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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jié)

    什么人這么處心積慮要殺死我?

    看這鋪排布置,絕不是一般的小仇小怨。梁興忙急急回想,卻想不起和什么人結過深仇大恨。早些年,他不喜父親那般忍讓,加之年紀小、血氣盛,喜歡與人爭勝。習了武之后,更是到處和人比武過招,也招致了不少忌恨。等年紀稍長,尤其是父親亡故后,他怕母親擔憂,便漸漸收斂起來,不愿再多生事。十七歲入了禁軍,兩年后升為教頭,又憑一身武藝,得了汴京“斗絕”的名頭。他越發(fā)自重,再不肯輕易與人過招。除非營中校閱,或逢到節(jié)慶、御前競技,才受命演練。

    除此之外,常日里,他不愛與人計較,合得來,便是友;合不來,笑笑就過,不愿惹嫌或得罪人。因此,這幾年過得甚是輕松無事,并沒有和什么人結過仇怨。

    今天若不是先聽見咝咝聲,摸黑上了床,這會兒恐怕早已經死僵了。他不怕事,但怕陰招。那人今天謀害不成,恐怕不會罷休。接下來不知道又要使什么陰狠招數(shù)。

    他忽然想起來,中午覺得路上有人跟蹤,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自己多疑。難道那人就是今晚那個黑影?看身量,又不像。

    他又想起蔣凈。難道蔣凈之死也和這有關?也是那人設的計謀?想要陷害我?陷害不成,才想到要用蛇、用迷藥?

    他猛然想到一個人,心里頓時一寒……

    雷炮坐在炕沿上,望著油燈,甩著腿,心里煩躁躁的,像是有許多蟲蟻麻麻亂爬。

    自小,他不知為何,總是要跟父親逆著來。父親想讓他讀書,備了份厚禮,求一個老儒教他。他不是不愿讀書,卻不愿照著父親的話去讀。父親喝了酒,就拿竹帚抽打他,他吃不住痛,只得去了。到了老儒家,老儒教他寫字,他抓著筆、蘸了墨,到處亂畫。教他念書,他扯著嗓子吼渾話。老儒抓起戒尺要打他,他奪過戒尺,照著老儒的屁股狠抽了幾下,倒逼得老儒往外逃。老儒斗不過他,抱著那些錢禮還給了他父親。

    他父親喝醉了酒,狠打了他一頓,又找了個中年儒師。他照舊胡鬧一頓,逼得那儒師也退還了學錢。他父親仍不肯罷休,繼續(xù)打他,繼續(xù)尋儒師,他也就繼續(xù)胡來亂為。到后來,只要聽說是他,所有儒師都趕緊搖頭擺手,慌忙躲開他父親。

    他父親卻不甘心,又轉了念頭,想讓他經商做經紀。又備了酒禮,說動一個善記賬的書吏,教他學計數(shù)。這個他很樂意,然而,他父親送他去之前,先發(fā)下狠話,說他這回若不好生學,就打斷他的腿。他一聽,又不樂意了,去了那家里,非但不聽人教,反倒用油燈燃著床帳,險些把人家屋子燒掉。

    連番鬧騰了許多年,眨眼他已經十五歲,卻一樣本事都沒學會。他父親終于死了心,要他跟著自己學手藝。他聽了越發(fā)氣惱,小時候我想跟你學做匠人,你卻說匠人太卑賤,不許我學。讓我學東學西,耽擱到這時節(jié)了,又讓我學做匠人,自然是對我灰了心。

    他父親是軍器監(jiān)火藥作的作頭,從監(jiān)里偷偷帶回來些火藥配料,強逼著他一樣樣認、一條條背。什么硫黃、窩黃、焰硝、羅砒黃、定粉、黃丹……同研,又是干漆、竹茹、麻茹……搗末,還要黃蠟、松脂、清油、桐油、濃油熬膏……他一聞那氣味,就要嘔。再一想,一旦記住學會,就成了父親這樣的匠人,天天被監(jiān)官們催逼役使,這個不許泄露,那個不許違越,連告?zhèn)€假離開京城一兩天都不成,囚徒一般,一輩子自己都覺著自己卑賤。

    他心里恨道:死酒癆,你愿卑賤,就去卑賤,我不愿!

    無論父親如何打他,他死也不肯學。又斗了兩三年,他父親終于不再強扭他,索性不再管他。他終得解脫,出去跟著一班閑漢廝混,東偷西摸,做些不干不凈的混事。后來,有一次他們去延慶觀偷銅法器,被道士察覺,那幾個閑漢全逃了,只有他被逮住,扭送到官府,打了他五十杖,額頭刺了“壯城”字,配到壯城營做了廂軍。壯城營主管城墻修護,工事極繁重。從小到大,雷炮從沒吃過這些苦,實在熬不住,偷空溜回家去求父親,父親卻冷著那張老姜臉,喝著酒,一眼都不睬他。他娘在一旁哭著哀求,父親也像沒聽見一般。

    他只得回去繼續(xù)苦熬,直到去年,被差撥到了這軍巡鋪。雖說整日仍不清閑,卻也已經好上了天。這軍巡鋪離他家不到一里地,他卻再也不肯回家去。他父親也不來看他,有時去他meimei珠娘那里,來回都要路過軍巡鋪,卻從沒停過腳,連頭都不扭。

    父親化灰消失前一天,卻忽然來軍巡鋪找他。

    那天他正蹲在院子里,和付九一起給那幾個禁軍洗汗衫,他父親走到院門邊,卻站住腳,沒進來,也沒出聲喚他。他無意中一扭頭,才看到父親,手里提著一只燒鴨,站在那里望著他,仍舊冷臭著一張老姜臉,像是來討債一般。

    他十分詫異,但還是站起身,走了過去,應付著低低叫了一聲“爹”。這個字許久沒叫過,叫出來覺得極生分別扭。

    他父親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他,他接過來一看,是塊灰綠的古玉,上面刻著個“?!弊?。他吃了一驚,這玉是他娘臨死前給他的,說是她祖上傳下來的,讓他貼身戴著,能祛病招吉。他穿了根絲繩一直掛在胸前,前一陣發(fā)覺不見了。他還疑心是同宿的付九偷了,兩人還鬧過一場。

    “你從哪兒找見的?”他忙問。

    他父親卻仍沉著臉,并不答言,盯著他,半晌才沉著聲音說:“你meimei給了我這只燒鴨,我一個人吃不了,你晚上過來吧?!?/br>
    他一愣:“我晚上要值夜?!?/br>
    他父親望著他,似乎有些失望,那雙老眼中,暗沉沉的目光顫了幾顫,灰白亂須間干皺的嘴唇略動了動,似乎要說什么,卻沒說出口,只咳了一聲,又盯著他注視片刻,隨即轉身走了。

    他松了口氣,剛要轉身回去,他父親忽又停住腳,回過頭,冷著臉說:“你回家時,開門關門都輕一些,我臥房的門框都已經朽了?!?/br>
    他頓時火起,剛要頂回去,他父親卻已又轉身走了??粗赣H已經有些佝僂的干瘦背影,他氣哼哼愣了半晌。直到父親轉過街口,再看不見時,他才恨恨罵了句“死酒癆”。

    當時沒有料到,那竟是跟父親見的最后一面,不知道往后還能不能再見著。想到這,雷炮忽然有些不自在,心底里酸酸一顫,像是隱隱裂開了道小口子。

    王哈兒心里藏了件事,誰都沒敢告訴。

    他是實在尋不到其他出路,才投募了廂軍,被分到了八作司。八作司總管京城內外修繕之事,共有泥、石、瓦、竹、磚、井、赤白、桐油八個作。王哈兒是井作,每天在這東南城廂四處挖井、淘井,雖然不算多臟累,卻也不輕省。好在他嘴頭靈便,善于巴結都頭和軍頭,掙了兩三年,升了小小一階,做了個承局。雖然只是最低微的官階,草芥一般,但畢竟手底下管領兩個兵卒、幾個役夫,便不需再親自出力,只要動嘴就成。

    今年正月末的時候,東水門內趙太丞醫(yī)鋪旁邊的那口四格井淤塞住了,王哈兒帶著兩個兵卒過來看。跟常日一樣,兩個兵卒下井去淘挖,他則去街口斜對面的王員外客店店頭,要了碗茶坐了下來。對街查老兒雜燠店店口,說書的彭嘴兒正在講史,他邊喝茶邊聽著。這時,店里進來個客人,是個年輕男子,二十來歲,穿著件白錦裘,一雙細長丹鳳眼,眼梢斜挑,看著俊逸不俗。年輕男子坐到王哈兒的鄰座,也要了碗茶。

    坐了片刻,年輕男子忽然問:“這位軍爺可是井作的?”

    “是。你是?”王哈兒略有些意外。

    “在下姓牟名清,有件事不知道能否勞煩軍爺?”

    “什么事?”

    “在下是江南人,剛遷居來京城。宅子里有口井堵住了。外面那些淘井力夫,又不太敢信。能否借軍爺手下——”

    “廂軍人力,哪能平白給私宅使用?你沒見新下的詔令?私占廂軍人力要重罰——”

    “在下當然知道,私事不該勞動公差。不過——”

    年輕男子起身將一小塊東西放到了王哈兒茶碗旁,是一小塊碎銀,看著至少有五錢,得值一貫多錢。外面請力夫淘井,最多二三百文。王哈兒一個月俸錢也不過一貫,當然動了心,但仍拿著腔調說:“就算我不計較,我手底下那兩個兵卒給你干私活,嘴上不敢違抗,肚子里也會抱怨。”

    “軍爺放心,他們兩個自有酒rou款待?!?/br>
    “那成?!蓖豕簩⒛菈K銀子揣進了袋里。

    兩人閑聊起來,年輕男子說自己是做絹帛生意,言談中見識不凡、口才極佳,聽得王哈兒十分入迷。那兩個兵卒淘完了那口井后,王哈兒便帶著他們,跟著年輕男子一起去了他的宅院。香染街穿出去,走不遠便到了。小小一座宅院,由于是剛搬來,家眷都沒到,看著十分冷清,只有兩個中年仆人。

    井在后院,王哈兒過去瞧了瞧,只是被落葉塵土塞住了,不難淘,便吩咐兩個兵卒下去,自己在井邊看著。年輕男子卻請他到堂屋里坐,進去一看,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王哈兒生來貪嘴,略推讓了兩句,便一屁股坐下,兩人邊吃酒邊說話,越喝越暢快。兩個兵卒淘好了井后,年輕男子吩咐仆人帶他們去廚房,也有酒rou招待。

    那年輕男子繼續(xù)勸酒說笑,不知何時,竟將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雷安父子身上。王哈兒喝得忘形,絲毫沒有覺出有什么不妥。先都是年輕男子說,他插不上幾句嘴,雷家的事他卻再清楚不過,不但有問必答,而且根根底底全都翻出來說。直到大醉,被兩個兵卒扶了回去。

    拿錢替私人淘井的事,之前他也做過很多次,因此隨后就忘了。何況二月初,京城又發(fā)生一件怪事,全城上千口井的水全都變黑,像是墨汁一般,還散著臭味。滿城人都驚怪不已,傳出各種謠言。有的說是水鬼作祟,有的說是上天發(fā)怒,有的甚至說這是天下將亡的惡兆?;食撬九沙龌食鞘顾奶幈O(jiān)聽,捉了不少傳謠的人,但哪里能阻住人們暗地里竊語。更何況水全都吃不成,滿城惶恐,天要塌了一般。

    這事歸井作管,工部急調了幾千個廂軍來幫忙淘井。王哈兒自然逃不掉,再不敢偷閑,四處跑著督看,把所有井里的水全都汲干,淘了幾道新水。不眠不休,整整兩天,才算把城里城外所有的井都澄清了。

    才消停了半個多月,月尾那天,雷炮的爹竟化成灰不見了。王哈兒聽說后,雖然吃驚,卻絲毫沒想到這事竟和姓牟的那年輕男子有關。第二天是三月初一,王哈兒和幾個朋友去金明池看爭標,買酒掏錢時,看到袋子里那塊碎銀,他才猛然想起那個姓牟的年輕男子,隱約記起那天在他宅里喝酒時,他曾跟自己詳細打問過雷家父子的事情。

    王哈兒心里頓時有些不自在,這事萬萬不能讓雷炮和珠娘知道。幸而兩個兵卒當時在后面廚房,并沒有聽到他和姓牟的那些話。

    爭標會上又發(fā)生古怪事,金明池水面忽然浮出些黑骷髏,爭標會也早早散了。王哈兒回來后,心里始終放不下那姓牟的年輕男子,不由自主走到那宅子前,卻見院門從外面鎖著。他忙向鄰居打問,鄰居說隔壁宅子已經空了快半年了。那院里鬧鬼祟,原先的主人家接連死了幾口人,趕忙搬走,逃回家鄉(xiāng)去了。這種陰宅賃不出去,就一直荒在那里。

    王哈兒聽得脊背發(fā)寒,這才覺得事情真的不對,雷安消失恐怕真的和那年輕男子有關。那姓牟的年輕男子正是先從自己嘴里套出底細,而后才不知使了什么妖巫手段,把雷安化成了灰。

    這事他哪里敢告訴雷炮?因此編了個謊,說雷安消失前幾天,他瞧見一個姓牟的白衣男子和雷老漢在一起喝酒,雷老漢化灰這件鬼怪事情,恐怕和姓牟的白衣男子有關。

    第八章 他殺、毒殺

    凡料敵,戰(zhàn)地若便利則守,不則去。

    ——《武經總要》

    第二天,梁興早早就醒來了。

    他趿拉著鞋子,先走到窗邊,躲在窗角,向外面街頭偷眼掃視了一圈。街口空寥寥,只有兩家食店茶肆開了門,賣洗面湯藥、早茶早飯。另有幾個小食攤,擺在路邊,賣湯粉面餅。食客和路人都很少,全都默默各行其是,并沒有什么異樣。梁興放了心,回到床邊,邊穿衣服邊默想。

    昨晚,他沒回香染街的住處,那里已經被人盯上,雖然已經打死了兩條蛇,但不知還會藏些什么。萬一還有人埋伏在那里,夜里睡不安穩(wěn)不說,連性命都難保全。因此,他走了兩條街,確信沒有人跟蹤后,住到了這家客店,選了二樓臨街的這間房,遇事容易窺察和脫身。

    昨天接連發(fā)生這許多事,樁樁古怪兇險。先是誤殺了蔣凈,接著有人跟蹤自己,又有人用毒蛇、迷煙等法子,要謀害自己。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同一天竟會發(fā)生這么多兇事?難道蔣凈的死和后面這幾件有關,是同一起事?

    他不由得又念及蔣凈臨死前的神情動作,仔細回想一陣,心底忽然一震,后背像是被蜇了一般,猝然坐了起來——

    蔣凈不是被我誤殺,是他殺。

    蔣凈先是神色忽變,怪叫一聲,頭一仰,身子一挺,才猝然出手。仰頭、挺身、怪叫,并不是發(fā)招的姿勢,而是后背被什么東西猛然刺中。急痛之下,身子才會猛挺,手臂也不由自主跟著急伸。他手中恰好又攥著刀,看起來就像是發(fā)招刺我。當我扭轉他的手腕,將刀尖指向他時,他后背的兇器恐怕剛好抽了回去。他身子會不由自主向前傾,正好撲向了刀尖,那匕首又極為鋒利,瞬間刺進了他的胸口……

    昨晚上那船查看,隔壁那間小艙室空空蕩蕩,沒擺放任何物件器具??峙抡菫榱诵羞@歹事,才騰空了的。梁興怔了半晌,才忽然想到,情形若真是如此,當時就得有人藏在隔壁小艙中,隔著壁板,用刀劍穿過壁板,刺中蔣凈后背。昨晚他細細查看蔣凈背靠的船艙壁板,雖有木板接縫,但似乎并沒有刀劍插過來的新痕跡。

    不,兇手不必非得用刀劍,毒針或毒錐一樣可以殺人,而且傷口更加隱秘,才更好嫁禍。

    這么說,蔣凈出現(xiàn)在那只客船上,是有人特意安排,讓我去殺?

    梁興心底一陣驚寒,一個人的名字從心底冒了出來——甄輝。

    是甄輝告訴我蔣凈在那只船上,看似偶然撞見,恐怕是事先安排好的。甄輝知道我恨極蔣凈,一直在追尋蔣凈下落。只要找見蔣凈,便極有可能在一怒之下殺掉蔣凈。只要怒殺了蔣凈,我便難逃罪責,這一生便休矣。而且,陷害我的人,恐怕是作了兩手準備——我若親自動手殺死蔣凈,這樣最好;我若不動手,便藏在板壁后殺掉蔣凈,嫁禍給我。

    幕后之人究竟是誰?甄輝?

    想到甄輝,梁興心里頓時紛亂起來。

    甄輝和梁興是同年應募入的禁軍,性情雖有不同,但兩人曾同在一營、同睡一鋪,情誼不淺。

    大宋兵制,百人為都,五都為營,五營為軍,十軍為廂。軍中實行嚴格“階級法”,由官到兵分為三級,第一級是將校,從廂都指揮使,直到副都頭;第二級是節(jié)級,包括一都之內的軍頭、十將、都虞候、承局、押官;第三級是兵卒,被稱為“長行”。

    梁興由于武藝出眾,迅即被都頭選為了教頭,但他所在之營的指揮使姓杜,和當年陷害了他父親的人是堂兄弟。此人處處提防壓制梁興。因此入伍近十年,梁興始終只是個長行。前年得義兄楚瀾托人引薦,他才被調派到殿前司,做了龍標班教頭。但也只是名頭好聽,依然只是個長行。

    而甄輝,為人和氣,很會順上司的意。一步一步,按“階級法”,三年一轉補,由兵士逐階升級,如今升為都頭,已經是將校了。

    這幾年兩人雖然各行其道,卻仍往來不斷,交情日深。雖然偶有言語爭執(zhí),但絕沒有什么積怨。何況,就算甄輝要害梁興,到處都是時機,哪里需要安排這些計謀陣仗?也許甄輝是被人利用了?

    梁興穿好衣服,討了水匆匆洗了把臉,去鞍馬店租了匹馬,騎著便往甄輝的營房趕去。

    大宋禁軍分作殿前、馬軍、步軍三衙,甄輝隸屬于步兵司,軍營在南城外,十幾里路很快便到了。梁興在營門口下了馬,拴到旁邊馬樁上,正要進去,迎面卻見一個人走了出來。梁興認得,是甄輝手底下最得力的親兵,平日精精神神,今天卻哭喪著臉。見到梁興,也只低聲問候了一句。

    “甄都頭可在?”

    “甄都頭歿了?!?/br>
    “什么?”

    “甄都頭昨晚被毒蛇咬了……”

    蔣沖早早起來,去前面找見了茶肆店主譚老秋。

    “店主,我要回家去了。”

    “哦?你不是要住三天?”

    “嗯……”

    “你昨天出去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回來時神色有些不對?!?/br>
    “也沒……我還是趕緊回家去好。”

    “也好——”譚老秋瞅了他片刻,沒再多問,轉身去里間取出包袱,又數(shù)了一百文錢,“包袱里的東西你點點看。這是你剩余的兩天房錢?!?/br>
    蔣沖打開包袱,里面東西都原封沒動,便重新包好,道了聲謝,抓起隨身帶的桿棒,轉身離開了。

    昨晚躺在那臟鋪上,他先是十分驚怕,但越想越氣悶:我好好一個堂兄,來汴京考武舉,我還等著他考中了,攜帶我謀個好出路。誰知道竟被你們謀害,現(xiàn)今人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才來京城半天,你們就盯上我,險些害了我性命。我滄州自古也是英雄豪俠的地頭,我蔣沖,在家鄉(xiāng),好賴也有些名頭,誰見了不讓三分?到了汴京,卻狗一般任你們欺辱?

    他氣了半夜,漸漸又餒了下去。自己人生地不熟,一個幫手都沒有,走路連方向都摸不著。而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全不清楚。就算找見了,對方只要超過三個人,自己就對付不了,恐怕反倒要搭上性命。

    不過——他想起自己在家鄉(xiāng)時,家里那只黃狗有天忽然不見了。那狗是他從小養(yǎng)大的,自然舍不得。滿鄉(xiāng)里找來找去,最后發(fā)覺是被一等富戶家的兒子打殺后吃了。自王安石推行保甲法以來,鄉(xiāng)里五戶結成一保,二十五戶一大保,二百五十戶為一都保,各家出保丁守護鄉(xiāng)里,分別由保正、大保長、都保正管領。那家家主不但富,更任著大保長之職,勢位壓人,時常欺壓貧戶。蔣沖早就看不慣,積了一肚子火。他要追上門去理論,卻被父親喝住。他家的田是租種那富戶的,得罪不起。他卻氣不過,盤算了半個多月,相中了那富戶家的一頭耕牛,打算盜了那牛,給自己的黃狗報仇。

    但這么大一頭牛,藏沒處藏;拉出去賣,太顯眼;妄殺耕牛,要觸犯刑律;自家人偷偷吃,又吃不完;把牛rou拿去賣,也容易被察覺。

    有天他去滄州城里,見城門墻上貼著張告示,有家人丟了頭黑牛,若是能替他家找回,情愿酬謝五貫錢。蔣沖見了大樂,那富戶家的恰好也是頭黑牛。當晚回去,他便趁夜偷走了那富戶家的牛,牽著走了二十多里地,天亮時找見了那丟牛的人家。那家人看過牛,說似乎不是他家的,他一頓亂纏,終于說動了那家人收了牛,給了他五貫錢。背著那沉甸甸的錢袋,他心頭的悶氣才算消去,一路笑著回家去了。

    回想起這件事,他想,堂兄跟自己最親,好端端就被人謀害了。我不能就這么回去,好歹得想法子出了這口惡氣。

    于是他開始仔細謀劃,盤算了大半夜,才大致想出個主意。清早從譚家茶肆出來,他偷眼掃了一下左右,并沒有人留意他。他沒敢多看,頭也不回,快步向東行去。

    走到汴河北街東頭,見旁邊有間汪家食肆,今天要趕長路,得吃飽才成,便走進店里。坐下問伙計有什么吃食,伙計說他家煎燠rou、煎魚飯最好。蔣沖都沒聽過,又問價錢,rou二十文,飯十五文,雖略有些貴,但來汴京一趟,也該闊綽一回,便各要了一碗。

    rou、飯端上一看,各一大碗,油潤鮮肥、香氣躥鼻,看著就逗口水。他忙嘗了嘗,都是滄州從沒嘗過的口味,吃著滿嘴濃香。他埋頭大嚼,將兩大碗都吃了個盡凈。正在抹嘴,見三個人走進了店里,頭一個穿著件錦衫,瘦臉高顴骨,晃著肩膀進來坐下,大聲要了碗煎魚飯。后兩個則穿著舊短葛,力夫模樣,跟著進來,走到錦衫人旁邊。其中一個賠著笑說:“齊大倌兒,您能不能給我們兄弟尋個輕省些的活兒?”

    錦衫人撇起嘴:“又要輕省,又要錢多,這樣的差事我還想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