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jié)
…… 天明,忠勤候府。 夙扶雨一整晚都不安生,一大早,早飯沒用就直奔書房,寫了書信讓信鴿送去郊區(qū)的莊子,又使人召了哈哈大管事進來說話。 哈哈大管事急急走進書房,“侯爺?!?/br> “哈哈,當年那些人可全都處理干凈了?”夙扶雨皺著眉頭,見到哈哈立刻發(fā)問。 哈哈大管事先是一怔,后肅然肯定道,“那些人都是在冊之人,小人親事勾的,少一個勾一筆,謀劃、參與、實施、后期處理共涉及十三人,十三人包括其家眷一共二百三十六口,一具尸體都沒少!” 夙扶雨卻搖頭,“不,肯定有漏網(wǎng)之魚!不然夙重華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能知道十里瑯環(huán)洞的人本身就不多,他怎么會摸到那里去?!除了親近的人還會有誰知道?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一想……” 哈哈大管事臉色一變,后一瞬恢復(fù)正常,“侯爺是說有人告訴了夙重華十里瑯環(huán)洞的地方,所以他才去……” 夙扶雨臉色不好看的點了點頭,“你去,再把當年那些人給我排查一遍,連他們的親戚也查一查,最近是不是與夙重華有接觸!” “是,侯爺,小的這就去!”哈哈大管事微垂了頭,眸中有道光一閃而逝。 待出的二門,哈哈大管事拐進了自家的院子,叫了親信的人來,兩人關(guān)在屋子里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 “就剩一個方茴的尸體對不上號,肯定是他!你去,多派幾個人去他的親戚處查清楚,看他到底在哪兒!” “大管事放心,小的一定找到人!” 夙扶雨一個人在書房,卻依然是坐臥不寧,總覺的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一邊安慰自己,十里瑯環(huán)洞里機關(guān)重重,夙重華不可能活著闖過去,即使闖過去,也不可能找得到他藏的那樣隱秘的書信;一邊又罵夙重榮,也不知道寫信隨時報告情況,不知道他在家里一顆心都是懸著的嗎? 卻不想,信送出去半天,依然沒有消息傳回來,他心底的不安不由加深,顧不上許多,決定親自往郊外的莊子上去一趟。 人還沒出院子,忠勤候夫人堵了上來,“榮兒呢?這幾天都沒見人?!?/br> “找他有事?”夙扶雨眉間有幾分不耐。 忠勤候夫人就一手摁住胸口,“我這一大早心里就不安生,鬧騰的慌,就想見榮兒一眼。侯爺,你讓咱們兒子去干什么了?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你胡說些什么?!”夙扶雨臉色一沉,瞪了忠勤候夫人一眼,“什么忌諱你說什么?是不是想要兒子受了傷丟了命才甘心?” 這話說的,太重了! 忠勤候夫人待要生氣,莊嬤嬤忙扯住她的衣袖,上前一步,替忠勤候夫人說話,“侯爺勿怪,夫人只是擔心二少爺,兒行千里母擔憂,拳拳之心,還望侯爺體諒夫人?!?/br> 夙扶雨忍住心底的煩躁,嘆了一口氣,朝莊嬤嬤使了個眼色,莊嬤嬤笑著退后幾步,夙扶雨與忠勤候夫人道,“夫人,我們統(tǒng)共只得了這兩個兒子,我還能害了自己兒子不成?!我不過是讓榮兒去辦了件小事,過兩日他就會平安回來了,以后這樣的話可千萬不要再說了!” 武官最忌諱這個! 他們家雖不是武官,繼承的卻是候府,難免對這個忌諱。 忠勤候夫人也是被心頭的不安嚇到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會兒,見夙扶雨低頭,她也不好再計較,只點了點頭。 夙扶雨拍了拍忠勤候夫人的手,抬腳往外走,“我去郊外的莊子一趟,天黑就回來。” 卻不知,莊子上等著他的是…… “榮兒!” 夙扶雨不敢置信的瞪著夙重榮死不瞑目的尸體,撲將過去,將兒子一把摟入懷中,使勁晃了晃,然人已死去多時,連尸體都僵硬變的冰冷了! 夙扶雨不相信,他去摸夙重榮的手,卻摸夙重榮的胸口,卻獨獨不敢去看喉間那大大的血洞!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不過是讓你在旁邊看著,那么多高手,那么多精英,夙重華怎么傷的了你?怎么傷的了你!我的榮兒啊……” “侯爺,這些人的尸體不像是人為的,倒像是……”與夙扶雨一同來的侯府護衛(wèi)長臉色鐵青,忍著惡心,道,“……被大型動物的爪子撕扯的!” 一旁跟著的幾人個個臉色也不好看。 夙扶雨哪里還聽得見這些,只抱著兒子的尸體不撒手。 一旁,有人從洞里鉆出來,稟報道,“回侯爺,這洞是人工挖掘而成,直通里面的洞xue!” 夙扶雨依然沒有動靜,那人朝護衛(wèi)長看了一眼,護衛(wèi)長看了夙扶雨懷中死的凄慘的夙重榮一眼,朝那人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退下。 卻聽夙扶雨沙啞著嗓子,“你說什么?直通十里瑯環(huán)洞?” 那侍衛(wèi)愣了一下,點了頭道,“是,侯爺?!?/br> 夙扶雨一把丟了夙重榮,踉踉蹌蹌道,“那機關(guān)呢?里面的機關(guān)呢?夙重華的尸體呢?!” 護衛(wèi)長伸手扶住夙扶雨,“侯爺?!?/br> 夙扶雨一把拂開護衛(wèi)長,揪了侍衛(wèi)的衣領(lǐng),“說!” 雙眸掠過惶恐,臉色竟有幾分青白。 侍衛(wèi)被嚇了一條,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小的往前走了一刻鐘的路,并、并沒、沒看到什么機關(guān)!也、也沒發(fā)現(xiàn)三爺……夙重華的尸體?!?/br> 夙扶雨低喃一聲,忽地抬起眸子,“我不信!那么多機關(guān),他怎么避得開!即使避得開,又怎么逃的出來?我不信!” 他說罷,再顧不得地上的夙重榮,撩了衣衫就往洞里鉆。 侍衛(wèi)瞪圓了眼珠去看護衛(wèi)長,護衛(wèi)長的眼也瞪的有些大,兩人誰也沒吭聲,半響,護衛(wèi)長舔了舔唇,抬手揮下,“跟、跟上去,保護侯爺!” 到底弱了幾分氣勢。 侍衛(wèi)不敢吭聲,低頭混入跟著的侍衛(wèi)中。 腦中卻不時回響夙扶雨的那句話,“完了!忠勤候府完了,我完了!被他找到那封信,我死定了!” 夙扶雨不顧形象的從洞里鉆上來,奔著最里面的洞xue跑去,待看到被掀開的箱子并孤零零躺在地上裝信用的匣子,他瞬間懵了。 信,真的被夙重華找到了。 信,被夙重華拿走了! 他這么多年的心血和經(jīng)營,完了! 忠勤候府,完了! 他,也完了! 大兒子身臥病床,二兒子一命嗚呼,幾個孫子年齡太小…… 夙扶雨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護衛(wèi)長忙伸手去扶,“侯爺!” …… 此時,夙重華一臉紅暈,左胳膊上甚至還滴著血,人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墓蛟诘靥荷?,脊背挺直,雙眸漆黑如墨,正正看著前面不遠處的書案,并書案下繡著龍紋的黃色云靴。 屋內(nèi)一片靜寂,只有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音。 半響,書案后傳來一道沉沉的嘆息聲,“三小子,你起來?!?/br> 夙重華紋絲不動,以頭磕地,“皇上圣明,微臣請求為我父親正名!” “怎么?朕今日要不殺了夙扶雨,就是昏君了?”順平帝聲音清淡,聽不出喜怒。 夙重華一怔,抬頭去看順平帝。 順平帝不避不躲,與他對視。 連生忙去勸夙重華,“哎喲,我的小將軍,皇上做事自有圣斷,你這樣可是挾恩圖報??!還不快跟皇上認錯!” 夙重華深深低下頭去,“皇上!” “去吧,朕早晚會給你一個公道,卻不是此時?!表樒降鄣?。 ------題外話------ 什么也不說了,想打小棲的一鍋上吧,只要不打頭就行。 ☆、170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1) 夙重華直直的跪著,穩(wěn)如松柏。 連生還待要說什么,順平帝卻抬手止住了他,起身走到夙重華跟前,盯著他那只流著血的胳膊,眉間掠過什么,嘆了口氣,彎腰去扶他,“起來吧?!?/br> “皇上,我父母遭jian人迫害,骨rou陰陽相隔,一家家破人亡,懇請皇上為我一家主持公道!”夙重華深深磕下去頭,重重碰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連生倒抽一口氣,忙上前去扶。 順平帝眸底快速閃過什么,猛的甩了袖子,“儒子不可教!父子兩人都是一樣的蠢笨!” 夙重華身子一震,避開連生的手,又是一磕,沉悶的撞擊聲似更響了,“微臣幼失怙恃,沒得父母教養(yǎng),是以性子頑固,卻深知生恩大如天!若父母之仇都不能報,有何臉面自稱夙家兒子,又談何子繼父業(yè),為國盡忠?!懇請皇上體恤微臣一片拳拳之心,為我……” “夠了!”順平帝勃然大怒,“該如何行事,朕自有定論!” “皇上……”夙重華還要再多話。 順平帝一腳踹了過去,“再多話,與夙扶雨同罪論處!” 夙重華跌坐在地,忙用右手撐著重新跪下。 連生的眼神閃了閃,拎起裙擺跪在夙重華身邊,“皇上息怒!夙小將軍一時情切,該是無心之失……” 又去拉夙重華,“我的小將軍,少說兩句吧。夙大將軍的事,皇上一刻也沒有忘懷,你可不能這么傷皇上的心?!?/br> 夙重華的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垂下頭,“微臣魯莽,請皇上恕罪!” 順平帝背手而立,居高臨下,睨著夙重華,雙眸冷淡,面若寒霜,冷聲發(fā)笑,“你魯莽?我看你是自負智勇雙全,才敢做出入室偷盜,殺人越貨的勾當!懷安為人耿直,做事光明磊落,何時做過此等偷雞摸狗的事?你走!非得傳召,不許再踏入皇宮半步,否則,別怪朕不念及你父親的情義!還有你身邊那個慕青,讓他給朕老實點兒,再敢攛掇你行這下三濫的事兒,信不信朕誅了她九族!” 言罷,甩袖出了上書房。 連生忙去攙夙重華,“夙小將軍,快起來!” 夙重華低吟一聲,抬起頭來,已是臉色發(fā)白,連生急道,“哎呀,這臉色差的,得趕緊看大夫,夙小將軍先出宮,灑家這就讓人去傳御醫(yī)到忠勤候……” 想到夙重華此刻定是恨夙扶雨入骨,那他還回不回忠勤候府,這御醫(yī)往哪傳? 夙重華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朝連生擠出一抹笑,臉色難看的嚇人,“有勞連公公,不用請什么御醫(yī),我自去尋大夫看病。” 又鄭重一揖,“多謝連公公幾次維護之情,請受重華一拜!” “哎,可不敢當?!边B生忙避到一邊,嘆了口氣,“皇上最近脾氣不好,你也別往心里去,想來這事兒皇上還有其他用意,你先去,瞅到機會老奴自會幫夙小將軍說上兩句,總不會委屈了夙大將軍?!?/br> 夙重華聲音沙啞,眸中有水光晃動,笑著點了點頭。 送夙重華出了宮,連生一路小跑回來,正見順平帝四平八穩(wěn)的坐在書案后,笑著接了小太監(jiān)端來的茶,奉到順平帝手邊,“皇上,喝口茶。” “走了?”順平帝淡淡瞥了連生一眼,丟了手中的奏折,接過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