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能耐葉無鶯很清楚，既這樣說了，那八個圣者定然逃不開他的報復(fù)，即便是自己聽了這詛咒都要打寒顫好嗎？自己那時死了，好歹有個人替自己報仇，好似混得還不算太糟糕。

    可是那個人，葉無鶯卻也沒法對他心存感激又或者感動，他太復(fù)雜，還是個變態(tài)，葉無鶯自問……如果上輩子再給他一個選擇，他——

    大概會離他越遠(yuǎn)越好。

    “葉無鶯！”

    “葉無鶯是哪一個！”

    他猛然間回過神來，這才站起來，朝著那金屬疙瘩走去。

    測資質(zhì)，他根本不像其他孩子那樣不安，不過重來一次罷了，重新得到幾乎所有人的驚訝、羨慕，乃至嫉妒、暗害。

    世家，可不僅僅有其光鮮亮麗的一面。

    明亮的金色光芒亮起，映出了所有孩童和白衣侍從驚愕的面容。

    “天哪！是天級資質(zhì)！五、四、三、二……天一品！天一品資質(zhì)！葉無鶯！天一品資質(zhì)！”

    “快去喊總管大人！”

    “還有其霏小姐！哦，將今日值勤的長老也叫來！”

    “……”

    “……”

    所有的侍從侍女都忙亂起來，只留下那十?dāng)?shù)個孩童，面容從驚愕到羨慕，再到嫉妒，嫉妒到眼睛都紅了。

    葉無鶯卻在笑，笑這些侍從侍女甚至是葉家人的無知。

    以葉家這個沒落世家的身份，連它最輝煌的時候，都沒出過真正的超天品資質(zhì)，所以，他們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自己就是天一品，事實上，這臺機(jī)器現(xiàn)在散發(fā)出的光芒，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天一品能出現(xiàn)的金芒。

    因為，他是金雷真武體，黑殷趙家才有可能出現(xiàn)的超天品資質(zhì)，如果早知道自己是金雷真武體的話，坐在皇城里的那個人哪怕壓力再大，也不會舍得將自己送到葉家來，在趙氏之中，天一品算不得什么，每一代的孩子中，總有那么十幾二十個是天一品二品三品的，即便是像青素這樣天品的護(hù)衛(wèi)，也不算是那么少，但是家族血脈傳承中極難出現(xiàn)的金雷真武體，卻不是隨隨便便能撿到的大白菜了。

    甚至，他還擁有天生劍心，是劍魄之體——嗯，他知道，所謂的資質(zhì)超群天之驕子什么的，才不是現(xiàn)在穿越主角流行的屬性呢，反而大多被拿來襯托主角用來或者作為主要炮灰了……

    廢柴流或者扮豬吃老虎才是最常見的主角不是嗎？

    可葉無鶯早就決定，這輩子，他要走的就是這樣一條讓別人永遠(yuǎn)追不上的路，然后將他們一個個的——

    狠狠踩在腳底下，永世不能翻身！

    第5章

    唯有超品世家，或者一品世家里頂尖的那幾個，才有靠著血脈傳承的特殊孩童，擁有超天品的資質(zhì)，這些孩子，一旦被發(fā)現(xiàn)，都會被家族重金培養(yǎng)，甚至有不少直接內(nèi)定為家族的繼承人。

    不過，在祈南葉氏這樣的九品末流世家里，出現(xiàn)一個天品資質(zhì)的孩子，都值得慶賀一番的，九品世家自然比所謂的地方士族那些不過數(shù)百年歷史的“暴發(fā)戶”要好得多，但是這方面，到底不能和上品世家比。

    例如葉慎一，被稱為葉家的天才人物，也不過是天四品資質(zhì)罷了，天一品到天三品資質(zhì)，才是真正的上上等，可惜，在祈南葉氏這樣的九品世家里，上百年也未必有一個，當(dāng)年的葉寶山，不過也是天七品而已。

    這個世界的人體質(zhì)相當(dāng)變態(tài)，又有武者和煉氣士這種完全不科學(xué)的存在，即便是平民甚至是賤民，也很清楚武者和煉氣士的強(qiáng)大，但是唯有世家才知道，世人眼中的最強(qiáng)者，九級武者和九級煉氣士，其實并不是最頂尖的力量，這世上，還有那寥寥突破九級的存在！

    唯有上上等的資質(zhì)，才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可能晉升，整個大殷帝國，九級武者晉升的圣者數(shù)量都不會超過二十個，所以，葉無鶯應(yīng)該感到很榮幸，上輩子為了轟殺他一個九級武者，居然出動了八位圣者，可見這些個圣者背后的人，著急到了什么地步。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讓葉無鶯成為圣者，他們將永遠(yuǎn)再沒有機(jī)會殺死他。

    他的天賦這樣可怕，天神這樣眷顧他，資質(zhì)、悟性、頭腦，甚至是容貌，他幾乎樣樣不缺。

    只不過，很少有人了解真正的葉無鶯，對于他而言，這些——

    都是外掛……而已。

    真正的他，其實一直都很惶恐，自問是個正常人，結(jié)果被一群變態(tài)包圍，這感覺能好到哪里去？作為長在紅旗下的新時代好青年，他的三觀在那二十年里，漸漸被揉碎、扭曲，然后，五歲的葉無鶯，微微笑著，略有些靦腆，看著愈加秀氣陰柔。

    葉其霏腳步匆匆，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凌亂了，“無鶯？”

    啊，叫得多么親切溫柔。

    之前領(lǐng)路的老人自然也來了，一看到葉無鶯，就大笑了起來，“我的眼光果然不錯，你這娃娃在這一群娃娃里，完全就是鶴立雞群！”

    葉無鶯幾乎要忍不住翻白眼了，這樣的話，赤裸裸地給他拉了仇恨就算了，鶴立雞群也說得太過了好嗎？之前，他在這群小孩子里，除了長得格外漂亮了點兒，其他根本沒半點引人注意，要說葉家的小孩子普遍都長得不錯，而且因為從小教育的緣故，哪怕才五歲，就已經(jīng)有那么點兒世家風(fēng)韻。

    和他們一塊兒來的，還有一位今天在這里輪值的葉家長老，他算是葉無鶯的親叔祖了，比起那位地下城的主管老人來說，血緣關(guān)系還要近了一層，他和葉無鶯的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當(dāng)然，他們還有個共同的哥哥，就是葉家現(xiàn)任家主，葉慎一。

    他們那一輩里，一母同胞的一共就兄弟姐妹四人，這位葉慎言排名第四，在四人中最為沉默寡言，二姐葉慎敏招贅，平日里與葉慎一關(guān)系最好，葉無鶯的祖父排名第三，卻是四兄妹中完全沒有存在感的一個，葉慎一被稱為葉家的天才，早早受到了重點培養(yǎng)，老二葉慎敏國色天香，本身也是天九品資質(zhì)的煉氣士，甚至讓一位八品世家的嫡子入贅了葉家，老四葉慎言天六品，剛過五十歲卻已經(jīng)是一名七級武者，早早成為了葉家的長老之一。

    唯有老三葉慎之，資質(zhì)平庸、長相平庸、才能平庸，唯一的優(yōu)點大概就是為人溫和老實，從不惹事。如果沒有葉慎一這個親哥哥，恐怕連富貴日子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現(xiàn)在他并不在祈南鎮(zhèn)中，而在葉家名下郊外的莊園里，打理著不大重要的兩處產(chǎn)業(yè)，身上掛著一個九級小官的職務(wù)。

    葉慎言輕輕拍了拍葉無鶯的肩膀，“你……很好?！?/br>
    于是，葉無鶯看似羞澀地笑了笑，并沒有像曾經(jīng)那樣高興驕傲。

    不過是個外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有外掛，又不是無敵，還不是被那些變態(tài)整成了個渣渣。

    擁有了一個天一品的孩子，對于整個葉家而言，當(dāng)然是很好的，這個消息，幾乎是立刻就傳遍了葉家。

    葉家的老祖宗葉寶山看到這個消息，兩條白眉毛都擰成了一團(tuán)，“唉……不愧是黑殷趙氏和其裳的血脈……這等資質(zhì)——唔，還是得送個消息去才是。”他的態(tài)度，明顯要小心多了。

    葉無鶯被送到葉家的時候，已經(jīng)五歲，葉寶山花了很大功夫，才給葉無鶯安了個天衣無縫的嫡子身份，不管誰去查，葉無鶯都是葉其允的妻子，祈南士族張家的嫡長女生下的孩子，當(dāng)年張氏早早同葉其允合離，又嫁了人之后，才因病去世，這件事連張家人也是信以為真，待葉無鶯很是親厚，而他的真實身世，連葉慎一也是不清楚的。

    這個世界資質(zhì)同血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資質(zhì)都高的男女，生出來的孩子，資質(zhì)高的概率也會比較高，平民中雖然也有父母都是下下等資質(zhì)，孩子卻是上等的存在，但那概率實在是太小了，因此，世家士族才會這么看重血脈傳承，這個世界是十分講究門當(dāng)戶對的，不僅僅是家世相當(dāng)，更要資質(zhì)相差不多，當(dāng)然，如果是娶妻，自然可以娶低一等的，若是招贅，大抵也要低一等，像葉慎敏那樣憑借自身同丈夫自由戀愛，結(jié)果將資質(zhì)比自己還要好的男人給勾回自個兒家，那就純粹是她的本事了。

    正因為這樣，葉寶山才會有這樣的感嘆，黑殷趙氏的血脈那樣強(qiáng)大，它是大殷帝國的天，而葉其裳，乃是葉家數(shù)百年僅此一位的天才人物，他們的孩子，即便是天一品，葉寶山也沒有太訝異。

    他不訝異，卻不代表別人也一樣平靜，連葉慎一，這回也是平靜不下來了。

    天一品！

    葉家已經(jīng)多少年沒有資質(zhì)這樣好的孩子了？其裳雖然是資質(zhì)出眾，但只要成為了巫，就要與家族脫離聯(lián)系，葉慎一自然不會將她算在內(nèi)，幾百年了，葉家還從沒有資質(zhì)這樣好的孩子，聽到消息的時候，他高興得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他的孫子輩里，也不乏資質(zhì)不錯的孩子，例如已經(jīng)去了官學(xué)的葉無暇和葉無昀，但要說上上等，卻是沒有的。這兩年更是只有一個資質(zhì)上佳的，正是他的親生孫子葉無添，地一品的煉氣士，余者資質(zhì)大多在地四品到地九品之間，雖然不是特別糟糕，卻也好不到哪兒去，結(jié)果，葉無鶯給了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

    “去，給我將老三叫回來，明天，我葉家要大宴賓客！”

    “是?！?/br>
    有高興的，自然也有不高興的。

    “老三的孫子？”

    “是，說是十七老爺家已故的嫡次子家的嫡長子，葉無鶯少爺?！?/br>
    女子慵懶地涂著深紅色的丹蔻，長長的眼睫顫了顫，“無燮的資質(zhì)怎么樣？”

    “無燮少爺?shù)馁Y質(zhì)相當(dāng)不錯，乃是地三品?！?/br>
    女子冷笑，“不錯？與那天一品那可是云泥之別！我是天九品，他祖父是天七品，偏這群孩子一個個這般不爭氣，定然是他們的母親拖累了我錚兒的血脈！”

    她不是別人，正是葉慎敏，她的嫡長子葉其錚的兒子，也是今日測試資質(zhì)。

    “罷了，老三好歹是自己人，我氣什么，要氣，也該是我那些個堂兄堂姐堂弟堂妹氣，”她說著，不禁輕聲笑了起來，“也好，如此一來，大哥的家主之位，自然是能更穩(wěn)當(dāng)一些……天一品，連我的心都怦怦跳呵，同是嫡枝，這人與人吶，就是不同的，上天可是把高低貴賤看得清呢，那些人，恐怕氣得都要跳起來了哈哈哈哈……”

    任何世家，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

    正如葉慎敏所說，今天葉家有不少人都?xì)獾锰_，不過這些對于葉無鶯而言，毫無影響。

    他和其他孩子一起依舊沿著那漫長的石階離開，在來的時候，孩子們都有些忐忑，可以說是緊張得不敢講話，在離開的時候，不少孩子都顯得放松許多，互相之間也開始聊起天來。

    說句實話，葉無鶯和這些小蘿卜頭一點都不熟，唔，和長大了的他們關(guān)系比現(xiàn)在還要惡劣得多，這會兒卻也沒興趣欺負(fù)一群小孩子，于是，在他們刻意的孤立之下，葉無鶯表示很自在，當(dāng)然，他們中的所有人，幾乎都在悄悄地打量著葉無鶯。

    不過，也不是沒有特別聰明的孩子的，又或者，只是特別驕傲？

    “無鶯堂弟，明日里要上的課業(yè)你有沒有準(zhǔn)備好？”

    面前的男孩兒雖然稚氣得很，卻眼睛清澈，笑容溫和，比起葉無鶯來也不遜色多少的容貌更讓他十分有辨識度。

    葉無燮，他那位在葉家稱得上傳奇人物的姑祖母最喜歡的孫子，原因嘛……據(jù)她說，因為葉無燮在她的孫子孫女中長得最好……

    葉無鶯只想說，歷史，果然又一次重演。

    “多謝堂兄關(guān)心，其霏老師布置的課業(yè)，怎么可能不準(zhǔn)備好呢?！比~無鶯笑了笑，然后就看到葉無燮愣了一下。

    沒錯，雖然是葉其霏布置的課業(yè)，但是從昨天到今天，所有的孩子都在為資質(zhì)測試的事兒緊張，葉其霏布置的功課可是不少，他們都準(zhǔn)備今日里回去挑燈夜戰(zhàn)，卻想不到面前看起來十分安靜的堂弟早早就已經(jīng)完成了。

    同沒了爹媽，爺爺又沒地位的葉無鶯不同，葉無燮是葉家孩童里的風(fēng)云人物之一，雖然歲數(shù)小，但他有個彪悍護(hù)短、掌握著葉家不小權(quán)柄的祖母，更有個已隱隱是這一代孩子中的領(lǐng)導(dǎo)者的長姐，已經(jīng)在官學(xué)念書的葉無暇時年十四，天七品資質(zhì)，與她的祖父一般，而且葉無暇聰慧靈敏，長相風(fēng)儀俱佳，即便是葉慎一的長孫葉無昀也很服氣她，所以，葉無燮剛?cè)雽W(xué)，就很有些如魚得水的意思，幾乎個個孩子都知道聽父母的話，不去惹惹不起的人。

    葉無燮，原本就是他們?nèi)遣黄鸬娜酥弧?/br>
    也就他敢無視其他孩子一致默認(rèn)孤立葉無鶯的心思，來主動找葉無鶯說話。

    他看似溫和平靜，葉無鶯卻比他更溫柔更平靜，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葉無燮的面容，葉無燮看著這位以往從未和自己說過話的堂弟，只覺得他的眼波盈盈，明明是個異常好看的人，而且在笑，笑得特別柔和清甜，卻讓他莫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孩子的直覺，其實還是蠻強(qiáng)大的。

    葉無鶯的語調(diào)都很柔和，表情更是溫柔如水，然后，誰都不知道，他都心中，對葉無燮有著冰冷尖銳的殺意。

    他不喜歡葉家的很多人，在這里，他遭受的惡意多到他要記住所有的仇人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例如葉無添那樣的，哪怕是葉無若這樣利用自己又背叛自己的，葉無鶯如今都可以平靜地面對，唯獨葉無暇和葉無燮姐弟，著實勾起了他十二分不好的回憶。

    小樓的門被侍從恭恭敬敬地推開了，秋日的陽光落在葉無鶯的身上，暖洋洋的，還帶著花草清新的香氣。

    葉無鶯抬起頭，就看到竹林那頭，安安靜靜站著的青素。

    至少現(xiàn)在，她還活著。

    第6章

    所有孩子帶來的侍女仆從都在那兒等著，他們在葉家的主屋地下城呆了一天，那么這些侍女仆從就要在外面等上一天，這是世家森嚴(yán)的規(guī)矩所在，是以那些年紀(jì)都不大的男女多少精神都有些萎靡，唯有青素，依舊腰背挺直，笑容清淡，連頭發(fā)絲都不曾亂上一根。

    “少爺?！彼⑽⑿χp柔地叫。

    葉無鶯放松下來，也笑，“嗯?！?/br>
    這一次，青素還在。

    他回頭去看腳步匆匆的葉無燮，笑容加深，這一回，他定然是要好好回報這對姐弟的，不僅僅是為青素，也許，在曾經(jīng)的二十年里，他的心智思想早就被扭曲了，他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葉無鶯，他終于看懂了這個世界，要怎樣打敗一群變態(tài)，首先，你自己也要成為變態(tài)。

    葉無鶯頗有趣味地想著，心情又陽光明媚了起來。

    “哥哥?！?/br>
    依舊是那怯怯的聲音，葉無鶯卻好似沒有聽見一樣，腳步輕快，“青素，我們走吧。”

    他只帶一個侍女，看著完全沒有其他葉家孩童仆傭成群的氣派，但這會兒葉家的所有侍從，面對他再不像之前那樣只維持著表面的恭敬，而是真心實意地彎下腰去，臉上帶著無比的謙卑。

    天一品，意味著哪怕他不需要多用功，整天享樂玩耍，也能妥妥成為一名九級武者，這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成就。

    對于這些葉家侍從仆人來說，這世上最強(qiáng)大的高手，就是九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