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現(xiàn)在,人人都知道董事長十分器重她,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個個都點頭哈腰的。尤其是那些嫌棄她矮小的美女服務員,現(xiàn)在都趕著巴結她。弄得顏洛還笑話她:“阿悅,現(xiàn)在咱們拍賣行里頭的姑娘。都可以當你的后宮了?!?/br>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彼鲃萏羝痤伮宓南掳停骸懊琅?,跟著爺走。有rou吃?!?/br> 顏洛笑著也調戲回去:“哎呀,我倒是想跟著林爺。但是你那一位什么小澤弟弟,不愿意呀?!?/br> “去你的?!彼χ崞鸸P:“哎呀,還真別說。我家小澤弟弟聰明是聰明。但是啊,還是太調皮,再長長,沒準是個人才。” 不錯。最近她最大的收獲。就是小澤的學習天分。她自詡小時候背詩只要讀三遍,已經(jīng)很厲害。哪知道小澤的聰明勁兒,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短短半月,鑒定的入門基礎已經(jīng)打得扎扎實實。接下來就是鞏固提高了。 但是天有不測風云。 昨兒,還陽光燦爛。今天,就狂風驟雨了。周六了,沈悅本打算明天就去會見蕭牧的。但是晚上回來的時候,風兒把破傘的傘骨都給刮斷了。泥濘小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她一口氣沖回了家,然后,不幸感冒了。 早起,其余的孩子都去上課了。她在床上滾了一圈。頭疼欲裂。孫爺爺過來一模,說:“哎呀!發(fā)燒了?!本鸵顺鋈ベI藥。人手呢,小澤和九鳳倒是都在。但九鳳太小,不頂事。只好小澤去買了。買回來一袋板藍根。 沈悅忍著不適,喝板藍根。這就是窮人家的孩子。小毛病自己扛,大毛病才去醫(yī)院。 喝完了藥。又后知后覺,要打電話跟蕭先生請假。但人家蕭先生自己打過來了。她一五一十說了毛病。蕭牧倒也十分理解。 小澤端著茶碗,站在身邊:“jiejie,你跟什么人說話?” “我老板?!彼鲇?。 “騙人。你老板聲音不是這樣的!”小澤哼了一聲:“還是周末出去,肯定有貓膩?!?/br> “貓膩你個頭!”她要扔書了。小澤輕而易舉地躲過。九鳳拍了拍手,嘻嘻哈哈地笑著。結果把孫院長惹過來了。他把幾個小孩,通通趕了出去:“走走走!jiejie她生著?。e鬧!”順手又帶上了門,世界頓時就安靜了。 下午,她身體好了不少。正要出門活動活動。九鳳忽然沖了進來:“jiejie!七,七七jiejie她!她,她!她??!”九鳳年紀小,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沈悅也不過問“病”什么了。直接下了床。穿上拖鞋就走了出去??吹搅碎T外的白大褂。 白大褂是七七的校醫(yī)。過來通知他們:七七在下午的體育課上忽然暈倒。被送去了醫(yī)院。醫(yī)院檢查了血液,情況不太好。 “到底怎么回事?!”沈悅記得,七七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常常教九鳳讀書。今天早上,七七還是嘻嘻哈哈出門的。 “血紅細胞非常低。” 校醫(yī)只能告訴他們這句話。但,沈悅立即明白了。接下來,校醫(yī)說什么“外周血象檢查”,“骨髓穿刺檢查”,“肝功能檢查”。其實只說明一個問題:七七,有可能換上了白血病。這是一類造血干細胞惡性克.隆性疾病。治療的方法:換骨髓。 過了幾天,骨髓穿刺的檢測報告就下來了:確診是白血病。 接到單子的時候,孫院長和王嬸都哭了。七七才七歲啊!這么小的孩子,居然就罹患了這種??!且不說,七七是個孤兒。父母無處尋覓。高達幾十萬的治療費用。也是孤兒院出不起的。而她的積蓄,也只有兩三萬而已。 這天晚上,七七正式住進了醫(yī)院。進行化療。打一針,就要上千。 孫爺爺把一輩子的積蓄,五萬元,都拿了出來。但能不能保住七七的命,就看接下來骨髓配對是否幸運。還有錢,能不能湊齊了。 從醫(yī)院回來。孫院長就拉住了她的手:“阿悅啊,你看能不能,從你的公司里借一點?爺爺我去給人家端茶倒水都可以!” “爺爺,你別急啊。先找骨髓,錢的問題。我來想辦法?!?/br> 但話說的漂亮。那是因為,上一輩子她從來沒為錢煩憂過。事到臨頭,才明白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能的。七七的治療費用太昂貴。骨髓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找到。每拖一天,都會加重天使之家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 這種時候。頑強如她,都想逃離這個天使之家了。 溫馨,和睦,團圓。真的只是表面的。一點兒風吹雨打,孤兒院,都會如散沙一般散了。 這天半夜。睡不著,翻來覆去。她滿腦子都是錢。還有孫爺爺?shù)难蹨I,九鳳的哭泣。充斥在腦海當中。讓人片刻都不得閑。好煩,為什么她不是穿越成富家小姐呢?!看不到這些東西,也就能心安理得不去管了! 她真的,不想管!難道,要自己的好日子,因為一個孩子的病,就重新洗牌再來么?! 恨不得離家出走了。 “jiejie。”忽然一聲清澈的童音傳來。她睜開眼??吹降氖沁鬟?,趴在她枕邊:“jiejie,七七meimei,是不是會死?” “不會的?!彼龘崦线鬟鞯念^:“白血病,不是絕癥?!?/br> “jiejie,假如我也得了白血病。你們不要治我了?!边鬟餮劭艏t了:“爺爺剛才把二狗哥哥叫去談話。我也跟著去了。爺爺說,他要去工地里搬磚頭。給七七賺醫(yī)藥費。要二狗哥哥跟著去。二狗哥哥后來答應了。” 沈悅震驚了。半晌,才開口道:“什么?” 四喜淚如雨下:“jiejie,爺爺還說,他累死了不要緊。但七七meimei還小,不能就這么丟了這條命。二狗哥哥也說,會拼命干活?!?/br> 沈悅深深吸了一口氣,清醒了一下腦子。然后把喵喵拉入懷中。孩子哭泣不已。而她,連哭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暗暗握緊了拳頭。這一次,錢真的成了懸在頭頂上的,一把刀子。逃跑,反正是不可能的。只能正面生活的艱辛了。 怎么來錢快?她能想到的,無非是趕緊把那什么鬼懸案,破掉就是了! 所以,第二天。沈悅主動打電話給蕭牧,說今天下班之后。能不能去你家看捧盒。那邊說沒問題。這人,倒是干脆利落的緊。她也很干脆利落。下了班之后,按照蕭牧提供的地址。一個人摸到了本市最大的豪華住宅區(qū)里。 這一塊地,她很熟悉。民國的時候,這里是國.民政府的英國領事館所在地。連著后面橫亙的山水。別墅群一共占地一百多平方米。其中,五幢東印度風格的建筑依山而建,錯落有致。這就是大收藏家,蕭牧的住宅了。 進了屋子。就有仆人來接引。沈悅今天穿的,是林悅最好看的一身銀白色棉襖,內(nèi)套假兩件套灰色毛衣。下面穿黑色打底褲。這個搭配,簡單而明快。但也廉價的要命。尤其是,假牛皮的馬丁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有一種奢侈的不快。 但好歹,這一身衣服,是紋絲rou都不漏的。蕭牧看著正經(jīng),畢竟是陌生人。她得對陌生人提起戒備心。 雖然,林悅長得丑又黑。 她走上樓,就看到了蕭牧。他正在從博物架上拿下一件古董。博物架,也就是所謂的“古玩架子”。專門陳列古董所用。而這一件博物架,是用金絲楠木中的極品——龍膽紋金絲楠做成的。她粗略估價,架子就不下百萬。 然而,東西再好。那也是別人的。在這種大款,富豪的面前。低頭,乃至喪失尊嚴,都很容易。但她不會,她是沈悅。沈鐸的孫女,書香百代。 “蕭先生,”沈悅走了進來:“打擾了。” “不打擾?!笔捘翈е资痔?,把玩桌上的唐三彩。 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東西,笑了:“好一匹唐三彩貼花棕釉大馬?!笔捘恋氖种割D了頓,卻是把要還到架子上的寶貝。轉了個弧度,放到了她面前:“林小姐好眼光。既然你一口報出這東西的名稱。那我考考你,這是真品是高仿?” 這得上手,才明白。 包包里有曙光行的手套。沈悅戴上去,才拿起了古董。 她一邊鑒定,一邊道:“第一,看工藝。唐三彩都是手工捏塑的。相同的部位,尺寸,形狀有所出入。而仿品則多用注漿模制,大小尺寸一樣。這只馬的前腿,和后腿差異很大。所以,可以肯定是捏塑的產(chǎn)品?!庇謱⑷蜀R倒了過來。 “第二,看底足。動物俑的足部及底盤均露胎不施釉。仿品則畫蛇添足,大多施滿釉。這一只馬,胎質清晰。符合這個特征。” 蕭牧閉著眼,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沈悅最后看釉色。這一回,她就沒那么篤定了??戳税肷?,才笑了出來:“這東西,簡直做得是鬼斧神工。包漿,還有細紋的開片,都兼顧到了。但是,造假者單單忘記了一個層次。唐三彩的真品,陳舊感是由外向里擴展的。越是表面的,就越舊。但是往里的,反而越新。這東西,內(nèi)外都是差不多的包漿。顯然不對勁?!?/br> 蕭牧這才睜開眼,把東西收了回來。似笑非笑道:“林小姐,在主人家里,說東西是假的。不怕被人轟出去?” “對不起,我不是訟棍。我是個鑒定師?!?/br> 蕭牧這才笑了起來:“這博古架子上放的,是我早些年打眼的高仿。每一件,都幾乎以假亂真。但是看來,這難不倒林小姐?!?/br> “過獎了。” “寶劍配英雄,紅米分送佳人?!笔捘吝@時候,也放下了架子:“看來,你是有這個別具一格的眼力。欣賞古玩珍品的?!闭f完,他吩咐傭人。去會客室沏茶。落座之后,仆人就推著一輛手推車過來了。解開幕布,下面是一整個玻璃展示柜。 蕭牧輸入幾個密碼,玻璃罩子就縮了下去。她道了句:“謝謝?!本湍闷鹆伺鹾小?/br> 頓時,那一股刺入心脾的涼氣,穿透而來。 ☆、第011章 白釉 最后,沈悅記不得,自己是怎么從蕭牧家走出來的。 她剛剛離開別墅,就在大馬路邊上吐了起來。直到吐無可吐。又把背包里的白開水拿出來,喝一口,漱一遍口。 方才打開靈眼,她看到了那沈家人臨死之前的場景。 拋開殺害的過程不說,作案以后,整個旅館都一片血海汪洋。 真是……好慘的畫面。 上面兩個房間,旅館的主人和他的妻子,已經(jīng)身首異處。廁所里,主人的兒子也命喪黃泉。而那個殺手,提著一把沾滿血的刀具,似乎在翻找著什么。他的五官平平無常。臉上有一道疤。像是被什么嚙齒動物咬出來的。 兇手最后什么也沒找到。從后門走了出去。自如的,好像這就是他自己家一樣。 還有一個小細節(jié),她也觀察到了——這人分尸的手法,十分嫻熟。好像這么做過很多次。那么,假如,她提出一個假如——那個喪心病狂的屠夫,能夠這么理智地切割了那沈家的一家三口?;蛟S不是第一次做下殺人案。 現(xiàn)代社會有一個好處,只要是人命案,都會被媒體大肆報道。 回到孤兒院。沈悅就進了孫院長的報刊室。她開始翻閱舊報紙??戳艘灰?。從06年的報紙,往前回溯到了02年。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困得實在撐不住了。倒頭就在桌上睡了去。夢里。似乎有人喊她:“jiejie?jiejie?大懶豬!”然后,身體一輕。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覺醒來。卻是隔日清晨,自己的床上。 她起床。看其余的弟弟meimei,都已經(jīng)上學去了。只有一個小澤,坐在床上穿衣服。她問了句:“你怎么起得這么早?” “早什么早?工頭說了,7點開工?!毙梢桓辈灰詾橐獾臉幼樱骸盃敔斂梢酝睃c去?!?/br> 她忽然想起來一事:“昨晚,誰把我抱回臥室來的?” “我啊。”小澤嫌棄道:“jiejie。你睡得跟死豬一樣。怎么搖你,都不醒!” “是嗎?”沈悅摸了摸臉蛋。小澤還沒自己肩膀高。居然抱得動她?!是了,是該養(yǎng)養(yǎng)肥了。這林悅瘦的,一點兒rou都沒有。再看看小澤——半年大米飯滋養(yǎng)著。高了不少,也壯實了不少。有那么一點年輕人的影子了。 于是。吃早飯的時候,她強迫自己多喝了幾口菜粥。然而,那小旅館中的場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又犯惡心起來。 草草吃完。等她回到公司的時候,戴董事長正好找她:“林悅,公司下午要來幾個貴客。你到時候和我一起接待一下?!?/br> “什么貴客?” “同行,本市拍賣行的領頭人韓焯?!?/br> “哦?!本褪悄莻€……投靠了杜月笙后人的本市拍賣行大佬韓焯啊。還真是……略有所聞。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悅才知道請假的這幾天發(fā)生了什么。 原來,曙光拍賣行上個季度的拍賣舉行的很成功。但成功招攬的不僅僅是顧客。還有同行的擠壓。就在前天的時候,本市最大的古玩商。韓焯韓先生忽然說要來曙光拍賣行看一看。“交流一下”同行之間的感情。 戴培連拒絕都拒絕不了:韓焯還兼顧著本市的古董協(xié)會名譽會長呢! “董事長,需要我做什么嗎?” “沒什么,到時候他問什么。你答什么?!贝髋嘈Φ溃骸爱吘?,我們是正當營業(yè)的單位。韓焯查不出什么毛病的?!?/br> “那好?!?/br> 但話是這么說。韓焯真的來了的時候,沈悅還是感覺亞歷山大。 這韓焯,看起來也就二十上下的樣子。白白瘦瘦的,陰陰柔柔的。一點都不像是個董事長。更像是個兔兒爺。戴培把之前招待蕭牧的那一套高仿茶具拿了出來。結果韓焯看也不看。直接拿來就喝。完全不懂功夫茶的規(guī)矩。 喝完了還笑道:“戴董事長真是寒摻。怎么,就喝這些苦嗖嗖的玩意?” 沈悅想笑,她一口就品出來這是臺灣阿里山上的雪頂芽茶。一斤芽茶,幾萬元呢! 韓焯寒酸完了他們的工作環(huán)境。又寒酸起戴培的學歷:“黑龍江xx學院畢業(yè)?這是個三流本科嘛!嘖嘖嘖,戴老兄。你都能辦公司了。怎么不考慮進修進修?像我,去年剛拿到清華的學位.證.書。這才叫企業(yè)家,懂不?” 沈悅憋住笑,她覺得,韓焯可能不知道清華的大門在哪兒。但接下來。韓焯又把矛頭指向了她:“你,是這里的鑒定師?” “是的。我姓林?!鄙驉偵斐隽耸?。表示友好。但韓焯哼了一聲。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臉。沈悅訕訕然收回手。她算是明白了——敢情,這韓焯根本是個娘娘腔??!幻滅?。∵@就是本地的古董大佬!完了,奉天古玩界要完了! 韓焯擦完了臉,把手帕疊的四四方方的。放進了懷中:“你什么大學畢業(yè)的?” “自學成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