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他這一輩子都是孤孤單單,她不想他死了以后也孤孤單單。 宣華門守衛(wèi)森嚴,一旦他們進了門,她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見他,好在她在他進門前趕到了。 他被鐵鏈拴著關在鐵籠囚車里,因為體弱常年不離身的紅色火狐裘衣已經(jīng)不知被丟到了哪出,只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衣,襯得原本白皙的皮膚越發(fā)蒼白,如墨的濕發(fā)貼在背上。 他看到她了,神色依舊冷清,沒有絲毫波動,只淡淡掃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再不看她。 五年時間,她見得最多的便是他淡然的神情,早已經(jīng)練就了一顆金剛心。 她將手腕上的軟劍展開,幾個起落便攔到了他們面前。 領頭的瞧見她,一臉為難:“郡主,您這樣不是讓我們難做嗎?蘇相犯的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您若要救他……” 領頭說了一半,便不再說了。 “我若要救他,按律便可就地誅殺。”許酒嘴角微揚,“你為難什么?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這是一心求共死。 蘇迎眉心微不可查地皺了皺,嘴唇動了動,對許酒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許酒看得明明白白,他說的是:“何苦呢?!?/br> 何苦呢…… 她也不知何苦,也許從五歲那年被他從狼群手中救回來的時候她就注定要苦了,若不是他,她早死了,他早忘了她,她卻一直記著他,冷淡的眉眼,右眼角的淚痣,火紅的狐裘,他不知道,她一直在四處尋他。 許酒手中的軟劍挽了個劍花,毫不猶豫便朝著那群侍衛(wèi)刺過去。 押解蘇迎的可都是皇上的禁軍啊,哪是只有三腳貓功夫的許酒能對付的,他們顧忌她的身份,沒有對她下重手,只將她制得死死的,猶如金剛罩,任憑她怎么沖都沖不出去,卻又不會傷到她,最后許酒精疲力竭地趴在地上,抬頭看蘇迎。 蘇迎的唇又動了動。 她看到了,他說:“好好活著,若有來生,白首不離。” 她突然笑了,即便他許給她的只是個虛無縹緲的來生,她依然開心。 而這時,卻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群黑衣人,他們救了許酒,將那群禁軍壓制住,動彈不得,卻也同樣沒有傷他們,而接下來便是許酒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她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眼睜睜看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刀朝著被鐵鏈囚車困住的蘇迎脖子上劈了下去,蘇迎瞬間身首異處,血流如注,頭骨碌碌滾到了地上,滾到了許酒面前。 她每每便在這時被嚇醒,再不敢入睡。 許是昨日得了那簪子的緣故,昨晚她就這樣一夜無夢到天亮,醒來后精神頭格外地好,洗漱完,又用完早餐便乖乖等著沈容來帶她去裱她昨日里畫出來的那一副畫像。 辰時過去,許酒沒有等來沈容,卻等來沈容派來的人,是恒王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知道許酒這一號人物,卻因為是來福被派到許府照看之后才從鳳閣調任過去的,還未曾離開過恒王府,從而沒見過許酒的人,對她并不是很了解,因許酒不喜見到生人,又落了個見男人便人扒衣服的傳聞,老管家便不敢進屋,若是他被許小姐扒了衣服,他家爺怕就是會以他污了小姐眼的罪名扒了他的皮。 不想被沈容扒皮的老管家便只在外候著。 見老管家親自來,黃鶯便知道定是沈容有話帶來。 老管家看黃衫侍女在許酒耳旁說了句什么,許酒點了點頭,她才走了出來。 黃鶯朝著老管家福了福身,問:“可是王爺有話帶給小姐?” 老管家同回了一禮,答道:“今早宮里邊傳話來說太后娘娘舊疾復發(fā),將幾位殿下都召進了宮守著,爺臨走前吩咐,小姐出去時讓姑娘多帶些人跟著,切莫再把人給丟了?!?/br> 想起上次許酒被丟的后果,黃鶯不禁打了個冷顫,弓了弓身道:“奴婢省的?!?/br> “那便好,”老管家又給了黃鶯一枚玉佩,“爺沒回來前,府里的侍衛(wèi)可隨你調動?!?/br> 送走老管家之后,黃鶯回到房間,同許酒如實道:“太后病危,殿下他進了宮,近期怕是沒有時間陪小姐去裱畫,小姐若是著急,奴婢陪小姐去可好?” 說罷,她小心翼翼看著小姐的臉色。 原以為沈容不陪小姐去,她多少會落寞,會不開心,然而,許酒聽到這話后,只“哦”了一聲便收下了畫卷,轉身道,“那你陪我去罷!” 臉上并沒見多少失落,仿佛只要有人她熟悉的人陪她去,那人是沈容亦或是黃鶯并無不同。 而事實上,對許酒來說,沈容和黃鶯也確實沒有不同,在她如今的世界里只有三種人,一種是看起來像蘇迎的,一種是她熟悉的,一種是她陌生的。因為沈容不讓她出府她才乞求沈容陪她去的,可現(xiàn)在沈容許她出府,那是誰陪她也就沒差了,只要她認識就行。 第10章 排場 今兒天氣很好,比前兩日又暖和了幾分,天氣暖了,出門的人自然又逐漸多了起來,大街上叫賣聲不斷,車馬水龍的很是熱鬧。 “還有多久到?”許酒不喜看到太多人,這會讓她想起剛從亂葬崗出來的那兩年,便問黃鶯。 黃鶯微微揭開車簾透過車窗看了看,回頭笑著回道:“小姐莫急!就快到了?!?/br> 因著上一次許酒突然失蹤的教訓,這一次黃鶯是斷不敢大意,吩咐人叫來了馬車又叫了十六個侍衛(wèi)騎著高頭大馬跟著,四個在前頭開道,左右側各兩個護著,剩余的跟在馬車后,這樣的排場引來街上眾人的避讓和側目,馬車上并沒有官微或者家微,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而與此同時,有著一街之隔的另外兩個人同樣引得街上的攤販路人側目,那是一名青衣女子和一個穿著藍衣的少年郎,二人都是少見的美人兒,打著馬招搖過市。 特別是那青衣女子,膚白貌美,大胸細腰,眉目間滿是妖嬈魅惑,男人見了移不開眼,女人見了暗啐:“sao蹄子!” 在看到不知第多少個盯著她看的男人被身旁的媳婦兒拎著耳朵離開,還得接受他們媳婦兒的眼刀子后,青衣女子忍不住皺眉咕噥:“真想戳瞎他們的眼!” 話音一落,她身旁那少年便從腰間掏出一排明晃晃的銀針,遞到她面前,道:“顏jiejie,給!” 妖嬈的女子正是容顏,蘇輕言的小師妹。 在進靈溪谷前,因為長得太過妖嬈,平日里總會遇到一些sao擾,讓她不勝其煩,后來有幸拜入了靈溪谷,跟著師父學了易容術,再出門時就總喜歡把自己易容成其貌不揚的模樣,易容后糾纏她的人少了許多,讓她清靜不少。 看著一臉認真把銀針遞給自己的少年,容顏不禁失笑,她也只是說說而已,這傻孩子居然還當真了,心底的火氣消了不少,擺手道:“算了,不跟他們計較。” “哦,”那少年聽容顏這樣說,倒也沒有多問,又把銀針收回腰間,確定放好之后才又對著容顏道,“走吧,蘇大哥和顧大哥說在天香樓等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