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jié)
褚昭瑩聽了這話只是氣苦,心里頭清楚得很,母親不是想讓她變得乖巧溫順,做二jiejie那般的木頭美人,旁人無論說什么都只是點(diǎn)頭,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悶到心里——這樣又有什么意思?她可不愿意。 慎王府那個窩,她還看不上哪。 “昭瑩,在四殿下面前不可造次!”楮國公忽然只覺有些傷腦筋,素日里挺喜歡這個侄女,只覺她心直口快,活潑天真,可現(xiàn)在又嫌她口太快了些。 “沒事沒事,難得有瑩meimei這般在我面前說直快話之人,我倒是很喜歡?!痹S瑢朝著褚昭瑩笑了笑:“瑩meimei,你不必拘禮,想說什么便說罷?!?/br> “大伯父,你可聽到了,是四殿下要我說的呢?!瘪艺熏摮S瑢甜甜一笑:“四殿下心胸開闊,不與我計(jì)較這么多,昭瑩先謝過一聲,然后呢……”她轉(zhuǎn)過臉來望向了楮國公:“大伯父,那個什么皇子側(cè)妃,我一點(diǎn)都不稀罕,萬一宮里那位貴妃娘娘有這個想法,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替昭瑩推擋了?” “什么?皇子側(cè)妃?”許瑢有幾分驚詫:“莫非貴妃娘娘表露了意向?” 褚昭瑩昂起頭來,眼中有些許迷惑:“我也不大清楚,只是那次金花茶宴會以后,貴妃娘娘賞賜了東西下來,府中多有議論,昭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眾人都這般說,難免會有那么兩三分可能,想了許久只覺驚恐,今日先來跟大伯父說一句,這個皇子側(cè)妃,昭瑩敬謝不敏,若是旁人想去做的,便讓她們做去罷?!?/br> 楮國公瞠目結(jié)舌的望著褚昭瑩,三侄女越發(fā)大膽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難道不該是埋在心底,緘口不語,即便有什么想法,也該是悄悄的、隱晦的提出來? “大伯父,你是覺得昭瑩說得太直接了?”褚昭瑩見著楮國公那神色,知道他心中想什么,可是她依舊認(rèn)為自己該說的便要說出來,悶到心里頭不開口,等著那一日真來了就晚矣:“大伯父,大嫂曾經(jīng)跟我說過,成親首要講求的是兩心相悅,若是沒有感情生活到一起,那邊分分秒秒都是折磨……” “大嫂?”楮國公一愣,旋即醒悟過來,褚昭瑩指的是那位已經(jīng)和離出府,在朱雀街上開了一家藥堂的錢姑娘。 “是啊,雖然她已經(jīng)和離出府了,可畢竟也是昭瑩的大嫂?!瘪艺熏摽粗亲咧橐话愕蔚温湎碌乃煟p輕嘆息:“更何況那慎王已經(jīng)有了皇子妃,皇子側(cè)妃名頭好聽,其實(shí)也只不過是個姨娘罷了。昭瑩是不會委屈自己的,昭瑩要的是兩個人長相廝守,一心一意的彼此相待,容不下第三個人?!?/br> “瑩meimei,你說得對,皇子側(cè)妃只是個名字好聽,實(shí)則不過是個貴妾罷了,以你這般才情心性,不必委屈自己?!痹S瑢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贊成:“你該嫁一個知你懂你,敬你愛你的男子,好好的過一輩子?!?/br> “四殿下也這般想?”褚昭瑩抬起頭來,眼里俱是驚喜:“果然是與我大哥志同道合的?!?/br> 許瑢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雖貴為皇子,可在旁人心里,還是比不上她的兄長,與她大哥志同道合?許瑢深深看了褚昭瑩一眼,只覺她天真爛漫,沒有半分虛偽,比他見過的那些京城貴女要單純可愛得不知多少倍。 眨眨眼,小丫頭真長大了呢,她就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亭亭玉立,在風(fēng)中綻放著她的美麗。 “昭瑩,你快些莫要亂說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有幾個人能做到?更別說那高高在上的皇子了,皇后娘娘已經(jīng)下旨,章太傅的長孫女被賜婚給慎王為皇子妃,怎么也輪不到你了,何必說這些話?!辫鷩珦u了搖頭:“這些話快些不要再提,莫讓人聽了笑話。” “大伯父,我可沒說要做慎王的皇子妃,你完全弄錯昭瑩的意思了?!瘪艺熏撘汇?,沒想到平??雌饋硖幚硎虑楹苊靼椎拇蟛?,在這事情上卻弄得一團(tuán)糟:“昭瑩只是想說,以后昭瑩的夫婿,只能是一心一意對昭瑩一個人,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另外一個女人,就如我父母那般,沒有通房,沒有姨娘,兩人彼此情投意合。大伯父,我知道只不過祖母拿著子嗣說話,你才不得已又納了姨娘,若不是這樣,你也會是一心一意對大伯娘的,是不是?” 楮國公心里頭忽然一酸,再也接不下話去,褚昭瑩笑了起來:“我便知道是這樣的,大伯父,你既然能感同身受,就求你跟祖母說說,萬一慎王府真要來提親挑我去做皇子側(cè)妃,請她幫我推擋了罷,祖母……”她的神色有些尷尬:“我要是去說,她肯定會將我轟出來的?!?/br> “你回去罷,這些事情自然有長輩給你cao心,不用你老是想著?!辫鷩冒肴詹艕灺曊f了一句話,揮了揮手:“我跟四殿下還有話說,你且回去罷?!?/br> “我知道大伯父疼愛昭瑩,是不會讓昭瑩受委屈的。”褚昭瑩嘻嘻一笑,行了個大禮,鬢邊簪子映著陽光,閃閃發(fā)亮:“大伯父,四殿下,那昭瑩先回去了?!?/br> “瑩meimei,真是水晶心肝的人哪?!痹S瑢看著那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臉上全是欣賞:“在京城,這樣的女子還真不多見哪?!?/br> 他的眼前忽然又閃過了一個身影——彎彎的眉毛,嬌俏的笑容,爽朗活潑的聲音,站在濟(jì)世堂的柜臺前邊忙忙碌碌。 慢慢的,褚昭瑩的臉孔與她的重疊在一處,仿佛成了一個人。 她們倆真有些相似之處呢,或許是錢姑娘在楮國公府住了大半個月,讓褚昭瑩受了影響,才會慢慢的變得像她了? “四殿下,讓你見笑了。唉,現(xiàn)兒昭瑩長大了,凡事有主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才好了?!辫鷩櫰鹆嗣碱^,心間有一絲絲的痛。 褚昭瑩那句“你也會一心一意對大伯娘的”,簡直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jìn)了他的心。 正文 229||%#229 夜沉如水,萬籟俱寂,只有一絲絲早春的風(fēng)微微刮過,將屋頂上即將融化的雪刮落,偶爾發(fā)出“噗噗”落地之音。雕梁畫角,朱門綺戶,夜雨淋漓照故園;清音離歌,九轉(zhuǎn)回腸,曲廊燈罩映舊夢。 一個身影慢慢走近,越來越近,跟他只隔咫尺,可他卻依舊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從那窈窕的身材上看出那幾分熟悉。 “阿音!”他驚喜的喊了出來:“你終于回來了!” 那身影站在他面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著,仿佛隔在云端,他能感受得到一雙眼睛朦朦朧朧,似乎含著無限哀愁。 “阿音,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是在責(zé)怪我不成?”得不到他的回答,他懊惱,沮喪,心痛到了極致:“我去找過你的,真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你當(dāng)然找不到我,我已經(jīng)決定離開,你如何找得到我?”那聲音忽然凄厲了起來,如來自遠(yuǎn)方,空曠而蒼涼。 “阿音,你不要這樣,咱們曾經(jīng)說過要一起面對困難,你怎么能逃避?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你怎么就這樣忍心將我扔在這墳?zāi)估锸芸??你難道就不憐惜我?”他伸出手去想要捉住她,可是前方空蕩蕩一片,她的身影雖然在那里,可他卻觸及不到她,往前走了兩步,依舊沒有抓住一絲溫暖,滿掌空落。 “阿音……”他苦惱的喊著她的名字,她沒有回答,身影朝后邊迅速的飄離,越來越遠(yuǎn),很快就只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再也看不到那玲瓏的輪廓。 “阿音,阿音!”他狂野的呼喊,猛然從床上坐起,瞪眼看著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是多年來她第一次跟自己這般接近,以前他還只能聽著窗欞上有手指的擦刮之聲,伴著那聲聲凄厲的呼喊“讓我進(jìn)來”,可今晚卻不同了,他看到了她那窈窕的身影,甚至能穿過云霧看到她那如含秋水般的明眸。 二十多年了,他還是忘不掉她。 他依舊記得清清楚楚,那次他從府衙回來,在自己房間磨蹭了很久,最終壓不住心底的思念去了內(nèi)院,走到繼祖母那邊,一切如常,才聊了些日常,母親便走了進(jìn)來,一句話讓他驚得魂飛魄散:“文偃,阿音今日跟人私奔了。” “不可能!”他猛的站了起來:“阿音怎么會跟人私奔?” “怎么不可能?”褚國公夫人那張臉黑得如鍋底:“我現(xiàn)在還得想法子壓著這事情呢,先派人出去找找,找不到的話也只能說她病重不治了,好在她身子弱,又不經(jīng)常出去走動,用這個借口倒也不突兀?!?/br> “母親,是你下了手,是不是?”他身子顫抖,嗓音都有些變了:“今兒一早過來給母親請安我還見到了阿音,她還在朝我笑,怎么可能轉(zhuǎn)眼就跟人私奔了?” “你不相信?你以為阿音是個什么好東西?她能與你私相授受,也就能跟別的男子眉來眼去!”褚國公夫人將手中的茶盞猛然放到了桌子上,雙眼怒目而視:“我何需對她下手?你的要求我不答應(yīng),你們還能飛到天上去?” “母親,你為何一定要難為我們?求求你,求你把阿音放出來,只要你保證阿音平安無事,我便答應(yīng)跟謝家小姐成親?!彼囊活w心充滿了絕望,母親說的話,他半個字也不相信,這世間還有誰會對阿音下手?放眼看過去,除了她沒有別人。 “文偃,你莫要瘋瘋癲癲,我真沒對阿音怎么樣,你如何能怪到我身上?再說了,阿音這種紅顏禍水,走了也好,莫要留到我們褚家,鬧得府中雞飛狗跳,大家都不安生?!瘪覈蛉说穆曇衾镉幸唤z絲冷酷:“算命的說她是災(zāi)星,會給褚家?guī)矶蜻\(yùn),你祖母身子本來極好,可為何這么早就過世,還不是被她克著了?我可不希望這樣一個人留在褚家,將我們府里的福氣全克走了。” “不,母親,阿音不是災(zāi)星,你不要這樣說她,阿音是這世間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子,她需要一個人全心全意去呵護(hù)她,她需要一個人溫柔相待細(xì)心體貼。母親,求求你,求你將阿音接回來,我不能沒有她,母親……”他苦苦哀求,聲音漸漸哽咽,可是褚國公夫人卻沒有一絲動搖,只是冷眼看著他,拉緊嘴角,似一條筆直的線。 他跪倒在地,望著那黑色的水磨地磚,心中驚恐,他的妙音,他的妙音現(xiàn)在在哪里?她是不是正在受著折磨,等著他前去相救?整個人的身子似乎被架在一把旺旺的火上,全身很快便被烤出了一層油,每一處都有炙傷的痛。 “文偃,你問問跟著出去的丫鬟婆子便知,你心里的那個清純的阿音,究竟是怎么不見的,不要將一切都怪到母親頭上!”好半日褚國公夫人才開了口:“皮家的,你給世子說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皮mama從褚國公夫人身邊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看得他有些不舒服,只覺得油膩膩的一片:“世子爺,你可不能冤枉了夫人!今日是高國公府的游宴,因著夫人心里尋思要替表小姐尋門合適的親事,故此也將她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