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哪有你這樣咒詛人的!”這下岑曼急了,她揮掉余修遠的手,然后將自己的衣服重新拉好。 余修遠吸了口氣,說:“找瓶藥油過來,我?guī)湍闳嘁蝗??!?/br> 岑曼從他大腿下來,背對著他坐在床上:“不用你假好心,我疼死也不要你同情!” 這話像是觸動了余修遠最敏感的神經(jīng),眼睜睜看著岑曼在半空中踏空時的恐懼感和無助感再度襲來,如澎湃的巨浪,緊緊地將他籠罩在窒息的黑暗之中。 一直以來,余修遠都知道自己在乎岑曼,卻不知道在乎到如此地步。他突然感到慶幸,慶幸她還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邊。心緒翻涌起伏,他過去摟住她,聲線一絲沙?。骸奥?,別跟我鬧了,我們和好吧?!?/br> 岑曼不可置信地回頭,臉上難掩詫異。不可否認,有那么一瞬間,她真有點頭答應的沖動,但記起那段心碎的回憶,她便意志堅定地挪開余修遠的手臂,平靜地陳述事實:“不是我跟你鬧,是你不要我了。” 第8章 眼紅紅(二) 岑曼說得輕輕巧巧,余修遠百般滋味在心頭,一時間沒了言語。 他們沉默著,房間內(nèi)空氣像被凝固,最后是岑曼開了口:“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都過去了?!?/br> 余修遠目光深深地看著她,她暗失分寸,竟不敢與直視他的眼睛。努力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她才說:“反正你不缺女人,我也有男朋友了,這樣的結(jié)果不是皆大歡喜嗎?” 順著岑曼的視線,余修遠又看見她指間那枚礙眼的戒指。這次他忍無可忍,終于抓起她的手,發(fā)了狠似的將戒指褪下來。 岑曼沒料到他會有這么輕率的舉動,想閃躲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手指擦紅了一片,她疼得眉頭緊鎖,火氣也嗖嗖地往上涌:“還給我!” 余修遠將戒指包裹在掌心之中:“我要是不還呢?” 岑曼氣得紅了眼眶:“你就知道欺負我!” 白金戒指的內(nèi)側(cè)鐫刻著一行小小的花體英文,只用指腹摩挲了兩下,余修遠就知道這行英文跟上次那個首飾盒上的一模一樣。他的臉冷若寒霜,而胸中卻有團火,恣意地燃燒著他的理智和冷靜。 岑曼偏偏在這個時候過去搶戒指,余修遠額上青筋暴跳,手一摜就把她甩開。 那股力氣大得可怕,岑曼身體一歪,立馬就失控地后仰。余修遠想拉住她,可是沒拉住,最后兩人都狼狽地倒在了床上。 放在床頭那個錦繡抱枕滾到地上,還小幅度地彈了一下。他們誰也沒有在意這番小動靜,余修遠的身體壓在岑曼上方,他們不僅相距甚近,連姿勢也十分曖昧。 岑曼慌亂地推開他,然后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快速地躲到了角落。余修遠也有點不知所措,正因如此,她那點力氣居然就把他給推開了。 他們雖然熟悉,但從未有過越界的行為。即使在談戀愛,余修遠待她也像對小meimei一樣照顧關(guān)懷,那種扎根十多年的既定角色,并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其實他并不知道,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知不覺地走出這個固有的牢籠,而岑曼,也不再是他印象中的小女孩。 這些年來,余修遠一直把岑曼歸為很親密的一類人,在他心里,她就跟父母近親一樣重要?;蛟S是那場錯愛植下了畸形的種子,逐漸地,他對岑曼便多了很多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他的情緒總是輕易地她牽動,而他的思緒也極容易被她占領(lǐng),而這種感覺并不會因時地而消退轉(zhuǎn)移。 時至今天,余修遠驟然發(fā)現(xiàn),他對岑曼不僅有著巨大的執(zhí)念和強烈的占有欲,甚至還多了幾分男人對女人的……渴望。 面對表情怪異的余修遠,岑曼不敢吭聲。她以前膽敢在余修遠面前肆無忌憚地撒野,完全是因為他的默許和縱容。其實余修遠從來沒有跟她發(fā)過火,他所謂的生氣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因而她并不害怕。而剛才,她明顯地感覺到余修遠真的爆發(fā)了,他的動作、他的眼神、乃至一個很細微的表情變化,無一不在宣泄著他的憤怒,以及某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xiàn)的情緒。 這樣的余修遠,終于讓岑曼害怕了…… 他們又一次陷入沉默,不過這次是余修遠先開的口,他問岑曼:“戒指不要了嗎?” 余修遠攤開手,那枚戒指被捏得很緊,他的掌心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印痕。他用拇指和食指捻起來,然后遞向岑曼。 岑曼猶豫著,始終不敢伸手去接。 十來秒以后,余修遠將手收回:“不要就算了。” 說完,他就帶著戒指往外走。岑曼眼巴巴地目送著他,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她也沒勇氣叫停他。 最先發(fā)現(xiàn)那枚戒指不見了的人是岑曦,她執(zhí)起自家meimei那只纖纖玉手,樂呵呵地打趣道:“喲,你的辟邪寶物怎么不見了?” 婚期將近,岑曦每次都心情舒爽,臉上總是掛著開懷的笑容,跟悶悶不樂的岑曼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只是,岑曦的好心情并沒有傳染給她,她用另一只手托著下巴,苦惱地說:“邪魔太可怕,他把我的寶物奪走了。” 岑曦哈哈大笑,她將手搭在meimei肩上,賊兮兮地說:“你放心好了,他肯定會送你更具有威力的曠世奇寶的?!?/br> 岑曼啼笑皆非。 剛捧著花瓶的錢小薇從院子進來,聽見女兒們的談話,她好奇地問:“什么奇寶?” 岑曼虛咳了聲,而岑曦就回答:“在聊我的嫁妝呢!mama,您多給我買一件寶物吧,古董、名畫、珠寶什么都行!” 錢小薇環(huán)顧了屋子一圈,滿臉無奈地說:“你那些所謂的嫁妝已經(jīng)擺得滿地都是,你還不滿足?再給你買什么奇寶,曼曼要說我偏心眼了?!?/br> 岑曼說:“不會不會,我可不喜歡什么奇寶,您全給她吧?!?/br> 岑曦朝她眨了眨眼,笑而不語。 錢小薇說:“既然這樣,你結(jié)婚的時候,就讓你姐給你準備嫁妝,誰讓她把你那份給搶了?!?/br> 岑曦爽快地答應:“沒問題,最重要的是您高興!” 就在她們說說笑笑的時候,岑曼突然“哎呀”一聲:“完了,我忘記去影樓重選伴娘禮服……” 錢小薇被小女兒嚇了一跳,手指差點被玫瑰刺戳傷,她嗔道:“你這丫頭老不讓人省心!一個女孩子怎么喜歡攀巖呢?攀上爬下的,又危險,以后少點玩?!?/br> 岑曼既不答應,也不反駁。 岑曦說:“重選禮服不是問題,我擔心不合身,修改起來需要時間。這樣吧,下午我陪你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定下來?!?/br> 她們討論著怎么樣的長款的禮服好看。岑曦覺得抹胸型的性感典雅,而岑曼卻認為一字肩型的高貴大方,最終得不出統(tǒng)一的意見,因而打算試穿多幾款再下決定。 然而,她們抵達影樓,負責這個單子的女經(jīng)理卻告訴她們:“兩位岑小姐,你們訂做的禮服已經(jīng)做好了,我正想通知你們過來試穿。” 第9章 眼紅紅(三) 岑曼和岑曦都感到驚奇,她們對視一眼后,岑曦就問女經(jīng)理:“我們什么時候訂做了禮服?” 女經(jīng)理領(lǐng)著她們前行,邊走邊說:“你們不是要求把伴娘禮服改成長款嗎?” 說著,女經(jīng)理就翻開了手中的檔案夾,再次確認了就說:“沒錯,是你們的?!?/br> 岑曦瞄了瞄,最頂頭有一張用回形針夾著的小單據(jù),她一眼就看見那個龍飛鳳舞的簽名。 岑曼也看見了,其實她剛才已經(jīng)猜到個大概,只是不確認罷了。 岑曦笑道:“那家伙還挺細心的?!?/br> 岑曼撇了撇嘴,沒有出聲,但想到余修遠掠走了她的戒指,她就不爽地“哼”了一聲。 這對歡喜冤家總是這么別扭,岑曦早已經(jīng)習慣了。說起來,她是最早發(fā)現(xiàn)岑曼愛慕余修遠的人,或許旁人只是覺得岑曼特別依賴那位鄰家哥哥,但她卻很清楚岑曼并不想簡簡單單地當他的鄰家meimei。 岑曦比岑曼年長六歲,岑曼少女懷春之時,她才剛剛走過了這個特殊的階段,meimei那點小心思,根本就瞞不過她的法眼。 那時年少,喜歡一個人是件特別純粹的事情,可惜當時太年輕,沖動地開始,草率地結(jié)束,根本不懂得怎么去愛與堅持。如今她即將披上嫁衣,她也很希望岑曼能夠覓到真愛,被所愛的人視作珍寶。 她們被領(lǐng)進了貴賓室,女經(jīng)理吩咐了小妹上茶,之后往外走掉,不一會兒便推著一個移動衣模進來。 訂做的禮服跟岑曼原先選定的是同一個風格的,除了將短款改為長款以外,還在某些裁剪和細節(jié)做了調(diào)整,看上去更加高雅動人,卻又不會喧賓奪主,掩過新娘的風頭。 女經(jīng)理將那襲禮服褪下來:“岑小姐,你先試穿一下,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調(diào)整的。” 這套禮服是按著岑曼的尺碼做的,上身的效果非常好,完美地將她玲瓏的曲線勾勒出來。她在落地試衣鏡前轉(zhuǎn)了一圈,岑曦慢悠悠地踱過去,看著背面的設(shè)計,嗤嗤地笑:“真吝嗇,怎么不干脆改成長袖的?” 原來選的禮服是露背裝,露得不夸張,卻有點嬌俏的小性感。而身上這禮服卻改掉了這個設(shè)計,雖然很端莊,但浪費了岑曼的美背。 女經(jīng)理說:“如果不喜歡,可以做一些修改的。不過,這畢竟是成衣,改動的話可能會有瑕疵,效果也不一定比修改前好看?!?/br> 岑曼擺了擺手,說:“算了,就這樣吧?!?/br> 岑曦也不勉強,她說:“不改也好,免得你搶了我的風頭?!?/br> 期間岑曦接了通來電,掛了手機,她就告訴岑曼:“你姐夫今晚到家里吃飯?!?/br> 其實岑曼對這位姐夫并不了解。她只知道他叫蕭勉,人長得不錯,談吐也不俗,就是氣場太盛,總給人無形的壓力?;蛟S是這個原因,父母都不太喜歡他,他們總覺得蕭勉這種男人,并不是岑曦可以駕馭的。再加上他跟岑曦認識不久就輕率地閃婚,他們對這位準女婿就更加沒好感。 相比于父母的擔憂,岑曼就輕松得多,像岑曦這樣機智的人,她肯定不會拿自己的終身幸福開玩笑。這個蕭勉,想必是有什么過人之處,才會讓她義無反顧地嫁給他。 蕭勉和岑曦的婚禮如期舉行,第一次當伴娘,岑曼覺得緊張,而比她更緊張的,自然是今天的新娘子?;瘖y師、發(fā)型師等人圍著岑曦團團轉(zhuǎn),岑曦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由著他們擺弄。 岑曼畢竟不是主角,很快就梳妝完畢,于是到樓下接待客人。岑家被布置得喜氣洋洋,屋里屋外擠滿了前來道賀的親友和街坊,非常熱鬧。她剛走進客廳,幾個孩子就調(diào)皮地繞著她打鬧,腳下穿著細跟高跟鞋,被推撞幾下站得不太穩(wěn)了。 身體開始搖晃的時候,一條用力的手臂從后方托住了岑曼。岑曼回頭,不意外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孔。 自從那天惹惱了余修遠,岑曼就有意無意地躲著他,盡量不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就連他給自己訂做禮服,她也沒有主動找他道謝。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或許沒有特別的原因,僅僅是不想見他罷了。 今天余修遠穿了一套悠閑西裝,簡單的白衣黑褲,便襯得他氣宇軒昂。扶穩(wěn)岑曼以后,他紳士地將手收回:“當心點?!?/br> 客廳有點吵,岑曼聽不清楚他的聲音,但能猜到他說的是什么。她輕聲道謝,頓了半秒又說:“也謝謝你的禮服?!?/br> 余修遠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視線最終落在她空蕩蕩的頸脖上。他抬手將那散落的頭發(fā)撥開,之后對她說:“忘記給你準備項鏈了?!?/br> 其實他指間的溫度并不高,不經(jīng)意地碰到她裸露的皮膚,岑曼卻像被燙著一樣。她輕微地縮了縮,應聲:“我有項鏈,還沒戴而已?!?/br> 恰好有親戚過來,岑曼就借機走掉,好一陣子都沒有再回客廳。 岑家父母都是很傳統(tǒng)的人,他們執(zhí)意要辦中式婚禮。由于婚禮流程繁瑣,一整天下來,岑曼已經(jīng)累得不想說話。 接到《二丁目的秘密》劇組的來電時,岑曼正縮在休息間休息,今晚她替岑曦擋了幾杯洋酒,現(xiàn)在腦袋昏昏沉沉的,連拿起手機的手也不太利索。 手機那頭的男人告訴她,月底有一場殺青宴,請她務(wù)必抽空出席。她耳朵嗡嗡作響,聽了半晌才聽清楚,最后婉拒:“我可能抽不出時間,真的很抱歉?!?/br> 那男人似乎很為難,他沉吟了下,提議:“要不這樣吧,我這邊先給你預留位置,你再擠擠時間?!?/br> 岑曼實在頭疼,那把粗糲的男聲讓她難受,敷衍地應了幾聲,她就把手機掛了。 酒醒以后,岑曼就沒了這回事。她沒想過出席什么殺青宴,更不打算抽時間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直至某天,葉思語找到她,興沖沖地提起這件事,她才茫然地問:“我什么時候答應出席了?” 葉思語張大了嘴巴,滿臉詫異:“侯助理啊,他說他已經(jīng)跟你溝通好了,還讓我給你帶路?!?/br> 這下?lián)Q岑曼詫異了,她抓了一把頭發(fā):“怎么可能,我記得我拒絕他了!” 葉思語說:“事實上并沒有!反正劇組已經(jīng)安排好了,那你就去吧,就當是陪我逛逛,不然我這邊不好交差啊……” 最終岑曼還是被葉思語說服了,而她被說服的原因,不是因為劇組給葉思語施壓,而是因為她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然,這事也是葉思語提醒她的。 跟葉思語道別后,岑曼便散步回家。途徑幾家商場,外墻都掛著巨幅海報,其中有招商信息,品牌展示,也有電影宣傳,在最顯眼的位置,是蔣靖風最新代言的珠寶廣告。 在廣告燈的照射下,海報中的男人氣派不凡。臨近不惑之年仍然風華不減,他那種經(jīng)過歲月歷練出來的成熟魅力,十分讓人著迷。 正是這個風靡萬千女性的男人,曾在幾個月前,親手替她戴上了一枚白金指環(huán)。 葉思語的話又在耳邊回響,當時她對岑曼說:“你就算不陪我,也要陪一陪我們蔣叔呀,他這么照顧你,連私家道具都送給你當紀念品!” 她仰望著那個英俊的男人,喃喃低語:“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岑曼才記起那枚戒指給余修遠拿走了,到現(xiàn)在還沒還給她。她思來想去,最后還是決定找他把戒指要回來。 岑曼雖然下了決心,但一直都沒有行動。上次他們就是因為這枚戒指鬧翻的,再找他要回來,很可能又惹來一場鬧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