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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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福過去大聲喊著扒開人群:“讓開!左軍巡使到了!” 眾人忙讓開一條道,廳里一個男子聽到叫聲,忙迎了出來,年近五十,瘦高個子,是廂長朱淮山,身后跟著個年輕書吏。 “顧巡使!” “這里又生出什么古怪了?” “又發(fā)現(xiàn)一具尸首?!?/br> “哦?是什么人?” “隔壁軍巡鋪的廂兵,名叫雷炮。是對面茶鋪的梢二娘發(fā)現(xiàn)的,雷炮趴在岸邊,半截身子都浸在水里。” “吃醉了淹死的?” “還不清楚,卑職才讓一個廂兵進(jìn)城報案去了。得等仵作查驗過才知道?!?/br> “尸首搬到你這里來了?” “是?!?/br> 梁興跟著顧震一起走進(jìn)鋪屋,見一邊地上鋪了張席子,上面躺著一具尸體,一身廂軍軍裝,面孔慘白腫脹。 顧震看了一眼,責(zé)怪道:“糊涂!尸首該留在原處,絲毫不能亂動,才好查驗!你也不是頭一回遇這等事?!?/br> “那梢二娘發(fā)覺尸首后,立即嚷了起來,附近幾個人聽到,全都趕了過去,有人認(rèn)出來是雷炮,便把尸體搬上了岸。等卑職過去時,那里已經(jīng)圍了許多人,那片水岸也被踩得糟亂,已經(jīng)沒有勘驗證據(jù),卑職怕尸體再被亂動,才讓人搬了過來。” “哦,那就錯怪你了。昨天那具尸首呢?” “在后院雜物房里?!?/br> “你在前面看著,莫讓閑雜人進(jìn)來。” “是,”朱淮山扭頭吩咐那年輕書吏,“你帶顧大人去查看那尸首?!?/br> 那書吏躬身引著顧震三人走到后院,來到左邊的一間房前,從腰間取下鑰匙,打開了鎖,門一推開,一股霉臭味立即飄了出來。 三人走了進(jìn)去,窗紙已經(jīng)陳舊,屋里有些昏暗。一堆雜物中間,騰出了一塊空地,并排放著兩只木箱,箱子上擺著具尸體,上面蒙了塊灰舊的布單。 顧震微皺著眉說:“梁兄弟,你去認(rèn)認(rèn)看?!?/br> 梁興心里微有些犯忌,不過還是走了過去,伸手掀開了布單,底下露出一張僵硬發(fā)白的臉孔:短眉窄眼,正是蔣凈。 第十三章 鐵絲、毒針 夫戰(zhàn),以猶豫為兇,以隱微為勝。 ——《武經(jīng)總要》 雷炮死了?! 王哈兒聽到消息,嚇得舌頭都險些脫落。他忙趕到汴河邊,雷炮的尸體已經(jīng)被搬到廂廳里。他又忙跑到廂廳,卻被廂長攔住,不讓進(jìn)去。只掙著脖頸看了一眼里面的死尸,果然是雷炮。那臉又腫又白,還沾著些泥水,看著怕人。 王哈兒心里被蜇了一般,忙扭過頭,不敢再看。昨天下午他還見過雷炮,活跳跳地,正在歡喜升補了禁軍,這會兒卻變成一塊死rou。雷炮會水,怎么會淹死?他平日難得喝酒,喝也極少喝醉,更不可能醉倒在河邊。一定是被人溺死的。 王哈兒立即想起清明那天正午,雷炮去鐘大眼船上尋那個姓牟的,那船上有個人已經(jīng)被人殺死,又有個冷臉人帶了幾個人上了船,要捉雷炮,雷炮跳船逃開了。溺死雷炮的,恐怕就是那伙人。雷炮又沒有招惹他們,有什么,嚇唬嚇唬就成了,為啥要殺人?難道是怕雷炮想出法子,討回他爹的那些錢? 他正在尋思,忽然聽到身后有女子哭著趕過來,是珠娘。珠娘哭著要奔進(jìn)廂廳,廂長幾乎要攔不住。王哈兒忙上前拉住珠娘。 “我哥哥好端端的,咋就沒了?”珠娘見是他,顫著胖肩膀,哭得更兇了,“我爹不見了,就剩一個哥哥,也去了,我哥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王哈兒忙向四周望了望,都是這附近的熟人,沒有什么陌生可疑的人。不過他還是不放心,忙攙住珠娘的胳臂,半扶半拽,扯著離開了人群,邊走邊低聲說:“你莫亂說話,我也猜你哥哥是被人害死的,但千萬莫嚷出來,那些人能殺你哥哥,就能殺了你我!” 珠娘一聽,頓時嚇得不敢哭了:“那些人是……前天那船上的?” “噓……從今起,再莫跟任何人說這事,要命!知道嗎?” 王哈兒一直攙著珠娘的胳膊,珠娘只穿了件薄衫,胳膊又軟又熱,王哈兒已經(jīng)許久沒親近過女子了,頓時血脈僨張,恨不得就勢抱住珠娘??蛇@時,曹廚子喘著粗氣迎頭跑了過來。他一眼看到王哈兒攙著珠娘,頓時吼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王哈兒忙松開手,剛要開口解釋,珠娘已先惱起來:“肥癡,干你什么事?我已經(jīng)不是你家人了,他便是背著我、抱著我,你也狗看老鼠舔醋,白酸!” 王哈兒剛才一慌,竟忘了兩人已經(jīng)離婚,頭回見珠娘這么高聲大氣地罵人,他不由得睜大眼笑起來,攙著珠娘的手挽得也越緊了。 “你……”曹廚子臉頓時漲紅,嘴唇抖了幾抖,才憋出句話來,“我是禁軍,他才是個廂軍。” “你便是太尉、宰相,也不關(guān)我一絲半繭兒!” 珠娘說完,頓時又哭起來。王哈兒忙趁勢伸手?jǐn)堊∷难?,卻被珠娘一把甩開,哭著走了。曹廚子則氣呼呼瞪著王哈兒,兩腮的肥rou不住地顫。王哈兒不愿跟他多話,扭頭見一個廂軍引著一個青衣老者匆匆走了過來,認(rèn)得是仵作吳盤石。他便朝曹廚子笑了一下,隨即跟著那兩人走到廂廳門前,廂長放兩人進(jìn)去,把門又關(guān)上了。 王哈兒臉貼著門板,透過門縫使勁覷看,見吳盤石蹲在地上,一邊查驗雷炮的尸體,嘴里一邊報著:“肚腹沒有飽脹,并非溺死……脖頸上有勒痕,細(xì)而深,有血跡,應(yīng)是被人用細(xì)鐵絲勒死,閉氣而亡……指甲斷折了三個,沾有血跡,死前曾與人拼力抓扯……” 果然是被人害死的!王哈兒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忙扒開人群,顧不上仍在路邊怒瞪著他的曹廚子,急匆匆進(jìn)城去尋手下兩個兵卒。 梁興離開廂廳,在汴河岸邊四處找尋張擇端。 他和顧震一起查看了蔣凈的尸體,蔣凈后背果然有一個針眼,周圍一片烏青,顯然是被毒針刺中而亡。梁興頓時大松了一口氣,自己的殺人罪名總算是卸脫了。不過,一團(tuán)陰云隨即升上心頭:看來我猜得沒錯,果真是有人利用蔣凈設(shè)局,誘我上船,又隔著艙板,用毒針謀害了蔣凈性命。只是——這樣做目的何在?誣陷我?若是誣陷,事情已經(jīng)做成,為什么沒有聲張?那只船反倒偷偷溜走,船上人全都消失不見。蔣凈的尸體是誣陷我的證據(jù),卻沒有留下,反倒拋丟進(jìn)水中,若不是下游有人偶然見到,這事恐怕從此再無聲息。這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隱秘? 破了一關(guān),讓他斗志更增。他邊走邊尋,一眼瞧見張擇端在汴河北岸力夫店門前,他忙過橋趕到那邊,見張擇端正在指著路中間一片空地,詢問一個力夫:“你當(dāng)時就在這兒?” 那個力夫點了點頭:“嗯,清明那天我從岸邊船上扛了麻袋下來,才走了十來步,就聽見虹橋那頭有人嚷。先生是要把我畫進(jìn)去?” “嗯,多謝你?!?/br> “謝啥?我這樣的人還能上到畫里頭?嘿嘿,先生畫完一定讓我瞧瞧?!迸赃呌腥私?,那力夫咧嘴笑著走了。 梁興忙走了過去:“張待詔。” “哦?梁教頭?” “有件事要勞煩您,您能否跟我去廂廳認(rèn)個人?” “什么人?” “您昨晚說鐘大眼那只船上當(dāng)時一共有九個人,我卻只見到七個。昨天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是那船上的一個,想勞煩您過去認(rèn)一認(rèn)?!?/br> “又要認(rèn)尸?”張擇端臉上頓時露出怕厭。 “若不是這事關(guān)系重大,絕不敢勞煩張待詔?!?/br> 張擇端面露難色,遲疑了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 梁興忙要接過畫箱,張擇端卻說:“不打緊,我自己背?!?/br> 梁興只得作罷,引著張擇端過橋,來到廂廳后院,走進(jìn)那間雜物房,再次伸手掀開蔣凈尸體頭部的布單:“張待詔,您只需看一眼就成?!?/br> 張擇端一進(jìn)門,目光就躲向一旁,鼓了鼓勇氣,才小心瞧了一眼,隨即忙別過臉,低聲道:“是從梅船跳到鐘大眼船上的第二個人?!?/br> “多謝張待詔!”梁興知道張擇端眼力無需懷疑,忙送他出了那屋子,在街口致謝道別。他正在想下一步該怎么辦,卻見萬福也引著個人走了過來。 “張待詔認(rèn)過了?”萬福問。 “嗯,他說蔣凈是從梅船跳到鐘大眼船上兩人中的一個。” “蔣凈怎么會在梅船上?哦,這位是汴河北岸譚家茶肆的店主,蔣凈在他店里住過,我請他過來也認(rèn)一認(rèn)?!?/br> 三人一起走進(jìn)那間停尸房,梁興第三次掀開舊布單,譚老秋也有些怕,匆忙看了一眼,立即別過臉,微顫著聲說:“這人不是蔣凈?!?/br> “不是蔣凈?!”梁興和萬福同時驚問。 “嗯。我從沒見過這人?!?/br> “你沒看錯?” 譚老秋又向尸體慌望了一眼:“絕不會錯。” 蔣沖又回到了汴京。 再次望見汴河虹橋,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今早,他換上小和尚找來的一身舊僧衣,趁老和尚在念早課,偷偷離開了小寺,趕回了汴京??斓綍r,他不放心,又抓了些塵土抹在頭臉脖頸上,心想,自己現(xiàn)在這副臟和尚樣兒,就算是爹娘見到,一時間恐怕也認(rèn)不出來。 不過,轉(zhuǎn)過彎,走到汴河北街,他仍有些緊張。一眼看見譚家茶肆門前站著個人,正是店主譚老秋。他越發(fā)心虛起來,忙給自己鼓氣,正好試一試,譚老秋若能認(rèn)出我,那些惡人自然也能,我就得趕緊逃開,再另想辦法;他若認(rèn)不出來,那就什么人都不必?fù)?dān)心了。 于是,他壯起膽子走了過去,譚老秋手里抓著件袍子,正在撣灰,見蔣沖走近,扭頭望了過來。蔣沖極力裝作沒事,微低著頭,迎著刺一樣,硬走了過去。譚老秋只望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xù)撣他的灰。 蔣沖卻不敢松氣,走過譚家茶肆后,便是葉家小食店,那個店主葉大郎也坐在店首,正朝外張望著。蔣沖微低著頭,慢慢走了過去,眼角余光能覺到葉大郎在看著自己,不過應(yīng)該也沒認(rèn)出。 經(jīng)過這兩家店,拐到虹橋,他才長呼一大口氣:成了,什么人都不必怕了。 他不知道要在這京城逗留多久,得先找個住處??偷晔遣桓易?,他身上總共只剩了三貫錢,得盡力省著用,否則連家都回不去了。他在路上已經(jīng)想好,清明那天閑逛時,看到護(hù)龍橋那邊有座小寺,先試著去借住,哪怕交錢也要少得多。 于是,他過了虹橋,找見了那座寺,抬頭看門額上寺名,“爛”字認(rèn)得,“柯”字只認(rèn)得一半,他心里有些納悶,爛木頭寺?怎么會有這種寺名?寺門開著,里面十分安靜,他小心走了進(jìn)去。一株大梅樹,一座小佛堂,小院左角一間房里響起一陣咚咚聲,他循聲過去,走到門邊,探頭朝里望去,是間廚房,一個年輕和尚正在砧板邊切一把腌菜,年紀(jì)比他要小一些。他輕聲喚道:“師兄,這位師兄——” 連喚了幾聲,那小和尚才聽見,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走過來,雙手合十,微笑著說:“只顧手底砧聲急,不聞門外遠(yuǎn)客至?!?/br> 蔣沖一愣,這小和尚怎么這么說話?但他沒敢流露,賠起笑臉,盡力模仿僧人說話:“小僧法號滄沖,是從滄州來,四處游方拜佛。不知道能不能在師兄這里寄住兩天?” “四方皆佛土,我門即汝門。小僧法號弈心,自然樂意之至。不過,得去問問師父,請師兄隨我來。” 小和尚引著蔣沖繞過佛堂,來到東邊幾間僧舍,走進(jìn)最里一間禪房。一個老和尚坐在窗邊,面前竹幾上擺著一張棋盤,老和尚一手拈著棋子,一手拿著卷書,似乎是棋譜,正在參研。 “閑庭燕泥落,靜院有客來。師父,這位滄沖師兄從滄州行腳至此,想在我們寺里寄住兩天?!?/br> 老和尚回過頭,上下掃視蔣沖:“有度牒嗎?” “有,不過——”蔣沖忙說出想好的謊,“途中遇到兩個劫道的盜匪,將小僧的度牒背囊都搶走了?!?/br> “哦?”老和尚有些起疑。 “小僧一路化緣到這里,別處寺院都不肯收留,還請師父發(fā)發(fā)慈悲,容我寄住幾天,拜過京城幾座大寺,就離開,柴米錢都由小僧自己出?!?/br> 老和尚猶疑了片刻,總算點了頭:“弈心,你去安排吧?!?/br> 快傍晚了,王哈兒才找見手下那兩個兵卒。 兩人竟在香染街口聽彭嘴兒說書,王哈兒上去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腳。 “你們兩個清閑,害我走遍了半個城找你們!” “我們也在尋承局您呢。四處找不見,才回到這街口等您。”黃三忙道。 “再油嘴,讓你吃兩鞋底!”王哈兒帶著兩人走到城墻根下,“查出什么了?” “我們倆分頭去查問的。我把解庫店主和伙計兩人的親朋故舊全都摸了個遍,和曹廚子根本沒有一毫半毛的干連——曹廚子那邊,是吳七去的,也沒找見啥絲繭兒?!?/br> “浪了一整天,就得兩個字——沒有?” “有!有!您別忙著發(fā)火,他們之間雖然沒啥掛扯,不過他們和另一個人都有極深的干連?!?/br> “什么人?” “軍巡鋪的雷炮。雷炮的爹放了許多錢在解庫里,前些時候不是忽然化成了灰?剛剛?cè)藗冇謧髡f雷炮也死了。曹廚子又是雷炮的親妹夫。這不是天大的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