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真是好手藝，我從來不知道我的指甲能修剪得這樣好看。”江絮舉著手，對(duì)著燈光觀賞修剪得圓潤光滑的指甲，柔聲贊嘆道，“若沒有梅香，我可怎么辦？”說完，偏頭看了孫嬤嬤一眼，這一眼，直是意味深長。

    孫嬤嬤再次提起了心，飛快琢磨起來。江絮這一眼，是何意？

    如果她把梅香賣給馮氏，江絮會(huì)如何？幾乎一瞬間，孫嬤嬤就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為了保住柳枝！

    若梅香沒了，江絮身邊就只有一個(gè)大丫鬟，少不得還要從二等丫鬟里提拔一個(gè)。提拔誰呢？毫不猶豫的，柳枝的名字浮現(xiàn)在孫嬤嬤的腦中。

    咬了咬牙，孫嬤嬤低下頭說道：“梅香姑娘好手藝。”說到這里，又抬起頭來，腰桿也直了起來，拿出掌院嬤嬤的架勢(shì)，對(duì)梅香說道：“大小姐看重，是你的福氣，一定要伺候好大小姐，知道了嗎？”

    “是，梅香知道了?！泵废惴砰_江絮的手，站起身來，對(duì)孫嬤嬤行了一禮。

    孫嬤嬤看著她挑不出一絲兒錯(cuò)的舉止，目光上移，落到梅香的臉上。她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梅香生得不錯(cuò)？

    調(diào)過來伺候江絮的丫鬟、小子，全都不是什么好的。一個(gè)個(gè)眼瞎耳背，都是些木訥得要死的。有幾個(gè)齊整的，也是馮氏派過來的眼線。

    心中思索著梅香往日的表現(xiàn)，孫嬤嬤隱隱覺得不對(duì)，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duì)。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告退道：“天色不早了，大小姐歇息吧?！?/br>
    江絮微微一笑：“嬤嬤也是，‘累’了一天，回去早些歇著吧。”

    孫嬤嬤告退離去。

    芙蓉院陷入一片靜謐。

    江絮上了床，放下帳幔，聽著外頭梅香也歇下了，眉梢輕挑，輕輕柔柔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梅香，想不想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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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收藏，不開森/（ㄒoㄒ）/~

    ☆、019、收服梅香(首推求收)

    從前在花月樓時(shí)，吃過晚飯，江絮便歇下了，只為省幾文油錢。

    如今來了江府，作為二品大員戶部尚書的府邸，即便不曾刻意奢華，亦不是小小的花月樓后院所能比的。府里頭小道旁邊每隔幾步便掛上一只刻字燈籠，每個(gè)院子里頭正屋檐下皆掛著一對(duì)明亮燈籠，哪怕是星隱無月的夜里，出了門也不會(huì)伸手不見五指。

    臥室里頭，兒臂粗的蠟燭插在燭臺(tái)上，擺在四下里，哪怕入了夜也明亮如晝。歇下時(shí)，亦不會(huì)悉數(shù)吹滅，總要留有幾盞，方便主子們起夜或要水。

    江絮不喜歡在黑暗中入睡，一早就吩咐了守夜的梅香留了兩盞燈。微弱的光暈透過輕紗帳幔，影影綽綽，江絮仰面躺在床上，伸手點(diǎn)著帳幔上方的花紋，靜靜等待梅香的回答。

    過了一會(huì)兒，梅香的聲音傳來：“奴婢已經(jīng)是大小姐的丫鬟了?！?/br>
    “呵。”江絮口里一聲輕笑，也不否認(rèn)，“你從前是誰的人？”

    大概聽懂了她的意思，梅香這次沒多猶豫便回答道：“奴婢是江府的丫鬟，自然是老爺和夫人的人?！?/br>
    “以后呢？”江絮輕聲問道，“你如今是我的丫鬟，以后會(huì)是誰的丫鬟？”

    梅香沒有立時(shí)回話，過了一會(huì)兒，才慢慢說道：“奴婢聽從主子的安排?！?/br>
    “你也可以聽從自己的安排。”江絮收回在空中虛點(diǎn)的手，側(cè)過身子面朝外，透過輕紗帳幔，看向外面榻上臥著的身影。

    梅香的聲音過了許久才響起來：“奴婢不敢妄想?！?/br>
    “呵?！苯踺p聲笑起來，“你不是已經(jīng)想了嗎？怎么我一試探，你反而不承認(rèn)了？”

    前世的時(shí)候，梅香可不是這般表現(xiàn)。從始至終，梅香扮演著一個(gè)木訥丫鬟的形象，從不多一句嘴，從不多行一步路。

    而這回，梅香的熱情恰到好處，看似是一個(gè)盡職盡責(zé)的丫鬟，但只有聰明人才收得到她效忠的暗示。

    恰好，江絮收到了。

    “奴婢希望，從今往后，只有大小姐一個(gè)主子?！泵废愕穆曇糨p輕傳來。

    江絮心中暗暗叫好。

    真是個(gè)聰明的丫鬟，這一句話，至少暗含三個(gè)涵義。

    第一，梅香明確表示衷心，以后只有江絮一個(gè)主子。

    第二，梅香祝愿江絮平平順順，坦坦蕩蕩，如此她才有機(jī)會(huì)一直效忠。

    第三，不知多久的以后，梅香脫籍成了良民，再不會(huì)為奴為婢，江絮是她最后一個(gè)主子。

    “祝你愿望成真。”江絮的眼中噙著一抹笑，輕聲答道。

    聰明人講話，不需點(diǎn)透。

    江絮自會(huì)護(hù)她，讓她看清這份效忠的值得。

    梅香也會(huì)盡力效忠，為了江絮許諾她的自由。

    “我十分好奇，你為何選中了我？”江絮好奇問道。

    別人對(duì)她熱情，都是踩低捧高，見她得了江子興的青睞，而上趕著捧她。梅香卻不是那樣的人，那么到底是看清她什么呢？

    “大小姐剛來芙蓉院時(shí)，與孫嬤嬤的對(duì)話，奴婢聽見了?！泵废憬o了一個(gè)江絮沒想到的理由。

    江絮聽罷，微微一怔。

    她記得孫嬤嬤將所有下人都攆出去了。前世，莫非也是如此，梅香躲起來聽到了她和孫嬤嬤的對(duì)話，才在后來一直明哲保身，不肯投誠？

    “你就不怕我對(duì)你也是表里不一，面甜心毒？”江絮挑了挑眉，問道。

    梅香聽罷，竟然笑了，隔著輕紗帳幔，看不清她的笑容，但是明顯聽得出她聲音里的笑意：“大小姐，奴婢不是傻子?！?/br>
    江絮愕然一下，不禁也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聲音漸漸變得凄涼起來。

    “你不是傻子，我卻是?！鼻笆?，她多傻啊。明明手握底牌，最該有底氣的人是她。到頭來傾盡一切，卻落得那樣下場的人，也是她。

    略帶凄涼的輕笑聲落下，屋子里陷入寂靜。

    不多久，梅香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顯而易見的堅(jiān)定：“奴婢不會(huì)讓大小姐犯傻的?！?/br>
    “噗嗤！”江絮被逗得笑出來，方才的那絲悲意，瞬間就被打散了，一下子伸出手，剝開帳幔往外頭看去，“你以為本小姐真的很傻么？”

    她說自己傻，是因?yàn)榻?jīng)歷過那些事情。梅香又不知道，附和什么？

    帳幔外頭，不遠(yuǎn)處便是梅香容身的軟榻，只見梅香曲著一條腿，另一只腿翹在上頭，兩只手臂枕在腦后，好不逍遙自在的模樣。搭在身上的薄被，被她的小腳踢得一晃一晃，就差沒銜著一根狗尾巴草了。若銜著，立時(shí)便是土匪大爺?shù)哪印?/br>
    江絮看得呆了。梅香此時(shí)也呆了，連忙抽出雙手，伸直雙腿，蓋好薄被躺平了，埋怨起來：“大小姐突然掀開帳幔做什么？”

    “我若不掀開，哪知你是這樣的人？”呆了片刻，江絮便回過神來，松了帳幔躺在床上，笑得打滾，“方才說你精明，眼下瞧著，不知說對(duì)說錯(cuò)了？”

    “總沒有大小姐傻。”梅香聽著室內(nèi)的脆笑聲不停，又見帳幔里頭不停打滾的身影，漸漸有些惱了。

    她也不過是個(gè)十六歲的少女，縱然心智聰敏，到底未脫天真心性，一時(shí)竟跟江絮犟嘴起來：“大小姐救杏兒做什么？沒得讓夫人惦記?！?/br>
    江絮走的是低調(diào)柔弱路線，這樣陰起人來才方便，又無跡無痕，誰也疑不到她身上去。但是救了杏兒，卻是跟馮氏對(duì)著干了、又要來了柳枝，這路子走得委實(shí)蹊蹺。

    “我怕她惦記么？”江絮趴在被褥上，一手托著腮，一手捻著枕邊的穗子，“我便是什么也不做，她也不會(huì)放過我。倘我露個(gè)臉，至少老爺會(huì)多看我一眼?！?/br>
    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表現(xiàn)得太出彩了。

    但她本來也沒想一直柔弱下去。凡事沒有兩頭好，她不能既無辜柔弱，讓馮氏不把她放在心里，又機(jī)敏聰明，讓江子興愛她到心眼里。

    在江府立足的根本，說到底是江子興的看重。江子興是個(gè)貪慕虛榮名聲、權(quán)利富貴的人，只有她表現(xiàn)出巨大的潛力，江子興才會(huì)下血本栽培她，不容旁人損她分毫。

    哪怕馮氏也不行。

    －－－－－－題外話－－－－－－

    首推求收……求收……求收……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收了的過年都有壓歲錢！厚厚的！

    ☆、020、暗中窺伺

    “可是大小姐……”梅香不知江絮心中所想，聞言有些猶豫，“府里人都知道，老爺什么事都聽夫人的?！?/br>
    江絮聽了，心里有些感動(dòng)。

    尋常的下人，哪怕是效忠了，也不敢這樣坦白。誰知道隔墻有沒有耳呢？就像孫嬤嬤想不到梅香會(huì)偷聽一樣，梅香也不知道隔壁有沒有耳朵在偷聽她。但是，她卻敢說。

    “表面上看起來，老爺都聽夫人的?！苯醯吐曊f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你以為，老爺為何接我回來？我從小在青樓長大，而非鄉(xiāng)下的莊子上，若給人查出來，丟不丟他的臉？他情愿冒這個(gè)險(xiǎn)，也要把我接回來，你以為是夫人的主意，還是老爺?shù)闹饕?？?/br>
    梅香聽罷，驚得張大嘴巴，久久閉不上。

    她不是個(gè)笨的，否則也不會(huì)選擇效忠江絮。正因?yàn)樗斆鳈C(jī)敏，才很快想明白其中關(guān)鍵，驚得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不是夫人的主意吧？”

    江絮勾了勾唇：“你很快就會(huì)知道了?！?/br>
    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淡淡的譏諷，猶如清晨初起的薄霧，冰涼涼的灑了滿臉。

    梅香聽罷，沒有多問，只是低聲說道：“不早了，大小姐安歇吧?！?/br>
    這才是江絮來到江府的第一晚。未來是前程似錦，抑或荊棘坎坷，誰也說不準(zhǔn)。

    唯能看清的是，只有經(jīng)過掙扎拼搏，一路披荊斬棘，才有資格踏上似錦前程。

    室內(nèi)一片寂靜。與花月樓充斥著喧囂的夜晚不同，江府的夜晚安靜極了。

    江絮輾轉(zhuǎn)反側(cè)，只是睡不著。就在不久前，她還可以抱著陶氏的手臂入眠。也不知，如今陶氏過得可好？

    想到這里，慢慢抬起手，握住掛在胸前的一只錦袋。里頭裝著陶氏的一縷頭發(fā)，江絮舉起來，湊在鼻尖嗅了嗅，仿佛能嗅到陶氏身上的馨香與溫暖，漸漸心中安定下來，閉上眼睛。

    就在這時(shí)，忽聽“喀”的一聲輕響，從屋頂上傳來。江絮猛地睜開眼睛，朝上望去。隔著輕紗帳幔，只見上方似有一抹亮光閃過，隨即歸于黑暗。

    “梅香，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動(dòng)靜？”江絮皺了皺眉，低聲問道。

    梅香也沒睡著呢，聞言笑了一聲，說道：“應(yīng)當(dāng)是貓兒跑過去了。不然，大小姐以為誰伏在屋頂上偷聽我們說話不成？”

    江絮一想，也是。赧然笑了一聲，閉上眼睛睡下。

    一夜無話。

    次日，梅香早早醒了，輕手輕腳地起身，出門叫了熱水，喊起另一個(gè)大丫鬟梨香以及一應(yīng)小丫頭們，才走進(jìn)內(nèi)室，來到床前輕聲叫道：“大小姐，該起身了。”

    “幾時(shí)了？”江絮睡得淺，幾乎梅香才一撩起帳幔，便睜開了眼睛。

    梅香麻利地挽起袖子，將兩邊帳幔掛起來，口里答道：“剛過卯時(shí)。”

    江子興和馮氏慣常在卯時(shí)兩刻起來，江絮起身穿戴打扮至少要一刻鐘，從芙蓉院走到正院腳程快了也要半刻鐘。本來梅香還要早些叫的，想著江絮昨晚歇下時(shí)已不早了，便掐到這個(gè)時(shí)間才來叫。

    室內(nèi)已經(jīng)點(diǎn)起了燈光，沒有了輕紗帳幔的遮擋，統(tǒng)統(tǒng)透進(jìn)床里頭。所幸梅香點(diǎn)的燈并不多，也不很刺眼，江絮眨了幾下眼睛便適應(yīng)了，慢慢坐起身來。

    “請(qǐng)大小姐安?！崩嫦銕е桓尚⊙诀咭策M(jìn)來了，梨香從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兩套衣服，捧給江絮看，“大小姐要穿哪一套？”

    江絮抬眼一掃，只見梨香那張老實(shí)本分的臉上，神情木訥得過分。任誰也想不到，她最后做得出那樣的事來。

    江絮隨手一指鴨蛋青色印青蓮荷葉的那一套：“這一身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