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哪怕是最末等的世家,多被真正底蘊深厚的世家瞧不起,那也是世家,世家能享受的一切權(quán)利和條件都不會缺,誰又管那些個背地里的嘲笑? 對于世家而言,出好資質(zhì)的弟子是錦上添花,卻也并非必須,例如葉寶山身為九級武者在葉家坐鎮(zhèn),但如果他真的不在了,以葉家的資源,要讓葉慎一一夜之間步入九級也不是不可能。可對于士族甚至是平民而言,若是沒有實力,就是絕了希望。 但世家若是想要更進(jìn)一步,比如葉家已經(jīng)淪為末流,若是想去與秦家拼一拼,甚至是與七品世家博望顧氏比一比,也不是不可能。世家的晉升之路不過兩種,一種是上頭有人,另一種就是自家有人?;蛟S葉無暇得到了秦家的某些承諾,這個葉無鶯不得而知,他知道的只是,從他到了官學(xué)開始,葉無暇就一直處心積慮要置他于死地,只不過,她很有耐心而已。 在旁人眼中,葉家再如何沒落,那也是世家,自然有著他們羨慕的世家風(fēng)范。 這一路過來其實并不算太平,葉無鶯之所以不想和其他人一塊兒走,也是因為怕麻煩。 哪怕他再低調(diào),也免不去這些麻煩的。 在赫鳳山附近,他們非常不意外地遇到了一伙盜匪。 “青素,給我壓陣!”車上其他人都沒有下來,只葉無鶯一人,面對著三四十名體型彪悍的盜匪。 這群盜匪也是十分詫異,想不到車上竟然只下來一個男孩兒,巧的是恰好是他們的目標(biāo)。 尋常的盜匪看到世家的靈力車就該知道這不是他們能招惹的對象,更何況,真正的盜匪中哪里有這么多四五級的高手,甚至有個四級的煉氣士手上還拿著一柄小巧的靈氣。 這配置太豪華了,裝盜匪也裝得太假了。 葉無鶯微微笑著,柔聲說:“我對你們是誰派來的一點興趣都沒有,既然要裝樣子,何不裝得像一些,這樣糊弄反而讓我更生氣呢。” 十歲的葉無鶯看起來已經(jīng)同那些十一二歲的男孩兒差不多高,只是仍然偏瘦,藍(lán)白色的學(xué)子服飾穿在他的身上,硬是給他穿出了一種唇紅齒白風(fēng)流俊逸的味道,盡管他還是個孩子,但眉目一天比一天更加精致俊美,神情之間更是愈見鋒銳。 絕大部分人看到的是葉無鶯那微微帶笑的神情眉眼,但真正懂的人,看的是他手上的那把劍。 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仔細(xì)看去,才會發(fā)現(xiàn)指腹手掌處的繭子,然后,才是那把劍。 相對于他的年齡身高,那把劍有些過長過大,偏偏他這樣拿著,輕飄飄地好似沒有什么分量。這是一把好劍,冰藍(lán)色的劍鞘紋著蠻族信奉的冰雪之神的圖騰,它是一把蠻族鍛造的劍,劍身狹長,吹發(fā)即斷也便罷了,更主要的是用之時猶如冰霜割面,能借助冰雪之力,乃是一把上好的靈劍。 對于武者來說,一把好兵器實在太重要了,尤其是五級以下的武者,若是能有趁手的兵器,武力值何止翻上一番!煉氣士用各式各樣的靈力槍,武者的武器卻并不拘泥,刀槍棍棒皆可,但最受歡迎的,仍然是劍,其次是刀。 葉無鶯用劍,因為他是天生劍心,又是劍魄之體,他用劍比之尋常人強(qiáng)上何止數(shù)倍! 長劍藏鋒,他的劍從未出鞘,是以世人還不曾見過它的可怕。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何必再說什么大話!”那個煉氣士冷笑著說。 葉無鶯輕輕一笑,“是啊,三十八個,基本都是四五級的武者,又有你這個手持靈力槍的煉氣師,來對付我一個十歲幼童,哪怕我有人保護(hù),怕也是十拿九穩(wěn),是也不是?” 眾人都知道葉無鶯身邊有老祖宗派去保護(hù)他的武侍,因此每到十歲家族就要派的一名武侍自然也就沒有了。旁人只有一名,你身邊足足有四個,難道還不滿足嗎? 于是,絕大部分人也就拿其他武侍的水平來揣測葉無鶯身邊的那四個武侍,至于青素這個侍女,除了葉寶山和少數(shù)幾個人之外,幾乎都不清楚她的實力。 基本上剛?cè)ス賹W(xué)時候的葉家孩童,配備的武侍都在三到五級之間,能有五級武侍的,那已經(jīng)是家族真正寄予厚望的核心弟子了。 因此,想要對付葉無鶯的這個背后之人還真的不是掉以輕心才派這些人來,應(yīng)該說是相當(dāng)高估他這邊的戰(zhàn)力,才派了這么多人。 至于葉無鶯自己,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地被忽視掉的。 一般的孩童在五歲測完資質(zhì)之后,才真正開始接觸武道或者煉氣的修行,這種修行不是一蹴而就的,一般人都要經(jīng)過三五年的時間來打基礎(chǔ),這個基礎(chǔ)打得越牢固,對將來的修行越是有利,在十歲之前,并不是說誰晉升越快越是好,而是要看誰的基礎(chǔ)打得牢固,因此多的是到十歲還只有一二級水準(zhǔn)的天才人物,他們不是不努力,只是這是一個必經(jīng)的過程,即便是難得已經(jīng)有了三級水準(zhǔn),大多也是沒經(jīng)過實戰(zhàn)的菜鳥,當(dāng)真不會被這些個常年刀頭舔血的家伙看在眼里的。 現(xiàn)在來了這么多五級武者,就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看得起他們了。 葉無鶯目光寧靜,心如止水。 旁人或許是菜鳥,他絕對不是!從四年前開始,他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在祈南的山林里度過,別人只以為是葉家老祖宗給他開小灶,事實上卻是在那毫無人跡的山林中經(jīng)過血的淬煉。 沒有什么比危機(jī)更能鍛煉人,更沒有什么比生死更磨練人的意志,更何況,身為武者,最快的晉升之路就是實戰(zhàn),根本沒有所謂的捷徑。 只是四年來他的對手都是野獸甚至是兇獸,這輩子,他的劍還沒有開過鋒,也并未殺過人。 但是此時,在他的眼中這些“盜匪”與山林中的野獸也沒有多少差別,只針對著他,想要他的命,甚至更危險,更狡猾。 “錚!” 長劍出鞘,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劍鳴! 對面那些人都是一愣,隨即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是……瘋了嗎? 要知道,他們一群人可都不是真的弱雞盜匪,盡管裝成盜匪,他們的實力絕對不是盜匪可比的,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跟在他身邊的那幾個武侍居然就真的這么遠(yuǎn)遠(yuǎn)站著看,一副并不擔(dān)心的模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還沒等他們想明白,倒是那個煉氣士想也不想,抬起手中的靈力槍直接瞄準(zhǔn)了葉無鶯! 反正不管過程如何,他們的目標(biāo)就是要殺死他! 葉無鶯橫劍,此時正是秋日融融,和風(fēng)溫煦,卻忽然猶如初冬小雪,寒霜降臨,冷得眾人都打了個哆嗦。 “小心那把靈劍!” 為首一名五級武者吼了一聲,就想提刀迎上去,然而,他的視線中葉無鶯不見了。 他正愕然,就聽到那名煉氣士一聲慘叫,捂著被凍住的脖子。 “喀拉”一聲,是薄冰碎裂的聲音,然后才是爆開的血線。 十歲男孩比起這些個彪形大漢,身形愈加顯得清瘦矮小,但這會兒他笑盈盈地站在不遠(yuǎn)處,一雙眼睛溫柔如水清澈寧靜,甚至還帶著那么點兒天真,但是,他的手很辣,刀極狠。 “四級武者!”為首那名男人咬著牙說。 情報的錯誤讓他們一開始就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是,他并不是太擔(dān)心。 四級武者與五級武者之間,有著幾乎不可跨越的鴻溝,也就仗著他手上那柄靈劍之銳,才能勉強(qiáng)和五級一拼,他并不害怕,因為他們之中足足有七個五級武者! “給我圍上去!” 雖然一個十歲男童居然已經(jīng)是四級武者這個荒謬的事實讓他們的心靈受到了震撼,但是,他們畢竟是積年的五級,不是那等弱者,非但沒有生出怯意,反而愈加兇悍地朝著葉無鶯撲來。 理論上而言,四級武者與五級武者之間,差距確實十分巨大,但葉無鶯是不能用這種常理來判斷的存在,因為黑殷趙氏……本來自身就是破壞這規(guī)則的強(qiáng)者!他之所以那么早就要暴露資質(zhì)的秘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更早拿到黑殷趙氏的功法,如果按照前世的軌跡,那一位交給青素的雖然也是黑殷趙氏的功法,卻并不是核心功法,更不可能是適合金雷真武體的那一份。 黑殷趙氏的核心功法,再沒有比金雷真武體更適合修煉的了!從上古時期開始,黑殷趙氏就憑著這功法越階殺人,因為它本就是一門暴戾到了極致的功法,當(dāng)然,也有它的缺點,那就是后勁不足,不是那等能打持久戰(zhàn)的本事。 可是,他何必要去打持久戰(zhàn)?只要能殺死對手,那就足夠了。 于是,這些“盜匪”看到的就是笑得愈加溫柔的葉無鶯,然后就是愈加可怕兇戾的劍! 葉無鶯長得十分俊麗,身形更是輕靈秀逸,手上那柄劍也猶如流水月華,十分優(yōu)雅美麗,偏偏,他用的是這樣兇而霸道的劍法。 “當(dāng)!” 刀劍相交,從那劍上傳來的巨大力道震得這頭領(lǐng)一陣氣血翻涌,他簡直沒法相信自己一個五級武者一個照面就被這么個小娃娃打出了內(nèi)傷,更無法置信的還在后面。葉無鶯雙手持劍,往前大踏一步,眸中血光一閃。 伴隨著一道藍(lán)色流光和清冷寒霜,一個人頭飛天而起。他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隨即鎮(zhèn)定,眸色漸漸恢復(fù)正常。 黑殷趙氏的秘技施展起來靠的是高爆發(fā),對自己也不是沒有傷害的,雖然還不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程度,但傷個一百總是有,以他這會兒的恢復(fù)力,也要有個幾天不能動手,這就是越級殺人的代價。 盡管這柄靈劍本身有凍結(jié)之能,卻仍然有幾滴鮮血落在了他的前襟。 葉無鶯微微笑著,柔聲說:“下一個。” 話語越是溫柔,下手越是狠辣。 三十八人,全滅,殺人者,葉無鶯。 因為這一場意外,靈力車停在官學(xué)門口之時,其實葉無鶯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哪怕知道會有麻煩,真的遇到了麻煩時—— 他還是很不高興。 第17章 車門打開,先出來的是一對容貌艷麗的雙胞胎,她們瞧著不算太年輕,三十歲上下,正是風(fēng)情最佳的年紀(jì),本身又生得眉目宛然高鼻紅唇,有點兒異域血統(tǒng),這一眼瞧去不少年紀(jì)大些的男學(xué)生都不敢與之對視。之后是兩個高大健壯的青年,都是一般的平頭短發(fā),軒眉虎目體型彪悍,且一身洗不去的軍方氣質(zhì),十分硬朗。 這四個人不論是誰往路邊一站,都是十二分地惹人注目。葉無鶯也不知道皇城里的那個人到底打的是個什么主意,竟然派了這樣四個人給他,哪怕雙胞胎姐妹紅舞綠歌乃是七級的煉氣士,傅斌談凱江也是極優(yōu)秀的七級武者,但是比起他們這樣一站出去就自帶聚光燈的效果,他更希望來的是不引人注意的保鏢好嗎? 比如現(xiàn)在,紅舞綠歌往前走了幾步,傅斌談凱江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到葉無鶯再帶著青素下去的時候……那效果真的堪比自帶酷帥狂霸拽bgm的大boss,怎么都充滿了說不出的裝逼感。 雖然這原本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葉無鶯也不是得了便宜就賣乖的人,既然那人給了,他就會好好用,如果沒有他們,這幾年里他進(jìn)入山林歷練絕不會那么容易。 等到葉無鶯走出來的時候,齊刷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如實質(zhì),心理素質(zhì)稍差一些恐怕都會感到十二分地不自在。 “少爺,如果這樣做的話太引人注目了,而且,博望城……不是祈南?!鼻嗨貒@了口氣,近幾年京里的形勢愈加不好,派人來祈南的事瞞不過某些人的耳目,盡管明顯就是看重少爺?shù)谋憩F(xiàn),卻也容不得某些人不多想。 在祈南之時偏安一隅還算好的,到了博望城就不一樣了,譬如在這里無人敢惹的六品世家博望王氏,就與京中王貴妃與賀統(tǒng)領(lǐng)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即便明面上絕不會對少爺如何,暗地里未必不會于他不利。 “放心吧青素,我心中有數(shù)?!?/br> 有些人不會因為你的低調(diào)而放過你,只會因為你的退后而嘲笑,不管是軟弱還是怯懦,都是最下等的應(yīng)對方式—— 倒不如一開始就高調(diào)! 反正,他也沒有什么覺得可怕的。 一行人緩緩?fù)鯓蚰穷^走去,一路接受著其他學(xué)子的目光洗禮。 吊橋很長,橋下是奔流的水浪,如果將這河縮小個數(shù)十倍,大概就會像是葉無鶯記憶中那種湍急的小溪流,而如今放大到這種程度,只能稱之為河,湍急的程度卻沒有絲毫改變,所以在吊橋上,都可以感覺得到河中蹦起來的水花,涼絲絲的撲面而來。 吊橋那邊右側(cè)就是登記入學(xué)的地方,葉無鶯停住腳步。 “紅姨,你和綠姨先去官學(xué)北面的商街將需要采購的東西都買齊了吧。”他頂著萬眾矚目的壓力,淡定地開口說。 紅舞綠歌笑盈盈地應(yīng)下來。 傅斌談凱江往門口一站,有些個也是來登記的新學(xué)子難免有些望而卻步。 “真囂張?!庇腥藟旱土寺曇羟那恼f。 他的同伴立刻拉了他一把捂住他的嘴。 在高階武者面前說悄悄話那純屬說笑啊,只要他想聽,自然是可以聽見的。這位同伴偷偷瞧了那兩個大漢一眼,見他們板著臉沒什么反應(yīng)才松了口氣。 “反正他們也沒不讓別人進(jìn)去,”他說,“我們走?!?/br> 于是,打著顫從那兩個盯著他們的漢子面前走了進(jìn)去,直到跨進(jìn)了大門,才算是松了口氣。 登記處是一座寬敞的屋子,不是標(biāo)準(zhǔn)的四方屋,反倒是圓弧形的,而且中間竟然是空的,很像是葉無鶯上輩子見過的半開合的體育場的縮小版,當(dāng)然,材質(zhì)不同,這屋子整個兒都是用石頭砌成,十分厚重結(jié)實。 因為是新學(xué)年,今年入官學(xué)的學(xué)子不少,登記處那里自然也就十分忙碌。 葉無鶯緩緩走過去,在一個人面前站定。 一般新學(xué)子的登記工作都是由官學(xué)的師者來完成的,但是老資格的師者不會來做這等雜事,因此會被派到這里的幾乎都是官學(xué)新進(jìn)的師者。不論那座城市都是不少私設(shè)的學(xué)堂,師者自然也有千千萬,但能成為官學(xué)的師者,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所以即便被派來做這等登記確認(rèn)新學(xué)子的工作,絕大部分的年輕師者都顯得熱情而且充滿干勁。 唯有一人顯得稍有些心神不寧。 他正皺著眉幾乎沒法掩飾臉上的不安,一抬頭便見到葉無鶯安安靜靜地站著,秀麗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有他這樣的樣貌,再帶著笑,那幾乎就是不管怎么看都足夠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