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志成熟之前，記憶是一片混沌，和劣魔非常相似，只知滿足本能需求。后來，他漸漸有了記憶，卻也沒比劣魔好多少，受到內(nèi)在狂暴情緒的驅(qū)使，不停殺死敢于觸犯他的惡魔，搶奪食物與資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存在，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也不知道生命有何種意義。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深淵意志的要求，即為了存活下去，殺死盡可能多的人，最終站到更高的位置。

    這是一段看似悲慘，其實沒那么悲慘的時光。他理應(yīng)感到痛苦，卻被強烈的戰(zhàn)斗**淹沒，根本沒能產(chǎn)生如此細膩的感情。

    蘇眉聽到這里時，謹慎地插了句話，“如果這么說可以安慰到你，我必須得說，世界上……凡世中很多人類都和你一樣，對人生毫無認知，不知真正想要的東西，每天只隨波逐流，看別人怎么做，自己也跟著怎么做。譬如說，過去的我。”

    半魔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還有對她的感激。但他搖了搖頭，說：“您不必安慰我，我確實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F(xiàn)在回憶起來，那段日子就像一場幻覺，充滿了憤恨和狂亂?！?/br>
    “那么……后來呢？”

    “那時我沒有對時間的概念，所以無從計算我活了多久，”克雷德淡淡說，“總之我被莎婕娜大人看中，提拔到較高的地位，并認為我具有潛力，希望我成為她的得力下屬?！?/br>
    他提起莎婕娜，才又露出了少許深藏著的感情，“大人，你應(yīng)該能夠明白。我非常感激她，即使在離開前夕，也不想作出任何背叛舉動。如果事情足夠順利，我便可以無聲無息地來到凡世，而她發(fā)一陣脾氣過后，也不會再把我放在心上。”

    蘇眉回想蛇女的性格，很想說她是個記仇的人，卻沒這么說，“從那之后，你就效忠于她，為她征戰(zhàn)四方，包括發(fā)動對凡世的襲擊了嗎？”

    ☆、第115章

    克雷德說：“當(dāng)然。深淵主君招募下屬，就只有這一個目的?！?/br>
    蘇眉憑空抓出魂石瓶子，然后受到魔網(wǎng)能量沖擊，已經(jīng)有些疲憊了。她很希望安靜休息，利用冥想恢復(fù)精力，讓自己再度活蹦亂跳起來。

    然而，她和克雷德開始交談后，便被談話內(nèi)容吸引，急于知道后來如何發(fā)展，因此人都精神多了，殷殷期盼著他繼續(xù)往下說。

    克雷德很少說話，既因為天性使然，也因為后天環(huán)境的影響。畢竟在深淵之中，大部分惡魔無需巧舌如簧，戰(zhàn)斗能力夠強，就可以所向披靡。克雷德即便想多說幾句，恐怕也沒人感興趣。久而久之，他自然養(yǎng)成了除戰(zhàn)斗方面之外，保持沉默克制的習(xí)慣。

    所幸作為戰(zhàn)術(shù)大師，他頭腦極為明白，到必須要說時，能夠清晰解釋出自己的意思，使得旁人不知不覺間，就相信了他的話。

    他見蘇眉還保持著興趣，似乎受到鼓舞，又主動說道：“那時候，我地位升高了不少，但生活本身并未發(fā)生改變，需要面對更強的敵人。從為生存戰(zhàn)斗，變成為主君大人而戰(zhàn)?！?/br>
    蘇眉笑道：“絕大部分惡魔可沒這想法。他們?yōu)橹骶笕硕鴳?zhàn)，是為了獲取可觀的好處，也為了有朝一日揚眉吐氣，取代主君地位。莎婕娜能找到你，其實也挺幸運的?！?/br>
    克雷德也笑了笑，說：“我那時根本不知道，其他惡魔心里怎么想，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但是，如果我仔細回想那段時間……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見到了更多生物，得以了解他們五花八門的習(xí)性，發(fā)覺世界上的種族那么多，與惡魔也天差地遠。”

    由于從未這么做過，他起初還有些不習(xí)慣，語氣相當(dāng)呆板，好像在寫說明文，又像在轉(zhuǎn)述和他毫無關(guān)系的消息。但話說到現(xiàn)在，他神情柔和下來，帶上了屬于人類特有的感□彩，總算有了講故事的感覺。

    他的眼睛閃動如落日下的長河，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當(dāng)中。他又說：“我想不出為什么，可能因為我的人類血統(tǒng)終于發(fā)揮了作用，讓我比純種惡魔想的更多?！?/br>
    忽然之間，蘇眉明白了他的感受，明白了他身上逐漸發(fā)生的變化，以及這種變化的原因。她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就叫命中注定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個人想的越多，就越容易產(chǎn)生感慨，從而不滿自身處境，生出對現(xiàn)狀的不滿。純種大惡魔看著對手時，心中唯有興奮，想將他們碾成碎片，從而展示強大力量。但克雷德卻在想，為什么還有這么多與惡魔不同的生物，為什么他們的觀念與做法，都與惡魔不同。

    這些想法匯集起來，最后由量變產(chǎn)生質(zhì)變。當(dāng)他赫然發(fā)覺，自己居然有著選擇權(quán)時，深淵魔將的地位便不再具有誘惑力了。

    蘇眉小心地提醒道：“你還沒說到奈瑟狄麗?！?/br>
    克雷德一看向她，目光就比之前溫和幾分。他順從答道：“是的，但我那時還不認識她。她也只是個下級魅魔而已?！?/br>
    他仔細想了想，才接著之前的話題說下去，“由于我并非深淵生物，不受深淵意志束縛，在凡世待的再長，也不會被深淵召喚回去。莎婕娜大人若需要進行針對凡世的攻擊，便優(yōu)先派我去?！?/br>
    “因此，我接觸了真正意義上的人類。”

    蘇眉忽然想，用巫妖與半魔相比，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截然不同，本質(zhì)簡直背道而馳。

    巫妖生活于凡世，據(jù)說出身也還可以，又有著難得一見的奧法天賦。只要他愿意，便能成為青史留名的**師，飽受尊重和敬仰。但他對“伸張正義”嗤之以鼻，果斷連身體都拋棄了，變成住在黑風(fēng)海岸的可怕大反派。

    克雷德怎么看都像可怕大反派，又有升級為終極反派的可能，卻在接觸人類后，爆發(fā)出他本人都預(yù)料不及的轉(zhuǎn)化。

    “其實，我起初根本看不起人類?！彼f。

    “沒關(guān)系，我們自己也經(jīng)常看不起自己?！碧K眉吐槽道。

    克雷德又笑了一下，“您知道的，大多數(shù)人類很弱小，又沒什么特殊能力。連奧斯那種劣魔，都能輕松殺死一家平民。若非他們數(shù)量多，運氣好，每個時代都出現(xiàn)出類拔萃的強者，將徹底淪為牲畜、獵物一樣的存在?！?/br>
    “……也的確有人持這種看法，你看巫妖?！碧K眉又吐槽了一句。

    克雷德見她心情很好，好像也跟著開心起來，微笑道：“奇怪的是，我襲擊凡世過程中，常能看到人類做出意外之舉。他們明明毫無戰(zhàn)斗能力，無法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卻充滿了勇氣。有些最平凡的人類，一看到惡魔，會主動沖上前來，給予同伴逃跑的機會，連女人都會這么做。”

    “最開始，我并沒感覺有什么不對，反而認為他們太愚蠢。但久而久之，我發(fā)覺這些人態(tài)度真誠，當(dāng)真想要以自己的命，換取同伴的命。我不由去想他們做法背后的原因?！?/br>
    蘇眉沉默了，過了一陣才問：“你最后下定決心，看來之前就想明白了？”

    克雷德點了點頭。

    他俊美到難以形容的面容上，驀地涌出了些許不好意思，甚至可以稱作忸怩。他說：“惡魔之間，不存在同伴情誼。如果你看到惡魔冒著危險，全力拯救同伴，一定牽扯他本人的利益?？扇祟惥湍苌峒簽槿?，寧可自己去死，也要讓親人和朋友活下去?！?/br>
    然后他居然還嘆了口氣，仿佛又進到了記憶中，“我甚至見過一次，拄著拐杖才能行動的老人，用力堵住教堂的門，讓身后的幾個小孩得以逃走，可他根本不認識那些人。對惡魔來說，這簡直死的毫無意義，又沒有必要?！?/br>
    如果他的觀念動搖了，那么之前他做下的殺戮行為，必然反噬回來，成為他痛苦和猶疑的根源。

    蘇眉苦笑道：“我得提醒你，也許你太理想化，因為人類差異很大，有英雄也有惡棍。不瞞你說，你見到他們英勇赴死，因而為之震動，但更多的人，會拋下同伴逃走，甚至嚇到什么都做不了?！?/br>
    克雷德說：“我知道，我也見過不少和惡魔一樣明智的人類。曾有守衛(wèi)將同伴鎖在門外，聽著他被殺死也不開門。不過他們對我來說，如塵土般渺小，絲毫不值一提?！?/br>
    蘇眉說：“我懂了?！?/br>
    克雷德的聲音依然低沉悅耳，因為飽含復(fù)雜情緒，比平常更具感染力。這聲音猶如加上了舞臺效果，在蘇眉心中奇妙回蕩著，“我想了很久，也去查過不少資料，還問過比我懂的更多的人。最終我想明白了，人類和惡魔的區(qū)別在于感情，而非頭腦?！?/br>
    “他們那么做，并非因為太愚蠢，自愿白白送死，而是因為具有感情，才能克服對死亡的恐懼，換取他人逃生機會?！?/br>
    蘇眉沒有說話，只用難以形容的眼神，沉默地打量著克雷德。

    克雷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居然避開了她的目光，帶著點急促，匆忙解釋道：“惡魔還把人類感情做了劃分，分為親情、愛情和友情。每只大惡魔都知道，想令一個人陷入絕望，最好對他的家人、愛人和朋友下手?！?/br>
    蘇眉點頭道：“非常聰明的選擇，非常正確的結(jié)論?！?/br>
    她試圖以微笑安撫克雷德，告訴他不用不好意思。但克雷德根本沒看她，反而下定決心似的說：“又過了很長時間，我終于開始厭惡受人cao縱的命運。每當(dāng)我看著同為魔將的同伴，便產(chǎn)生深深反感，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說我瘋了也好，但我希望擁有人類的感情，我希望能有人……什么人都行，讓我愿意付出生命保護他，而他也愿意付出生命保護我?！?/br>
    他最后把勇氣從九霄云外拿了回來，重新望向蘇眉，“奈瑟狄麗曾告訴我，你很介意她的存在。但我不想隱瞞你，就從這時起，我才偶然認識了她，與她結(jié)成情人關(guān)系?！?/br>
    蘇眉很想說自己仍很介意，但追根究底起來，其實根本沒什么好介意的。她伸手按了一下太陽xue，又重復(fù)了一次，“我懂了?！?/br>
    克雷德源于人類那方的性格特質(zhì)，終于在他身上引發(fā)翻天覆地的改變。他懷疑人生意義，厭惡眼前生活，和人類一樣有著感情需求。

    但在活火熔獄之中談感情需求，還不如去找圖勒菲，和他談?wù)劥壬剖聵I(yè)的問題。在這種關(guān)口，奈瑟狄麗找上克雷德，變化為人類女子模樣，對他百依百順，滿足他一切要求。克雷德就是一只此生剛接觸感情問題的菜鳥，若不就此為她淪陷，反而不對勁了。

    他又嘆了口氣，“奈瑟狄麗總覺得，有她在我身邊，我就能安心征戰(zhàn)，然后取得更高地位。但她弄錯了，我已經(jīng)不想繼續(xù)在深淵生活。我想進行一項大膽的嘗試，前往凡世，看看能否給我的命運帶來改變。”

    蘇眉盡可能溫和地問道：“自從你效忠于莎婕娜，到你決定離開，應(yīng)該經(jīng)歷了不少時間吧。你一定非常痛苦，才會選擇拋棄主君，拋棄故鄉(xiāng)，前往完全陌生的世界?！?/br>
    克雷德?lián)u頭，“過程只有困惑，但等我想清楚之后，的確除了痛苦與焦躁之外，感受不到別的感情。我知道這對不起莎婕娜大人，但我已經(jīng)無法接受。我覺得，至少我應(yīng)該主宰自己的命運，而非被人利用?！?/br>
    ☆、第116章

    事實上，若非克雷德鬼迷心竅，試圖帶著奈瑟狄麗一起走，他已經(jīng)成功了。

    莎婕娜可能火冒三丈，將他列為終身敵人，并進行針對性的追殺，也有可能根本猜不到他的想法，只認為這只魔將突然失蹤，把他放在失蹤人員的名單上，再找一只新魔將。

    不過，蘇眉也能理解他為什么鬼迷心竅。她處在那種環(huán)境下，對頭骨和狗頭產(chǎn)生了依賴感?？死椎潞湍紊饮愑兄楦新?lián)系，只會變本加厲，產(chǎn)生種種不太對勁的妄想。

    克雷德說到這事時，明顯也有幾分無奈，“我了解魅魔，知道他們是什么生物?？晌胰匀挥X得，奈瑟狄麗和別的魅魔不一樣。她可能會在活火熔獄和我之間，選擇我?！?/br>
    蘇眉很小心，也很保留地回答道：“作為人類，我可以告訴你，這很正常。你這么做，是因為……”

    克雷德皺眉道：“因為我用下半身思考？”

    如果巫妖在竊聽他們，想必又會暗自咒罵，可惜它沒有。蘇眉所能聽到的，仍只有從旅館外面?zhèn)鱽淼穆曇?。那是一條富有生活氣息的街道，有正式店鋪，也有擺在外面的小攤子，偶爾還會飄來剛出爐的面包香氣。

    她深吸了一口氣，飛快地說：“不要理會巫妖，那家伙的世界觀已經(jīng)完全扭曲了。我想說，這是因為你真的很愛她，所以才不由自主地美化她，認為她很特別，不一般，什么都很好?！?/br>
    她頓了頓，又說：“其實，這是很普遍的錯覺，而且會在所有人身上發(fā)生。父母看著孩子的時候，錯覺比這個還嚴重。但通常來說，我們不可能承受像你那么慘烈的后果?！?/br>
    克雷德沒注意她語氣中的揶揄，反倒有些不安，沉聲道：“奈瑟狄麗說，你很介意她的存在，所以她沒有說謊？”

    蘇眉坦承道：“有一點?！?/br>
    半魔已展現(xiàn)出他沉著明智的特征，盡可能平靜地解釋著，“我從沒想過這會成為問題，真的沒有。對我來說，從她告密時起，我和她的關(guān)系就完全中斷了。那時，我頭一次體會到什么叫遭人背叛。我非常傷心，以至于失去了求生的**，心想死就死吧，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蘇眉溫和地看著他，毫無被他得罪的表現(xiàn)?？死椎乱采陨猿聊艘粫?，又說：“然后，你來了?！?/br>
    他聲音之中，充滿了潛藏已久的深沉感情。蘇眉并未想到，在他無動于衷的外表下，竟隱藏著如此不同的另外一面。

    她始終提防著巫妖，難以全身心信任它。凱人雖不錯，卻具有太多秘密，讓她難以放開心胸，徹底無視所有疑點。奧斯又實力不行，信任他和不信任沒有任何區(qū)別。

    她過去對克雷德也有著疑慮，擔(dān)心他身為半魔，個性變化多端，行為捉摸不定，也擔(dān)心他突發(fā)奇想，忽然離開隊伍。但在此時，她已經(jīng)可以確定，他對她的情感十分真摯，并無被外物動搖的可能。

    說他在絕望時移情也好，說他從未接觸其他女性，因而只對她產(chǎn)生好感也好。至少眼下，他言語中透露出的感情毋庸置疑。

    蘇眉突然感到無所適從，既有興奮，也有不安，下意識說：“是啊，我一時沖動，又覺得沒人知道我的底細……不過如果我沒那么做，估計有可能后悔。”

    克雷德重復(fù)了一遍，“我不會離開你了，無論遇到什么情況。我希望你能做我的情人，永遠和我在一起?！?/br>
    他曾對奈瑟狄麗抱有希望，然后得到了會心一擊。然而，他居然沒怨天尤人，也沒打算展開報復(fù)，更沒就此像某些人那樣，永遠封閉心靈，號稱自己再也不碰感情。從一點上看，他的確相當(dāng)勇敢，也具有常人難得一見的高貴品質(zhì)。

    蘇眉想到這些，都無法計較他的稱呼問題。退一萬步說，名稱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對待她的態(tài)度。

    她說：“我相信你的誠意，也愿意試試?！?/br>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像回到了過去，發(fā)覺一個心儀的雄性人類，就點頭答應(yīng)交往，準備嘗試相處，看看能否進一步發(fā)展。當(dāng)然，她并沒將這種關(guān)系發(fā)展到工作之后，卻沒想到，會在異界碰上另外一位求交往的對象。

    克雷德的眼睛亮了起來，發(fā)出熾熱的光芒，仿佛有熔巖要從其中涌出。蘇眉過去曾認為，他和圖勒菲就像活火熔獄的化身，這時也沒改變想法。

    她生怕他高興的太早，連忙又說：“不過，得等我解決了老鬼婆的問題。我需要全神貫注對付她，盡可能保證自己奪得那只爪子。而且還有一件事……”

    克雷德問道：“什么事？”

    哈根達斯還是只劣魔時，他便自愿報答她，自愿聽從她的吩咐。等她搖身一變，成為凄慘的美少女，他更是沒有半點違逆，差點要把她頂在頭上行走，怕她被路上的石頭絆倒。蘇眉看著他的表情，總覺得她就算讓他和圖勒菲正面決戰(zhàn)，他也會去。

    她苦笑了一聲，緩緩說：“你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我也想明白了。我有了這只眼睛，又準備謀奪與它配套的爪子。無論成功與否，恐怕都很難置身事外，不被其他人盯上。因此，就像巫妖說的，我可能注定無法平靜生活?！?/br>
    在克雷德過往的人生中，就不存在“平靜生活”這個選擇。他不明所以，仍凝視著蘇眉，希望她多解釋一些。

    蘇眉說：“所以，我不想花費大量精力，教你怎么和我相處。同伴和情人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有很大區(qū)別。如果……如果我接受了你，你會是我的情人，而非我的狗頭。我希望你和我擁有平等的地位，而非我說什么，你做什么。若你無法做到這一點，也許我很難和你長期相處”

    她怕克雷德聽不懂，還打算用淺顯的話再說一遍，但克雷德已經(jīng)明白了。他似乎感到無措，卻盡力維持著平靜，低聲說：“我知道，我之前讓你很失望?！?/br>
    “其實也沒有，畢竟我自己也存在問題，”蘇眉頗為不好意思地說，“我只希望你想明白，什么時候沉默，什么時候多解釋幾句。我希望了解你的想法，就像你希望了解我一樣。”

    她說著說著，又望向了窗外的天空。冬天白晝較短，所以她已能看到太陽漸漸向地平線下沉。那金紅燦爛的顏色，與克雷德的眼睛十分相似。而因夕陽而出現(xiàn)的，火燒一般的暮靄，又像他的頭發(fā)。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們的交談才算終結(jié)，但實質(zhì)內(nèi)容其實只到這里為止。蘇眉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可能略嫌無情。但老鬼婆的狀態(tài)一天比一天好，隨時都能醒來。待她醒來，發(fā)覺夢寐以求的眼睛就在泰林那，豈有放過它的可能？

    她不愿在這個時候分心，更不愿全程指導(dǎo)克雷德如何戀愛，所以才直接點出他的問題，希望他能自行領(lǐng)悟。

    她和克溫紗兩人之中，最多能有一人存活。倘若她是最后的勝利者，那什么都好說。若她不是，那自然也什么都不用說了。

    克雷德離開后，她在門上貼了張紙，要求他們不許打擾她休息，然后就不顧一切地倒在床上，陷入黑甜睡眠，以此彌補精神方面的損耗和創(chuàng)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