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謝景修對這些全部視若不見,只是驅(qū)馬走到蕭御身邊。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十幾名侍衛(wèi)與宮侍竟不敢直接面對謝景修的鋒芒,只能退讓到一邊,倒讓他順順利利地穿過人群,走到了蕭御面前。 “鈺兒?!敝x景修低喚了一聲,伸出手來,“上來?!?/br> 蕭御看了看四周的情景,嘴角一抽。 “不用了。”現(xiàn)在可不是耍帥的時候,就不能再拉一匹馬來么……再說詐死的賬還沒算呢??上r機不對,只能回去再說。 “我們走吧?!笔捰f著就順著人群之中讓開的一條小道朝外走去。 他不知道謝景修帶了多少人過來,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這一大堆手持利刃的“不法之徒”帶進(jìn)深宮里來的,他現(xiàn)在只想盡快離開。 如果他的常識沒有錯誤的話,謝景修現(xiàn)在的行為,分明是要“造反”啊! 一言不合就詐死,詐死回來聚眾持械硬闖禁宮,還能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不等蕭御走到大門,李貴妃突然一聲怒斥:“攔住他!你們都是死人嗎?!” 桂嬤嬤亦沉聲怒道:“元王世子妃對娘娘不敬,就想這么一走了之么?!未免太不將皇上和娘娘放在眼里!” 李貴妃定定地看向謝景修,杏目流轉(zhuǎn)。那眼神落在蕭御眼中,只覺分外刺眼。 謝景修面容俊逸身姿不凡,走在路上就是個閃閃的發(fā)光體,的確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的視線。 可是那些或欣賞或害羞的視線完全不同于李貴妃此刻的眼神。那種眼神帶著探究,帶著貪婪,帶著令人作嘔的渴望和向往,如同一條冷膩的毒蛇,蠕動著纏繞在謝景個的身上。 蕭御終于明白過來,李貴妃為什么會對他有這樣大的恨意。 她分明是對謝景修有意思。 不同于其他女子發(fā)自于精神層面的喜愛,李貴妃看著謝景修的眼神,分明帶著一種赤果果的欲望。 蕭御簡直惡心壞了。 幾個侍衛(wèi)領(lǐng)命,又朝著蕭御撲了過來。 啪啪兩聲,謝景修手中長鞭高揚,鞭梢?guī)缀跬瑫r劃過兩個侍衛(wèi)的臉頰,瞬間腫起一道鞭梢的痕跡。 兩名侍衛(wèi)痛呼一聲,捂著臉紛紛退到一邊,再不敢湊上前去。 謝景修看也不看他們,只是又向蕭御伸出一只手來:“鈺兒,上來?!?/br> 蕭御不敢再辭,抓著謝景修的手,順著他的力道一躍,穩(wěn)穩(wěn)地落在馬鞍前面。 “謝世子?!崩钯F妃冷冷地看著謝景修,“皇上在無極殿修行,本宮可以不計較你手持利刃帶著侍衛(wèi)私闖禁宮的罪過,你卻想造反不成?!” 謝景修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微微瞇起雙眼,看到太醫(yī)院之外漸漸聚集起越來越多的大內(nèi)侍衛(wèi),將他帶來的十幾玄甲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閃著冷光的兵刃一致對準(zhǔn)了包圍圈中靜默無聲的衛(wèi)兵。 李貴妃同樣看到了太醫(yī)院大門外的情形,美艷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越發(fā)鎮(zhèn)定下來。 大內(nèi)侍衛(wèi)都是以一敵十的高手,謝景修僅帶著十幾個人就敢來闖禁宮,就為了一個鳳照鈺,真是昏了頭了。 可是同時,無盡的妒火也在蠶食著她的心,烈焰焚心的痛苦令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 她從小就知道,她是專為對付京城高門世家而培養(yǎng)出來的最完美的女人。 她的美貌,她的才學(xué),她從懂事起就歷經(jīng)了尋常等人無法想象的辛苦努力,就只為了這一個目標(biāo)。 曾經(jīng),那個人給她的目標(biāo),是冷面冷心的元王府世子,謝景修。 盡管這個決定很快就被否決,她于那一年春日透過輕舞飛揚的馬車帷幕,透過漫天飛舞的粉色花瓣,看到的那個比花更美卻比雪更冷的少年,早已深深的刻入她的心里。 她永遠(yuǎn)無法忘記那一天。 本來她應(yīng)該在幾年之前就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成為他惟一的妻子,成為他心中惟一喜愛的女人,左右他的一切。 這一切美好的前景,都因為那個人改變了主意,而盡數(shù)灰飛煙滅。 她進(jìn)宮成了那個皇帝老兒的寵妃,可是在她的心里,元王府世子本來就應(yīng)該是她李煙兒的囊中之物! 一年一年過去,他一直是孤身一人,李貴妃心中沾沾自喜,她認(rèn)為這是他們的緣份。 等到皇帝老兒死了,她再也不嫁,他也永遠(yuǎn)孤身一人,他們便仍舊是那冥冥之中最有緣份的兩個人。 可是這一切都被那個叫鳳照鈺的少年盡數(shù)毀滅了。 李貴妃死死地盯著蕭御。那飽含恨意的視線幾乎化作有形之物,刺得人想要忽略都不得。 蕭御皺起眉頭,轉(zhuǎn)過頭不想去看那個李貴妃詭異的視線。 謝景修一只手?jǐn)堊∈捰?,催馬前行,朝著太醫(yī)院大門跑去。 李貴妃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骸爸x景修!你要造反不成?!就為了這個狐媚魘道的東西!你置元王府于何地,你置追隨于你的侍衛(wèi)于何地?!當(dāng)日妖僧批你天生反骨,你難不成就要應(yīng)在這里?!” 李煙兒知道,一個男人的心被人抓住之后,他能夠愚蠢到何種地步,她卻不想看到謝景修也走上這一條路。 能夠影響謝景修的人,本來應(yīng)該是她! 李貴妃的話落入謝景修的耳中,自然也落入蕭御的耳中。他狐疑地看了謝景修一眼,心中大惑不解。 李貴妃這話聽著,怎么那么不對勁呢? “你們很熟嗎?!” 謝景修面色鐵青,咬牙道:“我根本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他話音一落,卻猛地扯緊馬韁,馬身立刻一個靈躍的轉(zhuǎn)身,嚇得蕭御連忙緊緊抓住馬鬃。 長鞭凌空揚起,如同疾風(fēng)一般直直卷向李貴妃花朵一樣的臉龐。 那邊人群瞬間陷入混亂,有女人驚恐的尖叫聲沖破云霄。 “你又算是什么‘東西’?!”蕭御冷冷地看著捂臉尖叫的李煙兒。 “反了!反了!”桂嬤嬤心疼地扶著李貴妃,揚聲叫道,“你們還不快進(jìn)來保護(hù)娘娘,馬上拿下這個亂臣賊子,交給皇上和娘娘處置!” “天生反骨?亂臣賊子?”謝景修微微昂首不屑地輕聲道,“既然如此,我若不反,也白擔(dān)了這一身亂臣賊子的英名!” 第172章 反就反了 蕭御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形勢,心中擔(dān)憂不已。 謝景修素來穩(wěn)重,行事低調(diào),這一次卻大張旗鼓地硬闖皇宮,全是因為他在這里。 不是他高估自己的魅力,蕭御實在擔(dān)心謝景修因為他而失了分寸。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永榮帝再無能也是做了幾十年皇位的天子,梁王朝再積弱也是綿延了數(shù)百年的國家。 謝景修即便暗中培養(yǎng)了自己的勢力,終究只有十幾年,若是沒有萬全的準(zhǔn)備就貿(mào)然與皇家決裂,他如何能夠?qū)沟昧颂熳又?/br> “世子,你有沒有什么計劃?”蕭御低聲道。 謝景修唇角微翹:“當(dāng)然有?!?/br> 蕭御看著太醫(yī)院外的青階之下列隊而立的十幾二十個身披玄甲的士兵,還有他們身后那烏泱泱一片的禁宮侍衛(wèi),他對謝景修的“計劃”實在是有些心驚膽戰(zhàn)。 宮女內(nèi)侍的拱衛(wèi)圈中,李煙兒緩緩松開捂著臉頰的手,掌心中一片血紅映入眼簾,被鞭子勾到的地方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 崩顭焹焊呗暭饨衅饋?,更多的血滴落下來,沾染了她身上那價值連城的錦衣華服。 “謝景修,你怎么敢這樣對我!你怎么敢!”李煙兒雙目血紅地瞪著謝景修,“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抓住他??!”又指向院外的十幾個玄甲兵和謝景修懷里的蕭御,厲聲道,“把這些膽敢沖撞皇室尊嚴(yán)的賤民全部殺了!全部殺了!” “是!”院內(nèi)院外的大內(nèi)侍衛(wèi)一同應(yīng)聲,齊齊響應(yīng)的嘹亮聲音幾乎震得人耳窩發(fā)麻。 蕭御急得抓住謝景修的袖口:“世子,怎么辦?!” 他的手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單靠這幾個人對抗那么多大內(nèi)侍衛(wèi)。 不等謝景修說話,眾人頭頂?shù)纳峡罩型蝗豁懫鹩七h(yuǎn)綿長的鐘聲。 鐘聲從位于皇城正門外的箭樓之上傳來。那是從皇室先祖時期流傳下來的一口巨鐘。 大梁皇室的先祖原本出身寒門,坐上皇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為后世兒孫修建了這樣一座城墻厚逾數(shù)十尺的巍峨皇城。東西南北的八座大門外,都修起了瞭望的塔樓和防守的甕城。在皇城四角的四座箭樓之頂,吊裝著從先祖時期流傳至今的四口青銅大鐘。 只有當(dāng)皇城面臨危機之時,才能敲響那代表著警示的鐘聲。 當(dāng)鐘聲響起之時,整個京城的所有衛(wèi)戍力量都要不遺余力地趕來解救皇城。 數(shù)百年來,那四口大鐘從未響起過,以至于當(dāng)那略顯沉悶的鐘聲傳入眾人耳中之時,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謝景修緩緩舉起手中馬鞭。蕭御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卻見太醫(yī)院外的十幾位玄甲兵猛地舉起武器,直沖天空,精鐵相撞的聲音如冰賽雪,含著肅殺的寒冷穿透悠長的鐘聲,響徹太醫(yī)院內(nèi)外的方寸之地。 十幾道黑煙突然沖天而起,從每一個衛(wèi)兵的身上發(fā)出呼嘯的聲音,猶如黑色的烏鴉飛向天際,抖落片片烏黑的鴉羽,在晴朗的天空當(dāng)中劃下十?dāng)?shù)道黑色的痕跡,久久不能散去。 李煙兒在一怔之后,立刻指揮起頓步不前的皇宮侍衛(wèi)。 “還愣著干什么?!給本宮統(tǒng)統(tǒng)拿下!” 一眾侍衛(wèi)不敢再猶豫,紛紛舉起兵器,沖向被包圍在中央的十幾個衛(wèi)兵。 守衛(wèi)在李煙兒身旁的侍衛(wèi)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致戒備地看著騎馬立于太醫(yī)院正中央的謝景修和蕭御二人。 蕭御從那十幾道黑色煙火上收回視線,回頭看向謝景修。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幾步之外的大門處,短兵相接,殺聲震天。 身后,站著這大梁之內(nèi)地位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一襲鳳袍的皇后緊緊抱著太子,神色訥然,愣愣地看著那坐在高頭大馬上肆意妄為的男人。 寵妃美艷的臉龐被鮮血浸染,陰冷的目光猶如毒蛇粘膩的舌信,緩緩劃過謝景修的臉龐,落在蕭御的身上。 謝景修卻只是對著蕭御柔柔一笑:“若不反個徹底,難不成你還想對那糊涂皇帝和瘋女人委屈求全?” 鈺兒是神醫(yī),永榮帝定然不會殺他。然而為了拿捏鈺兒為他所用,他定然不會輕易放過鈺兒。 至于李貴妃,謝景修只覺得她就是個瘋子,她莫名其妙的瘋勁都針對著蕭御而來了。 他如何能忍? 蕭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與謝景修在一起那么久,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對這大梁王朝沒有興趣,對鏟除jian佞也沒有興趣,他籌劃了這么久,為自己建了一座世外桃源,只想徹底離開這個污爛泥潭。 如今卻要為了他,將那么多年的謀劃全部拋到一邊。 若是反了這一回,天下人都會知道謝景修的名字,皇室也一定會不遺余力地對付他,歷豐港和無名島雖然隱秘,天子一怒傾全國之力去查,未必就查不出來,到時候想得清凈只怕就難了。 蕭御轉(zhuǎn)頭看著謝景修,卻只看得到他微微昂起的俊秀的下巴。 “來了……”謝景修喃喃道。 太醫(yī)院內(nèi)外被喧囂狠厲的打殺聲充斥,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緒當(dāng)中,除了蕭御不由自主地隨著謝景修的目光傾神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