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警官！”我剛停下筆，就聽見門外有人大聲喊叫。

    李峰老師望向窗外對我說道：“姜亮來了！走，出去看看?！?/br>
    “什么事這么著急？”我走上前去問道。

    姜亮大口喘著粗氣，從口袋里拿出一張被攥得皺巴巴的字條對我說道：“你們走后，我又進(jìn)屋一趟，在床底下的地洞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br>
    我接過字條快速打開，紙條上用鉛筆寫著一句話：“打這個電話，49xx866。”

    李峰老師把字條從我的手中接過，看了一眼對姜亮問道：“這個號碼你打了沒？”

    “沒有，我不敢打，我一發(fā)現(xiàn)就給你們送過來了?！苯辆o張地回答道。

    “這紙上是不是你母親的筆跡？”李峰老師把字條遞到姜亮面前問道。

    姜亮瞇起眼睛仔細(xì)瞅了幾眼，不敢肯定地回答道：“好像是吧?！?/br>
    李峰老師重新收回字條，對我說道：“走，打一下這個號碼試試！”

    我們?nèi)藦街弊哌M(jìn)辦公室，嘀嘀嘀嘀，李峰老師最先按了一下“免提”鍵，然后快速地在電話上按著字條上的數(shù)字。

    “喂，您好，大西洋保險公司，請問您找誰？”電話那邊傳來一位女士的聲音。

    李峰老師聽到“保險公司”四個字，稍微愣了一下，幾秒鐘后，他開口說道：“哦，是這樣的，我有一個親戚叫姜雨珍，53歲，我想查一下她在你們公司投的什么保險?！?/br>
    “對不起，這是客戶的私人信息，我們不能隨便透露的?！睂Ψ娇蜌獾鼐芙^道。

    “姜雨珍突發(fā)了一點(diǎn)兒特殊情況，是她委托我們打這個電話的。”李峰老師耐心地解釋道。

    “那你知道她的身份證號碼嗎？”對方試探性地問道。

    “知道，3x010619xx10233432?！苯涟杨^湊到電話機(jī)前，迅速地報出一串?dāng)?shù)字。

    “請稍等！”電話那邊傳來啪嗒啪嗒的鍵盤聲。

    “您好，讓您久等了，她在我們公司投的是人身意外傷害險?！?/br>
    “她的投保金額是多少??？”李峰老師對著電話問道。

    “哦，投保金額是六萬元?！睂Ψ酵ｎD了一下，回答道。

    “受益人是誰??？”李峰老師緊接著又問道。

    “她的兒子姜亮?！?/br>
    “好，那麻煩您了。”李峰老師聽到這兒，按了一下掛機(jī)鍵。

    此時姜亮不可思議地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話機(jī)，說不出一句話來。我跟李峰老師對望一眼，因?yàn)槲覀冞@時候基本上明白了這個案件的真實(shí)情況。

    “姜亮，這個案件到目前為止，我們基本已經(jīng)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了！這個案件根本就不是命案，其實(shí)就是你母親自導(dǎo)自演的一場戲?！崩罘謇蠋燑c(diǎn)燃一支煙卷，開口說道。

    “什么？”姜亮有些不相信地望著我們。

    “你母親脖子上的rou疙瘩根本不是脂肪瘤，其實(shí)她在去年已經(jīng)被確診為淋巴癌，卻一直沒有去治療。就在今年的6月份，癌細(xì)胞已經(jīng)擴(kuò)散，根本沒有辦法再醫(yī)治?！崩罘謇蠋熌贸隽藦尼t(yī)院調(diào)取的病歷單，遞到他面前。

    姜亮雙手后背，無力地?fù)u著頭，眼淚順著他的臉頰大顆大顆地落在辦公室的地面上，他不愿意相信這一切是事實(shí)。

    李峰老師看著姜亮的舉動，把病歷單重新放在了桌面上，接著說道：

    “你母親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去買了一份人身意外險。在你進(jìn)城賣豆腐的時候，她故意穿著大碼的鞋子把屋里的物品翻亂，制造被盜竊的假象。然后又來到庫房，搬了一個凳子，從冰箱里拿出凍上的豆腐湯冰塊扣在板凳上，她踩著這個冰塊制造了一個看似她本人無法完成的上吊現(xiàn)場。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公安局認(rèn)為她是被人殺害的，這樣你就能從保險公司拿到大額的賠償金。她雖然生在農(nóng)村，但是根據(jù)我們的調(diào)查，基本上跟你描述的一樣，她是一個很有見識的老師，所以她能設(shè)計出這樣的案發(fā)現(xiàn)場，也在情理之中?！?/br>
    “媽！媽！”聽到這兒，姜亮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整個技術(shù)室的大樓里充滿了他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第二天清晨，死者的遺體被姜亮領(lǐng)回，我看著懸掛有死者黑白照片的車子從技術(shù)室的院子駛出，心里真的是感慨萬千。這個案件能夠圓滿落下帷幕，百分之九十都是依靠痕跡檢驗(yàn)學(xué)去發(fā)現(xiàn)線索。這也使得我重新認(rèn)識了這門曾經(jīng)被我輕視過無數(shù)次的學(xué)科。

    第三案 噬靈畸戀

    一 徐大隊(duì)的請求

    時光如水總是無言，一個月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到了離別的日子。我站在車站門口，看著李峰老師離去的背影。此時的我，終于體會到了明哥對父親的那種堪比父子的師徒情義。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從這熙熙攘攘的車站，帶著不舍踏上了歸途。

    晚上六點(diǎn)，云汐市汽車站，三男一女站在出站口四處張望。

    “磊哥！”我一腳剛邁過出站口，就看見了他那彌勒佛似的啤酒肚，我興奮地沖著他使勁揮手。這一個月里，我最想的就是他，學(xué)習(xí)枯燥的時候，想想他經(jīng)常給我說的那些葷段子，絕對是調(diào)劑的佳品。

    胖磊聽到了我的鬼喊，幾步跑上前來把我抱在半空中，笑呵呵地說道：“小龍，你可想死我了！來，讓哥親一下！”

    眼看著他那張掛滿“倒刺”的血盆大嘴就要貼到我的臉上，我趕忙伸出雙手，將他的肩膀使勁往外推：“磊哥，不要啊！”我的叫聲，引起一群旅客的關(guān)注。

    正當(dāng)我倆打鬧的時候，另外三個人也快步走到我面前。

    “明哥，賢哥！”我掙開胖磊的懷抱，興奮地喊道。

    “喂，有沒有禮貌？還有我呢?！蔽以捯魟偮?，一個略帶埋怨的女性聲音便傳到了我的耳朵里。我轉(zhuǎn)頭看去，一個長發(fā)披肩、身穿長裙的漂亮女生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是……？”因?yàn)榕⒌拈L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而且化著淡妝，我一時沒有認(rèn)出來。

    “怎么，這才一個月就不認(rèn)識了？我，葉茜！”女孩一把將擋在臉上的頭發(fā)撩起，沖我扯著嗓子喊。

    她的舉動，瞬間治好了我多年的淑女控。

    我被她這一聲喊，驚得一口氣沒喘上來?！翱瓤瓤?！”我漲紅著臉，咳了好一會兒，接著又咽了一口唾沫，才抬頭說道：“麻煩您下次能不能不要這種打扮？這會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陰影的！”

    “本姑娘愿意，你管得著！”葉茜說著還站在原地瀟灑地轉(zhuǎn)了一圈，然后瞪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反問道，“怎么？不好看？”

    咕嚕。我咽了一口唾沫，沒有回答。

    忽然，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對著明哥他們問道：“她來干什么？”

    明哥干咳了一下，走到我跟前說道：“是這樣的，葉茜現(xiàn)在暫時在我們科室實(shí)習(xí)，時間為一年。”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四人，吼叫了起來。

    “怎么？你有意見？我告訴你，現(xiàn)在生米已經(jīng)煮成熟飯，由不得你！”葉茜干脆從手腕上取下一根黑色的頭繩，重新扎起了馬尾辮，“怒目圓睜”地對我說道。

    這句話，聽得我雞皮疙瘩直起，一想起她在碎尸案中抓人的那身手，三根黑線立馬浮現(xiàn)在我的額頭上。

    而此時明哥卻站在一旁，雙眼望向遠(yuǎn)方。他之所以無心看我耍寶，主要還是因?yàn)樗乃季w此時已經(jīng)回到了一個月之前。

    8月1日下午六點(diǎn)鐘，冷啟明剛要下班回家，他的手機(jī)突然響起，號碼顯示是刑警隊(duì)大隊(duì)長徐石。

    “你好，徐大隊(duì)，有什么事嗎？”冷啟明客氣地問道。

    “冷主任，我找你有些私事，晚上有空嗎？”徐石在電話那頭說道。

    “可以，哪里見？”

    “那好，六點(diǎn)半，城市花園咖啡廳，咱們不見不散！”徐石有些興奮地提高了嗓門。

    “好的！”冷啟明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半小時后，冷啟明準(zhǔn)時赴約，此時一男一女早早坐在了座位上。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徐石和他的侄女葉茜。

    “冷主任，你來了?！毙焓鹕砜蜌獾厣斐隽擞沂?。

    “嗯?！崩鋯⒚鼽c(diǎn)了點(diǎn)頭，也把右手伸了出去。

    “準(zhǔn)備讓葉茜來我們這兒實(shí)習(xí)？”冷啟明看著徐石的表情，張口便說道。

    “你怎么知道的？”徐石剛想坐下，聽到他這么一說，整個身子僵在那兒。坐在一邊的葉茜也十分詫異地瞪大眼睛看了看冷啟明。

    冷啟明遞給徐石一支煙卷說道：“我剛才來的時候注意到，你的雙手不停地在膝蓋間揉搓，這是緊張的表現(xiàn)；而葉茜眼神飄忽，不敢注視我的眼睛，說明她心里有事，而且這件事跟我有關(guān)?！?/br>
    “徐大隊(duì)，咱倆級別上平級，而且再熟悉不過，你為什么會對我緊張呢？說明你是有事相求，你害怕我不答應(yīng)，所以才會緊張?！?/br>
    “呵呵。”徐石聽到這兒，微微一笑，表示默認(rèn)。

    此時冷啟明抽了一口煙接著說道：

    “我們技術(shù)室在公安局屬于專業(yè)部門，不怎么接觸社會上的人，我的關(guān)系網(wǎng)跟你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可以說要是你辦不掉的事，找我基本沒用。所以根據(jù)這一點(diǎn)，我排除了是工作外的事情?！?/br>
    “那么就只剩下工作內(nèi)的事情了。我們和你們刑警隊(duì)只有在發(fā)生命案時才會有接觸，最近一段時間沒有案件發(fā)生，所以肯定不是案件上的事情。再加上你帶著葉茜過來，所以我基本上能猜到你的目的?！?/br>
    “葉茜這丫頭，通過上次的碎尸案件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她很上進(jìn)，估計是看到在我們科能學(xué)到東西，才去鼓動你這個當(dāng)姑父的來找我的吧！”

    “冷主任，你太厲害了！”葉茜此時眼睛里閃著小星星，拍著巴掌，一臉崇拜地說道。

    “哎呀，冷主任，全都被你說中了！佩服！”徐石揚(yáng)起嘴角對著冷啟明抱拳道。

    冷啟明抬起右手，舉在半空中打斷道：

    “徐大隊(duì)，咱們也不繞彎子，說說你的想法吧。把葉茜安在我這兒可以，但是她以什么樣的身份在我這兒，這個你必須安排好?！?/br>
    徐石收起笑容，干咳了一聲，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言辭懇切地回答：

    “是這樣的，冷主任，咱們刑警隊(duì)和你們科室之間一有命案就會有配合，我是這樣想的，平時沒有命案的時候，就讓葉茜在你們科室多學(xué)學(xué)證據(jù)怎么收集，培養(yǎng)她的證據(jù)意識?！?/br>
    “假如發(fā)生命案，你可以把需要我們刑警隊(duì)配合的事情全部安排給葉茜，然后由葉茜再傳達(dá)給我，這樣也省得你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打電話。你們科室的名聲，在我們云汐市公安系統(tǒng)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這個侄女也不知道怎的，從初中畢業(yè)以后，就吵著鬧著要干警察，所以我不管是公還是私，都想讓她多學(xué)習(xí)一些你們的辦案思路，這樣也有利于她以后的成長。”

    “你的意思是說，你給葉茜安排的角色就是我們技術(shù)室里的偵查員，是這樣的吧？”冷啟明開口問道。

    “你要這么理解也可以。”徐石點(diǎn)頭回答道。

    此時冷啟明眼珠轉(zhuǎn)了一圈，嘴角一揚(yáng)，盯著坐在對面的葉茜好一會兒，然后開口說道：“葉茜，你明天可以來科室上班了?！?/br>
    “耶！”葉茜激動地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冷啟明看著她的舉動，嘴角難得地掛起了一絲微笑。

    二 舌尖上的學(xué)問

    “明哥，明哥！”我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在他眼前使勁擺動著雙手，吸引他的注意。

    “嗯？”明哥看著我的舉動，本能地往后一躲。

    “想什么呢？怎么半天沒反應(yīng)？”我遞給他一支煙卷問道。

    “沒什么?！泵鞲缣统龃蚧饳C(jī)，點(diǎn)燃煙卷，看了一眼站在我旁邊的葉茜，對我說道。

    “哎呀，都別在這兒貧了，趕緊的吧，飯店的包間就留到七點(diǎn)，還在這兒瞎聊啥。”胖磊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催促道。

    “啥包間？”我吐出一口煙霧，好奇地問道。

    “明哥給你安排的接風(fēng)宴，在川北川菜館?！迸掷谝话褜⑽覔г趹阎?。

    “有勁，謝謝明哥?！蔽覍λ_心地笑道。

    我們云汐市人的飲食習(xí)慣，重油、重鹽、重辣，這正好是川菜的靈魂所在，所以川菜在我們這邊十分受推崇。川北川菜館，是我們市吃川菜最正宗的地方，他們家的大廚和老板都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手藝那叫一個棒，可以說在整個云汐市，沒有一家能與其相媲美。這家飯店天天爆滿，不提前一天預(yù)訂，別想拿到包間。而川菜也是我的最愛，我就是腦子再不好使，也能感覺到明哥的用心。

    明哥抬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把我手中的行李一拿，朝那輛陪伴他多年的桑塔納走去。

    “葉茜，你上我的車?！迸掷谡驹谧约旱闹腥A車面前使勁地沖著她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