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沈悅回頭瞪了她一眼:“嘴巴放干凈點(diǎn)!他還是個孩子!” “誰嘴巴不干凈?!”張晶不懷好意地微笑:“怎么,勾搭未成年。敢做不敢當(dāng)嗎?!” “誰心里不干凈,誰就嘴巴不干凈!從里到外都不干凈!”她睥睨了回去。手中還抓著折疊傘,傘柄也抽了出來。 “你!”張晶一下子就張口結(jié)舌,但看這林悅把傘柄對準(zhǔn)自己。那眼神,一瞬間就危險了起來。一副隨時拼命的架勢。這還在公司里面,戴培自然是護(hù)著林悅比較多一點(diǎn)。張晶不笨,嘴上逞能。完事了,就哼了一聲,走了。 沈悅也收起了傘柄。 這個張晶。就是她頭一次來應(yīng)聘,百般阻擾的那個柜臺小姐。平時專門跟她作對。但等級太低,只停留在“背后說她長得丑?!薄昂湍衬尺\(yùn)輸員搞曖昧?!薄跋胍噬隙麻L?!边@種程度上。不過她為人太好。一開始別人還將信不信,后來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了。人品和技術(shù)擺在這里,她要是壞人。天下還真的沒好人了。 這點(diǎn)。沈悅算是繼承了爺爺?shù)娘L(fēng)格。老人家一輩子賺的錢多,散的錢也多。為的是個“身后名?!弊苑Q要做到:“人品一流。鑒定二流。賺錢三流。”當(dāng)然,都是入流。和張晶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計(jì)較,她還不屑呢! 然后撐開傘走了出去。蘆絮般的小雪,一小片,一小片的,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傘骨微微曲起,頂著大風(fēng),好像在拉弦。好不容易走到了車站,她收起傘。看到小澤正站在站臺,手插.進(jìn)口袋里。似乎瞄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怎么不回家?”她走了過去。 “沒硬幣了。”小澤答得理直氣壯:“先借給我一塊錢?;丶抑笪疫€你?!?/br> 沈悅不禁笑了,她想到一句話:窮得只剩下骨氣。畢竟是小孩子,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慢慢來吧,改變窮苦這件事,急不得。她對自己說。就像當(dāng)初學(xué)鑒定。埋頭在書本當(dāng)中,苦逼的要命。期盼有什么一躍千里的小竅門,事實(shí)證明沒有。 還是毛爺爺說得好:人間正道是滄桑。 話說回來。這一場雪,說下就下。持續(xù)了整整半個月。每天晚上,孤兒院的橫梁就“吱嘎吱嘎”作響。好像老掉牙的唱片。孫爺爺不放心,喊人來修補(bǔ)了一次。到了開春時節(jié),雪才開始融化。曙光拍賣行的春拍,也開幕了。 這一次拍賣,董事長戴培花了大力氣做宣傳。不僅請了本地最有名的模特隊(duì)來站街。而且包下了奉天當(dāng)?shù)氐膱蠹堫^條,進(jìn)行報道。 拍賣當(dāng)天,人流不息。但沒他們鑒定師什么活兒。所以,沈悅就坐在椅子上,喝閑茶。而顏洛是服務(wù)員隊(duì)伍的,忙的是腳不沾地。更衣的時候,顏洛過來和她嘮嗑:“哎呀,忙死我了。還是你舒服。這會兒根本沒什么事?!?/br> 她笑了:“你們都是一米七的大美女,我這個一米五的小矮人。站出去豈不是拉低了平均身高。” “哎,別說。搞收藏的人,還真是長得和普通人不一樣。從前,我在五星級酒店里面當(dāng)服務(wù)員。來的都是土豪,大老板。但個個都歪瓜裂棗的。懷里還抱著幾個小姐。但是今天來的那些人,雖然也是有錢人。但一看,那氣度,那相貌,甩土豪幾百條街?!?/br>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收藏家行列中,顏值一般都比較高?!笔来鷷汩T第,基因能差到哪里去。 “就剛才,董事長親自招待了一個男的。哎呀,那大長腿。那顏值,那身段……” 沈悅笑了:“口水都快掉地上了?!?/br> “別不信!你去看看,帥死了!” 她放下了瓜子:“嗯。去看看?!睈廴酥?,人皆有之。告子還曰,食色性也呢。 于是顏洛帶她轉(zhuǎn)了幾個回廊。然后指著下面一個突出的背影:“就是和董事長說話的那個!你看,帥吧?!極品男人?。 ?/br> 她定睛一看。咦?這不是那個蕭牧么?別說。難怪顏洛這小妮子跟打了雞血似的。但,帥哥配美女。她這種小丫頭。就別想了。于是吃不到葡萄,說那串葡萄酸了——帥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家小澤長大了。肯定比他更帥!超高基礎(chǔ)顏值擺在那里呢! 于是打趣道:“我見過比他更帥的。這種,四星吧?!?/br> 樓下的蕭牧和戴培同時轉(zhuǎn)過頭,看向她。 沈悅頓時臉紅了。立即拉著顏洛走了。顏洛還一個勁地笑:“誰讓你說話這么大聲……” ☆、第009章 拍賣 忙忙碌碌了一天,總算結(jié)束了活兒。 這次的拍賣會舉辦的很圓滿。總共三千萬的拍賣額。傭金是300萬。算是給曙光拍賣行這一季度的生意。開了一個好頭。 晚上,大家開慶功宴。戴培帶頭喝白酒。顏洛和其余幾個丫頭,也發(fā)酒瘋。沈悅不太能喝,一杯下去。就有點(diǎn)不行了。恰好,吸煙室沒有人。她就進(jìn)去醒醒酒。卻不知不覺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人敲門。沈悅醒了??吹侥鞘捘凉P挺挺地站在門口。君子風(fēng)度,看她在室內(nèi)睡覺。要敲門喚醒了她,才肯進(jìn)是么? 沈悅打了個哈欠。她才不會自作多情以為是勾搭:“蕭先生,有什么事情嗎?” 蕭牧這才走了進(jìn)來:“林小姐。好久不見?!庇滞送車?,笑了:“不冷嗎?” “不冷?!彼噶酥副澈蟮目照{(diào):“蕭先生也是來吹熱氣的嗎?” 蕭牧坐在她的對面,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不是。我是來找你,說一說那一件乾隆的捧盒的?!庇挚催^來,恰好沈悅也回望過去。四只眼睛對視著,空氣里有股雪茄煙的味道,她在等他說完。蕭牧就繼續(xù)道:“那東西,果真如你所說?!?/br> “什么意思?” “東西是一戶被滅門的人家出來的。直到現(xiàn)在,滅門案還沒被破?!笔捘琳f了這一句,然后查看她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沈悅很冷靜。她裝作沒聽到“滅門”二字:“然后呢,蕭先生是不是要問我。怎么知道東西不吉利?” “不錯?!?/br> “那你先告訴我,那滅門案怎么回事?!?/br> 蕭牧覺得有意思起來了。這個小鑒定師,不僅會鑒寶。而且說話的分寸,也拿捏的十分穩(wěn)妥。和這種人做事,不累。所以,說明也可以簡明扼要。 事情,還是要從那一只捧盒說起。 當(dāng)天,他聽了她的勸告?;氐郊揖筒蛔栽?。東西,他本來打算送給一個知己好友的。但如果不對,那就是害了人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于是,他帶著捧盒,去了附近的道觀。道觀的道長把捧盒貼了符咒,放進(jìn)一個落滿香灰的案幾上。不一會兒,周圍的香灰。都被染上一層血色。證明了東西的確來路不正。 于是,他又找到了那個擺攤的老頭。打聽出了捧盒的來歷。 老頭說,三年前。奉天發(fā)生了一起滅門慘案。 靠近碼頭的東港村,一個姓沈的人家。一夜之間,三口子全部被殺。成了絕戶口。警察調(diào)查了兩年。一無所獲。而沈家的一位老表,將他們家的一些東西變賣,得來的錢。就用來給三口子安葬了。其中,變賣的東西里面,就包括這一只捧盒。 “為什么破不了案?” “現(xiàn)場被清洗過多次。兇手連一枚指印都沒有留下?!笔捘恋溃骸澳鞘情_旅館的人家。過年夜殺的人。旅館正好沒生意。報案的是第二天去收垃圾的大媽?,F(xiàn)場的圖片……”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她的臉色:“不害怕?”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死人才不可怕?!彼溃骸翱膳碌模菦]被抓住的兇手。” “我的故事說完了?,F(xiàn)在,你說說看,你為什么說這東西邪門?” 沈悅望著天花板:“當(dāng)時吧……我想撿漏來著??茨銈冞@么多人哄搶。實(shí)在沒那個錢跟你們爭。之前又聽那老板說漏嘴,是絕戶家中出的。于是就造謠說東西不對。其實(shí)只是鬧著玩的?!?/br> 蕭牧一直盯著她看,任何一個細(xì)小的神情變化都不放過。但是,沈悅說的正大光明。這種“污蔑古董不正。”也是古玩行中,打壓對手常用的伎倆。于是,他站了起來:“算是打擾了。告辭?!弊叩介T口。又停下了腳步。 “嗯,蕭先生還有什么事嗎?” 他漫不經(jīng)心道:“女孩子最好不要喝酒?!?/br> 她笑了,她喝酒又沒礙著誰。這蕭牧,多管閑事。 等到一個人清凈了。她就陷入了沉思——捧盒之煞氣,一沾就顯露。顯然是近些年才染上去的。很可能,沈家滅門案發(fā)生的時候。捧盒就在兇殺案的現(xiàn)場。死者冤死,一股兇氣不肯入黃泉,飄飄揚(yáng)揚(yáng),無處著落。就附在了捧盒上…… 唉?不對啊……好像……在哪里聽說過這一件兇殺案?! 沈悅立即睜大了眼睛——孫院長的報紙上!東港村五一七懸案!警方近來又懸賞三十萬征集破案線索!對對對!她記得沒錯!天吶,這么巧???!這是那戶人家出來的東西?!假如,她能再看一看捧盒就好了。三十萬元的破案獎勵??! 不行!不能暴露自己是靈眼人士。祖宗交代過。這是家里的秘密。被現(xiàn)代人知道了。說不定,自己就被整去哪個研究院解剖了。 但是三十萬!三十萬!她心動啊!咳咳,會有辦法的。還有什么辦法?!約起來唄!于是沈悅蹭蹭蹭又跑了出去。好在,蕭牧還沒有走。趁著沒人的時候,她主動勾搭了起來。算是以茶代酒:“蕭先生,那個……我敬你一杯?!?/br> 然后,就停不下來了……第一杯敬你事業(yè)順利,第二杯敬你萬事如意。第三敬你年年大吉。第四杯。第四杯酒了,蕭牧只端,不喝:“林小姐,有什么事情嗎?” “其實(shí),我很喜歡那個捧盒。能不能……”沈悅搓搓手。求賢若渴。 “下周末,下午成嗎?” “???!成成成!”蕭牧居然這么好說話。沈悅一口答應(yīng)了。 蕭牧笑了。又背過身去。飲盡第四杯白酒:“我看要是不成,林小姐今天非把我灌醉了不可?!?/br> “……”那你還喝個什么鬼。 開完慶功會?;氐焦聝涸旱臅r候,已經(jīng)是半夜三更。沈悅洗了把臉,又打了熱水。蹲在廁所里洗洗弄弄什么。然后端著水盆出來倒掉,沒料到。剛開門,門口站在一個人。全身隱在黑影里面。她嚇了一大跳。水都差點(diǎn)潑了。 “jiejie。”是小澤的聲音。 她這才心跳正常:“怎么了?還不睡?” 小澤嘟著嘴,一副占理的樣子:“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我的雞大腿呢?” “放在冰箱里。明天吃?!彼蛄藗€哈欠:“今天先睡覺?!?/br> “那你檢查,背書。” 沈悅想起來,她已經(jīng)教到瓷器的釉色部分了。于是隨口道:“明代的黃釉瓷器,在后宮中的使用規(guī)定是什么?” 小澤背著手,就開始背了:“明代宮廷中?;侍?、皇后用的是器里外都施黃釉的瓷器?;寿F妃則用器物內(nèi)壁為黃釉,外壁為普通透明釉的器物。貴妃用黃釉綠龍器或黃地綠龍器。嬪妃用藍(lán)地黃龍器。貴人則不可以用黃釉器。”1 “嗯。明代嘉靖的綠釉,和明代成化的綠釉有什么不同?代表釉色是什么?” 小澤還是很淡定道:“成化朝是低溫綠釉,嘉靖朝是高溫綠釉。成化朝的綠釉代表是孔雀綠釉。嘉靖朝的代表綠釉是鉛綠釉。” “不錯。出息了?!彼牧伺男傻募绨颍骸耙院?,努力考個鑒定師的執(zhí)照。就能混口飯吃了?!?/br> “不,我才不要當(dāng)鑒定師?!毙舌狡鹱欤骸拔乙?dāng)一個雇傭軍?!?/br> “當(dāng)雇傭軍?”沈悅想起來了,小澤最近迷上了什么《我是特種兵》《士兵突擊》之類的軍旅片子。什么正規(guī)軍,雇傭軍。米格直升機(jī),虎式坦克。天天掛在嘴邊。不過,她只當(dāng)小孩子愛玩。沒在意:“隨你,給我好好看書就成?!?/br> 第二天大早上的起床。上班。 沈悅昨天喝了一點(diǎn)酒,稍微有點(diǎn)頭疼。好在路途不遠(yuǎn),早上八點(diǎn),也摸索到了門口了。但是一進(jìn)門,她就聽到張晶和幾個掃地大媽在嘮叨。 “哎呀,不是我說。那個林悅,昨天和蕭先生,都在吸煙室里頭。呆了好一陣子呢!”這是掃地大媽說的。 “呸!不要臉的東西,這么小。就會勾搭人了!”這是張晶的吐槽。 沈悅沒好氣地走了過去。三個人立即閉住了嘴。她冷冷地睥睨張晶:“一個坐柜臺的。連和顧客講話的資格都沒有。還評論董事長的貴客?!搞得清楚誰重誰輕嗎?”說完了,又兇那兩個大媽:“你們叫什么?!工號記下來。” 唬得大媽趕緊走了。張晶氣不打一處來:“不要臉!” “哦?再說一遍?!?/br> “我說你不要臉!” “張晶!”忽然,身后傳來戴培的聲音。張晶嚇了一大跳。轉(zhuǎn)過身去,看到怒氣沖天的董事長。 沈悅笑了——坐臺就是這點(diǎn)不好。永遠(yuǎn)背對正規(guī)的辦公室。 戴培只是下來拿個文件,卻看到張晶辱罵林悅。頓時也氣了:“張晶,你如果不想干了,現(xiàn)在就結(jié)賬走人!” “董事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該死……”張晶頓時就委頓了下來。又是跟戴培道歉。又是跟她鞠躬彎腰。但沈悅才不準(zhǔn)備原諒張晶呢。她這個人啊,有的時候也愛記仇。 “先扣半個月的工資!下次再這樣背后中傷同事,那就去檔案室注銷你的工號!” “是是是!”張晶點(diǎn)頭如搗蒜一般。 而沈悅轉(zhuǎn)過身,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走進(jìn)了自己的辦公室。 ☆、第010章 得病【捉蟲入】 話說,自從上次戴培教訓(xùn)過張晶之后,沈悅在辦公室的待遇就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