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靈魂而言，想要附著在自己身體上，簡直毫無難度。海琳卓并不猶豫，徑直走到法陣正中，與身體合二為一。她的服飾與離魂那天毫無差異，因此附身前后，都還是那個模樣。

    她的眼睛驀然睜開，露出不同于靈魂狀態(tài)時的煥然光彩。那雙眼睛本來就像紫水晶，現(xiàn)在更是晶瑩剔透，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滿意地笑了，但笑容之中，又有著說不盡的憂郁。她從石臺上下來，站到堅實的地面，才緩緩說：“我無法形容我對你們的感激，但請相信我，我會盡我所能，為你們提供方便和援助。”

    巫妖冷笑道：“因為這就是向你養(yǎng)母開戰(zhàn)的日子了吧？”

    海琳卓沒有回答它，只說：“我還沒有為你們雙方作出介紹。諾南，這是一個十分出色的傭兵隊伍，至少他們的隊長自己這么說。他們來自堪萊亞，受到陰影利爪成員的雇傭，然后就留在了這里，并答應(yīng)幫我的忙?！?/br>
    她一一介紹完蘇眉等人，著重強調(diào)海恩哈姆就是隔壁的巫妖，然后才說：“這位是諾南，反抗軍的現(xiàn)任首領(lǐng)，我真正意義上的同族。你們既然有著相同的目標，那么便可以攜手合作，共同應(yīng)對未來的危險。”

    所謂未來的危險，指的當然是樹霧海中的怪物大軍。蘇眉不會拒絕單槍匹馬，英雄般地突襲進去。但這么做，結(jié)果很可能是狼狽不堪地被人家趕出來。她仍有必要獲取反抗軍的幫助，在軍隊開進樹霧海時渾水摸魚，帶著凱和克雷德接近樹宮。

    她和諾南沒有交情可言，其實也用不著拉關(guān)系，簡單地說了幾句，便直截了當?shù)靥岢鲞@個要求，表示他們自愿幫忙。

    當然，現(xiàn)在仍然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目標是老鬼婆的爪子。

    ☆、第113章

    蘇眉與諾南交談時，通過他的語氣態(tài)度，感覺形勢對反抗軍比較有利，心情也慢慢放松了。

    事實上，諾南敢孤身來到塔瑪拉克，就證明反抗軍處境不會太壞，否則他將□乏術(shù)。面對蘇眉出于好奇的打探，他只微微一笑，用溫和的口氣說：“我們本身沒做什么，是因為克溫紗在最近這幾年，行事越來越瘋狂，將泰林那平民的利益置之不理，才會造成這種后果。”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就連貴族階層，也不再樂意侍奉一個心志愈發(fā)瘋狂的怪物。他們本來可以獨善其身，如今發(fā)覺反抗軍占了更大優(yōu)勢，便紛紛倒戈。許多人主動聯(lián)系我們，暗示愿意幫忙。”

    “你們可以應(yīng)付軍隊中的怪物軍團？”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nèi)狈?jīng)驗，因此吃了不少虧，”諾南依舊好脾氣地笑著，“不過克溫紗將精銳調(diào)去保護自己，只剩普通怪物在前線作戰(zhàn)。這批怪物數(shù)量本就不多，有了經(jīng)驗后，似乎也沒什么可怕的。”

    海琳卓本來沒加入他們的談話，在旁沉思著，聽到這里，忽然抬起頭來，無奈道：“你們估計也看得出來，軍隊和陰影利爪一樣，早就對母親心懷異志。說到底，他們都是生長在泰林那的普通人啊，自然希望加入對家鄉(xiāng)較為有利的勢力。最近連續(xù)發(fā)生幾場天災(zāi)，母親卻對平民不管不問，甚至用最殘酷的手段鎮(zhèn)壓反抗。我雖然失去了控制權(quán)，卻知道，每一天都有成員脫離陰影利爪，投奔反抗軍。”

    蘇眉笑了笑，坦誠地說：“其實我只想問，你們不需要我們參與作戰(zhàn)，也不需要我們跟你回去？”

    她觀察了諾南一段時間，覺得他外貌與海琳卓有共同之處，但性格似乎更像凱。他開口說話時，神態(tài)總是十分溫和，頭腦也相當清晰敏銳。但就看他送回海琳卓的軀殼，就知道他和外表不同，絕對沒有看起來這么好惹。

    巫妖怒道：“你居然想過參與作戰(zhàn)？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

    蘇眉怕它不分場合噴吐，或者頭骨大開口，向諾南索取天價報酬，只得不理會它，補充了一句，“請不要在意這只巫妖?！?/br>
    諾南微側(cè)過頭，凝視巫妖一眼，才微笑道：“我感激你們的好意，不過，像你們這樣的強大人物，愿意幫忙對付老鬼婆，已經(jīng)足夠了。我不該貪心要求更多。你們需要時間休整，養(yǎng)精蓄銳，了解樹霧海的地形，了解樹宮的情況?！?/br>
    他又仔細看了看巫妖，仿佛要安撫它，“何況我要傳送回反抗軍前線，恐怕沒辦法帶上你們，畢竟你們從沒去過那里。海恩哈姆閣下，請你放心吧。倘若我們那邊發(fā)生意外，需要這位女士的幫助，那我將派人來請求援助，也會支付相應(yīng)報酬?！?/br>
    他打量巫妖時，巫妖自然也在打量他。其實在蘇眉看來，巫妖對諾南，已經(jīng)比對常人來的客氣。這證明他實力的確不錯，令巫妖專心于研究他，而非進行慘無人道的嘲諷。

    在他說出“傳送離開”后，她更加確信了這一點。此時，她從諾南的陳述中，簡單得悉反抗軍的具體情況，稍微明白了他們的人員構(gòu)成、勢力分布，以及下一步軍事行動計劃。

    隨著泰林那貴族的轉(zhuǎn)變，軍隊上層將官也紛紛動搖。迄今為止，克溫紗尚在失蹤狀態(tài)，而海琳卓也才剛剛恢復(fù)。有些大臣平時負責內(nèi)政財務(wù)，毫無地位可言，眼見局面如此混亂，也都紛紛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打算趁亂分一杯羹。

    這對軍隊來說，是堪稱致命的打擊。陰影利爪有人逃亡，軍中何嘗沒有，比例還只會更高。某些人出于軍人的責任心，并未下令投降，但被反抗軍擊敗后，也沒誓死抗爭到底。

    幾十年來，克溫紗主導(dǎo)了對泰林那的恐怖統(tǒng)治，并成功建立陰影利爪，讓其名揚大陸。她一直在這個小公國中作威作福，最終親手造成這風雨飄搖的局面。

    蘇眉心中則另有打算。無論出于公義，還是出于私人方面的利益，她都希望反抗軍勢如破竹，盡快攻入樹霧海。就算他們無法殺死克溫紗，只把她逼出去，對她也是極大的幫助。她甚至認為，那只爪子毀了也沒關(guān)系，只要沒落進巫妖這種人手里，她就依然是安全的。

    她想到這里，忍不住也看了看巫妖，才謹慎地問：“海琳卓，你打算怎么辦。凱幫你解決了魂石的問題，希望你不要忘記對他的承諾?！?/br>
    諾南皺眉問道：“什么承諾？”

    海琳卓輕聲笑了起來，解釋道：“你放心好了，我的承諾對你們非常有利，也沒什么過分之處。這位精靈先生要求我盡可能幫助你們，并下令陰影利爪停止對抗?！?/br>
    凱終于板起了臉，一字一頓地說：“現(xiàn)在想想，我的要求就像笑話一樣。你本來就打算這么做吧。你之前所說的話，究竟有多少是真實的，又隱瞞了多少事情？”

    海琳卓再度放聲大笑，神態(tài)慵懶而嫵媚，如同一只心滿意足的貓。她說：“橫豎我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營，你又何必在乎這么多呢？”

    她的笑聲很快就停歇了，表情也極為認真，對蘇眉說：“你肯定認為，我會到反抗軍那里去，在那兒發(fā)號施令，召集還愿意聽從我命令的人。”

    蘇眉笑道：“難道不是嗎？”

    海琳卓破天荒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得先回拜爾登那里去，告訴他，我找回了自己的身體。”

    蘇眉微覺吃驚，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點同情那只吸血鬼。要知道，海琳卓對他心存懷疑，提防他就像提防克溫紗。若非她覺得海琳卓還有點節(jié)cao，會認為她一不做二不休，拿到了身體就去宰掉庇護者。

    諾南則更為驚訝，皺眉道：“有必要嗎？”

    海琳卓從容地笑了，并優(yōu)雅地點了點頭，“有?！?/br>
    “好吧，我想我不能干涉你的選擇，”蘇眉恰如其分地說，“你自愿這么做，那就夠了。而且我相信你的頭腦，相信你不會陷入險境?！?/br>
    海琳卓仍以那種優(yōu)雅姿態(tài)說：“謝謝。你們呢，你們打算留在塔瑪拉克嗎？”

    在這個時候，蘇眉下意識和巫妖交換了一個眼神。當然巫妖雙眼和平時毫無區(qū)別，仍在一片漆黑中，閃爍不定。

    她深吸一口氣，苦笑道：“我很怕拜爾登先生因愛生恨，惱羞成怒，作出一些瘋狂舉動。按理說，我們應(yīng)該離開這里，前往更為清靜的城市。但你們也都看得出來，拜爾登先生還沒有能力威脅我們?！?/br>
    諾南和海琳卓仿佛心有靈犀，同時瞥向靜坐在一旁的克雷德，又同時點了點頭。

    蘇眉聳肩道：“所以了，在那里和在這里，又有什么不同？如果吸血鬼出現(xiàn)異動，至少我們還能及時得知，幫得上忙。如果你們有更好的選擇……”

    諾南說：“對普通人而言，自然有更好的選擇，可你們又不是普通人。不瞞你說，反抗軍在重要城市都有聯(lián)絡(luò)人，專門負責打探消息。有事發(fā)生時，我會馬上要他們轉(zhuǎn)告。”

    巫妖在旁補充了一句，“不要忘記答應(yīng)我的條件?！?/br>
    諾南并非當真不負責任，非要進行毫無必要的冒險。他只為確認海琳卓安然無恙，確認之后，便盡可能快地啟動了傳送術(shù)，匆忙返回反抗軍的大本營。海琳卓也告辭離去，獨自返回血族墓園，打算和拜爾登對話。

    蘇眉從未擔心過她，因為她好歹也是陰影利爪的首領(lǐng)，又已恢復(fù)了絕大部分戰(zhàn)斗能力。如果她連拜爾登都擺不平，又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她更關(guān)心自己這邊的事情，例如巫妖，例如半魔，例如精靈。比這三個令人頭疼的家伙，奧斯簡直就是萌萌的小天使，全然不需要她費心。

    然而，他們回到了旅店，看著這座空蕩蕩的建筑物發(fā)呆時，凱卻搶在她前面，開始問克雷德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蘇眉一直認為，凱對克雷德產(chǎn)生了非常強烈的好奇心，很想知道他的出身來歷。還好他性格比巫妖好一百倍，從未真正粗魯無禮，不至于激怒克雷德。

    之前，他們都忙著解決魂石問題，很少有機會進行深入交談。如今海琳卓自愿獨當一面，反抗軍那邊又不需要他們cao心。凱便把注意力集中到克雷德身上，以最溫和的口氣，最熱情的態(tài)度，問著一些聽起來很可笑的事情。

    蘇眉剛走進房間，就聽凱在背后問道：“我能看出來，在半魔族裔中，你可說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者。但這種半魔通常保留了惡魔那邊的雙翼，形象與人類天差地別。你是沒能保留呢，還是為了行動方便，暫且收了起來？”

    倘若克雷德回答后者，恐怕凱馬上就會請求親眼見見惡魔雙翼。蘇眉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指使奧斯去收拾亂七八糟的房間。

    克雷德長期遭受巫妖荼毒，看誰都很順眼，并不覺得受到觸犯。但他無意多說，只簡單利索地回答道：“之前有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我背上傷口那里受到詛咒，雙翼無法重新生長?！?/br>
    ☆、第114章

    凱隨口問問，結(jié)果問到了一件有內(nèi)幕的事情，立刻愣了一下，面露尷尬神色。但他也不是平常人，在踏入房間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同情地問：“原來如此啊。誰的詛咒，連隊長大人都無法解開嗎？”

    克雷德若想解釋這事，就得提到活火熔獄的經(jīng)歷。他顯然沒這想法，只向精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回答。蘇眉倒是有點心動，想稍微談?wù)?，看凱是否能從記憶深處，翻出和解咒有關(guān)的內(nèi)容。

    不過，她思考過后，決定明天再說。

    “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得和克雷德談?wù)?，”她開口下了逐客令，“包括你，奧斯，不要試圖留在這里。也包括你，巫妖，旅館中有很多房間，不要總和別人擠在一起?！?/br>
    奧斯本來正在收拾房間，這時麻利地點了點頭，跑到凱身邊，希冀地望向他。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蘇眉，終于無奈搖搖頭，說：“好吧，只要隊長大人沒意見，我同意你用音樂作為伴奏?！?/br>
    巫妖似乎很有意見，因為蘇眉把它也趕了出去。它認為，自己經(jīng)常用黑袍狀態(tài)出現(xiàn)，看起來很像活人，讓她改變了態(tài)度。它以前和蘇眉住一個房間，如今和奧斯住一個房間，待遇直線下降。當然，這給了它趁夜自由行動的機會?？伤且活^只會噴魔法飛彈的巫妖，有什么必要自由行動？

    因此，它頗為不滿地說：“果然傻大個回來，親生的狗頭也不再值錢了。”

    “……奧斯對你忠心耿耿，別總把他卷進去好嗎？”蘇眉打抱不平道。

    巫妖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飄了出去，留給她一個不屑的背影。凱朝克雷德點頭示意，也帶著奧斯走出門外，直接返回自己房間。

    蘇眉知道他們不會竊聽，也沒去帶上房門，直接轉(zhuǎn)過了身，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半魔。

    他們在諾南那里耽誤了不少時間，啟動法陣時，還是當天上午，天氣晴朗明媚，天空藍的十分純粹，讓吸血鬼不敢露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三四點鐘，天氣也有了改變。許多魚鱗般的云聚集在一起，形成薄而寬廣的云層，猶如一層棉絮，胡亂罩在晴空之中。

    她望一眼天空，心想等云層形成陰云，也許會下雪，“坐吧。”

    克雷德見她站在那里，還以為有什么事情要辦，遲遲沒有坐下，聽她開口，才默然坐到客房中的椅子上，疑惑地看向她。

    他回來已有好幾天時間了，只因蘇眉忙著搗鼓法陣，始終沒時間與他閑聊。事到如今，海琳卓那邊暫且告一段落，無需外人插手。諾南亦有具體行動計劃，亦不需要他們跟去幫忙。蘇眉便覺得，這是解決自己內(nèi)心疑問的好機會。

    她也不清楚為什么這么做，只知道在內(nèi)心深處，巫妖、奧斯、克雷德三人地位不相上下。巫妖成全了她，使她生存指數(shù)無限升高，相當于半個導(dǎo)師。她感念它的指導(dǎo)，所以明知它道德敗壞，毫無下限，和老鬼婆一樣兇惡，仍可接受它留在隊伍里。

    奧斯則一反劣魔常態(tài)，流露出更多纖細敏感的特質(zhì)。盡管對巫妖有所不敬，但她必須要說，奧斯是她在活火熔獄中，與“善良人類”最為相似的手下。她同情他的遭遇，驚訝于他的智力，對他的狗腿和機靈表示無奈，最終將他接納為固定同伴，甚至把他帶回凡世。

    至于克雷德，出現(xiàn)的最晚，加入的最晚，卻令她心情最為復(fù)雜。她想，自己應(yīng)該對他有著相當程度的好感，而且和前兩位截然不同。至少，如果巫妖跟著前女友跑了，抑或奧斯找到一個美麗的狗頭人，說想和人家雙宿雙飛，她只會全心全意表達支持。

    此時她已確定，她不想只把克雷德當成可靠的后盾，恐怖的戰(zhàn)斗力，能夠保護她的隊伍成員。她想知道更多，包括他的內(nèi)心，他的想法，他的過往經(jīng)歷，以及他在未來想做的事情。

    由于她不怕寒冷，喜歡新鮮空氣，房間的窗總是大開著的。她深吸一口帶著潮濕和寒意的空氣，在克雷德對面坐下，平靜地說：“首先我得表示歉意，我應(yīng)該在法塔里留下信息，告訴你，我們?nèi)チ颂┝帜恰！?/br>
    克雷德臉上微露驚訝，目光瞬間柔和下來，搖頭道：“沒什么。”

    蘇眉坦言道：“不瞞你說，那時候連續(xù)發(fā)生意外，我暫且沒考慮到你的問題。而且我總覺得，你和奈瑟狄麗一起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br>
    她遇上的重要人物中，很多人的眼睛都極具特色，比如巫妖眼眶里陰森的火焰，海琳卓那雙比所有水晶都更美的眸子，還有凱如同倒映著清寒月光的瞳孔。但她始終認為，克雷德的雙眼最為深沉，也最為動人。他目光流動時，能夠讓她窺見他的內(nèi)心活動，卻也只有短短一瞥，難以深入下去。

    克雷德明顯不習(xí)慣這種談話，只能盡力配合她。何況他聽完之后，的確產(chǎn)生了相當?shù)囊苫?，便問道：“你為什么這么想。我已經(jīng)說過，你可以在那里等我，我會盡快回去?！?/br>
    “我……好吧，這件事有我的責任，”蘇眉頓時有點垂頭喪氣，“我應(yīng)該把心情解釋清楚，告訴你，你的做法哪里不對。但我那時受到的沖擊太大，沒有那么做?！?/br>
    她想了想，又說：“我知道，你在活火熔獄生活了太久，習(xí)慣直來直去，并不了解人類的心理。我只能說，因為你對奈瑟狄麗的感情太深了，讓我時常覺得，你一見到她，立刻就會心軟。尤其她明顯遇上了麻煩，你難道不可能被她打動，自愿回去解決麻煩嗎？”

    在她說完之后，克雷德似乎終于明白了，遲疑著說：“我從沒這么想。我既然放棄了帶她走，那么她的事情與我無關(guān)?！?/br>
    他的回答如此坦誠，倒讓蘇眉接不下去。她輕輕嘆了口氣，終于將話題轉(zhuǎn)到最重要的地方，“真正的問題在于，我一直想問，你怎會突然產(chǎn)生離開深淵的想法？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地位與圖勒菲齊平，僅次于莎婕娜本人，簡直前途無量。你想離開，不是因為難以生存，而是因為觀念發(fā)生了改變吧？”

    那雙金色眼眸明滅不定，忽而熾亮，忽而晦暗，使她想起活火熔獄中的熔巖。像克雷德這種人，顯然更適合深淵生活，而非凡世?？伤珔挆壛顺錾碇?，寧可跟著蘇眉行動，也不愿再做哪怕一天的魔將。

    即便沒有奈瑟狄麗，她也想了解他的想法。

    克雷德沉默了好一陣，忽然說：“從來沒有人這么問過我?！?/br>
    “……因為你的同僚是怪物，你的上司是惡魔后裔，完全不在乎同伴的心理狀態(tài)？”蘇眉吐槽道。

    他在戰(zhàn)斗中越凌厲強悍，在這個時候就越遲疑不決。他比奧斯還要猶豫，頓了一下，又說：“您的確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說，我就想知道。”

    克雷德無意識地笑了笑，仿佛有些不安，又有些高興，然后說道：“只要你問，無論什么問題，我都會回答的。你說的沒錯，我的想法的確有過改變。從我有記憶時起，我就活在深淵之中，從未見過除了它之外的世界?！?/br>
    蘇眉并不想打探他人**，但她知道，半魔恐怕不像人類那樣在意父母，便問：“你知道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嗎？”

    克雷德說：“不知道?！?/br>
    對半魔而言，他們在這方面更像惡魔，不存在所謂來自親情的羈絆。惡魔生下后代，常常是出于某種具體目的，而非無處安放慈愛之心。而克雷德誕生于深淵，想必有著類似的背景。不過，他沒在父系或母系惡魔身邊成長，而是獨自生存，就令蘇眉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