǔn)兒準(zhǔn)備好了午飯在等著我們……” 似在印證他的話,他話聲甫落,不遠(yuǎn)處就飛快跑來一家丁,笑著道,“侯爺,夫人在水榭備了午飯,讓小的來看看侯爺與大爺、二爺、三爺這邊可忙完?忙完的話這會兒過去,菜剛好上桌。” 夙扶雨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引夙重華往水榭而去。 夙重耀落后幾步,嘲弄的盯著夙重榮,“老二,你可真夠賣力的,就不怕那小雜種奪了忠勤侯府?” “大哥,你太浮躁了!”夙重榮淡淡看著他,“先不說這府邸和爵位本就是屬于夙重華的,你以為你跟他對峙幾句就能得什么好處?” 夙重耀的臉色便有幾分難看,夙重榮似未看到,依舊道,“大哥還是好好靜下心來,小心行事,莫要壞了我和爹的大事,免得到時丟了忠勤侯府和爵位,大哥卻要回頭找我和爹算賬!” 話落,也不去管夙重耀殺人的目光,徑直快步跟到了夙扶雨身后,與夙重華說著府里這么多年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