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程梓川倒不是膽怯,只是怕麻煩,他不想解釋,便不說話。 樓月潼更是得意,“咱們總是狹路相逢,也算是緣分?!?/br> 程梓川評價:“孽緣?!?/br> 樓月潼無所謂他怎么說,等她將此人練成“血人”,看他還敢不敢如此與她說話,對于極品的“食物”,她總是很寬容。 傅衍之看了會兒,卻是上前一步,試探著說:“你叫……程梓川?你父母叫什么?” “開口便問人父母,怕是不妥吧?!背惕鞔ㄒ蝗缂韧那謇湔Z調(diào)。 傅衍之連忙道:“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笑綾姑姑的兒子,我的表弟程梓川!” 程梓川有一瞬間的沉默。 樓月潼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半響,程梓川解開灰袍,長風拂過一襲青衫,飄然遺世,清雅絕倫,令人眼前一亮,才發(fā)覺這是個風華秀逸的少年,他偏了偏頭問:“你又是何人?” “隕雷宮少宮主,傅衍之?!备笛苤⒅难劬?,深深皺起了眉頭。 程梓川聞言微微頷首,坦然道:“依禮,我的確該稱你一聲表兄?!?/br> 傅衍之霎時無言,良久才澀然道:“……當年是怎么回事?為什么程家說你們都死了?” 程梓川聽到程家,神色越發(fā)冷淡。 樓月潼聽得煩,懶洋洋的輕哼,“不就是世家那些骯臟事么,莫非他說了你就會信?愚蠢的人,何必刨根究底呢?!?/br> 程梓川略帶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她話諷理不諷,還挺通透。 “我……”傅衍之被說中心思,更是啞然,可他的確很想弄清楚事實真相,“至少我能自己分辨!你還活著,那笑綾姑姑呢?” “死了?!背惕鞔o靜道:“當年程家心起貪念,挖我根骨,爹娘為了救我,都被他們殺了!” 他聲如冰雪,靜若寒潭,涼到了人心里,短短幾句話,輕描淡寫,傅衍之卻仿佛看到純白之下掩蓋著的污濁,浸染尸骨,血色無邊,令他痛心疾首,瞬間熱淚盈眶。 就在這時,四周有殺氣翻涌而來。 “蠢貨,你三歲嗎?沒人會給你多愁善感的時間,”樓月潼站了起來,冷冷吩咐:“去地面?!?/br> 程梓川同一時刻按下小舟,心領神會:“你們先掩護?!?/br> “……”傅衍之一腔悲涼還未發(fā)泄,有點跟不上他們的節(jié)奏,突然覺得自己多余了,這兩個人也就是第二次見面吧?怎么這么默契的感覺? 小舟降落,縮小后被程梓川收起,樓月潼一揮手彈出風刃,刷地逼出數(shù)人,煩躁地甩甩手,“來了還藏頭露尾,可惜那種令人作嘔的臭味已經(jīng)遮不住了!” 程梓川道:“不是拍賣場的人?!?/br> 傅衍之喃喃道:“是……程家人。” ☆、第7章 默契 來的的確是程家人,為首的還是程羨。 當日程家變故,不僅天星河被奪,宗祠也少了一塊牌位——程宴的,小輩不知當年真相,老一輩的心里卻一疙瘩,當年始終未曾搜尋到傅笑綾與程梓川的蹤跡,傅笑綾放置在程家的魂燈已滅,可以確定是死了,但程梓川呢? 無人知曉。 但當時大部分人都認定他也死了,畢竟一個根骨被拔,渾身經(jīng)脈寸斷的幼童,被奄奄一息的傅笑綾帶著逃亡,不死簡直是奇跡。 可如今程宴的牌位被人盜了,程羨等人心中驚疑不定……程梓川,也許并沒有死! 程家弟子不知其中盤根錯節(jié),只知聽從命令搜捕賊人,碰巧程立收到了關于古靈墓的消息,心思一動就上報了程羨。既是為了古靈符,也是為了程梓川,程羨便來了飛檐閣碰運氣。 結(jié)果還真被他碰上了! 程羨的目光掠過樓月潼與傅衍之,落到中間那人的身上,滿是狐疑,面上卻冷厲如刀。 打破沉默的是程芊芊,她咬著嘴唇站在程羨身后,眼中多了幾分凄切,“什么表妹,都是騙我吧!虧我如此信任你……衍之哥哥,程家與隕雷宮交好多年,你為何要與賊人為伍,謀奪程家仙器?” 比起這個,其實她更想問,你把兩家聯(lián)姻之事置于何地?把我又置于何地? “抱歉了,程姑娘。”傅衍之沒有解釋當日他也是受人所迫,只是對著她拱手一禮,“騙你是我不對。但我對程家仙器并無覬覦,我只想要請問程長老……對于當年笑綾姑姑一家三口之死有什么解釋嗎?” 程羨目光一閃,厲聲道:“你是聽了什么風言風語了?這事我當年就給出了交代,不想再重復一遍!” “當年我與父親是敬重您老,不曾深究,現(xiàn)在細想來,漏洞頗多?!备笛苤溃骸爱斈晷”淼懿盼鍤q,笑綾姑姑夫妻二人待他視若親子,明知外界諸多危險,怎么還會帶著他一起外出,以至一家三口盡皆遇難?” “人已經(jīng)死了十三年,誰還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程羨冷冷道:“傅家小子,這些年來,程家待你如何,芊芊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莫非因為賊人幾句胡言亂語你就懷疑上我們了?” 傅衍之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道:“晚輩亦不愿懷疑程家,等查明真相,若真如您所言,晚輩必會綁了賊人登門謝罪。但今日……”他聲音壓得低沉,一字一頓道:“誰敢動這二人,就是與我隕雷宮作對!” 程羨眼睛一瞪,更加銳利。 樓月潼瞥著傅衍之:”你是不是傻?”既然真相未明,還為了兩個陌生人不惜杠上程家,不會被她虐出毛病來了吧? 傅衍之暗暗翻了個白眼。 “老祖……”程芊芊欲言又止。 程羨盯著他們沉思片刻,竟然沒發(fā)怒,而是道:“隕雷宮與程家相交多年,看在你爹的面上,我給你這個面子,但你們得先把仙器交回!”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面對傅衍之請求的眼神,樓月潼不樂意地撇唇:“搶到手的東西那就是我的,想要回去?你來搶??!” “你……”程羨大怒。 傅衍之捂臉……完了,先前白費口舌了! 就在這時,一直在沉默的程梓川忽然說了一句:“好了?!?/br> 傅衍之納悶,樓月潼聳了聳肩,抬手一揮,送了對面一陣陰風。三人腳下似有法印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又光明正大的溜了。 程羨咬牙切齒地沖過來,心中怒火幾欲沖天,感覺自己被從頭到尾耍了一遍! “老祖,恕芊芊直言,賊人狡詐,一般的方法怕是抓不到他們?!背誊奋废胫笛苤讲诺脑?,垂下了眼眸。 程羨示意她繼續(xù)說,程芊芊低聲道:“他們見您就跑,可見是忌憚您的,若能有個地方讓他們無處可逃,他們豈不就成了甕中之鱉!” “你是說古靈墓?”程羨一想有些道理,面色緩了緩,點頭道:“屆時九源山也會派人前往,說不定會遇到你兄長,可與之聯(lián)合……”奪回仙器,誅殺程梓川,都是當務之急! 天臨城。 樹下一閃,憑空多了三人。 “不是……你們怎么回事啊?每回都莫名其妙的跑,下次能不能打聲招呼?。俊备笛苤袣鉄o力地瞪他們,“你們也是硬氣,在程羨跟前溜了兩回,下回我也不用廢話了,他肯定見你們就殺!” 程梓川:“下回不用再跑了?!?/br> 傅衍之納悶:“底牌用光了?跑不掉了?” “法器寶物終究是身外之物,”程梓川微微抬頭,準確地擋住樓月潼往他袖中偷襲的手,“能依仗的還是實力?!?/br> 樓月潼偷襲不成,撇了撇唇,“躲得這么準,你是不是瞎子?我不過是想看看你袖中裝了多少東西,至于如此警惕嗎?”說罷,反手一壓,若有所思地湊近了,仰臉盯著他看。 她外貌是個小姑娘,身形也纖細,約莫只到程梓川的胸前。 程梓川顯然不習慣跟人靠得這般近,往后退了退,樓月潼故意逗他跟著他退,一來二去,看得傅衍之噗嗤一笑,實在是樓月潼這樣貌太稚氣了,這么曖昧的姿勢看著就跟小姑娘跟大哥哥要糖吃似得,可憐又可愛。 樓月潼臉色一冷,甩手就是一鎖鏈勾住他的脖子,嚇得傅衍之一僵,連忙豎起雙手以示無辜。 程梓川平淡的說:“道友童心未泯,現(xiàn)下卻不是嬉鬧的好時候?!?/br> 樓月潼又撇嘴,轉(zhuǎn)瞬收了鎖鏈,“看在你方才還算有情有義的份上,放你一馬。” 小魔女就是小魔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傅衍之腹誹完,摸摸鼻子轉(zhuǎn)移話題:“咱們?yōu)槭裁从只氐教炫R城來?這里不也挺危險?” “拍賣場的人都知道拍下古靈符的人跑了。”程梓川說了一句大實話。 傅衍之想想他先前的灰袍,再看看他此刻的一身青衫,深深點了點頭,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已經(jīng)變成最安全的地方了。 “好極了,”樓月潼冷臉一轉(zhuǎn),忽地笑開,看向程梓川,“古靈墓開啟之前,就陪我逛街吧!” 傅衍之眨了眨眼,他就是再遲鈍也發(fā)現(xiàn)這小魔女對程梓川的心思不一般了,至于是哪一種不一般,好的還是壞的,這就不一定了。 出于兄長的責任感,他趁樓月潼挑選珍奇玩物的時候,悄悄提醒程梓川:“那個小魔女……你最好小心點,翻臉比翻書快,兇殘起來不是人?。 ?/br> 程梓川微怔,隨即竟微微一笑,仍帶著特有的淡漠,卻足夠禮數(shù):“多謝表兄?!?/br> 咦?咦咦咦? 他竟然對我笑了?他還叫我表兄了?我什么時候有這么大面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傅衍之驚訝過度,有點傻的站在原地。 程梓川耳邊卻回想起傅笑綾溫柔的聲音:“梓川啊,程家沒人跟你玩不要緊,等娘帶你去隕雷宮,見見你的小表哥,衍之那個孩子,看上去嬉皮笑臉沒個正行,實則有情有義,你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 樓月潼回頭:“怎么不走了?還要我拿條鞭子趕驢嗎?” “來了來了,小姑奶奶你行行好,嘴下積點德吧!” 小魔女露齒一笑,陰森森的道:”再啰嗦割了你舌頭!” 傅衍之指望程梓川能克她:“表弟……” 程梓川:“安靜?!?/br> 傅衍之:“……” 他忽然覺得這倆挺適合在一起的,真的。 誰也不會觸小魔女的霉頭,不過兩個大男人陪一個小姑娘逛街這種事太傻不拉幾,就算做也該是陪他的小仙女啊,所以傅衍之就提議再去各種拍賣場轉(zhuǎn)轉(zhuǎn),說不定就能遇到合心意的東西。 樓月潼對此只問:“你付錢?” 傅衍之:“我沒錢!” 樓月潼轉(zhuǎn)向另一邊:“你付錢?” 程梓川:“……” 樓月潼一臉“都滾吧”的表情,自己跑去飛檐閣找了蘇娫,出來后神清氣爽,還掛著標準甜美可愛的笑容,“我開始喜歡蘇娫了?!?/br> “啥?!”傅衍之瞪著眼睛,掏了掏耳朵。 樓月潼言簡意賅:“她有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