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蒂芒過來辭行之前，他們“自己人”已經(jīng)商量過這事了。巫妖極其冷漠地說，他們不去也行，它自己去。反正它的靈魂恢復到了受傷前的狀態(tài)，一直蠢蠢欲動，難以抑制興風作浪的沖動。蘇眉暗暗揣測，它可能巴不得離開他們，在不受道德約束的地方大干一場。

    克雷德聽完它的表態(tài)，當即表示，不管怎么說，他會和巫妖一起過去。他做事的風格就是這樣，一切自行解決，很少與外人牽扯，非常不樂意欠人家的人情，與無恥的巫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且，目睹巫妖無法得償所愿，似乎也是他的樂趣所在。

    巫妖的臉當即陰的像是要下雨，卻找不到阻止他前去的理由。好在它善于承認事實，很快就把不快拋在腦后，專心思考怎么讓鯊化魚人倒霉。

    凱和奧斯則像兩件隨身行李，只要有事可做，做什么都行。蘇眉歸納總結(jié)了他們的意見，心想與其在當?shù)厣档?，不如趁空閑時間跑一趟。

    他們對同一件事，通常有著不太一樣的看法。但這一次，所有人都認為魚人就是魚人，沖突也只是它們與斐云王國的沖突。就算存在不為人知的內(nèi)情，也得到了那里才能發(fā)現(xiàn)。

    蘇眉忍不住想，萬一它們真和神骸搭上了關系，肯定是一種相當特別的方式。

    ☆、第206章

    蘇眉一直在想，巫妖不辭辛苦，搞來骨龍和骨鯨，肯定不只是想在外人面前擺譜。那么，為了方便在陸地上的旅行，它說不定還擁有骷髏戰(zhàn)馬一類的坐騎，或者和深淵矮人似的，乘坐能夠飛天的馬車。

    她對此很好奇，去問了它，結(jié)果遭到它的強烈鄙視。

    那只頭骨不屑地宣稱，真正強大的法師習慣于使用傳送門，而非像鄉(xiāng)下人那樣，用兩條腿或四條腿趕路。宣稱過程中，它特別提及伊爾維拉，把她當成范例，說他們?nèi)牰己芡翚?。它認為，最下等的法師才和她一樣，乘著小馬車四處趕場。

    蘇眉有理由相信，巫妖仍然深深記恨她。盡管伊爾維拉命運不幸，做壞事時身不由己，可憐多過可恨，但想在巫妖身上找仁慈，不如在活火熔獄中找水。

    “事實上，這仍是星辰塔被廣泛警惕的原因之一，”巫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向她解釋道，“它擁有相當嚴密的規(guī)章制度，相當強大的執(zhí)行能力。各國邊境都設有關卡，防止可疑人物隨意出入，但面對法師時……這些關卡基本形同虛設。你可以想象的到，他們多討厭它?！?/br>
    它屈尊紆貴解釋了這么多字，目的只有一個——要蘇眉向七秘法師提出請求，利用星辰塔各分部之間的傳送門，直接進入斐云國境。

    法塔被毀，它本人設立的傳送門隨風而逝，導致它只能老老實實地，用和常人差不多的方式緩慢移動。于是，偉大的海恩哈姆大人越來越不耐煩。它感覺把時間花費在路上，是活脫脫地浪費生命。

    但星辰塔長年以來，一直保持極其低調(diào)的作風。如果沒有緊急事務，他們從不使用跨越國境的傳送門。這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以便降低別人對塔的戒心。

    “巫妖暴跳如雷，打算搶回它的骨鯨”，當然算不上緊急事務。另一方面，斐云擁有強大的海上軍事力量，豐富的對海作戰(zhàn)經(jīng)驗，根本用不著蘇眉等人急匆匆趕過去，幫他們抵御鯊化魚人。巫妖想走捷徑的話，只能逼迫她去討要人情。

    不幸的是，它在她那里碰了至少五次釘子。蘇眉拒絕它時，連好人卡都懶得發(fā)。

    他們至今沒收到魚人與神骸有關的證據(jù)，犯不上為滿足巫妖的旅行感受，讓人家破例行事。也許對巫妖來說，這片大陸熟的不能再熟，并不值得仔細游覽。可她從未得到機會，好好觀察欣賞這個新世界。乘坐馬匹、馬車、飛毯，瀏覽大陸不同區(qū)域的景色，對她仍然很有吸引力。

    然而，她以為巫妖的打算必然落空，實情卻并非如此。凱罕見地和它意見相同，趁她沒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艾恩路斯提出了請求，并得到對方的允可。他先斬后奏，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充分表現(xiàn)了身為特權(quán)階級的思維方式。

    即使如此，這件事沒有特殊的地方，得按照正常程序執(zhí)行?？死椎潞苡心托牡貙懥朔庑牛瓦€托雷斯爵士，詳述了巫妖被人搶劫四次的慘劇，證明它并未和魚人勾結(jié)，也不想謀奪好處。在回信末尾，他還表明自己一行人將盡快趕到，因為巫妖連續(xù)幾天蠢蠢欲動，準備搶回骨鯨。

    斐云一方回復的速度相當快，表示恰當?shù)臍g迎，并敲定時間、地點、還有前去接待他們的人。蘇眉收到這封信后，又耽擱了幾天，向他人一一告別，這才正式動身。

    她看書的時候，格外留心奧法的相關內(nèi)容。正如巫妖所說，星辰塔曾經(jīng)引起某位多疑君主的嚴重忌憚，最終爆發(fā)了一場沖突。沖突結(jié)束后，余波延續(xù)了幾十年，最后以星塵塔關閉大半傳送門為結(jié)局。

    他們無法直達海邊，將被傳送到斐云偏東的一座大城市，從那里往東走，走上兩到三天，就能到達離魚人最近的軍事堡壘。

    若用薩因帝國當參照物，斐云更年輕，更活潑，但貴族風范不是很濃。薩因當今的皇朝已延續(xù)千年之久，高雅華美的風格下，難免藏著陰暗腐朽的角落。斐云也使用國王、貴族、領主、騎士的社會架構(gòu)，卻比較平易近人，缺乏那種讓人敬而遠之的感覺。

    托雷斯爵士是銀韁騎士團的顧問，派來接待他們的使者也隸屬于這個組織。此人擔任該地區(qū)的分部監(jiān)察長，是一位出身貴族家庭，卻沒獲得爵位的中年女性，名叫奧康薇婭。

    她在約定好的時間，約定好的地點，率領不多不少的部下，迎接蘇眉一行人。蘇眉覺得她說話細聲慢語，態(tài)度穩(wěn)重安詳，對她很有好感。但是，奧康薇婭與他們見面不久，便迫不及待似的告訴他們，海邊發(fā)生了怪事。

    比起“怪事”，更準確的說法是“疫病”。這個消息令奧康薇婭十分苦惱，述說之時，屢次皺起眉頭，強調(diào)它的不平凡。

    蘇眉知道，這片海岸位于大陸東方，與另一片大陸隔著大洋遙遙相對。每過一段時間，對面大陸就有商隊渡海而來，進行貿(mào)易活動。因此，附近地區(qū)常能見到異國口音、異國長相的人，經(jīng)濟也比較發(fā)達。鯊化魚人從深海海底向岸邊推進，其實已經(jīng)影響到了隔海貿(mào)易。

    比起魚人的威脅，貿(mào)易方面的損失必須退居二線。但最近爆發(fā)新的事件，有點超出了戰(zhàn)爭范疇。

    在誰都沒注意的時候，沿海一帶的平民感染了奇怪病癥。病情起始癥狀很輕，無非是一些發(fā)熱、虛弱、頭痛之類的小毛病，很像著涼感冒。簡單地說，它只是一個小小的傳染病，放在任何世界背景下，都不會引起特別注意。

    就在最近，病人的病情突然快速惡化，多則四五天，少則兩三天，從輕微風寒發(fā)展到臥床不起，再從臥床不起發(fā)展到一命嗚呼。一開始，只有窮人和體質(zhì)虛弱的人遭殃，好像還沒什么。后來，貴族階層多人臥病身亡，才引起真正的重視。

    他們迅速采取措施，嘗試了各種方法。貧民窟的草藥療法也好，圣殿的珍貴藥物也好，都沒能改善病情。事實證明，這居然是一種無法治愈的致死性疫病，一個國家能得到的最糟糕的禮物。

    奧康薇婭將他們帶到銀韁騎士團分部，才細聲詳述這件事。他們坐在明亮的廳堂里，沐浴著從大塊玻璃窗投進來的燦爛陽光，仍覺得隱隱發(fā)寒。

    即使在現(xiàn)代社會，傳染病仍是人類的大敵之一，何況這個奧術(shù)、神術(shù)、戰(zhàn)技相當發(fā)達，以致壓制了醫(yī)術(shù)和科技的世界。人們過于相信圣殿的治療能力，一旦牧師治病失敗，病人往往等于直接被判了死刑。

    很多人忘記了，牧師的專長在于對付邪惡，解除詛咒，而非治愈各種難纏的疾病。一個人肌體被病痛所苦時，神術(shù)時常一籌莫展。

    克雷德過去活在惡魔社會，只知道詛咒和毒素，不知道疾病，也不了解疾病會給平民帶來多大影響。但他從對面的女監(jiān)察長口中，聽出了這件事的嚴重。

    他第一個開口，而且一句話正中紅心，“現(xiàn)在情況有多嚴重，影響你們軍隊的戰(zhàn)斗力了嗎？”

    奧康薇婭苦笑道：“我不負責那邊的事務，所以只能得知第二手情報。據(jù)說患病的人不少，但是還在控制之中，并不是很糟糕。這并非斐云第一次爆發(fā)瘟疫，我們處理的很熟練。問題在于，它是一種新的瘟疫。我們不知道它來自哪里，也不知道發(fā)病源頭。一個人染病之初，根本沒什么特別感覺，等有了感覺，已經(jīng)太晚了……”

    巫妖用很小，但每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真巧，鯊化魚人剛準備攻打陸地，陸地上的人類就生了病?！?/br>
    奧康薇婭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只維持了一瞬間，又變成無奈的苦笑。她說：“巫妖閣下，我們沒有蠢到這個地步，早就想到瘟疫和鯊化魚人可能存在聯(lián)系，甚至不是疾病，而是毒藥。但是，對斐云人來說，這有什么區(qū)別嗎？我們還是得慢慢尋找治療方法。”

    巫妖哼哼唧唧地說：“你們居然想到了，我可真意外?！?/br>
    大陸共有七個國家，巫妖已經(jīng)得罪了其中八個，并打算從頭開始，重新得罪一遍。蘇眉卻沒理會它的態(tài)度，沿著它的思路想了想，用溫和的語氣說：“你們既然懷疑，就該去捕捉鯊化魚人，從它們嘴里問出真相?！?/br>
    她剛聽到這事的時候，就產(chǎn)生了與巫妖相似的聯(lián)想。迄今為止，她還沒見過有節(jié)cao的怪物。鯊化魚人偷偷下毒、釋放寄生蟲、或者干脆傳染魚人特有的病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還記得，魚人部落中有酋長，有勇士，還有巫醫(yī)。若說某只巫醫(yī)導演了這一切，她絕對不會奇怪。

    奧康薇婭點了一下頭，說：“我知道，他們應該已經(jīng)著手于這方面了。但我得到的消息都說，瘟疫和奧法力量無關，也不是詛咒，好像真是一種很正常的疾病。這樣一來，反而比較麻煩?！?/br>
    她停了好一會兒，見他們沒有新的問題，便很平靜地承認道：“如果事態(tài)惡化，很快就會與我扯上關系。安托林離海邊不算遠，我們必須做好準備，防止瘟疫擴散到內(nèi)陸?！?/br>
    安托林，正是他們進入的這座城市的名字。如果疫情描述正確無誤，很可能用不了多久，疾病就會蔓延到城內(nèi)。有人刻意投毒的話，傳播速度也許更快。

    蘇眉只為巫妖的骨鯨而來，并沒其他目的?？死椎掳压驱埧吵闪藥状髩K，徹底報廢，還從不理會巫妖的賠償要求。說實話，它的遭遇實在太慘，讓她產(chǎn)生了惻隱之心。反正他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它搶回少許財產(chǎn)，痛打搶走骨鯨的小偷。

    短短幾天內(nèi)，事情從鯊化魚人入侵，變成瘟疫肆虐邊境，也是出乎意料。

    蘇眉發(fā)愣的當口，奧康薇婭輕咳了幾聲，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掠過。她訴苦完畢，已經(jīng)恢復了領導者應有的從容態(tài)度，很鄭重地說：“我說出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情況，女士，你和你的同伴應該了解了吧，海邊境況多么古怪，又多么棘手?！?/br>
    凱忽然微微一笑，笑容客氣而疏離，“看來，你們期待我們插手？”

    他盡力控制自己的脾氣，做個不那么討厭的人，但在和他沒有交情的人面前，仍忍不住流露少許高傲感。諷刺之處在于，大部分人一聽說他的身份，就默認了他高人一等的態(tài)度。

    奧康薇婭正是其中一位。她對他毫無意見，客氣地回答道：“是的，您是銀月王的兄長，您的朋友是神骸之女。你們兩位的名聲遍傳大陸，是公認的強大角色。而眾所周知，巫妖和惡魔對詛咒的理解，也遠遠超出了普通人。”

    奧斯飛快抬起頭，好像才想起自己是一只純種惡魔。他的眼睛里閃動著同情的光芒，使注意著他的女監(jiān)察長停頓了一瞬。

    但她很快又說：“我可以在這里代表銀韁騎士發(fā)言，我們的確希望獲得幫助。但是，我們渴求的幫助與戰(zhàn)斗無關，只是為了平民，那些得了病，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躺在床上等死的平民?！?/br>
    ☆、第207章

    蘇眉在親眼證實之前，始終對奧康薇婭的說法存有疑問。安托林雖然不是建立于海邊的城市，卻離海岸線不遠。無論是騎士團分部成員，還是街上走動、勞碌的平民，氣色都很健康，不像即將染上疾病的模樣。

    如果說，趕著馬車走上三四天，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疑讓人難以置信。

    她的想法只存在于腦子里，從沒公開表達出來。相反，她倒是更想親自確認情報的真實性，急于趕往疫病肆虐的地方。

    奧康薇婭主動提出，派人“護送”他們前往紫石礁，會見托雷斯爵士及其他人物。反正信使、車隊經(jīng)常往來各個城鎮(zhèn)與村莊，為新近進駐的軍隊運送物資。她派一名使者陪他們一起過去，也算不上麻煩事。

    蘇眉思考過后，接受了這個提議。她認為局面還不是很糟糕，瘟疫甚至沒傳染到安托林，所以沒必要急匆匆趕路，活像出了什么大事。

    當天下午，她痛快地付錢，在安托林買下一輛質(zhì)量很好的馬車，為它附上重量變輕、輪子變圓滑的法術(shù)。貴族乘坐的車經(jīng)常這么處理，為乘客提供更舒適的旅行體驗。馬匹拉著經(jīng)過處理的馬車時，速度比普通馬車快的多，幾乎比得上什么都沒拉，獨自在路上奔馳。

    直到太陽落山，他們才住進位于騎士團附近的旅店，得到了獨處機會。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得乘坐馬車上路，匆匆趕往目的地。

    巫妖似乎憋了很久，一進門，還沒看清房間的水準，張嘴就說：“我很熟悉魚人的行為。”

    蘇眉驚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克雷德，發(fā)覺他也一臉驚訝，顯然不明白巫妖這么說的原因。她迅速扭過頭，感嘆道：“我的天哪，頭骨，你難道想告訴我，其實你和魚人真的有聯(lián)系，偷偷安排它們把疾病傳給人類？”

    凱卻無動于衷，在擠進房間的同時說：“別因為它是個惡棍，就認為所有的惡行都和它有關。巫妖……們，包括但不限于我們這只巫妖，一般都是為了追求利益，才順手作惡?！?/br>
    巫妖頓時憤憤不平，裝腔作勢地拍了一下椅子靠背，力度剛剛夠打疼自己的手，怒道：“我今天可沒得罪你?！?/br>
    “是的，你一路上確實很乖。我注意到了，每到買東西的時候，你話就特別多，多的顧不上貶損付錢的隊長大人?！?/br>
    “……等等，所以你說的熟悉，究竟是什么意思？”蘇眉問道。

    巫妖表情十分不悅，繼續(xù)惱怒地瞪視精靈，半天才說：“字面上的意思。我以前經(jīng)常這么做，變形成對方熟悉的人，或者干脆變成另外一種生物，混入目標身邊。一旦成功，那么我想下毒就下毒，想暗算就暗算，非常方便。而且看著那群傻瓜一無所知，被我耍的團團轉(zhuǎn)，也是很難得的消遣。”

    克雷德居然點了點頭，贊同道：“這的確是戰(zhàn)爭中常見的方案?！?/br>
    蘇眉思維稍微有點偏移，開始思考他用詞準不準確，應不應該用“手段”代替“方案”。就在這時，凱也很隨意地說：“我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采用類似方式，毀掉了一個棘手的豺狼人部族?，F(xiàn)在回想起來，確實很刺激?！?/br>
    他們擁有不少儲物袋，大小不一，顏色區(qū)別很大，分別放置不同種類的物品。奧斯一直負責搬運行李，為謹慎起見，把這些袋子掛在了身上，看起來活像賣袋子的小販。

    蘇眉一邊欣賞他麻利的動作，一邊笑道：“我以前聽過一種說法，就是說……你可以變形的非常完美，任誰都挑不出瑕疵，但你不能完全替代一個人，因為一談到細節(jié)，就會被他的家人和朋友看出破綻。”

    巫妖嘶啞地笑了起來，活畫出一個老男巫的形象，與他年輕英俊的外表一對比，效果極其有趣。

    它說：“是的，這是新入行傻瓜常犯的錯誤，不是交談中出了錯，就是忘記防備解除魔法，結(jié)果露出馬腳，反而被目標殺死。但我可不會犯這么幼稚的錯誤，我行動之前，總是預先窺視別人的記憶，確保萬無一失?！?/br>
    它好像意猶未盡，高傲地環(huán)視一圈，又說：“挑選原型時，也要小心思考。你在深淵模仿劣魔，不就很成功嗎？”

    蘇眉太了解它了，知道它在嘲笑她氣質(zhì)類似于劣魔，毫不猶豫地說：“謝謝啊?！?/br>
    巫妖說：“以你們這群蠢貨為例，你和狗頭最容易模仿，尤其狗頭，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只需要露出弱者的表情，說幾句是的大人，好的大人，就沒人懷疑他。至于傻大個和娘娘腔……”

    凱人過中年，已經(jīng)不能用“娘娘腔”形容。但巫妖從來我行我素，在兩個綽號之間進退自如，隨便轉(zhuǎn)換。它停頓了一下，不情愿地承認道：“他們兩個很有難度，最好不要嘗試?！?/br>
    克雷德哼了一聲，淡淡說：“很好，我天天擔心你殺掉我，頂替我的身份。你這么說，真是讓我松了口氣。”

    有了巫妖的前車之鑒，每個人都擔心行李被小偷光顧。奧斯不辭辛苦，把那些小袋子卸下來，堆在床尾的地毯上，正覺得自己干的不錯，恰好聽見巫妖嫌棄地說：“我真不明白，狗頭有什么必要跟著我們。他可以在薩因定居，把書賣給那些比他更蠢的家伙。”

    奧斯傻站在袋子旁邊，當場像巫妖形容的那樣，露出了弱者獨有的表情，小聲回答道：“取材，是為了取材。奧斯寫的書比別人的更好，就是因為曾經(jīng)身臨其境。”

    巫妖嗤之以鼻。蘇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敲敲桌子，說：“我們已經(jīng)離題很遠了。巫妖，你究竟想說什么？”

    巫妖冷笑道：“我只是想說，這件事聽起來很親切，符合我的口味。要是鯊化魚人與疫病無關，我就把面前這張桌子吃了！但我好奇它們的目的。它們總不會過厭了海底生活，想換個生活環(huán)境吧？”

    克雷德更冷地笑了笑，向它一揚下巴，說：“你是干壞事的專家，為什么不直接說出理由？”

    巫妖勇敢地反擊道：“如果我承擔所有思考工作，你那只劣魔就只剩下徒有其表的外貌了?！?/br>
    蘇眉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它變著角度罵她沒有頭腦。此時，克雷德已經(jīng)象征性地逼近巫妖，無聲地逼它閉嘴。他成功之前，她飛快地說：“在圣殿那里，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陸地上有著鯊化魚人想要的東西，所以……”

    巫妖不耐煩地說：“不可能，它們應該暗中行動，而非發(fā)動戰(zhàn)爭，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你呢，碎尸尖耳怪大人，你有沒有更出色的見解？”

    它一說到壞事，立刻精神煥發(fā)，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反應。凱微微一笑，答道：“我只想知道，萬一只是新出現(xiàn)的瘟疫，你是不是打算裝作這場談話不存在？”

    巫妖冷笑道：“我也只想知道，我干嗎要費力氣問你。”

    克雷德對救人不特別熱衷，也不特別排斥。這是一件超出他專業(yè)領域的事情，所以他聽的多，說的少。現(xiàn)在巫妖提及魚人的奇怪行為，他才找到了熟悉的話題，斷然說：“既然它們吸引了陸地生物的注意力，那么，一定有被忽略的地方。它們的真實用意有很多種可能，例如趁斐云戰(zhàn)船聚集的機會，襲擊別的地點，或者調(diào)開某一位大人物，完成平時難以達成的目標?！?/br>
    他的聲音依舊清朗動聽，回蕩在這個小小的房間里，帶有毋庸置疑的決斷力。他并不是對巫妖說話，也不需求巫妖的認可，連停頓都沒有，就直接說了下去，“接觸鯊化魚人之前，不應該考慮太多，因為任何考慮都可能是錯誤的?！?/br>
    巫妖盯著他看了半天，仍然不肯罷休，冷冷說：“你認為最有可能是什么？”

    它與半魔互相盯視時，蘇眉經(jīng)常產(chǎn)生錯覺，覺得把他們兩人的眼睛擠在一起，將砰的一聲，變成一只鑲著翡翠的赤金戒指。然而，他們目光都十分冷漠，缺乏融化金屬的熱度，大大削弱了這想法的趣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