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于是我潛伏在清平縣中,每日里暗中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以為這就是幸福……這幸福是我偷來的。 當你被那個黑色人帶走的時候,我本來想沖出去救你……可是我害怕了。我害怕你發(fā)現我在這里偷窺,像一個最丑陋,最陰暗,最見不得光的東西那樣在暗處窺伺你……我怕你會覺得我惡心鬼醫(yī)冷妻的壓寨夫君。 更何況,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嫉妒了,我嫉妒明夷君能和你在一起,我嫉妒他擁有我永遠不會有的幸福。 如果……那時候我站出來救你,后面的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br> 青玄一字一頓地,慢慢地向湛露懺悔著。而湛露已經泣不成聲。 青玄又一次微笑起來,他拼命揚起嘴角維持這個微笑,對湛露說道: “能為你而死,我很高興。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記住我,不要忘記我曾經愛過你?!?/br> “你不會死的。”湛露一邊哭一邊說,“我這里有睽君第一次見我時給我的藥,能夠起死回生。只要吃下去你就會好的!” 青玄輕輕搖頭: “留著你的藥吧,”他說,“它可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死對我來說不是痛苦的開始,而是結束。我愛了你很久,我知道我此生不會得到回應,我身上的傷很重,活著也只會永遠痛苦下去,你已經有了別的人愛你,你不再需要我了,讓我離開吧?!?/br> 湛露咬緊嘴唇,以避免自己哭得太大聲。青玄維持著他僵硬的笑容,對她說著“再見,再見”,隨后闔上眼睛,溘然長逝。 湛露再也沒法抑制自己的感情,開始放聲大哭。這時候,一只冰冷的手撫上了她的頭: “我們該走了?!彼f。 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她看見睽君正低著頭看她,在他身后,橫七豎八地堆放著仙人們毫無生命力的身體。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這樣子的睽君,但她注意到他衣服上的白色松枝圖案,于是明白了一切。 她沒有質問他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她也沒有對他又踢又打——她沒有這個力氣,她整個人還沉浸在目睹青玄死去的痛苦之中。她只是抬頭問他: “我們要到哪里去?” 睽君的語氣只是淡淡的: “明夷想見你?!?/br> 聽到他的名號,湛露的心中掠過了一瞬間的歡喜??墒谴藭r此刻,歡喜仿佛是不恰當的,這一點歡喜讓湛露感覺到強烈的罪惡感,因為青玄死了。 湛露目睹過許許多多的死亡,她的父母曾經死在她的面前,她也曾看見明夷君殺死數不盡的天兵。她曾經無數次地想象自己的死亡,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看見青玄死去。 他是魅人的妖狐,他法力高強令人稱羨,他為什么會死??? 她攥緊了手中的小藥瓶,那藥是睽君從前給她的。她本來可以用這藥救他的性命,可是他卻不肯。 如果現在把這藥給他灌下去,他會不會起死回生? 湛露不知道。 然而睽君并沒有給她嘗試的機會,他對她說道: “快點走吧,他的時間不是很多了?!?/br> 湛露聽見睽君的話里似乎包含著很可怕的東西。這話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敢問。 她不敢問,她只能跟著睽君走。睽君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涼,簡直沒有一點生靈的氣息。這讓她覺得恐懼,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現在她只能跟他走。 ☆、第100章大結局(下) 睽君御風的速度極快,比明夷君還要快上許多。 湛露被他帶著,極為吃驚地感受著強烈的風從她面頰邊上吹過。只一瞬間就到了明夷君所在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幽靜的竹林,睽君撥開擋路的竹枝,帶著湛露前行。湛露跟著睽君轉過一個彎,就看見明夷君正躺在林間的一片空場上。 他就那么躺著,一動也不動,在他這么躺著的時候,他顯得一點也不強大,他與生俱來的那種強大的氣場此時消失殆盡,他美麗的面容更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躺在這里的是一個纖細柔弱的男子重生之戲命師。 湛露從來沒見過他這樣。 她驚叫一聲跑上前去,她看見明夷君全身是血,面色慘白無比,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他已經死了,這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刀子絞碎了似的那么疼。 但他還是把眼睛睜開了,于是她知道他沒有死,歡喜地驚叫起來,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說,可是此時卻哽咽著不能出聲,只是抱住他默默流淚。 明夷君本來已經在等待著死亡的降臨,他的五感都不再敏銳了,這讓他沒有馬上發(fā)覺睽君和湛露已經到來。他約略聽見湛露的聲音,還以為那只是他的幻覺。 但他還是睜開了眼睛。即使是幻覺,也比什么都沒有好些。他眼前的景象模糊,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她的衣衫的顏色是動人心魄的深紅。 那顏色一如他們初見時的那天。 她抱住了他,他感覺到她的身體帶著人類溫暖的體溫。她大約發(fā)覺了他現在很冷,因此用她的身體盡力暖和著他。他感到胸前一片濕潤,哪里來的水?是下雨了嗎?可是別處似乎并沒有雨水。于是他知道那是湛露的眼淚。她哭了?她是在為他而哭的嗎? 她的眼淚似乎讓他已經快要停止跳動的心恢復了一點動力,明夷君并不恐懼死亡,然而此時他卻為她的眼淚而感到悲傷。他努力翕動嘴唇,想要對她說話。他的聲音小極了,湛露不得不把耳朵貼在他唇上才能聽見他在說什么,她聽見兩個字: “別哭?!?/br> 她哽咽著,拼命忍住哭泣的聲音,可是她的眼淚卻流得更兇了。她意識到他快死了。她曾經設想了一萬種他們別離時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卻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她知道他曾經存在于世的年限超過她的想象,她以為他會長久的一直生活下去,直到時間走到盡頭,他仍能一直保持著他原本的樣子。在她所幻想的最好的結局里,她生了病,躺在床上快要死去,而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樣子仍然如他倆初見時俊美。 她覺得如果她能看著他的眼睛,她就可以了無遺憾的死去,這樣的結局應該是幸福的。 然而這永遠也做不到了。 但她不肯就這樣放棄希望,她轉過身,看見睽君還在不遠處站著,她懷著希冀的眼神看向睽君: “你能救他嗎?你能救救他嗎?” 睽君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好像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很有趣味。他看著湛露,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