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jié)
劉凌是個責(zé)任心極重之人,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愿將養(yǎng),身體一養(yǎng)到能夠理政的時候立刻又重開了朝會,處理秋收賦稅之事。 其實(shí)這個時候劉凌也確實(shí)沒辦法休息,秋后是整個代國最為繁忙的季節(jié)。 秋主肅殺,刑部和大理寺關(guān)押了一年的死囚犯要在秋季問斬,其中就包括犯下十惡不赦之罪的方家余孽以及其他犯人;除此之外,各地秋收入庫、賦稅租庸,還有皇商們到了秋后要回京向皇帝復(fù)命,俱要劉凌主持。 其余諸如即將到來的冬祭也得提前準(zhǔn)備,千頭萬緒,都得劉凌處置。 就在劉凌覺得自己恐怕又要活活累病的時候,朝中突然聯(lián)名上奏,請求提拔人才填補(bǔ)中書侍郎的空缺。 這件事來的讓劉凌幾乎不敢相信,中書侍郎缺了半年了,朝中無人敢提,他每次想提都屢屢被打岔,就連陸凡和薛棣都勸他不要在剛登基的時候刺激先帝舊臣的神經(jīng),可突然一下子,朝中的大臣們就開竅了? 為什么?! 為什么? 怕您累死唄! 幾個大臣看著御座上這位年少帝王滿臉疑問的表情,在心中默默腹誹。 這邊莊駿在有理有據(jù)地說明著中書省沒有主官的壞處,那邊劉凌大病初愈精神尚有不濟(jì),有些粗魯?shù)卮驍嗔饲f駿的話。 “莊相說的這些朕都懂,你們給出的中書侍郎人選是誰?” 劉凌用疑惑的眼神從東看到西,又從西看到東,不明白到底誰合適。 在他心目中,陸凡自然是最合適的,但他也無法否認(rèn),陸太傅沒有多少官場上打熬的經(jīng)驗(yàn),怕是無法服眾,甚至連中書省的事務(wù)都擺不平。 最合適的,就是將中書中丞提拔上來,頂替長官的位置,但這位中丞才能平平,行事手段上也無法和莊駿想比,相比也是要被壓上一頭,萬年老二的命。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莊駿推薦的人選,既不是那位中丞,也不是當(dāng)朝哪位老臣,而是一直打醬油打了十幾年的沈國公戴勇。 這人選一出,無數(shù)人訝然,就連劉凌都有些莫名。 “臣認(rèn)為,沈國公為官二十余年,無論是資歷、人品、能力,都足以勝任中書省中書侍郎一職。不僅如此,戴公交游廣闊,人脈極廣,京中內(nèi)外的官員皆有熟識,又通經(jīng)濟(jì)、算學(xué),可為陛下咨詢所用?!?/br> 莊駿看著同樣驚訝的戴勇,頓了頓,又說:“最主要的是,戴公可以服眾。” 聽莊駿說起戴勇能夠服眾,許多經(jīng)歷過那場話糙理不糙的辯論的大臣們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莊相說的“能服眾”,不會指的是他嗓門兒特別大,會吼吧? 說實(shí)話,劉凌沒想過沈國公會被提起。 他是“蒙蔭”入官,承襲他父親的爵位,任著并不十分顯要的官職,只是因?yàn)槭蔷┕伲钥梢匀杖丈铣犝?,比起他這位不顯眼的國公,他的兒子戴執(zhí)倒是從中了狀元以后能力突出,引起不少人的贊賞。 提起這位沈國公,人人都伸會說“他是個厚道人”,又或者“是個對胃口的”,先帝當(dāng)年用他,也夸他“為人忠厚,有其祖遺風(fēng)”,但若回想起他干過什么漂亮的差事…… 呃,獻(xiàn)出了“太一圖”,讓所有人都能觀賞這件寶貝,算不算? 有些人甚至暗自猜想,是不是莊駿故意選了這么個人和稀泥,既填補(bǔ)了中書侍郎的位置,又不用擔(dān)心會和他爭權(quán)。 戴勇每天樂呵呵的,不像是個會爭權(quán)奪利的性子,他要是個野心過人的,則沈國公府也不會這么多年都沉寂。 莊駿大力支持戴勇,劉凌瞟了王寧身邊站著的戴良一眼,見他也是滿臉驚訝,還隱隱帶了些期待,心頭也有了些想法。 見到劉凌眼神掃過自己,戴良雙手合十,突然對劉凌做了個“拜拜”的動作,也不知道是求劉凌成全,還是求劉凌別準(zhǔn)。 劉凌顯然是當(dāng)成了第一種,以為他想要自己的祖父當(dāng)上當(dāng)朝宰相之一,忍不住哭笑不得。 但好笑過后,他沉吟了一會兒,也開始思考了起來。 自己能坐上這位子,其實(shí)是從沈國公府和陸太傅送“太一圖”開始謀劃的,在立場上來說,陸太傅和沈國公戴勇都是“新皇派”,而且是同盟的身份,陸凡如今資歷不夠,坐不穩(wěn)這個位置,但戴勇資歷、關(guān)系都硬,還是開國國公之后,身份也夠,坐這位置也不是不行。 戴勇年紀(jì)畢竟大了,等他精力不濟(jì)的時候,陸凡資歷經(jīng)驗(yàn)也都就夠了,再加上有薛棣鼎力相助,中書侍郎的位置也能順利過渡。 如此一想,劉凌覺得戴勇這個人選,實(shí)在是再好不過。 所以,當(dāng)滿朝文武一片議論紛紛之時,劉凌卻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笑容。 “朕準(zhǔn)了?!?/br> *** 下了朝,人人都在恭喜戴勇“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只有戴勇不但不見高興,反倒愁眉苦臉,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莊駿在眾人各色的眼神中下了堂階,往宮外走去,卻見得戴勇斜里突然竄出,攔住了莊駿的去路。 “怎么,中書大人想要向本官道謝?”莊駿和藹地笑著?!按鞴筒槐剡@么客氣了,本官這也是……” “您這是把我往火堆里推!” 戴勇一句話噎的莊駿差點(diǎn)翻了白眼。 “您說說您,推舉誰不好,為什么要推舉我?我無德無能,又沒什么長處,選我不是坑人嗎?” 戴勇表情極為豐富。 “到時候陛下日夜找我咨詢,我是去呢?還是不去呢?我這把年紀(jì)了,比不得年輕人,熬不得夜??!” “你……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你身為陛下的臣子,理應(yīng)為陛下鞠躬盡瘁才是!怎可躲懶!” 莊駿會推舉戴勇,一來戴勇身份特殊,孫子又在皇帝身邊做近臣,拉攏了他,也能為莊家結(jié)個盟友。二來這戴勇性子直,又素來沒有什么野心,沈國公府也沒落許久,他也不怕有個掣肘。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戴勇是個這么無賴的人! “我是愿意為陛下鞠躬盡瘁啊,可我有自知之明,我沒這個本事啊!” 戴勇碎碎念碎碎念:“您說您怎么想的呢?滿朝文武這么多人,就我最怕麻煩,您選誰不好……” “好了好了,本官沒功夫聽你這些嘮叨!你簡直是不知所謂!”莊駿皺著眉頭呼喝:“不管你想不想當(dāng)中書侍郎,陛下都已經(jīng)準(zhǔn)了,你就等著走馬上任吧,不要那么多話。還有……” 他猶豫了一瞬,硬著頭皮說道:“那天蔣寺卿說的話也言之有理,如今中書省有主官了,陛下休息的時間也夠了,該考慮考慮陛下日后成人的大事。就算陛下現(xiàn)在不愿意選妃娶后,但人事總是要知曉的?!?/br> 莊駿也不能確定劉凌到底知不知道“人事”。 “什么?莊大人的意思不是叫我……”戴勇傻了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是叫我去教陛下那個吧?我怎么有臉……” “能說出日也cao夜也cao的人,能沒臉?” 莊駿冷哼:“陛下在冷宮里長大,從小接觸的只有一些老太妃,身邊宮人也都是些太監(jiān),你覺得他會知道嗎?若是先帝在,吩咐幾個教導(dǎo)宮人去也就知道了,現(xiàn)在先帝不在,也沒有太后,你覺得誰會cao心這件事?后宮里幾個太妃?” 他原本只是隨口這么一說,如今越說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人倫之道攸關(guān)社稷,萬一陛下還未通曉人事之前就被人帶上了歪路,你想見到平帝之禍嗎?魏公身為中書侍郎,是要常常伴君的,趁著無人的時候,稍微提一提就是了?!?/br> 看到戴勇的臉變成了苦瓜臉,莊駿心中突然說不出的痛快,剛剛被戴勇嗆聲的不快也無影無蹤,隨便拱了拱手算是道別,腳步輕快地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待莊駿沒有了影子,戴勇的苦瓜臉陡然一變,笑得極為狡猾。 “嘿嘿,覺得我是個沒用之人,所以選了我?”戴勇眼睛里盡是嘲笑,“要不是我戴家向來沒有十足把握不出手,還有你們蹦跶的份兒?給我這個機(jī)會,我就要你們知道老狗也有幾顆牙!” 不對,好像不該這么說自己。 戴勇搓了搓下巴,走出幾步,眼中的野心漸漸也被煩惱替代。 “不過莊老頭說的也沒錯,陛下要是不明白……” “哎呀,我家那蠢孫子不會也還什么都不懂吧?他日夜和陛下相處,同進(jìn)同出,可別……” 戴勇突然腳步一頓。 “不行不行,我得找個機(jī)會跟陛下談一談這事……” 回家之后,戴勇把孫子召了來,仔仔細(xì)細(xì)地問了一遍,當(dāng)知道皇帝和戴良在一起的時候沒聊過女人,甚至連那方面好奇都沒表現(xiàn)出過,更別說趁機(jī)揩一把宮女的油,盯著宮女不放之類,腦子都快急抽了。 就陛下這年紀(jì),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時候,他這個年紀(jì)的時候都已經(jīng)偷偷把侍女給辦了,新帝卻連女人的手都沒有摸過? 不得了,這是要雞飛蛋打的趨勢! *** 十日后。 戴勇入主了中書省,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他居然做的還不錯。他原本就是三朝的老臣,聽了這么多年的早朝,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他又沒有什么架子,一不懂就到處問,居然漸漸贏得了中書省上下的交口稱贊。 就連中書省最難降服的那一班子吏官,也因?yàn)榇饔聻槿丝犊蠓?,今日一宴請,明日一做媒,給收拾的服服帖帖,有些人見了戴勇都不稱呼“中書大人”,而稱“戴大善人”,可見小吏們對他的迎奉。 對于這一點(diǎn),劉凌自然是樂見其成的,而且有了戴勇,批閱奏折的效率確實(shí)快了一倍不止。 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安折子和寫著雞毛蒜皮小事的奏疏在戴勇這邊就已經(jīng)被過了一遍,只留下緊急的和復(fù)雜的,其余并不重要的以中書省的意見做好處理意見,再留待皇帝和門下省審核批復(fù),劉凌只要負(fù)責(zé)同意或不同意,不需要沒完沒了地召人開會討論,自然是輕松許多。 這一日,劉凌將戴勇單獨(dú)留了下來,商議假秦王陳源的口供一事,這廝并不是個硬漢,幾番手段一出,什么都招了,正因?yàn)槎颊辛?,劉凌才覺得棘手。 “他說陳家一直和黑甲衛(wèi)所在的鐵騎山莊有聯(lián)系,就連上次二哥遇襲也是他們聯(lián)手做的,魏公你說,朕要不要將蕭將軍召來問明此事?” 劉凌心中實(shí)在無法接受這么荒謬的事情。 “鐵騎山莊以前一直想要造反……” 對于這件事,戴勇不好置喙,只能建議皇帝先把蕭將軍召來問清楚再說,也有可能是攀咬,想要讓君臣失和的手段。 但兩人心里都明白,這種可能不大。 雖說都是支持劉凌上位,但誰能沒有私心呢?無論那位蕭莊主以前是怎么想的,現(xiàn)在必須都要將態(tài)度弄明白了,否則背后一槍,無論在情感上還是君臣大義上,都是說不過去的。 “朕也明白……罷了,不提這個?!?/br> 劉凌搖了搖頭,繼續(xù)提起其他事情。 就這樣一直談到了傍晚,旁邊也無閑雜人等,戴勇終于找到了個機(jī)會,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戴公問朕可知男女之事?” 劉凌眨了眨眼,“戴公問朕這個……” “咳咳,陛下,開過年您都十五了,臣關(guān)心下您的身體是否康健不是很自然嗎?”戴勇擠了擠眼,他一把年紀(jì)了,也不好說的太直接,“經(jīng)常憋久了,容易傷身子?。 ?/br> “哦,你原來說的是這個。” 劉凌想起當(dāng)年拿著褻褲去蕭逸那里的事情,臉上浮現(xiàn)出懷念的神色。 “不勞戴公掛念,這個朕知道該怎么辦。” “您知道?” 戴勇一喜。 “那就太好了。男兒若休息不好,傷身傷腎啊!” 傷身傷腎?不就換條褲子嗎,有什么…… “咳咳咳,我們還是聊點(diǎn)別的。” “陛下是從哪里知道的?” “……從一個長輩那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