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川唇角微揚，又看向掌門。

    掌門一臉無語的瞪著兩人，莫名地覺得眼睛有點瞎，但他也不指望小魔女了，轉(zhuǎn)頭嚴詞拒絕：“不借?！?/br>
    程梓川頷首，不疾不徐道：“忽然記起清琊與我談起的一件事，她說掌門天賦非凡，可一直未能悟道成仙，是因為年少時……”

    “等等！”掌門嚴肅道：“罷了，你既是清琊小師叔的摯友，看在她的面上，這事也不是不可轉(zhuǎn)圜的……”

    程梓川靜靜微笑，雪衣墨發(fā)，天人之姿，端的是清凈高潔。

    掌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小師叔誤我！

    小靈狐呵呵：“程梓川，程道友，這棋用的巧用的妙，清琊對你不是真愛我都不信！”

    掌門：贊同！

    程梓川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小靈狐：“再摸我頭燒光你的頭發(fā)！”

    程梓川：“……外貌不重要?！?/br>
    “滾吧，”小靈狐說話毫不留情，“你能看的也就外表了?！?/br>
    掌門：贊同！

    程梓川也不惱，看著冷清，倒是禮數(shù)周全：“還請掌門帶路?！?/br>
    掌門板著臉，一揮手，三人……兩人一狐已經(jīng)站到了另一個地方。

    暗不見光，有水滴落下，仿佛是一個山洞，抬眼看去漆黑一片，望不見盡頭的路。

    掌門這時卻是收斂了所有的玩笑之意，肅容道：“先天道體，天生仙骨，出生便不屬rou體凡胎，你確實有資本走這通仙路，可踏上這條路，生死便不由你了。說實話，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怎么信你，但我相信小師叔。”

    沉默片刻，他瞄了眼纏在程梓川手上的小狐貍，又意味深長的加了一句：“我挺期待你將來能成為我九源門的人?！?/br>
    他故意說這話試探小靈狐的反應(yīng)。

    小靈狐：“再偷看我挖你眼睛！”

    掌門：“……好走不送！”

    ☆、第24章 水火

    暗無邊際的地方忽然現(xiàn)出一道門來，緩緩地旋轉(zhuǎn)著，耳邊似有仙樂回蕩，令人遙想神仙境地，定睛看去，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錯覺。

    程梓川對小靈狐說：“你可以留下等我?！?/br>
    小靈狐躥到他肩上，懶洋洋地趴著：“得了吧，我要看看你到底玩的什么花樣！”

    程梓川眉目微揚，眼中有淺笑流轉(zhuǎn)，隨即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門中。

    掌門站在原地，望著漸漸消失的門，掐指算了算，卻算不出什么名堂來，他長嘆了聲，喃喃自語：“小師叔啊小師叔，讓此人去走通仙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門外是漆黑可怖，那么門內(nèi)的世界要比之恐怖百倍。

    熊熊的天火灼燒一路，斷橋殘壁，弱水漸漸，燒毀，沖刷著不屬此界的生靈，穿過水火兩重天，盡頭還有守門的天將，就算闖過火海，渡過弱水，斗過天將，可rou體凡胎一旦上了仙界，就會被彼方規(guī)則永久抹殺！

    “怎么樣？”程梓川問：“害怕嗎？”

    小靈狐嗤笑一聲：“比魔界景象差遠了！”

    “嗯，”程梓川確定了一件事，”你果然是魔界來的小魔女?！?/br>
    “……這種時候你才有心思套話？”小靈狐一尾巴扇過去。

    程梓川卻忽然沖進了火海，然而就在天火包圍的那一瞬間，他周身形成屏障，擋住了火勢，隨即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屏障從厚實寬大慢慢變得薄弱狹小，程梓川的發(fā)尖吹到屏障之外，瞬間化作飛灰。

    “喂……”

    小靈狐習(xí)慣性地甩了甩尾巴，剛一開口，就發(fā)覺尾巴尖一燙，不等她炸毛，程梓川飛快地一揚手拎著她的尾巴按入懷里，但他的手背卻因此被竄入的天火燒傷了一片。

    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漂亮，此刻卻像精致的玉瓷被損壞，無端破壞了美感。

    “道友，收好你的尾巴啊?！背惕鞔ū砬槎紱]變一下，甚至淡淡調(diào)侃了一句。

    小靈狐的爪子沒有燒傷，卻仿佛能感受到疼痛，她沉默了一會兒，“你這人真奇怪，有契約在，誰疼不都一樣，況且，我又不需要你救?！?/br>
    程梓川：“我就算了，你一個小姑娘，變成靈狐都這么雪白漂亮，有了燒痕豈不難受?！?/br>
    小靈狐說：“人間的女子才會在乎這些?！?/br>
    天火灼燒的痕跡對于仙人來說都褪不掉，可對于樓月潼其實不算什么，魔也是分等級的，月魔君全盛時期無疑是能媲美神君的存在，除非神雷神火這般厲害的，否則任何的傷都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她難得將之解釋給程梓川聽，誰知程梓川聞言卻輕嘆：“那多不好，別人都不知道你受過傷，怎么心疼你？”

    樓月潼一下子愣住了。

    半響，她才偏了偏頭，道：“我為什么需要別人心疼我？我夠強大，無需那種懦弱的感情！”

    “強者的尊嚴？”

    變成靈狐的小魔女抬了抬下巴：“是自信?！?/br>
    程梓川微微笑了，小魔女心比天高，如她所言，她不需要無謂的感情，也許只有與她并肩者才能被她看進眼里，螻蟻對大象的感情，于她來說是荒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雖是狐形，那雙眼睛卻讓程梓川想起了初見時她的通透，她道：“程梓川，你也是這樣的人?！?/br>
    程梓川踏出火海，“承蒙贊譽，榮幸之至。”

    一句話連帶自己夸了兩個人，卻絲毫沒透露自己心里的想法。

    小靈狐搖搖頭：“神棍！”

    說罷，她卻抓著他燙傷的手，伸出舌頭舔了舔，燙傷竟神奇的消失了，只聽她哼道：“我可不是在感謝你，而是你疼我也得疼，那鬼契約太麻煩了?！?/br>
    程梓川一怔，沒說什么，目光卻柔和了下來。

    他看著面前浩浩弱水，忽然伸出食指放在小靈狐嘴邊：“咬一口？”

    小靈狐：燒壞腦子了？

    不過她也沒問，毫不客氣地狠狠咬下，剛要吸血，又被他抽走了。

    只見程梓川擠出血滴入水中，朦朧化開，紅霧擴散，而后竟有一葉小舟升起于弱水之上，連鵝毛都飛不過的弱水卻撐起了這片小舟。

    “滴血化船，浮于弱水……”小靈狐喃喃道：“好手段，果真不是一般人?！?/br>
    程梓川道：”一般人早被天火燒沒了?！?/br>
    “夸你兩句你還喘上了？”

    程梓川站在舟上，青衫雅致，廣袖飄搖，隨波浪沉浮起落，僅有木簪束著的長發(fā)拂過她的臉，他斂眸一笑：“是這樣?！?/br>
    小靈狐總看不慣他，卻不得不承認，這般姿態(tài)著實賞心悅目。

    她忽然說：“長河漫漫，不如我們玩?zhèn)€游戲?！?/br>
    程梓川：“難得，請說?！?/br>
    “輪流問問題，答不出來或是不想答的，拔一根頭發(fā)，到了岸邊，輸?shù)娜讼氯ニ镉我蝗?，怎樣？?/br>
    小靈狐一下子化作人形，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趣的提議。

    “……”程梓川算是領(lǐng)教了她的惡趣味。

    “你不喜歡拔頭發(fā)？那就拔指甲，斷手指，挖眼睛，割舌頭？”漂亮的眼睛里并未戲謔調(diào)侃之意，表明她是在說真的，而且自以為很正常，大大方方的說：“隨你挑好了?！?/br>
    “……”程梓川靜默片刻，“道友想問什么便問好了，游戲就免了?！?/br>
    小魔女有點不高興了，撐著頭歪在船邊上：“無聊。”

    她一臉懨懨的神情，提不起興致似得。

    程梓川看了看她，便在對面坐下，沖她伸出手：“聽說通仙路可夢三生，有上古契約在，你想不想試試我們一起入夢時會看到什么？”

    通仙路實則不能睡著更不能入夢，它確實有機會使人夢到三生，可與鬼界三生臺不同，在這里一不小心就會把夢境當(dāng)真，沉溺其中，永遠醒不過來。

    樓月潼倏地抬頭，卻見他神色自然，仿佛只是好奇，仿佛只是提議了一個解悶的辦法。

    “你對自己真有信心，不怕一夢不起？”她似笑非笑。

    “不是還有你在嗎？”程梓川反問，一針見血戳中她的驕傲。

    “不錯，”小魔女勾了勾唇，“這話說的還算動聽?！?/br>
    雙手交握，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閉上了眼睛。

    ☆、第25章 入夢

    大地，焦土，密布的烏云，暴雨澆不滅燃燒的火焰，哭嚎聲，咒罵聲，慘叫聲連成一片，像一張網(wǎng)，籠罩了整個天地。

    這是哪？

    她走在地上，經(jīng)過湖邊，湖面照出一個魅惑的身影，華麗繁復(fù)的黑裙，微卷的長發(fā)，襯托出一張勾魂奪魄的臉，唇角一勾，笑出一樹桃花，絕世妖嬈。

    這才是她本該有的模樣。

    樓月潼心情好極了，但是無窮無盡的哭聲卻聽得她分外煩躁，恨不得把那些人全殺光才好！

    “魔女，你該死！”

    忽然間，周圍數(shù)道人影出現(xiàn)，一個個喊打喊殺的，全都朝她圍攻而來，她歪了歪頭，甩袖將他們震落……真是久違的強大力量！

    又一堆人自殺式地朝她沖來，她冷笑著踩碎了他們的心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忽然間頓住了。

    前方落下一個白衣人，如雪的衣衫仿佛成為天地間唯一一片凈土，他滿身清寂，似乎很累的模樣，卻仍是如初的模樣。

    樓月潼眨著眼睛，叫出一個名字：“程梓川？”

    她以一種飛鳥投林的姿態(tài)撲了過去。

    程梓川對她微微一笑，伸手擁住她，卻僵住。

    一只手穿透了他的心臟，小魔女在他懷里抬頭，眉眼彎彎的沖他笑，但下一刻，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