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在后宮里,再不待見一個人,初拜訪時多少也要見見的,更何況她們原有淵源。 胖子公公也不顧當著人面,吃完了東西就這么隨意地去舔手指頭,話也應得隨意,倒不像是個什么高人的樣子。“我怎么知道,既然她說,看來這人惹人嫌,不討娘子喜歡,我們避著點就是了?!?/br> 她盯視半晌,看不出個究竟,終只能點了點頭。 * 寶琢不想見羌蘭公主,可是又關(guān)注她的動態(tài),丁胖子在這方面可是個中好手,派出去跟人吃吃喝喝嘮嘮嗑,三兩下就能打聽到她要的信息。寶琢與山薇一樣對他有好奇心,不過懶得多做探究就是了。 丁胖子和山薇給她的感覺不一樣,后者嘛,采取交易的態(tài)度更讓她放心,前者卻是不做什么,她就頗為信任了。 可能和寶琢近來幾乎獨霸后宮的行為有關(guān),大公主因她被禁足,麗淑妃因她受到申飭,所以雖然沒有什么惡毒的計劃招呼她,但后宮的妃嬪們不待見她是顯而易見的。因此蜜古公主四處拜訪,與人交好的行為,可謂是與這些人一拍即合。在丁胖子的報告里,寶琢幾乎看見了這樣的畫面——蜜古公主所到之處,鮮花鋪地,佳肴美人數(shù)不勝數(shù)。 想到這里,她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是哪國首領(lǐng)在進行外交訪問嗎,有沒有這么夸張?” 丁胖子也跟著笑,他就喜歡自家娘子這鮮活勁兒,看什么都和別人不一樣似的。他提醒道:“其他人倒罷了,近來幾日,她和丁才人走得格外近?!?/br> “丁jiejie?”寶琢一下子警醒起來。 猶記得最開始她注意到丁才人,就是因為對方和寶琢曾經(jīng)在草原上有過相處。后來她看對方的態(tài)度,應該不知道所謂的身份調(diào)換事件,腦海里的記憶也顯示她們互相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只是當做一次萍水相逢,只不過脾性相投,傾蓋如故而已。 倘若放在平日里都無事,可眼下,兩個與曾經(jīng)的寶琢都有過交際的女人走在一起。她想一想就如坐針氈,生怕她們發(fā)生化學反應。 “別的都不怕,就怕她想聯(lián)合丁才人來一起對付您,奴婢想著,這豈不是惹您傷心?” 他這一句,倒又教寶琢樂起來,心里雖還緊張,但忍不住調(diào)侃他:“看不出,你也有這樣細膩溫柔的時候?!?/br> “奴婢向來如此?!彼裰樒ぃ槻患t心不跳的說道。 寶琢自然不怕自己傷心,和丁才人交好,都是因著原主的緣故,想為兩人解開心結(jié)。雖然后來也覺得這妹子性子挺好,值得一交,但有原主在前,她心里就有一道門作隔閡,好像她要是攻略了妹子,就跟搶了原主的人一樣。這和皇帝那邊不能相提并論,畢竟皇帝不喜歡原主,但丁妹子是喜歡原主的! 如果可以,她當然還是希望丁妹子不要倒到蜜古公主那一邊去,能省卻很多麻煩。只不過情報顯示的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好像兩人相處得頗為融洽,就差沒有義結(jié)金蘭了。把寶琢愁得頭發(fā)直掉。 這邊突然生出個化學反應堆,那邊皇帝好像嫌眼前的局面不夠熱鬧,愣是要把她拽出去吹風。 宗策確實是看不下去了,哪有人十天半個月都待在屋子里不動彈的?阿政是忙的沒功夫理會她,他可不能忍了。 寶琢用生病當借口反抗,他就冷冷一笑,將被子掀了,把這顆牛皮糖從被窩里抱出來,“醫(yī)正說了,你好得很,打老虎都沒問題!”嘖,養(yǎng)了半個月,牛皮糖可真是沉手。 她下意識攬住了人脖子,口中還要反駁:“我是心情郁結(jié),是心病,醫(yī)正怎么看得出來!” “哦?”宗策招來山薇遞衣服,親手給她套,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嘴上不忘搭理她,“你在宮里吃得好穿得暖住得好,怎么心情郁結(jié)了?我還虧待你了不成?” 寶琢反抗無能,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只是聽他尾巴那句,稍有點心虛,咳了聲:“陛下當然沒有虧待我,不止沒有,就是待我太好了。但是陛下聽過有個詞沒有,樹大招風!再有一句話,叫槍打出頭鳥!你就是待我太好了,后宮里別人有意見呀,集天下寵愛于一身,那就是集天下怨恨于一身……” 他給她把披帛圍到一半,聞言摔了手里軟塌塌的布料,幾乎是氣笑了。 “集天下怨恨于一身,你來了大玄半年,文學造詣倒不差!” 宗策冷瞥她一眼,心里當真有了氣,也懶怠和她辯駁,轉(zhuǎn)身就準備走。 山薇心里焦灼萬分,直盼著娘子趕緊把人挽回來,但她被寶琢敲打了數(shù)回,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在心里盼兩句。 幸好寶琢這一回也知道不對了,立時把人手拽住,眼睛圓睜著,瞪著他不說話。 “怎么?朕這就遠離你,不給烏婕妤招恨,還不好?” 寶琢知道,比較溫柔的b人格是很少自稱朕的,這下子把他的自稱都激了出來,心里也有點難受。他們待她不考量政治、利益,其實還是有真心的,她素來以真心待真心,這會兒把人氣成這樣,心里很不好受。 可是在她沒想到主意之前,要是貿(mào)然出門撞見羌蘭公主,驚天的秘密被發(fā)覺,后果更加嚴重。 她下不了決心,就只拽著人不說話,也不軟口,也不想放人。 宗策被她拉著袖子半側(cè)了身,和她定定對視半晌,看見她目光里微微閃動的委屈和歉疚,心里一軟,還是先投降了。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彼胩焱鲁鲞@一句。 寶琢發(fā)自真心的笑起來,仰著臉沖他賣乖:“謝謝陛下?!?/br> 但這一遭只是化解了冷戰(zhàn)的危機,皇帝不知道她到底在糾結(jié)什么,問她又不肯說,便仍是堅持要帶她去外面走走,只說照顧她的心情,表示不會走太遠。 他都退了一步,寶琢再犟必然又生出事端來,于是她把眼一閉心一橫,答應了! 偌大一個宮廷,想撞上其實很不容易,她本不過是以防萬一,私心里還是覺得沒有這么碰巧。 誰知道,有時候老天爺就是這么調(diào)皮,你心里怕什么,它就來什么。走了一圈兒沒遇見人,她放心了,運動放松了壓抑的心神,臉蛋白里透紅,宗策瞅著挺高興,還數(shù)落她別總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多走走有好處。 她虛心受教。 然而走在回程路上,迎面突然走來兩個人,言談中,空氣里隱約飄來“蜜古公主”“丁才人”的字眼。 雖然已經(jīng)忘了蜜古公主長什么樣,但丁才人的身形寶琢識得,她大驚失色,猛地一回頭撞進了宗策的懷里!且就這么埋著臉死活不肯來了。 宗策詫異地低頭:“怎么了這是?” 她哀聲嬌喚:“哎呀,風吹得頭好疼?!?/br> 作者有話要說: 哇,今天在公司里把更新碼完了,被主管盯了好幾眼,佯裝鎮(zhèn)定!晚上出去約會啦略略略,存稿箱幫我發(fā)~ ☆、51|姓名 后宮里的女人就沒有看見皇帝繞道走的道理,蜜古公主不用說了,她興奮和期待的情緒表現(xiàn)得恰到好處,既給男人面子,又不至于惹人厭煩。而丁才人守著禮數(shù),便也跟著她上前行禮一拜。 她抬眼時眼光微定,見是寶琢的衣裳,身形也相似,卻不見她回頭來看她二人,很不理解。 蜜古公主早已不認識寶琢,但她見陛下懷中有人,眸中暗光一掠,輕輕笑開:“不知陛下抱著的jiejie是哪一位?待蜜古與丁jiejie知道,也好見禮?!彼齺韺m中不過一月,就已經(jīng)融入的似模似樣,至少“jiejiemeimei”這樣的稱呼,叫得很順暢,用語也很自然,不像寶琢一樣,至今還改不了口吐現(xiàn)代語的毛病。 宗策讓她們免禮后,暫且先沒管她們,而是低頭問寶琢,聲音里透著擔心:“這陣風不大,怎么突然就頭疼,難道是悶在屋子里太久,一時受不住風吹?” 寶琢在蜜古公主發(fā)問的時候暗暗著急,誰知發(fā)現(xiàn)皇帝并沒有搭理她,而是替自己尋找病由,且還想了一個聽起來合乎情理的理由。她仿佛看見心里的小人正在抱拳,且充滿了敬意,真是謝謝陛下解圍!感激不盡! 她連連點頭,不忘把臉埋得更深一點。 他當她頭疼撒嬌,反而好笑又掛懷,只道:“既然疼,那先回罷,朕這就讓人找醫(yī)正給你看看,賢庸——” “奴婢這就去?!?/br> 賢庸聽見了,從后頭走上前來,低頭領(lǐng)了命去。 蜜古公主見陛下貼身伺候的內(nèi)侍竟淪為一個跑腿,再加上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回應,面色依舊,瞳眸卻逐深。 她吸口氣退后一步,笑容如初,很懂事地低頭說:“既然這位jiejie身體不適,那蜜古就不打擾陛下與jiejie了?!?/br> 丁才人的表情中亦流露出幾分擔憂,但她如今表面上待寶琢還是冷淡疏離的,因而不好直接問出口,想來有皇帝在,她應該無事,便也和蜜古公主一同退到旁邊,低首行禮,并不多說話。 宗策對她們的識趣感到滿意,但他想走時,卻發(fā)現(xiàn)寶琢依舊沒有抬頭的打算,倒讓他一時不知如何前行了。 他頗為好笑地道:“這是頭疼還是腳疼?你暫且忍一忍,等回了梔蘭閣就好了,手先松開我可好?你這樣,我們怎么走?” 聽到“梔蘭閣”三個字,蜜古公主的耳朵微動,稍把臉抬起了些許,有些好奇地將目光投注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只見眼前人一身兒上好的xxx制齊胸襦裙,外罩著流光紗,頭頂烏發(fā)堆起,鮮有幾樣釵簪首飾,但每一樣都不是凡品。此刻,她正依在皇帝的身上,流露出依賴又信任的氣息,確實有她小時候見過的,宮里寵妃的派頭。 沒想到,小時候跟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烏石蘭,居然也有這一面。 她在心中嗤笑,果然不管是哪個女人,都無法拒絕站在權(quán)力頂峰的男人。更何況大玄的皇帝五官俊朗、身材高大、體魄強健,無論哪一點看都讓人難以拒絕。 只可惜他不是像她的父王那樣,無論哪種美人都來者不拒,而是講究什么日久生情。據(jù)說烏石蘭就是借助一個所謂“書使”的職位,長久陪伴在大玄皇帝身邊,以至于連她jiejie都敗在了她手下,不可小覷。她要想經(jīng)營與他的感情,還要再花上一段時間,先找到機會再說。 眼下有機會,她正好看看烏石蘭和大玄皇帝的相處,尋找有什么值得借鑒的地方。 寶琢埋著頭不露臉就罷了,不可能從頭到尾都不搭理宗策的話。她想了想烏石蘭玉珊說過的話,當年烏戎的小公主和蜜古公主產(chǎn)生矛盾的時候,年歲尚小,還沒過變聲期,所以即使聲音和記憶中的不一樣,應該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怕吹著頭,陛下先替我擋一擋?!甭曇粢粋鞒鋈ニ透判牧耍涯槹ぴ诨实蹜牙?,聲音隔著衣服穿出去,顯得悶悶的,更聽不出原來是什么樣子的了。 不得不說,因為這件事干系太大,她表現(xiàn)得草木皆兵也是人之常情。 “讓丁jiejie和蜜古公主先走罷,不要耽誤她們的功夫了?!彼龕灺曊f。 蜜古公主連忙拒絕,表現(xiàn)得很謙遜守禮:“我們只是在這里閑逛,不著急,還是等jiejie好了,我和丁jiejie再恭送陛下和jiejie走罷,否則不合規(guī)矩,哪有陛下未行,我們先離開的道理?” 她這么說倒沒有別的目的,不過是想表現(xiàn)出自己好的一面,能在皇帝跟前博取眼球罷了,放在普通妃嬪身上也是如此。 但寶琢很是緊張,生怕她是因為看出點什么,不想讓她繼續(xù)留在這里探究。 宗策感受到懷里愈發(fā)緊貼的靠近,哭笑不得,這一番美人恩來得莫名,且旁邊還有觀眾,實在是享得不痛快。更何況寶琢當初吐血的那一幕還一直停留在他心頭,如今她說自己不舒服,他自然很緊張。 到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其他了,他倏爾將人打橫一抱,干脆地道:“有你們啰嗦的功夫,太醫(yī)早就到了。朕就當你頭疼腳也疼,抱你回去行了吧?” 寶琢腳下懸空,一道驚呼壓在了喉口,來不及去罵人,她趕緊把臉藏住。饒是剛剛那一瞬間太快,她的心也還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為皇帝的舉動,還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的驚慌失措。 蜜古公主恰看見她被抱起那一刻,如春花亮麗的面容一晃,旋即又埋了回去。 這一晃倒看不出什么,不過是讓她頗為嫉妒,似乎烏石蘭氏的小公主越長越美了。 宗策見她這樣黏著自己,好似有些不尋常,但他以為她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就不再與她們多說一字,腳下生風的走了。 * 專給皇帝看病的醫(yī)正都快成了寶琢的貼身護理,有個頭疼腦熱都要叫來檢查一番。偏偏她從來沒有大病,醫(yī)正大人殺雞用牛刀,才華不得施展也非??鄲?。 這回也是,他摸著胡子給寶琢把了好一會兒脈,再默默看她兩眼,起身去醫(yī)箱一蓋,嘆了口氣好半天不說話。 宗策險些沒給他嚇得心臟跳停,幸而他經(jīng)過風浪,面上穩(wěn)得住,只問話有些急促:“寶兒怎么了,不大好?很不好?是哪里不好?” “陛下……” 醫(yī)正德高望重,一向是很正經(jīng)持重的模樣,這回看宗策的眼神卻有點小哀怨?宗策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簡直驚悚,水靈的妃嬪和你玩這套把戲那叫俏皮,胡子一大把的人和你擺這個表情,場面堪比見鬼。 他無奈:“你說吧,朕都承受得住。不會一個不高興就砍你的頭?!彼詾槭沁@原因。 “娘子氣色絕佳,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br> 宗策:“……”這一剎那,他很羨慕那些一不高興就下令砍御醫(yī)腦袋的皇帝,可惜剛剛下嘴太快做了承諾,金口玉言無法收回。 寶琢捂嘴忍住笑,但還是替他把問題問了出來:“那您剛剛唉聲嘆氣的,是因為什么?” 醫(yī)正也很無奈,誰知道自己會不經(jīng)意間把情緒露出來,且陛下還因著擔心烏婕妤歪曲了一番。要是說實話,烏婕妤怎么不得個大病讓他治治,亦或者是,他是給陛下看病的不是給區(qū)區(qū)一個婕妤看病的……那不就是擺明了想掉腦袋?陛下喜怒不定,別看他如今和顏悅色,在天子跟前做事還是要警惕點的。 他只能回答道:“沒什么,娘子您一切都好,臣也就放心了?!闭f著,收拾醫(yī)箱就帶著小童欲走。 宗策識人敏銳,聞言明白了幾分。他起身送了兩步道:“今日辛苦了?!?/br> 不過說了區(qū)區(qū)五個字,但他舉動一出擺明了態(tài)度,醫(yī)正頓時受寵若驚:“不敢。為陛下和娘子做事,應當應分,談不上辛苦。”再多的抱怨也都沒了。 等人走了,寶琢擔心宗策清算自己的賬,曲腿抱著被子,露出一張明艷的臉沖他笑,很可愛很討好。 “陛下是在為了我去安撫醫(yī)正嗎?陛下真是個好人?!?/br> 他轉(zhuǎn)回身來,坐到床邊,見她這副模樣更加手癢想彈人額頭,“究竟怎么回事兒?” “相處了這么久,還不知道陛下的名字叫什么呢,我改天讓人做個匾給陛下,頌揚陛下的功德!”她繼續(xù)裝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