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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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塤卻是心思敏銳,立即意識到什么,問道:“適才朱千戶說我大明火器之法得自交阯嗎?”朱驥道:“是。” 楊塤道:“那女賊人有濃重的南方口音,會不會是來自交阯?”又解釋道:“雖然本朝早已撤銷交阯布政司,承認(rèn)安南國獨(dú)立,兩國再無戰(zhàn)事,但畢竟火器本是他們的秘技,想要拿回去也無可非議?!?/br> 朱驥一愣,細(xì)細(xì)回想,覺得似乎有幾分道理。 楊塤又笑道:“我下面的話就是胡說八道了,朱千戶姑且聽著,不必往心里去。今日百官放假,照例兵部官署應(yīng)該沒多少人,對吧?” 朱驥點(diǎn)點(diǎn)頭,道:“賊人選擇的時機(jī)非常好?!?/br> 本來中央官署防范甚嚴(yán),不時有禁衛(wèi)軍來回巡視,但由于孫太后、英宗皇帝一行到東郊禮佛,禁衛(wèi)多扈從他們出城,各官署只余門衛(wèi)而已。 楊塤道:“但自先帝去世,孫太后深居后宮,從未離開紫禁城半步,卻獨(dú)獨(dú)在今日出城禮佛。那是為什么?” 朱驥道:“聽說這是大宦官金英的主意。” 金英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于明成祖永樂年間入宮,歷侍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四帝,永樂末年已是司禮監(jiān)右監(jiān)丞。明仁宗朱高熾登基后,對金英極為寵信,將所沒收的大富豪張定家的人口、房宅、家產(chǎn)、良田全部賞賜給了他。明宣宗朱瞻基在位時,金英升為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成為宦官首領(lǐng),風(fēng)光無限。宣宗皇帝還賜給他免死詔,相當(dāng)于功臣的免死鐵券,恩遇在宦官中從所未有。 明英宗朱祁鎮(zhèn)登基后,寵信自幼相伴的宦官王振。金英自知無力與王振爭鋒,遂主動避讓,于是王振得以掌印司禮監(jiān)。王振贊賞金英識時務(wù),任命他為提督太監(jiān),成為司禮監(jiān)僅次于王氏的第二號人物。 金英雖不似王振那般干涉朝政,但亦多有不法之事。他曾恃勢在北京私創(chuàng)十一處塌店[11],令無賴子弟霸集商貨,壟斷買賣,導(dǎo)致市場混亂。又將大量私馬放牧于禁苑南海子[12],強(qiáng)奪民草。 前一樁創(chuàng)建塌店不過是損公肥私,在明朝官吏中十分常見。都御史陳鎰[13]負(fù)責(zé)審理此案,只將幾名子弟治罪,絲毫沒有涉及金英。 后一樁私牧于禁苑則是犯了皇家大忌。案發(fā)后,英宗皇帝朱祁鎮(zhèn)迫于壓力,不得不命錦衣衛(wèi)究治,但最終只是象征性地懲罰了事。 據(jù)說這是因為金英手中有宣宗皇帝欽賜的免死詔書,只要他不犯謀逆大罪,皇帝也不能拿他如何。 也有傳聞?wù)f,金英在當(dāng)年孫莼謀取皇后一事上出了大力。更進(jìn)一步說,是他幫助孫莼以“生子”得到并鞏固了皇后之位,因而有孫太后做他的靠山,孫太后不倒,他當(dāng)然也不會倒。 雖然一再被正直大臣彈劾,但由于金英得到明英宗朱祁鎮(zhèn)和司禮監(jiān)掌印王振信任,恩寵始終不衰。正統(tǒng)十四年(1449年)夏季,京師久旱不雨,大理寺卿俞士悅等大臣認(rèn)為可能是刑獄不清所致,奏請會審刑部、都察院獄,以消天變。明英宗朱祁鎮(zhèn)準(zhǔn)奏,命金英與三法司堂上會審。會審地點(diǎn)設(shè)在大理寺,金英“出則齋敕張黃蓋騎導(dǎo)”,在大理寺會審壇上“張黃蓋中坐”,尚書及其以下官員只能在左右列坐,即史稱“抑九卿于內(nèi)官之下”,足見金英權(quán)勢之煊赫。 金英熱衷佛事,自稱“奉佛弟子”。他在宣德朝最受恩寵,然宣宗皇帝朱瞻基對宗教不感興趣,聲稱:“為臣必忠,為子必孝,忠孝之人自然蒙福,何必素食誦經(jīng)乃有福乎?佛只教人存心于善,所論天堂地獄亦只在心,心存善念即是天堂,心起惡念即是地獄,所以經(jīng)云即心是佛。但存心善,即是修行。敢有潛逃為僧者,皆殺不宥?!闭J(rèn)為宗教勞民傷財,反對大眾棄家舍業(yè)去為僧拜佛。因而明宣宗在位時,金英從不敢過分。 等到明英宗朱祁鎮(zhèn)即位,金英立即大興佛事,不惜花費(fèi)巨資修建了圓覺寺,寺名還是朱祁鎮(zhèn)欽賜。不過金英一直希望皇帝能親自蒞臨圓覺寺,以為佛寺榮耀,所以努力游說,這次總算借太后生辰契機(jī)成功說服了朱祁鎮(zhèn)。雖則反對皇帝出行的大臣不少,卻還是阻止不了朱祁鎮(zhèn)一片孝心。 楊塤道:“也就是說,造成賊人有機(jī)可乘,順利混入兵部官署,提督太監(jiān)金英也算是有份。如果不是金英堅持將皇帝、太后帶去了東郊,中央官署一帶照舊有禁衛(wèi)來回逡巡,賊人借口送米明目張膽混入兵部官署的機(jī)會則要小得多?!?/br> 朱驥道:“這個……似乎有點(diǎn)牽強(qiáng)。就算真是這樣,金英也完全是無心的。” 楊塤道:“無心嗎?也許有心呢!莫非朱千戶忘了金英是何方人氏?” 金英正是安南人。明成祖永樂五年(1407年),明將張輔征服安南,選了一批俊俏的安南孩童送回中國。這些孩童被盡數(shù)閹割后,送入皇宮為奴,其中就包括金英。 司禮監(jiān)另一大宦官興安也是安南人,且其身份更特殊——他本是安南皇族,然在兵禍之下,也遭遇了跟金英一樣的命運(yùn),成為男不男、女不女的閹人。 楊塤見朱驥瞪大眼睛,忙道:“我事先就聲明過了,這些話是胡說八道,朱千戶聽聽就行。”頓了頓,似是有感而發(fā),續(xù)道:“說起來,大明是害得金英國破家亡的大仇人,他兢兢業(yè)業(yè)侍奉仇人四十年,心中不知何般滋味。” 他說得興起,又道:“不過也未必,你看郕王之母吳太妃,不是一樣侍奉仇人為夫,還生下了郕王?!?/br> 郕王名朱祁鈺,是宣宗皇帝朱瞻基次子。其生母吳氏本是漢王朱高煦侍妾。宣德初年,漢王朱高煦謀反,為御駕親征的朱瞻基所平,漢王府女眷盡被逮捕,預(yù)備押到北京、充入后宮為奴。就在返回京師的途中,寂寞無聊的朱瞻基在俘虜群中挑中了美貌的吳氏。于是,這一路便有了女人的柔情陪伴。 回京后,因為吳氏是罪囚身份,朱瞻基怕大臣們上書阻撓,不敢公然將吳氏收入后宮,便將她安排在靠近皇宮的一處大宅院中。 回到紫禁城的朱瞻基重新被成群的嬪妃包圍,內(nèi)中更有至愛孫莼,但他并沒有就此忘記吳氏,反而經(jīng)常微服出宮臨幸[14]。后來吳氏生下一子,取名朱祁鈺,是宣宗皇帝的第二個兒子。一直盼望多子多孫的朱瞻基非常高興,冊封吳氏為賢妃,但又覺得對不起深愛的皇后孫莼,便讓朱祁鈺母子繼續(xù)住在宮外。 明宣宗朱瞻基病重后,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榻前的皇后孫莼、太子朱祁鎮(zhèn),而是宮外的朱祁鈺母子,專門派人接他們進(jìn)宮,當(dāng)面托付給母親張?zhí)蠛突屎髮O莼,請她們務(wù)必善待朱祁鈺母子。此為皇帝最后心愿。孫莼雖因謀奪皇后位而聲名不佳,但既應(yīng)允了丈夫,也當(dāng)真做到了。她對待朱祁鈺母子甚為友好,又讓英宗皇帝封朱祁鈺為郕王,住在專門為母子二人修建的郕王府中。 楊塤忽然提及郕王朱祁鈺,有以其母吳太妃比照宦官金英之意,然朱祁鈺畢竟是當(dāng)今皇帝異母弟,也是唯一的兄弟,公然議及其母出身,甚至稱宣宗皇帝是她仇人,極為不敬。 朱驥忙提醒道:“楊匠官,你確實有些胡說八道了?!?/br> 楊塤笑道:“這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語,全是事實,且毫不涉及朝政,有什么好忌諱的?所謂因言得罪,因文得罪,實是因人得罪?!?/br> 明初洪武一朝文字獄陰森恐怖,因說錯話、寫錯字而被明太祖朱元璋殺死的官民不計其數(shù)。永樂年間,明成祖朱棣亦以高壓鐵血手段治國。直到明仁宗朱高熾登基,才一改嚴(yán)酷氣氛。明宣宗朱瞻基一朝,氛圍更為寬松大度。有人不滿朝政,到皇宮大門前破口大罵皇帝,被禁衛(wèi)軍逮捕,要以誹謗罪交給法司審判。朱瞻基卻道:“古代圣人之世,專設(shè)有誹謗木,用來鼓勵人們提意見。此人無罪,可以釋放。” 明英宗朱祁鎮(zhèn)執(zhí)政后,也有人因為文字而引殺身之禍。譬如曾有炸雷擊壞奉天殿鴟吻[15],朱瞻基因遭此天災(zāi),按慣例下《求言詔》,要求群臣極言得失。侍講劉球應(yīng)詔上言陳得失,寫了一篇著名的《修省十事疏》,提出任大臣、罷營作、停麓川之役等十事,多切中時弊,但因所提諸事均與大宦官王振有關(guān),激怒了王振,立即下令逮捕劉球入獄。 這時,正逢編修官董磷因要求任太常卿而被王振關(guān)進(jìn)獄中。王振便想通過董磷之事置劉球于死地,指使錦衣衛(wèi)指揮馬順嚴(yán)刑拷打董磷,逼迫他承認(rèn)所請?zhí)G渲率鞘軇⑶蛩甘?。董磷被逼不過,只好屈服。王振便以此下令處死劉球,并將劉球的尸體肢解。此為王振殘害正直大臣的著名事件。 朝中大臣聽聞此事,皆不敢再上疏言事。只有錦衣衛(wèi)校尉王永心心中不平,將王振及其黨羽的罪行寫成告示,張貼于大街上,結(jié)果亦被捕獲,以磔刑處死。 這兩例均是因文得罪,亦均與大宦官王振相干。但只要不得罪王振,發(fā)發(fā)牢sao、談?wù)勁f聞,并不為過。正如楊塤所言,因文得罪,實是因人得罪。但一旦得罪了王振,修剪樹木都會被冠上破壞公物的罪名,待之以重犯。 朱驥生性謹(jǐn)慎,更對皇權(quán)有絕對的敬畏和尊崇,也不會對皇室語出不敬,正想規(guī)勸楊塤不要再如此放浪妄為、對什么都滿不在乎,忽聽到有人在門前叫道:“有人在家嗎?”卻是吳珊瑚的聲音。 朱驥愕然一驚,一時難以相信,忙迎了出去,竟然真是吳珊瑚站在門前,手提酒壺,背后還跟著一名仆人,手提一個大大的食盒。 吳珊瑚道:“家父命我來給朱大哥送些酒菜。”朱驥道:“那個……怎么好意思……” 吳珊瑚道:“不必客氣?!本购敛豢蜌獾赝崎_朱驥,自行引仆人走進(jìn)堂屋。 楊塤道:“這么晚了,還有好吃的呀?哈,我喜歡。喂,珊瑚娘子,你怎么一會兒晴天,一會兒下雨呀?” 吳珊瑚也不答話,等朱驥進(jìn)來,便過去將堂屋門關(guān)上,隨后站在門邊,一言不發(fā)。朱驥愈發(fā)不解,卻又不敢多問。 倒是那仆人揭下軟帽,主動招呼道:“朱老弟,是我?!眳s是吳珊瑚長兄吳瑾。 朱驥見狀大為驚訝,道:“吳兄,你怎么這身下人打扮?” 吳瑾道:“還不是為了來見你?!庇种钢鴹顗_問道:“楊匠官為何也在這里?” 朱驥道:“楊匠官正協(xié)助我查一樁案子。” 吳瑾問道:“他信得過嗎?” 朱驥未及回答,一旁吳珊瑚已插口道:“別看楊匠官總是油腔滑調(diào),其實是個再好不過的人?!?/br> 楊塤哈哈大笑道:“多謝珊瑚娘子一語褒贊,楊塤不勝榮幸?!?/br> 吳瑾卻極是謹(jǐn)慎,并不全信meimei的話,見朱驥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道:“那我就長話短說,禮部胡濙胡尚書失蹤了?!?/br> 原來吳瑾亦是京營將官,今日扈從孫太后和皇帝到東郊進(jìn)香,回城后又奉命去給幾名達(dá)官貴人送壽酒。到麻繩胡同禮部尚書胡濙家時,胡濙幼子胡傅將吳瑾拉到一旁,悄悄告知今早父親照例去附近的棋盤街吃茶湯果餅,但人再也沒有回來。他尋到棋盤街小吃鋪后,竟有一封留給胡家人的信,內(nèi)中稱胡濙已落入其手,若是胡家人老老實實,胡濙尚能歸來,敢報官或是聲張,就等著替胡濙收尸。胡傅大驚失色,忙回家與家人商議。 胡濙雖是幾朝重臣,但為人寬厚,生性節(jié)儉,喜怒不形于色,能屈尊待人。譬如他愛吃北京小吃,每日必去街邊小吃鋪,且獨(dú)自一人,從不帶隨從,與店內(nèi)販夫走卒都能談笑風(fēng)生,相處得很好,平易近人的性情大概與其浪跡民間多年的生活有關(guān),因而時人頗譏諷他沒有禮部尚書的威儀。這樣一個老好人,歹人當(dāng)然能輕易接近并得手,可對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胡家看過胡傅帶回來的信箋后,均贊成先聽從歹人指示,以保住胡濙性命。然等了一天,歹人卻未再送信來。胡家人不知對方意圖,愈發(fā)焦急,又因為在麻繩胡同見過好些個陌生人來回閑逛,生怕胡宅已被歹人監(jiān)視,不敢報官,也不敢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 剛好吳瑾奉太后、皇帝之命到胡宅賜酒,胡傅與吳瑾相熟,便將情形如實告知。 吳瑾問道:“胡兄是讓我?guī)兔ふ液袝鴨幔俊?/br> 胡傅道:“不。家叔和家兄反復(fù)商議過了,父親莫名失蹤,對方既不要錢,也不索物,怕是沒那么簡單。北京城這么大,要想不打草驚蛇尋找失蹤的人,如同大海撈針。況且吳老弟在京營任職,不便出頭。錦衣衛(wèi)千戶朱驥不是你家鄰居嗎?可否請他出面,暗中調(diào)查家父失蹤一案?” 吳瑾當(dāng)即答應(yīng)。胡傅又怕胡宅已被監(jiān)視,請吳瑾務(wù)必喬裝打扮,不露形跡地去找朱驥求助,這才有了吳瑾回家后即刻裝扮成下人、跟隨meimei吳珊瑚來朱家一事。 當(dāng)今禮部尚書失蹤非同小可,胡濙又是幾朝老臣,其麻繩胡同居處更是皇帝賜第,榮耀無比。胡家不敢報官,卻委托吳瑾來向朱驥求助,當(dāng)然是因為他是錦衣衛(wèi)千戶,有查案的便利,可以以調(diào)查其他案件來掩蓋尋找胡濙的真相,而不至于引起歹人懷疑。更因為胡濙本人與兵部侍郎于謙是至交好友,胡家人深知其女婿朱驥可靠可信。朱驥聽了詳細(xì)經(jīng)過,卻一時沒有眉目,不由得轉(zhuǎn)頭去看楊塤。 吳瑾狐疑問道:“朱老弟看楊匠官做什么,莫非他牽涉其中?”朱驥道:“不,不是,我是想問楊匠官怎么看待這件事?!?/br> 朱驥今日之內(nèi)遭遇奇事甚多,而楊塤曾推測出賊人身上的扇子必是于璚英遺失的冬扇,且極可能是事實,令他驚佩不已,料想楊氏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著縝密的觀察力和深刻的洞察力,是以想聽聽對方對禮部尚書失蹤一案有什么看法。 楊塤卻問道:“那個楊行祥是怎么回事?” 朱驥“啊”了一聲,忙連使眼色,不欲吳氏兄妹知曉楊行祥之事,又補(bǔ)充道:“我問的是胡尚書失蹤這件案子。” 楊塤道:“哎呀,朱千戶,你別擠眉弄眼了,吳將軍和珊瑚娘子又不是外人!我說的也是胡尚書這件案子,楊行祥不是冒充建文帝嗎,胡尚書他生平最著名的事件是什么?” 胡濙生下來即有異象,頭發(fā)全白,滿月后才變黑。其人自小聰穎好學(xué),于建文帝二年(1400年)中進(jìn)士,授兵科給事中,后遷戶科都給事中。明成祖朱棣即位后,因懷疑建文帝朱允炆借大火逃走,遂派胡濙暗訪其蹤跡。胡濙在外面漂泊十六年,期間母親去世,請求回鄉(xiāng)守喪,朱棣不許,只不斷加官加祿,以為封賞。 世人風(fēng)傳胡濙是朱棣心腹密探,除了肩負(fù)查訪建文帝的使命外,還負(fù)責(zé)刺探民間隱情,密奏源源不斷地送往皇帝手中,而除了朱棣本人外,無人知道內(nèi)容。 永樂二十一年(1423年),胡濙回朝。已經(jīng)就寢的朱棣聽說胡濙求見,立即披衣起身召見。胡濙夜幕入見,到漏下四鼓才出來。 這之后,朱棣不再派人尋訪建文帝。胡濙寵遇日隆,卻依舊沒有結(jié)束密探的身份,受朱棣之命到南京任職,監(jiān)視太子朱高熾。當(dāng)時朱高熾不為父皇所喜,朱棣有心查找其過失,但胡濙卻沒有迎合上意,一再聲稱太子誠敬孝謹(jǐn)。 然朱高熾即位后,得知胡濙曾受命監(jiān)視自己,且有密疏上奏成祖,心中很是不滿,只命胡濙在南京任國子監(jiān)祭酒。直到明宣宗朱瞻基即位,才擢升胡濙為禮部尚書,且將長安右門的一座宅第賜給他,即為現(xiàn)今胡氏麻繩胡同居所。胡濙生日,宣宗皇帝在胡家賜宴,極為榮耀。 英宗皇帝朱祁鎮(zhèn)即位,年過七旬的胡濙名列五輔臣之中,與內(nèi)閣大學(xué)士三楊平起平坐。他亦不滿大宦官王振擅政,幾度辭官,朱祁鎮(zhèn)因其是托孤重臣,均不允準(zhǔn)。 胡濙浩蕩一生中,最驚心動魄的無疑是在外流浪的十六年,行跡雖不為人所知,目的卻只有一個——尋訪建文帝朱允炆下落。這是他生平最著名的事件。 朱驥這才回過味來,道:“啊,楊匠官是說……” 楊塤道:“我什么都還沒說呢。胡尚書失蹤,楊行祥又那個了,這兩件事的共同點(diǎn)便是建文帝。你非要說這是兩起獨(dú)立案件也行,可偏巧發(fā)生在同一天,是不是太過湊巧了?” 吳珊瑚狐疑問道:“你們說的楊行祥,可是曾經(jīng)冒充建文帝的那名老僧,他不是早死在錦衣衛(wèi)大獄了嗎?” 吳瑾忙咳嗽了聲,示意meimei不要插口,尤其是涉及皇室機(jī)密的大事。 朱驥果然不愿意多提楊行祥的話題,只道:“目下能確定的是,胡尚書被人綁了票。他是國之重臣,必須得盡快找到他。楊匠官機(jī)智多謀,可有良策?” 楊塤搖頭道:“不必?fù)?dān)心,胡尚書性命無憂。綁架他的歹人不要錢、不要財,只要求胡家人保守秘密,顯然是盤問胡尚書什么事,問完了自會放人。”頓了頓,又道:“我敢肯定,歹人要問的事,一定與建文帝有關(guān)?!?/br> 朱驥見眾人目光灼灼,盡落在自己身上,只得如實告道:“不是我不愿說,而是不能說。姓楊的那件事,上頭早有嚴(yán)令,不可泄露半句?!?/br> 楊塤雙手一攤道:“那就沒事了。反正歹人遲早也會放回胡尚書,各位都回家安睡吧?!?/br> 吳瑾卻是半信半疑,問道:“楊匠官能肯定嗎?你只是個漆匠,怎能……” 吳珊瑚嗔道:“大哥,你又來了,漆匠怎么了?玉珠全家還是木匠呢?!?/br> 吳瑾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奇怪楊匠官何以能肯定歹人一定會放回胡尚書。” 楊塤道:“我只是推測。胡尚書是出名的儉樸,但胡家歷年官俸、賞賜所積,拿出個萬兒八千也并非不可能。綁架朝廷重臣是殺頭大罪,歹人鋌而走險,卻不求錢財,已大異常理,除非他有更大的陰謀。想來想去,能與胡尚書扯上干系的陰謀,就是建文帝了。歹人目標(biāo)既不是胡尚書本人,得到想要的訊息后,自會放了他?!?/br> 吳瑾道:“既然事關(guān)皇室機(jī)密大事,難道歹人不會殺人滅口嗎?” 楊塤道:“人一死,事情就鬧大了。更何況死的不是普通人,朝廷必然傾盡全力追查。歹人要繼續(xù)實施陰謀,就會困難得多。相反,胡家人不敢報官,之后胡尚書被放回,以他個性,定然不會聲張,就此息事寧人。神不知鬼不覺,對歹人最有利?!?/br> 吳瑾聽了楊塤分析,也覺得有理,忙道:“那么我就再走一趟胡府,告訴胡家人不必緊張。” 楊塤道:“吳將軍不必多此一舉。要么今晚,要么明日,胡尚書一定會自己歸家的?!?/br> 話音剛落,便有吳府下人引著胡府管家胡福進(jìn)來。胡福見堂中尚有外人,一時躊躇,不肯開口。 吳瑾忙道:“這里的人都已知曉胡尚書一事,且是可信之人?!?/br> 胡福便道:“我家老爺已經(jīng)回來了,就在吳將軍離開后不久?!?/br> 吳瑾大奇,忙問道:“胡尚書可有說過發(fā)生了什么事?” 胡福道:“老爺半句不提被綁票一事,亦不準(zhǔn)家人再提及此事。老爺聽說小公子私下向吳將軍求助,便派小的來,稱事情已經(jīng)了結(jié),請吳將軍和諸位切莫外泄?!?/br> 吳瑾立時對楊塤刮目相看。他是個爽直的蒙古漢子,送走胡福后,當(dāng)即豎起了大拇指,道:“我以前只聽說過‘料事如神’,想不到當(dāng)真有人能做到。楊匠官,你好生了不起?!?/br> 吳珊瑚道:“現(xiàn)下大哥不會再看不起工匠了吧?!?/br> 吳瑾忙道:“沒有沒有,我只是很佩服楊匠官的才智?!?/br> 楊塤卻仰頭望著房頂,對贊美置若罔聞,似在神思,忽道:“咦,你們說,那歹人會不會是從胡尚書口中得知了什么,然后……然后就……” 朱驥本能地接口道:“楊匠官認(rèn)為楊行祥之死,也跟那歹人有關(guān)?” 楊塤道:“那可不一定。那要看楊行祥是怎么死的了?!?/br> 眾人又一齊望著朱驥,渴望他能吐露更多訊息。朱驥卻有意避開了眾人目光,沉吟不語。他也懷疑這件事不簡單,但如果楊行祥不是目下上報的自然死亡,錦衣衛(wèi)便有重大失責(zé)。他身為值守官,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