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jié)
“是,我們是曹老爹的親戚,也已經(jīng)找到了曹老爹的尸骨,就是想要替他伸冤,捉住害他的兇手,你可還記得那幾個人的模樣?”秦旻將計就計,順著他的話朝下邊說,只盼著熊二還能記得清一點有用的東西。 “太好了太好了,終于有人替曹老爹出頭了!”熊二歡喜得幾乎要跳了起來:“你們等著,我拿當年的呈詞給你們看,那秀才給我寫了兩份,送去京兆府一份,我自己還留了一份哪!” 熊二轉(zhuǎn)身進了屋子,就聽著里邊一陣開箱子的聲響,過了不多久,他捧著一樣東西走了出來,雙手伸了過來:“喏,就是這個?!?/br> 歷經(jīng)二十多年,這張呈詞已經(jīng)泛著黃色,看上去很陳舊很脆弱,秦旻覺得自己只要動手去打開折疊的呈詞,那張紙應該會破碎。他將那紙塊拿在手里,朝熊二笑了笑:“我這個要留著去公堂打官司用,現(xiàn)在打開,只怕會破損,你能不能跟我說下那幾人的長相,有什么特征能一眼被認出來的?” 熊二點了點頭:“雖然過去了二十年,可他們那長相我卻還是記得清清楚楚?!?/br> 那日下午,還未到申時,冥器鋪子這邊來了四個漢子,推著一輛板車,四個人穿的衣裳都差不多,全是藍灰色棉布料子,腰間系著一根灰褐色的腰帶,為首的那人八字胡須,長得賊眉鼠眼。 秦旻犯了愁,這八字胡須的京城應該一抓就能掃出一大把,至于賊眉鼠眼究竟該如何定義,實在也是難說。只能從他們的衣裳入手查一查,二十多年前,既然穿著差不多的衣裳,保不定是哪家給下人穿的衣裳,故此才是統(tǒng)一的,藍灰色棉布料子,灰褐色腰帶,算是比較精確的概括了,回去好好查一查,誰家的下人穿著種衣裳,應該不是難事。 “其中有個矮子,他那身高約莫只到我肩膀這里,長著枝指!”熊二又提供了一個有力的證據(jù):“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有人好奇說為何夭折的會有這么高的身量,想去掀草席看看那死者模樣,那矮子沖過來一把將草席給蓋上,手掌之側(cè)多了一個手指?!?/br> 秦旻眼睛一亮,這特征實在是太重要了,找到穿藍灰色號衣的門第,再去打聽矮子且長有枝指的下人,這便很快能將范圍縮小,精確到人了。 “他們幾個那時候大概差不多都是三十多歲,現(xiàn)兒該有五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將他們抓出來替曹老爹報仇?!毙芏M臉渴望的看著秦旻:“你們?nèi)羰钦业絻词至?,一定要告訴我,我也好給曹老爹燒柱香將好消息轉(zhuǎn)告他?!?/br> 秦旻笑著點頭:“多謝你費心,我們一定會告訴你結(jié)果的?!?/br> 幾人從城北出來,連聲感嘆,這曹老爹是個心善的,故此才能有人這般記得他,否則時隔二十年,還有誰想著要給他去伸冤報仇呢? 得了這條線索,他們當即便開始行動起來,到各家高門大戶摸底,秦夫人也將上回那位名滿京城的陳婆子請了來做助手,當年她在高門大戶走得多,對于那些人家下人穿的衣裳多少還是記得的。 “干娘,還有一個線索!”芳華聽完秦夫人的話,眼睛一亮,大聲喊了出來。 “什么線索,快說快說!”秦夫人是個急性子,聲音比芳華還要高,褚昭鉞站在一旁愁眉苦臉的看著兩個興致勃勃的女人,心里一個勁的嘆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可真說對了,這兩人不是母女勝似母女,芳華見了秦夫人,轉(zhuǎn)眼就將他扔在腦后了。 “那高門大戶里下人穿的衣裳一般都會是統(tǒng)一做幾套,每個時節(jié)穿哪幾件,是不是?”芳華的眼中熠熠發(fā)光:“可這么多衣裳,該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出來的罷?即便有府中請了繡娘的,也不至于能一次做出這么多件來,故此應該是聯(lián)系繡坊去做的……” “對對對!”秦夫人被芳華一提醒,也想了起來:“不錯不錯,這確實是條線索!”她笑著拍了拍芳華的肩膀:“好好好,我的閨女就是聰明,跟我一樣機靈!” 師父,芳華分明不是你生的好嗎?褚昭鉞心中碎碎念了一句。 秦夫人猶如會那讀心術(shù)一般,轉(zhuǎn)過頭來望向褚昭鉞:“阿鉞,怎么了,你還不同意?芳華雖不是我親生的,可現(xiàn)在跟著我在一起久了,近朱者赤,故此更是冰雪聰明了。” “師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分明是在贊賞你們,這般機智,徒兒望塵莫及!”褚昭鉞哪里敢承認自己有這樣的念頭,笑著作揖打拱的拍秦夫人的馬屁,恭維得她眉飛色舞:“徒弟,你也是個聰明的,跟芳華剛剛好般配!” 有了目標便好盤查了,經(jīng)過幾日的奔波,秦旻那邊有了結(jié)果,下人穿藍灰色衣裳的,京城有好幾家,其中便有褚大夫人的娘家。 “長著枝指的下人呢?找到了沒有?”秦夫人聽著謝家也在里邊,更是篤定:“趕緊去將那人給抓出來,這樣一來,不用那看門婆子的供詞,也能挖出當年□□了。” 沈妙音好好的去高國公府參加游宴,結(jié)果莫名其妙的不見了,后來由謝家?guī)讉€下人推著去找人挖坑將她埋了,這事情隱約出了個大概輪廓,幕后主使者肯定是謝令儀跑不了,可究竟沈妙音又是怎么從高國公府運出去的呢?這里頭肯定又牽涉到了高國公府的人。 秦旻笑道:“夫人,長著枝指的人好找,你便放心罷,過不了一日就能將他找到。” 果然,秦旻說一句是一句,第二日有人便來告知已經(jīng)找到人了。 褚國公得了信,趕著去了秦旻那邊,褚昭鉞也跟了過去,這人手去得足夠多,芳華便沒有去湊熱鬧,呆在濟世堂,與錢香蘭一道照看那個看門婆子,希望能從她口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她帶著清月清寧走進屋子去的時候,婆子坐在床上,錢香蘭正在喂她喝水,她的動作十分輕柔,似乎在照顧自己的母親一般的細心,婆子的下頷處圍著一塊帕子,上頭只有一點點水漬印子。 “芳華,盧婆婆今日精神好多了哪?!卞X香蘭將碗盞放下,站起身來,滿臉是笑:“今日還跟我說了好些話兒呢?!?/br> 她背對著床上的盧婆子,挑了下眉,芳華瞧著錢香蘭這神色,心中暗道,便宜娘跟梁大夫成親以后開朗多了,還會跟自己擠眉弄眼的,心態(tài)年輕了許多嘛。 “我來把脈看下?!狈既A走到床邊,伸手搭在盧婆子手腕上,測了一把脈,點了點頭:“阿婆,你身子越發(fā)的好了,再活十年都沒問題哪?!?/br> 床上的盧婆子聽了這話,怔怔的望向芳華:“再活十年都沒問題?” “是啊,方才我給你把了脈,身子恢復得不錯,你在我們濟世堂再住些日子便能全好了,到時候我們送您回家去,這樣可好?”芳華笑著瞟了盧婆子一眼,方才阿娘向自己挑眉,里邊大有深意,或許是說可以去問盧婆子了? “可是……”盧婆子喃喃自語:“我不要回去,回去就是遭罪,還不如到外邊住著,哪怕是撿破爛都比回去強?!?/br> “阿婆,你怎么能這樣想呢,你有兒女,當然要他們盡孝道贍養(yǎng)你哪?!狈既A故意當做不知道,開始詢問盧婆子的住址:“你家住在哪里,等著你好了,我便送你回去?!?/br> 盧婆子搖了搖頭:“我不回去,錢大夫,我知道你心善,能不能收了我老婆子在你這濟世堂做點閑雜事情?我其實還有力氣,干得動活,等著我動不了的時候,你將我送去京城的義堂便是?!币姺既A不開口說話,盧婆子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錢大夫,我不要工錢還倒給你飯米銀子,怎么樣?” “阿婆,你何必這般做呢,你有子女,就當讓他們贍養(yǎng)你才是?!狈既A嘆息了一聲:“何苦自己到外邊熬!” 忽然間,盧婆子眼角流出了眼淚:“這是我的報應,是老天爺懲罰我!” 今日流下的淚,是昔日做錯的事,心病擱了這么久,總有擱不住的時候,今日,或許就是最好向人懺悔過去的時刻。 正文 275||%#275 推開窗戶,陽光從外邊漏了進來,金燦燦的晃著人的眼睛,盧婆子不自覺的身手擋了擋,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了下來,她的眼睛朝外邊看了過去,小小的院落里一片鳥語花香,院子的花樹下站著一個身段窈窕的女子,手中捧著一卷書,正在低頭翻閱。 “阿婆,你可識得那位大嬸?”芳華伸手指了指沈家大娘:“你覺得她眼熟么?” 盧婆子瞇縫著眼睛看了看,搖了搖頭:“眼睛不好使了,看不大清楚?!?/br> “阿娘,你喊了沈家大嬸進來,讓她與阿婆說說話,看阿婆還記不記得她。” 沈家大娘走進來的時候,仿佛帶來了春光,身上的陽光金燦燦的,散發(fā)著nongnong的花香。她慢慢走到了床邊,朝著盧婆子笑了笑:“二十年前,你在高國公府看角門,是吧?” 盧婆子身子微微一顫,聲音都有些變了調(diào):“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曾在高國公府當差?” “我是那個本來該死的人,老天爺可憐我,給我留了一條命?!鄙蚣掖竽锏囊浑p妙目盯住了盧婆子,聲音變得尖銳了起來:“你說我跟人私奔了?還知道我那日穿著打扮,說得何其細致,讓楮國公府的人都以為我真的做下了這般不知廉恥的事情!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害我?你說,你倒是說話啊!” 盧婆子臉上變色,有些膽怯的望向沈家大娘:“你、你、你是……” “莫非你做的虧心事太多,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誰?”沈家大娘嘴角拉了拉,凄涼的一絲笑容負傷她的嘴角:“我姓沈,原來是寄居在楮國公府的,二十三年前高國公府辦桃花宴,我跟著楮老太君一道去了高府,當時我是從側(cè)門進去的,至于是怎么出去的,至今我心中尚存疑惑,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真的看到我跟著一個年輕公子哥兒從角門出去的?” 盧婆子低著頭,好半天不說話,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來,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壓在我心里頭二十多年了,一直覺得良心不安,今日遇到正主兒了,我須得向你賠個不是。做錯了事情,老天爺會懲罰,像我這般,子女不聞不問,正是報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