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是說金殿嗎？哪里有金子??！這不都是銅嗎？”

    “‘金’有時候也指銅，這里說的是它的顏色為‘金’，俗稱‘金殿’?！?/br>
    “上當(dāng)！太上當(dāng)！”

    “我不介意你點石成金，真的……”

    劉凌不由自主的扭頭看向一群圍著銅鎏金香爐繞圈圈的游客，心中腹誹：“我現(xiàn)在窮的恨不得把那層鎏金都給刮下來融了……”

    各地戰(zhàn)事吃緊，他登基又不得不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加上登基大典、父皇的葬禮，甚至私下資助蕭逸重建黑甲軍也是一筆大的開銷，這些都花費了國庫里不少的銀子。

    現(xiàn)在戶部尚書見了他就哭窮，想要從他的內(nèi)庫里掏一點東西出來，卻不知年初時他父皇已經(jīng)和皇商們定了契約，讓他們調(diào)動了大半內(nèi)庫的銀子和皇莊里的出產(chǎn)去經(jīng)營，最快也要到秋后才能回返。

    換句話說，不光國家沒錢，內(nèi)庫其實也不豐裕，唯一能動的，只有皇商們作為質(zhì)押的“保金”，不到萬不得已，劉凌不想動這個錢。

    從瑤姬仙子的話語中，他聽得出她也很缺“錢”，每次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神仙”下界來，就是她通過這種方式來賣個人緣，得些好處。

    就是不知道神仙的“錢”是什么錢，如果他們?nèi)碎g的金玉之流仙界也能通用的話，他倒不介意將內(nèi)庫里的東西都給她，換取她庇護代國國泰民安。

    可從她甚至能從自己身上穿過去看，似乎凡間的錢，不是那么容易能“收”到的。

    想不到做了神仙，依舊能被一文錢憋死，這么一想，倒也不覺得神仙有什么好的了。

    “陛下，如今國庫空虛的緊，這樣下去，百官的俸祿都發(fā)不出了，陛下！”戶部尚書和禮部尚書齊齊叫嚷。

    “賣地吧。”

    劉凌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朕記得在郊外還有一處園子，是方家在京外的私產(chǎn)，除此之外，方家在京中還有不少產(chǎn)業(yè)被查抄了，統(tǒng)統(tǒng)收歸了國有，這些產(chǎn)業(yè)放在那兒還要人經(jīng)營，一時半會變不成錢，著戶部牽頭，御史臺監(jiān)督，將它們都賣了。價高者得！”

    “咦，這小皇帝要搞拍賣？這時候就有拍賣了嗎？”

    “哇，這些人這么先進？現(xiàn)在就知道國有資產(chǎn)拍賣換錢?！?/br>
    幾個“神仙”滿臉震撼的呼出聲來。

    什么拍賣？

    邊拍桌子邊賣嗎？

    劉凌又聽到一個新鮮詞兒。

    “可是陛下，這種事從無先例啊……以往收歸國有的犯官財產(chǎn)，不是成為天子的私產(chǎn)，便是賞賜有功之臣，從未有過，有過……”

    幾個大臣痛心疾首。

    “從未有過價高者得的事情啊！”

    萬一給那些渾身銅臭味兒的商人住到了自家的隔壁，豈不是有辱斯文！

    先例？

    窮的都快沒辦法發(fā)糧發(fā)銀了，還要什么先例！

    是要一朝的人和他一起喝西北風(fēng)嗎？

    “恵帝當(dāng)年連后宮里的金銀器都拿出去換錢了，別跟朕提先例!”劉凌不以為然道：“只是一些空的產(chǎn)業(yè)，還有一些朕根本不會去的莊子，如今愛卿們都快沒俸祿了，讓朕如何能安心享受？統(tǒng)統(tǒng)賣了，都賣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扭頭問身側(cè)的大理寺卿。

    “還有年前犯事的那些宗室家中，似乎也查沒了不少產(chǎn)業(yè)和宅子？如今都是封著的嗎？”

    “是，陛下?！?/br>
    大理寺卿點了點頭。

    “都封著，有些是恵帝甚至是景帝時的賞賜，屬于敕造，只能封存?！?/br>
    “將那些不是敕造的都一并賣了吧?！?/br>
    劉凌也是不拘小節(jié)了，他甚至一點也不覺得丟臉地看了下朝中面色各異的官員。

    “朕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你們在想，如果你們旁邊突然住進了一家販夫走卒或是商賈之家，會丟了你們的臉面。但如今國家急迫，朕財務(wù)也吃緊，顧不得什么面子，不能讓朕一登基，就斷了官員的俸祿。從高祖以來，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

    他摸了摸下巴，接著說道：“但朕也不能不顧及你們的感受，這樣吧，朕知道東城和內(nèi)城的房子是寸土寸金，有價無市，根本沒人賣，愛卿們?nèi)绻邑斬S厚，想要換個大一點的宅子，不如優(yōu)先購買，與其讓外面的富賈商人買了，不如愛卿們換個住處？”

    “我靠，內(nèi)部認購！這皇帝絕了！”

    一名游客瞪大了眼睛。

    “真是活到老學(xué)到老，想不到我還能看到代國時候的人搞這一套！”

    “是啊，每看一次，都極為感慨。”

    姚霽也沒想到這個小皇帝“變通”到如此地步，幾乎不像是個古代人，每每做出讓人意想不到之事。

    比如說，尿急了休朝去方便……

    想到剛剛被太監(jiān)扒掉褲子的一幕，姚霽忍不住笑了出聲，眼神中都是笑意。

    不過，這小皇帝脾氣倒是挺好的，比起那個失手摔了杯茶都要被杖責(zé)幾十下的劉未，他好像只是臭了一張臉而已。

    劉凌坐在金殿至高之處，自然對臺下的一切一目了然，他看到有許多官員竊竊私語，表情已經(jīng)有些動搖，再見瑤姬看了他一眼后滿是笑意，似乎在笑話他掉到了錢眼里，不由得心中嘆氣。

    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沒錢只能帶仙人到這污濁之地來玩耍，我沒錢，自然只能把好東西賤賣了，又有什么辦法……

    想到空空的國庫，劉凌一咬牙，干脆像是個商賈一樣開始吆喝：

    “各位想好，宗室里不乏享受之輩，那宅子必定是置辦的極好的，尤其是那些湖石、假山并花草樹木，無一不是從全國各地采辦來，又有名師造景，這些都是有錢買不到的。今日是國庫無錢，朕將這些宅子放出去了，否則這些宅子都是國有，愛卿家中不知要子弟出人頭地到何等地步才能遇到朕賞賜一間，如今只要破費點錢糧就能購置，子孫也有了傳家的產(chǎn)業(yè)……”

    他看著百官們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著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著：

    “再說，這樣既能為朕排憂解難，又能為在外南征北戰(zhàn)的將士們增添一份助力，是于國有功，于民有益的事，又何必扭扭捏捏？想當(dāng)年恵帝賣出的擺設(shè)，不都是王公大臣們爭相競買嗎？”

    大臣們不敢開這個口，無非是“財不露白”的心思作祟，生怕別人將自己當(dāng)做了貪贓枉法、*奢靡的貪官，可也有不怕的，譬如說沈國公府世代經(jīng)營其實富得流油的戴勇戴國公。

    他有意給皇帝開個頭，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開口：“陛下，臣家中人丁眾多，從未分過家，如今已經(jīng)人滿為患，有時候隔壁拌個嘴，這邊都聽得見。恰巧臣隔壁住的滎陽侯因‘宗正寺案’被貶為庶人，滎陽侯府也被查封，臣有意購置此處，將家中幾個不肖子移出去，也算是公中置辦了個產(chǎn)業(yè)。”

    劉凌見終于有人開了頭，眼睛一亮，立刻扭頭問身邊的大理寺卿。

    “滎陽侯府可是敕造？”

    “啟稟陛下，并非敕造，滎陽侯并非開國侯，這是后來置辦的產(chǎn)業(yè)?！?/br>
    “準(zhǔn)了，念在愛卿一片赤誠之心，就比市價低兩成與給愛卿吧！回頭朕就召幾個皇商來，給這些產(chǎn)業(yè)估個價！”

    劉凌準(zhǔn)備把王七召進宮來處理這什么“拍賣”，什么“內(nèi)部認購”的事情了。

    “臣替家中不肖子，謝過陛下的恩典！”

    戴勇一聽少兩成，頓時眼睛都笑瞇了。

    京中任何一處宅院都是天價，這兩成可不是普通宅子的兩成，會樂成這樣自然是正常。

    戴勇一出頭，原本還扭扭捏捏的官員們哪里還按捺的住sao動的心思，急忙一個個跳了出來。

    “啟稟陛下，臣家中在京城住了有近百年了，如今還住在西城啊陛下！臣家中沒有什么余財，一直置辦不起東城的產(chǎn)業(yè)，望陛下垂憐，售一處便宜的給臣！”

    “你走開，沒錢買個什么房子！陛下，臣家中的老母腿腳有疾，一到天陰下雨就疼痛不已，京郊那處帶溫湯的莊子最是適合老人養(yǎng)病，臣愿為國分憂，盤下那處莊子！”

    “陛下，臣也愿意買那處莊子！”

    “方家在東大街上的四家商鋪，原本就是從臣的夫人家中購去的，臣想再買回來送給夫人，望陛下成全！”

    一時間，朝中氣氛熱烈，哪里還有剛剛還矜持地一個勁兒說“這沒有先例”的那些大人們的樣子？

    每個人都爭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把真金白銀堆在殿上，拿了房契地契回去。

    劉凌也沒想到這些大臣一旦放開了這么“瘋狂”，方家一處帶溫泉的莊子，還算不上京中頂好的，這家報價那家抬價，都已經(jīng)上了三千兩銀子。

    時下一斗米不過八文錢，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文錢，一畝上等良田也不過五六兩而已，買那一處莊子，都夠置辦六百畝的良田了！

    更別說這些人有許多甚至都知道哪個犯事的罪臣家中有什么產(chǎn)業(yè)，連他都不清楚的事情都能一口報出，想來早就知道哪里賺錢，眼熱不已，只是沒機會買下來罷了，現(xiàn)在有了機會，恨不得大打出手強搶下來。

    就連一向老沉持重的宰相莊駿都悄悄在他耳邊咬耳朵，說是哪里有一處酒樓位置最是好，不能賤賣了，說罷還抹了把眼淚，說可惜家中孫子失蹤，就算買了也無人繼承云云，明顯是在打悲情牌。

    劉凌聽了一會兒，總算是聽出了門道：這爭得人最多的那幾處產(chǎn)業(yè)，恐怕是位置最好也最能生利的，其次便是那些被人搶的臉紅脖子粗的莊子，大抵是有溫泉的京郊莊子不是宗室享有便是有功之臣的私宅，有錢也買不到，是身份的象征，能有一處，冬日里招待親朋，那是天大的面子，也能擴大交友的圈子。

    其余宅邸或商鋪，倒不算什么搶手貨。

    劉凌憑借著過人的記性，抬手在案上鋪著的紙上寫下了爭得最兇的幾處，準(zhǔn)備讓王七按最高的價格估算，好好賺上一筆，價高者得。

    其余無人問津的，可以租賃給無錢購置別院的低級駐京官員，畢竟不是每個都家中殷實到買的起豪宅，也算是一個恩澤。

    他寫寫劃劃，下面打成一團，姚霽帶來的“游客”們看的起勁，議論紛紛又歡聲笑語，哪里還記得隊伍里少了一個陰沉的青年？

    這場朝會破天荒的比平日里長得多，劉凌看了看，因為自己的原因還有許多事情沒議完，像是不經(jīng)意地掃了殿下和游客們在交頭接耳的姚霽一眼，笑著說道：“諸位愛卿，諸位愛卿，朕知道你們一片拳拳之心，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午時了，各位還是休息一會兒，用過午膳，再來討論剩下來的議題?！?/br>
    劉凌心中壞笑。

    這是他平日里最喜歡的一項“活動”。

    “既然事務(wù)繁忙，諸位愛卿就不必出宮了，在宮中用完膳食之后，下午繼續(xù)朝會吧。王寧？”

    “奴婢在?！?/br>
    “記得給諸位大人添座！”

    “是!”

    “啊？下午還在？陛下，能不能讓老臣先回家一趟，吩咐家里人準(zhǔn)備銀子……”

    “是啊，陛下，這……”

    “不急，不急，朕先讓諸部把可以售出的產(chǎn)業(yè)名單擬出，再估算合適的價格，而后才能動作，哪里是這一下子急的！”

    劉凌笑瞇瞇的就把主動權(quán)又抓回了自己的手里。

    “當(dāng)然，滎陽侯府那處產(chǎn)業(yè)，朕已經(jīng)允諾了，是跑不掉的，幾位愛卿等下對哪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去岱總管那記錄，朕會酌情處理?！?/br>
    哈？

    我？

    岱山本來看著熱鬧看的起勁兒，聞言老臉一垮。

    他本來都是要告老回鄉(xiāng)的人了，只是劉凌覺得王寧還沒有多少經(jīng)驗，求著他教導(dǎo)他兩年，所以他才留下，算是王寧的師父。

    既然王寧接他的班，自然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岱山平日里幾乎不做什么，只有王寧做的不好的時候，稍微做些提點。

    如今劉凌玉口一開，又給他添了一樁麻煩事。可他捫心自問，朝中這么多大臣，還確實沒哪個像他這樣，對每個朝臣都熟悉，知道大部分朝臣的底細，也能應(yīng)付的。

    “老奴接旨……”

    岱山嘆了口氣，苦著臉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