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問都沒問,說什么陛下不應(yīng),虧不虧心! “這不能夠,不能夠?!彼B連搖頭,反正就是推拒,“您看您嗓子都這樣了,還是先回去養(yǎng)養(yǎng)罷?!?/br> 寶琢抿了下唇,目光微動似有所抉擇。 “好,不讓就不讓?!?/br> 看她走遠了,德碌也松口氣。放到平時,他去通傳一聲倒無妨,畢竟陛下沒有流露出嫌惡她的意思,但今天嘛,里頭的皇帝可不是往日她見的那位皇帝—— 誰知他這才剛放松了警惕,那邊就聽到“噗通”一聲,太液池濺出了一朵水花兒! 德碌瞪大眼睛一看,嗬,竟就這么跳下去了! 看這勢頭還會浮水,游得還不慢…… 邊上的侍衛(wèi)也都傻眼了,忙不迭過來請示,“公公,您看咱們要跳下去攔嗎?” 德碌視線眺向不遠處的干闌亭,過會兒,拂塵一擺轉(zhuǎn)過了頭。 “罷了,陛下不讓管。” 江南魚米鄉(xiāng)里養(yǎng)出來的人自然是浮水好手,鉆入湖里的寶琢宛如一條游魚,頃刻間就游到了亭腳下。 她手一伸,握住了亭子外鋪的木板,浮上來猛咳幾聲。 皇帝正獨自在品茶,從她下水起就饒有興致地看了一路,及至她浮上來了,倒好心給她搭了一把手。 “嗆著了?” “咳咳……多謝陛下……咳……” 近來時不時就要咳,因為怕溺水,剛剛只能強忍著,現(xiàn)在一下子發(fā)作出來就厲害了。 她攀著他手臂爬上來,衣裳都濕得一塌糊涂,幸好顏色深,倒顯不出什么。她一身襦裙瑟瑟,拔了金釵,偏頭擰起長長的黑發(fā),竟是別樣的認真。 皇帝凝視她半晌,等她快好了,方遞去一杯熱茶,“何事來尋朕?” 言語間并沒把她的狼狽當回事,好像只是接待了一回訪客。 寶琢覺得奇怪,今天皇帝的心情好似不錯,話里話外多了幾分溫度。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是要按計劃那樣跪下請罪,再娓娓道來,還是干脆就接茶同他閑話才好。 “不必多禮了?!彼袷遣碌搅怂男乃?,“朕恕你無罪?!?/br> 她這才接過了茶盞,先不喝它,只是答他的話:“來尋陛下,是為書使一事,我想求個緣由,為何陛下突然說不要我去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咦?”他像是有些意外,頓了片刻才回神,“哦,是為這個……” “是為這個?!?/br> 她大約極力想表達出灼灼的目光來,便有些大膽的直視他。但她臉頰邊還有晶瑩的水珠,一雙桃花眼眼尾略彎向上翹,似是水波流轉(zhuǎn),嫵媚又多情。 皇帝單手握拳咳了一聲,很無辜的模樣。 “沒有,朕不曾下這樣的旨意,大約是德碌他們傳錯了,你照舊來就是。” 寶琢怎么也沒想到對方的回答會是這個,一時怔住。 他見之笑了,“這樣可好?” 寶琢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眼睛里的冷冽融了,像春風一般,莫名使人心醉。 但于她而言,還是能繼續(xù)做書使這件事,更值得她關(guān)注。這代表懸在她頭頂上的那柄劍,暫時不會落下來。 她喜不自禁,站起身彎腰一拜,發(fā)自肺腑的真心。 “多謝陛下?!?/br> “不必?!?/br> 他心情頗好,品著香茗隨口又問:“可還有別的?” “哦,還有一事請陛下恕罪,才剛不小心,將陛下的崔美人打了?!?/br> “噗——” 皇帝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 * 長安殿,帝王的居所。 長夜過去,內(nèi)侍宮婢盡皆忙碌起來?;实壅张f先漠然揮退了他們,自己取了衣裳入了屏風。 等他從屏風后走出來,神情怏怏,打了個呵欠,衣裳穿得松垮卻不甚在意。 “奴婢幫您。”宮婢掐著時辰進來收拾,見狀趕緊把手里抱的錦被放到一邊,先把他身上的飾帶、領(lǐng)緣穿戴齊整。 皇帝瞥了眼那床被被子,隨口問:“你拿它干嗎?” 宮婢臉一紅,頭抬三分偷覷他,“陛下弄臟了,奴婢當然是要拿它出去洗的?!?/br> 弄臟了? 皇帝奇怪地看她一眼,想不明白睡一覺怎么就弄臟了,忽而意識到什么,頗震驚地重看了一眼那被子。 宮婢早就臉紅得不行,抱起被子跑走了。 陛下真是的,明明就是他自己弄的,偏要她說出來。 這邊皇帝還在發(fā)怔,過了會兒,他突然重新走回到屏風后,那里有個箱籠,他打開箱籠扭轉(zhuǎn)了里面的機關(guān),沒過幾秒,便有一道門顯出來。 一直等到走進密道里,他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路沿著道走進一間地下的密室,那里的擺設(shè)精美華麗,竟不比任何一間宮殿要差。 “阿政,阿政你出來?!彼Φ脹]力氣倚在門框上,一手揉著肚子,“你是多久沒寵幸女人了,竟獨自發(fā)春夢?” 書案邊坐著一人,聞見聲半點不奇怪,頭也不抬地回他:“你有空笑,不如把這奏章看了?!?/br> “看奏章有什么趣兒,倒是我上回放桌上的《品香鑒》你看了沒有?” 伏案埋頭的那人不為所動。 對方忽的眸光微動,一口答應(yīng),“好,我看奏章。你告訴我是誰引你春心大動,如何?” 他早就走到了書案邊,此刻把頭湊過去,順手扯走對方正在書寫的紙張。 “宗策!” 那人怒了,摔了筆抬起頭來。 同是深邃俊美的五官,同是勾魂又霸氣的丹鳳眼,同是眉飛入鬢,同是鼻梁高挺,同是薄唇低笑,一個春風含笑,一個滿面寒霜。 竟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栗子:(天真)所以陛下是做春夢了嗎,夢到了誰,不如和大家分享一下? 陛下2號:(天真)一下? 陛下:(怒)……宗策! 寶琢啃著烤魚路過,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愛吃蝦的小白兔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102 10:04:25 貍貍?cè)恿艘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102 20:44:45 捏兔子臉,捏捏捏! 阿貍!咦你怎么來了~ ☆、7|發(fā)燒 宗策把搶來的紙揉成一團扔到旁邊,勾著唇笑,“好,你不說,那我猜。” “《品香鑒》你必是看了,哦——說不得還不是自己一個人看的,旁邊還有個美人相伴,但這美人呢,看得吃不得,所以你只好……” 余音引人遐思。 宗政沉凝地冷視他,終是坐了回去。 “是又如何。”他沒再管那張紙,另抽出一張干凈的鋪上。 宗策哈哈一笑,手掌在書案上一拍,“快說,是不是你那個貼身的小書使?” 寫字的那個沒答,筆尖與紙相觸的墨卻暈開了。 宗策抱臂回想了片刻,品評道:“相貌不錯,就是聲音難聽,還打了我的崔美人,簡直不像個女人?!庇謬@,“可惜了那雙眼睛?!?/br> “你見過她了?”宗政淡揚眉梢。 “見了,在干闌亭那邊把我當成了你,還追問我為什么不讓她繼續(xù)當小書使。哎——太可憐了,我于心不忍,就說是德碌欺上瞞下騙她的。” 宗政聽他一番唱作俱佳,頭都疼了,“宗策!” “怎么,不想她回來?” “不是?!彼酃馕担两衲且宦暵暤团吹钠G詞仍不時閃現(xiàn)。 “這就是了。”宗策眉頭微蹙,和對方更是像了個十成,“要不是為了你難眠的病癥,我就不管了。鄭醫(yī)正說聽樂易入睡,原先也不是沒選過,你都嫌太吵。自她給你當了書使才有起色——何必為了個春夢折騰她?!?/br> 話到末了,又成了不正經(jīng)。 宗政恍若未聞,只拿筆蘸飽了墨,在奏章上一字一句寫了批注,分出些許精力道:“這倒不像是你說得話?!?/br> “哦?那什么像我說得話?” “——何必只在春夢里折騰她。” * 第二日正午時分,梔蘭閣接到了一個令人激動的旨意,陛下?lián)窳藶趺廊耸虒嫛?/br> 那會兒寶琢正叫人抬了一扇白紗屏風來,自己揮舞著大狼毫筆隨性弄墨,抬起頭的時候腮邊兩三道墨跡。她漫不經(jīng)心地問:“烏美人是誰?” 小樓的笑容就在嘴邊僵了一秒,立刻跳腳喊:“烏美人就是你啊娘子!” “是……我?”寶琢驚呆了。 她原還想過,陛下寬仁大量不計較她打人的罪責已是萬幸,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大禮從天而降?! 早先兩個婢女還為此事聯(lián)合起來把她說了一頓,不外乎是“太過魯莽”“十分沖動”“陛下不喜”之類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