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今夜的一番情形讓她察覺烏戎內部的混亂。雖然幾乎在一開始就被人堵住了眼耳,聽不見也看不見,但其余的感官還在,事后烏石蘭玉珊充滿殺意的眼睛她看得分明。她當時已經(jīng)想過,梔蘭閣或許不是久留之地,她不能在報仇之前失去性命。 可是…… 罷了,宮里最忌三心二意,既然站定了,就容不得她臨時反悔。 作者有話要說: 宗政:……朕在辛苦查案,你們就在屋頂上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談到人生哲學??? 寶琢:陛下你已經(jīng)找到了人生的意義?。?/br> 宗政:查案就是我人生的意義??! 寶琢:并不是,在我們快樂的時候你痛苦著,才是你人生的意義。 ☆、49|謊言 羌蘭公主入宮的事被傳的沸沸揚揚,寶琢雖說在烏石蘭玉珊跟前態(tài)度堅決、胸有成竹,但其實根本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 至少她想來想去,發(fā)現(xiàn)烏戎人的考量很有道理,她作為一個細作全然沒有為烏戎的利益考慮,入宮至今可以說是毫無功勞,且還拖了后腿,逼得他們的大公主被禁足。眼下有一個巨大的危險臨近,那么舍棄她這顆棋子,顯得順理成章。當前所處的局面就是如此,不是她死就是羌蘭公主亡,否則如何解開? 連她這個要被推出去送死的人都覺得這么處理很合適,為民族大義犧牲小我——如果她真的是烏戎人的話。 她啜著冰甜甜的梅花酒若有所思,其實還有一個刁鉆的角度,他們的恐懼建立在大玄問責的情況之上,然而假如大玄之主并不怪罪呢? “在想什么?” 宗政吃著沙糖綠豆,清甜的味道讓他眉宇舒展, 夏日暑熱,兩人這會兒就坐在梔蘭閣外,吃著宮人備下的冷飲乘涼。 自從兄弟兩人攤牌之后,神策令搜集訊息的人再有相關消息,就不再避諱對方,所以化身阿敕的宗策與寶琢在哪里有什么樣的相處,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至少他們在遇刺那夜于屋頂談天的消息,他是知悉的??赡芤虼藥Ыo他危機感,他漸漸不再執(zhí)著于將寶琢傳去長安殿,而是親自來到寶琢身邊,陪她做一些娛樂休閑的活動,又或者什么也不說,只是小憩。難得的放松下來。 連知道真相的醫(yī)正都說,辦公松弛有度對二殿下的健康狀況會更好。 寶琢捧過冷飲的透著冰絲絲的氣,她笑嘻嘻地拿去貼宗政的臉,宗政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后一縮,旋即意識到什么,威嚴十足的用眼睛瞪她。 “在想羌蘭公主入宮的事是不是已經(jīng)定下來了……陛下別躲呀,不能幫我暖暖手嗎?”她樂此不疲地追著人玩冷貼,越見皇帝不樂意越要玩,然后被一把攥住了手,“陛下耍賴皮!” 她還是知道分寸的,知道皇帝都要在下人面前維持帝王的威嚴,所以將宮人遣走后才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因此宗政雖然有些不適應,倒也任她玩了一小會兒。 寶琢抽回手,貼到自己臉上,冰涼涼的感覺讓她瞇眼享受地“嘶”了一聲。 “夏天就應該這樣涼絲絲的才舒服,陛下不懂得享受?!?/br> 宗政不為所動,又嘗了一口綠豆湯,才回她道:“這事是定了,具體哪一日還要再議?!闭蜗嚓P的話題,他不會聊太多。 寶琢自然是知道的,橫豎她也只是想確認這則信息,因此沒有問為什么要突然與羌蘭和親,最差的情況大概是為了率先聯(lián)合羌蘭對付烏戎。她雖然在烏戎人的殼子里,可對它沒有任何歸屬感,再加上大公主三番連次沖她下手,更不想插手了。她管自己的事還來不及呢,管她們干嗎? 倘若她的秘密被曝光,那群人才真的是要哭吧。 她促狹地問:“那陛下是預備著把她給誰呢,歸您還是歸他?” “暫且放著吧?!彼唤?jīng)心地道,“納進來就罷了,若入不了眼,不過是宮里多一碗飯食,不缺這點銀子。” 渣,真渣!典型的只管娶,不管娃,要是討不了他喜歡,女人一生的幸福就葬送在這里了。 但是皇帝的態(tài)度忽而給了她一個信號,她假裝不在意地隨口一問:“我不怎么喜歡她,不見她可以嗎?” “你見過她?” “嗯,小時候一起玩過,還吵了一架,這人挺討厭的,一見我就像點了火藥線,整個人都炸起來了。不管她現(xiàn)在變得多么溫善賢良,我覺得我們倆大概八字不合,還是不要見了。免得把你的后宮都炸了?!?/br> 宗政忍了一會兒笑,到底還是勾起唇來:“把后宮都炸了?這才是你的目的吧?!?/br> “去去去,我可是溫柔的很,且又不吃你的醋,炸后宮干嗎?”她輕搡了他一把,表示不滿。 宗政卻沒想到這一樁,他只是從上回她請求出宮的事看出來,她不喜歡被拘束在同一個地方如籠中鳥,因而以為她想推翻了圍墻。聽她如此說,反倒生出些許不高興的情緒,她不在意后宮多少女人,可見心思全不在他身上。 但他素來穩(wěn)重自持,何苦這股情緒只是淡淡的,稍一遮掩就罷了,并沒有讓她發(fā)現(xiàn)。他只道:“你不喜歡她,不去單獨見也無妨,但許多儀式場合終會碰面,躲是躲不過的?!?/br> 幻想破滅,寶琢心里微堵,又端起了梅花酒。酸、甜、辛、澀的甜酒味在口中蕩開,幫她把愁苦的情緒掩飾起來。 她嘴巴囁嚅了片刻,忍不住還是把心里一直在猶豫的問題,問出了口:“陛下,倘若我并非是烏戎的小公主,而是其他隨便什么身份的人,您會責怪我的欺騙嗎?” 他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有片刻的凝滯,隨后道:“我從不做這樣的假設。” 寶琢想了許多種答案,責怪的不責怪的,萬萬沒想到他會這么回答。不過仔細一想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這位是干實事的皇帝,讓他天馬行空去想這些問題,確實是難為人。 可是她非常想要一個假設性的回答,至少這能給她一個方向感。所以……她應該嘗試問一問另一位陛下? 于是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她,大膽且不怕死的對對方說:“我也覺得要陛下回答這個問題是強人所難,要不,您叫另外一位出來試試?” 這句話出口的一瞬間,她已經(jīng)在心里連環(huán)抽了自己十八下,叫你作妖!叫你作死!但同時又破罐子破摔的認為,問都問了一定要得逞!于是就以非常期待的目光看著宗政,希望對方能點頭。 宗政無語地回看她。 于他而言,比起被冒犯的感覺,他倒更像是身臨其境感受了一場鬧劇,令人啼笑皆非。 雙魂同體的說法本就是假的,欺瞞她罷了,眼下她果真興致勃勃地要求他演示把另一個魂魄放出來。陛下他表示呵呵,朕真的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輕咳一聲,站起來大義凜然的說:“朕還有奏章未能處理,待晚間有空再說?!比缓蟛还芩谋響B(tài),急匆匆的走了。 寶琢:“……”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這么難?! 幸好到了晚上,皇帝真的又來了,這回換了個人……換了個魂,舉止一派瀟灑,才走到門口就撣了撣衣袍,干脆地開口道:“說吧,他說你有事問我,什么事?” 寶琢倒是好奇了,兩位陛下明顯不能記憶共享,這個“他說”,究竟是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對著鏡子說,還是寫在紙上交流? “陛下你們相處得好和諧?!彼唤?jīng)意地發(fā)出感慨。 他往里走了兩步,大手搭到她肩膀上把人一攬,往里帶著走。似笑非笑地道:“就問這個?看來你以前和另外一個你處得不好。” “確實不好,見天打架,最后她想不開,白白便宜了我?!彼S口胡扯,然后把白天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哦,如此?!?/br> 他拉著她坐下來,自己把腿一盤,支著腦袋,看似隨意地盯著她問:“你怎么會做這個假設,出了什么事?” 寶琢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下意識地往兩邊看去,就是不想與他對視。 宗策笑了,伸手把她的臉一正,敏銳至極,“問我又想瞞我?” 說不了兩句就快速被揭穿,寶琢很想滾地耍無賴,裝作沒問過的樣子?,F(xiàn)實也差不遠了,她眨巴著眼,沖他放電:“陛下就說嘛,陛下看起來好像挺喜歡我?宮里也都說陛下對我盛寵,可是我又總擔心是因為我身份的緣故。陛下不會是因為我是烏戎的小公主所以才對我好吧?” 她一邊撒嬌一邊用狐疑的眼神去看對方。 “疑神疑鬼,要是喜歡你的身份,何不去寵你jiejie?!彼ζ乘谎郏肫疬@假設,又厭惡地皺了下眉,經(jīng)她這么一打岔,倒也不排斥回答她的問題,只當是女人的多愁善感。 他道:“我們是喜歡你的性子,和你是誰無關。你的身份是什么都不妨事?!?/br> 寶琢聽了登時一喜。 “不過,你要先是烏戎小公主的身份,之后再說自己是另一個身份,這就是欺瞞了,另當別論?!痹捳f完,他自己倒是先笑了一笑,“這等假設不成立,不說也罷?!?/br> 她立時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想起那夜和阿敕在屋頂上的對話,他亦是如此,寧愿她把秘密藏著不說,也不希望她欺騙他。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最要不得的是謊言,更何況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她嘆了口氣,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不是他們喜歡她,就能包容她的一切,這樣的好事在童話故事里都未必會有。 一連許多天,她都有些懨懨的?;实壑划斔强嘞?,倒讓六局送來了好些冰塊,又讓御廚做了冰飲,每天控制食量不許她貪多,這份時不時的顧念把后宮其他人羨慕得和什么似的,只盼著羌蘭公主快來,好殺殺她的威風! 就在眾人的期盼之下,羌蘭公主的和親隊伍終于被迎進了都城。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天,周寶兒買回了一個古代皇帝版機器人玩具,據(jù)說可以聲控,并且能夠變化兩種形態(tài)。 寶琢興奮地喊出了口令:陛下變身!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 周寶兒(抓起機器人):咦,怎么會沒有用呢? 機器人皇帝:……抱歉,沒有這個功能鍵。 周寶兒(出離憤怒):jian商騙我?。窟?,手里的東西是什么怎么變大了…… 機器人皇帝:(臉紅)你你你你到底在抓哪里,快放手! 周寶兒(興致勃勃):哎呀,部位變形!好有趣哦~ 我好污(捂臉) ☆、50|躲著不出門 羌蘭公主郁真都蜜古入宮之前,寶琢就表現(xiàn)出懨懨無力的癥狀,飯不多吃,又時常睡不著覺,所以對方真正入了宮之后,她就有理由以身體不適恐怕傳染為理由,拒不拜見,且推了對方拜見自己的請求。 山薇不知道內情,但她素來敏感,從中得知自家娘子不待見這位新入宮的公主,因而拒絕時格外干脆,場面圓好,態(tài)度卻很堅決。 蜜古公主還是一副天真甜笑的模樣,表現(xiàn)出微微的可惜狀:“我以前和你們娘子可是很好的朋友呢,雖然鬧了一點小矛盾,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想必她不會還嫉恨吧?” 山薇一笑:“我們娘子大約是不記得了,從未與我們提起過。倒是郁美人您還將此事掛在口中,該不會這心里還猶有芥蒂?也請您莫嫉恨我們娘子才是。” 丁胖子在旮旯角里躲著吃卷蔥大餅,吃著聽著就笑起來。 這小妮子,突然就像被解了禁,以前做事看著是沉穩(wěn),只不過瞻前顧后的,他在一邊看著都累?,F(xiàn)在嘛,看著就爽利多了。這就對了,這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凡事都給自己留退路的舉動,主子怎么能喜歡的起來? 爐子可燒也,可燒也。 他吊兒郎當?shù)狞c著頭,大口咬了餅吃。 蜜古公主沒想到會被人兜頭打回來,笑容僵了一瞬間,但她自認不像自家那個jiejie一樣蠢笨,很快就調整過來,但意識到這個宮女的態(tài)度,她暫且還沒有撕破臉的打算,初入宮,還要維持自己的儀態(tài)。于是她搖頭否認了一句,很快告辭了。 山薇恭送她之后,望著她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出神。 隨后她轉頭看向那邊藏在屋里頭吃餅,把她一人扔出來對付的大胖子。饒是她一貫好脾性,這會也沒好氣:“娘子差你與我一道應付她,你這是應付她還是應付我呢?” 丁胖子“嘿嘿”一笑:“怎么敢應付姑娘呢,這不是見山薇姑娘您游刃有余,我才不上去給您添亂嘛!” 山薇斜看他一眼,倒沒纏著問,搖搖頭就作罷了。這位丁公公身上的秘密不比自己少,她有預感他是能幫到娘子的那類人,娘子既然隨他自由,她自然也要跟著做。且她一直有疑問,當初她與小鹿都陪著娘子去了滄瀾閣,那位與娘子交好的神策令大人,究竟是如何得知娘子的去向…… 這樣想著,她因想探一探對方的態(tài)度,問道:“你說,娘子為何不見這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