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你問這個做什么?”陶凌風有些詫異。 陶織沫直言道來,“即墨長在宮中行醫(yī)數(shù)十年,怎么可能會做出謀害皇嗣之事?” 陶凌風一驚,忙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這后宮之事,豈是你我可以議論的?” “但是大哥你不覺得奇怪嗎?你我心知肚明,謀害皇嗣必然是宮中后妃所為,就算真的要有御醫(yī)頂罪,也不應當是他們即墨家?!?/br> 陶凌風眉擰成川,低聲道:“只怕他們不是因后宮之事獲罪,而是因了他們,宮中才會生風波。”又或者是,有人一箭雙雕。 陶織沫心一沉,聲音也低了下來,“那是有人想要除了即墨家?” 陶凌風點點頭,此事他與也父親在書房中商議過,父親點到為止,他也不是真的榆木腦袋,自是知道一二。 “會是誰?”陶織沫大腦有些空白。 “你說呢?”陶凌風反問。 陶織沫一下子心中清明起來,喃喃道:“這是為何?” 在太子落馬之前,即墨家已經(jīng)力挽狂瀾地保持了中立,新帝不當趕盡殺絕才是。 更何況四皇子自小性子寬容溫和,為何會對即墨家下手?還是他們在后宮行醫(yī),得知了一些不應當?shù)拿孛??可是他們在皇宮行醫(yī)多年,這么多年來皆是平平安安,不當就在此時出事。難道是即墨家與朝政,有著更深的牽連?陶織沫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為何問這即墨家的事?”陶凌風不明,他們陶家與即墨家雖然同朝為官,但卻甚少往來,六妹也不應當與他們相識才是,怎么會這么關心即墨家? “不瞞大哥,”陶織沫半真半假道,“我在外三年,湊巧結(jié)識了即墨家長孫即墨難,也受過他的許多恩惠?!彼D了一頓,“半月前,阿難正好逃至我處,我……我收留了他,誰知道他還是被侍衛(wèi)抓走了?!?/br> “你、你收留了他?”陶凌風大吃一驚!收留朝廷欽犯,可是同罪處理! “是。” “你、你,那你是如何?官兵沒抓你?” “我也不知道,那個官兵只抓走了阿難,似乎有心放過我。”她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個周大人會放過她。 “這個……許是那即墨難一力承擔了?!碧樟栾L如是想,可是卻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或許吧。”陶織沫隨口應道,又煩惱起來,“大哥,你說可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們家?” “你與即墨難……你可是傾心于他?”陶凌風忍不住問,她喚他喚得親密,只怕二人關系不簡單。 陶織沫連忙搖頭,“非也,只是、大哥,士為知己者死……”陶織沫忽然卡住了,這句話似乎用得不太妥當,因為接下來一句就是女為悅己者容了,“他是我的知己!大哥,人生難得一知己。我便是寧愿自己一死,也想換得他平平安安!” 陶凌風皺眉,其實,這即墨難他也曾經(jīng)見過一兩回,不僅舉止溫文爾雅,還生得一副好皮囊,許是meimei看上了他也不一定。 女子癡情起來,會生死相許,相思起來,更會一病不起。 他在她年幼時便離家,后面歸來時她已經(jīng)失蹤了,他也未曾盡過長兄之責,如此思來,他心中未免有些愧疚。此今見她用情至深,便仔細為她分析起來,“我們都知道,即墨家是遭人陷害,只是這陷害之人,只怕也是經(jīng)過……”他說著,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的默許。不過,此案現(xiàn)已交由雍王爺全權(quán)負責,若他愿意在圣上面前開口求情,圣上或者會給他一個薄面。只要圣上許可,雍王爺翻案后或許能從輕處置,再或者,另找替罪之人。只是以我的身份,我自然無法逾矩去和他說起此事?!?/br> 陶織沫秀眉微蹙,說來說去,還是得從南宮辭這里下手。 “六妹,雍王爺鐵面無私,此案是不會因為兒女私情而手下留情的。”而且,像六妹這般,似與即墨難有些私情,若雍王爺還念著舊情,只怕會適得其反,想到這,他便又旁敲側(cè)推地提醒了她幾番。 陶織沫心不在意,她與阿難本就清清白白,“我自有打算,大哥放心。”而且,南宮辭哪有傳言中的那么大公無私,按照她對他的理解,其實他是個極其腹黑的人,最愛公報私仇了。 陶織沫這么一想,又道,“若雍王當真那般大公無私,那我便為即墨家申冤!”他不是愛在他手下面前假裝大公無私么? 陶織沫不知,其實南宮辭真正的手下,都知道他腹黑得很,極其腹黑。 “不可!”陶凌風忙道,“以你的身份,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可拋頭露面為即墨家鳴冤?外人皆知,我們陶家與即墨家并無往來。若是你說這三年間與他相識,可是要知道,你這三年內(nèi)都在府中‘養(yǎng)病’,那便屬于私相授受,你今后還如何許人家了?” 見到陶凌風這般緊張的模樣,陶織沫頓時覺得心中一暖。原來,原來家中還有人是真的在乎她的清白的。大哥比起二哥,真的是好太多了。 前世他去參軍時她還年幼,雖然記得他疼愛過她,但后面都漸漸淡忘了。后來聽聞他的死訊,她雖然也哭了幾日,卻也沒有難過得生不如死。如今想來,她真是個沒良心的人,不禁有些愧疚起來。 所幸大哥此生還活著,所幸上天給她重來的機會,她想好好待他,對這些真心對她的人報以真心。 “六妹,此事你別沖動,過陣子我便回京,到時我與父親商量一下?!?/br> 陶織沫連忙道:“此事你千萬別告訴父親?!?/br> ☆、第38章 可憐幾秋 “這是為何?” “你若告訴父親,他也不會幫我,說不定,還會提防我……”她的那個父親實在是太高深莫測,她也摸不清他的心思,“最好的辦法,就是想辦法讓阿辭恢復記憶,我會想辦法說服他,讓他為即墨家翻案!” 再不行,她就告到皇上面前。四皇子先前也與她有些交情,難不成連他也失憶了吧!只是,自古帝心難測。 陶織沫總覺得,四皇子稱帝,他那些兄弟們都會虎視眈眈,以他那溫厚的性情,只怕帝位難固。他仁慈博愛,適合在這太平盛世當一位明君,可是,他身旁必然要有個心狠手辣的二把手扶持,他才能坐穩(wěn)那個位子。 那個二把手,除了必須謀略過人,定然還要沒有篡位之心,如此想來,滿朝文武中竟是非阿辭莫屬了。只是原來她的阿辭,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呀。為何上天要將他磨煉至此?究竟這是天意,還是人為? “六妹,你還是隨我回府吧,你在外這三年,我會為你安排好?!碧樟栾L不忘初心又說了回來,繼續(xù)說服她,“如今雍王爺深得皇上器重,你與他自小青梅竹馬,母親她們又怎敢欺辱你?況且,王爺此次養(yǎng)好傷好后也是要回京的?!?/br> 陶織沫沉默了一會兒,“容我想想吧?!?/br> 陶凌風不是嘴皮子伶俐的人,可還是盡量力所能及地說服她回家。后面又提起一些她小時候的趣事,也說了一些軍營中的事,二人談了有一二時辰,又在一起用用了晚膳,他才回了知縣府去。 他走后不久,陶織沫在回去的路上便碰到了急急忙忙的采薇,采薇一見她如蒙大赦,連忙拉她回客棧,“福公子,你趕緊回去看看幾秋吧!一直嚷嚷個沒完沒了,我頭都大了?!?/br> 這個傻乞丐,體質(zhì)異于常人,明明給他下了安眠藥,夠他昏睡上一天一夜的,可是早上陶織沫一走他立刻就醒了過來,再讓他那么嚷嚷下去,估計客棧老板都要把他們趕出來了!更為神奇的是,點了他的xue道,沒一會兒xue道就自己解了! 陶織沫回到客棧的時候,幾秋已經(jīng)被人五花大綁地捆在了榻上,嘴巴也用布緊緊塞住了。 陶織沫一見,連忙將他口中的棉布取出來,緊接著替他松了綁。他哭得好不委屈,口水橫流,“她們綁我,就跟那些大娘一樣欺負人!” 采薇一聽來氣了,“誰叫你瞎嚷嚷!”他究竟是不是人,常人肋骨斷了就和癱了差不多,只能在床上哼哼兩句,可他還能下床來到處跑! “什么大娘?誰欺負你了?”見他這模樣,陶織沫怪心疼的,棉布塞得他嘴巴都裂了。這幾日下來,他的臉也沒有絲毫消腫,怎么會這樣。 “苜蓿你送我去的那個地方,那些大娘好像老虎!關上門來就摸我!”幾秋說著抓過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摸,從上摸到下! 陶織沫沒反應過來,手順著他的胸膛摸到了小腹,眼見著要摸到……她連忙將手一抽,人也跳了起來。 “我不給她們摸,她們就不給我吃飯!”幾秋說得好不委屈,“我不喜歡被人摸!除了苜蓿!”他又補了一句。 陶織沫皺眉,又覺得有些尷尬,幾秋身材陽剛有力,雖然面目腫脹,可仍能看出儀表非凡,莫非是養(yǎng)濟院的人欺他不懂,便對他“上下其手”? “她們……摸你哪里?”陶織沫又試探性地問了下。 “就這里??!”幾秋雙手從胸前往下摸,許是碰到傷口,又呱呱叫了幾聲,“還要脫我衣裳!把我衣裳都扯壞了!” 陶織沫抿唇不語,這般如狼似虎的老寡婦們,也太過分了吧。一想到是她親手將幾秋哄騙進虎口的,她心中又覺得有些愧疚了起來。 “苜蓿,你是不是養(yǎng)不起我了?我以后不吃燒雞好不好?你別把我送走了……”幾秋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再配上一張鼻青臉腫的無辜面容,更是讓陶織沫心疼不已,懊悔連連。 “好好好,不送你走了,以后你就跟著我吧。”陶織沫這會兒哪里還舍得拒絕他。 “太好了苜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爹不疼娘不要的,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疼我。”幾秋說著挽起陶織沫的手臂,腦袋依靠在她肩膀上,深深嗅著陶織沫身上的花香,占盡便宜后還不忘朝目瞪口呆的采薇做鬼臉。 “你!”采薇見了他這模樣,怒道,“福公子,你別被他騙了,他才不是傻子!我看他精明著!” 幾秋一聽,立刻就松開了陶織沫嘟起嘴來,“我當然不是傻子了!你才是傻子!” “你!”采薇一下子氣得滿臉通紅,作勢要打他,他又立刻往陶織沫懷里鉆。 “采薇,你別這樣,幾秋夠可憐的了,”陶織沫眼里滿是心疼,“你說他臉上的傷怎么還不消呀?”都好幾天了,一點都沒有消腫,這不應該呀。 “福公子!這些傷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采薇憤憤道。 “我餓了?!睅浊锊焕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還沒吃飯?” 他可憐兮兮地點頭。 陶織沫一怔,也是,估計是從早上綁到現(xiàn)在,看他手腕都有紫色的勒痕了。沒想到采薇下手下得這么狠,忙吩咐采薇去給他準備飯菜去。 “苜蓿和我一起吃!”見采薇一副準備報復的模樣,他忙道。 “我剛吃完?!?/br> “我不管!苜蓿不吃我也不吃!”他又耍起小孩子脾氣來。 “好啦好啦,我陪你吃一點。” 采薇氣得牙癢癢的!她本來還想下個泄藥給他,讓他拉個幾天幾夜!拉得全身虛脫,看他還怎么得瑟。 接下來幾日,陶織沫哪也沒去,只專心在客棧里照顧幾秋。在她細心的照顧下,幾秋的傷勢好了許多,只是這臉上的傷,卻還是最初的模樣,也請大夫來看了,大夫只說是淤青未散,擦了許多跌打之藥,仍不見好。后面幾秋嫌那藥油太臭,怎么也不肯擦了,只是嘴上仍喋喋不休,“苜蓿,其實我是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我以前在家里,外面有一大群姑娘都趴在墻上偷看我!” “你記起來了?你還記得你家在哪里嗎?”陶織沫忙追問,她感覺這幾日幾秋好像有些靈性起來,似乎挺聰慧的,沒有之前初見時的那種傻氣了。 幾秋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又搖了搖頭。 “福公子,”采薇立在門口,在敞開的大門上敲了幾敲便直接踏進來了,“外面有位公子找你,自稱姓陶?!?/br> “陶?生得什么模樣?”陶織沫忙問,是她大哥還好,若是她二哥,只怕來者不善。 “臉長得方方正正的,看著挺老實的?!辈赊比鐚嵉馈?/br> 陶織沫一聽便笑了,那就是她大哥,“你快將他請上來?!?/br> “好?!辈赊睉?,便轉(zhuǎn)身離去。 “六……”陶凌風一見到她正想喚她,又見她旁邊坐著一個……怎么說呢,身姿看起來卓越不凡,偏偏動作如小兒般幼稚,再對上他的臉,不知是被人打的還是摔的,怎么看都很是滑稽。 見陶凌風有幾分怔愣,陶織沫忙介紹道:“這是幾秋,我朋友,幾秋,你別害怕,這是我大哥,他叫凌風。” 陶凌風大方地和幾秋抱拳打了招呼,幾秋卻沒搭理他,只用手指攪了攪杯中飄浮的茶葉。 陶凌風心下有疑,面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 “大哥快坐。”陶織沫起身為他倒茶,“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找我?” “我這幾日公務在身,抽不出時間。”陶凌風說著一掀長袍,沉穩(wěn)落坐,又壓低聲音,“我們明日便要回京了?!?/br> 陶織沫手一停頓,將茶杯遞給他,“明日便回?他和你們一起嗎?” 陶凌風接過茶,“是,我們是隨……他回去的?!币蛑鴰浊锷矸莶幻?,他話語也有所保留。 “他傷好了嗎?怎么要回得這么急?”陶織沫不免擔憂,回京路千里迢迢,他病剛好,怎么經(jīng)得過舟車勞頓。 “本來就是來此處理事務,如今事已完結(jié),而且京中尚有許多要事處理,是被召回的。馬車已經(jīng)準備好,路上慢慢走,沒什么大礙。”說著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我是出來辦事,繞道到你這兒的,我是想問你,你這幾日考慮得如何了?要不要隨我們一起回去?” 陶織沫頓了一頓,端起茶壺為他續(xù)茶,待茶斟滿后,她才開口道:“我隨你們一起回京,但不回府。” “那……我先在帝都給你安排好住處,回不回府到時再看情況吧。明日辰時,我派人來接你。只是,你現(xiàn)在身份特殊,便尾隨著我們的大隊,盡量避開他?!?/br> 那日的情況他也見到了,雍王爺對自家六妹,是毫無情分可言。 陶織沫頓時悲從中來,沒想到與阿辭再見,竟是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同行路上,還要躲開他,免得他記起當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