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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大明驚變在線閱讀 - 第28節(jié)

第28節(jié)

    作  者 吳 蔚/著

    出版·發(fā)行 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

    地  址 北京市豐臺區(qū)右安門外玉林里7號(100069)

    電  話 010–63055259(總編室) 63057714(發(fā)行部)

    傳  真 010–63055259

    : 經(jīng)  銷 新華書店

    開  本 32開 880毫米x1230毫米印  張 9.675

    字  數(shù) 276千字

    版  本 2016年9月第1版 2016年9月第1次印刷印  刷

    書  號 isbn 9787516213100

    定  價 56.00元(全二冊)

    出版聲明 版權(quán)所有,侵權(quán)必究。

    (如有缺頁或倒裝,本社負(fù)責(zé)退換)

    第七章 冰霜歷盡

    他打算坐等時機(jī),只要等到太子朱見深即位,楊家的富貴自然滾滾而來??上屡c愿違,他看到了遠(yuǎn)處,卻看不到更高處。明景帝在迎接英宗回朝一事上取得重大勝利后,已領(lǐng)悟到臣民不過是皇權(quán)下的螻蟻,匍匐活命,仰望求生,對天子有本能的畏懼,卑賤得不足一提。他既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要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

    北風(fēng)吹,吹我庭前柏樹枝。

    樹堅不怕風(fēng)吹動,節(jié)cao棱棱還自持。

    冰霜歷盡心不移,況復(fù)陽和景漸宜。

    閑花野草尚葳蕤,風(fēng)吹柏樹將何為?

    北風(fēng)吹,能幾時?

    ——于謙《北風(fēng)吹》

    擊打登聞鼓非同小可,次日,國丈孫忠大鬧錦衣衛(wèi)詔獄之事便傳遍北京。京城市井最好談?wù)撨@種跟宮廷沾邊的事,立即引發(fā)了熱議。人們關(guān)注的不是楊塤殺人案本身,而是背后是否有什么意味——

    譬如一向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老國丈為何要突然去擊打登聞鼓,是不是對新皇帝朱祁鈺搶了外孫英宗朱祁鎮(zhèn)的皇位不滿,假意借漆匠殺人案擂鼓泄憤?

    又譬如孫忠稱楊塤殺人案有冤,讓主審的錦衣衛(wèi)代長官朱驥下不來臺,是不是針對朱驥的岳父,也就是目下炙手可熱的兵部尚書于少保于謙?須知若不是于謙極力主張立朱祁鈺為帝,孫太后本是主張立宣宗親弟襄王朱瞻墡的。

    再譬如此案未經(jīng)三法司即由錦衣衛(wèi)審結(jié),本已不合規(guī)矩,為何明景帝朱祁鈺接到擊鼓奏報后,又將案子發(fā)回錦衣衛(wèi)重審?如果錦衣衛(wèi)推翻原判,不等于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嗎?天下又哪有這樣的事!朱祁鈺此推諉之舉,分明是給了孫忠一個軟釘子。太上皇人還在漠北北狩,宮廷爭斗已然拉開序幕,后面還會有什么精彩好戲上演?

    當(dāng)日退朝后,朱驥被單獨召進(jìn)便殿。明景帝朱祁鈺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皸顗_那件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朱驥道:“回陛下,楊塤一案,審結(jié)的卷宗已呈報御案。目下正打算遵從陛下圣旨,重新審理?!?/br>
    朱祁鈺道:“我……朕只是為了應(yīng)付孫國丈,不得不那么說。嗯,這件案子既牽涉了凝命寶,還是盡快了結(jié),只要別鬧得滿城風(fēng)雨就行?!敝祗K道:“是,臣遵旨?!?/br>
    朱祁鈺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遂揮手道:“你退下吧?!逼鹕矸隽藘?nèi)侍的手,轉(zhuǎn)入內(nèi)堂。

    司禮監(jiān)宦官張永送朱驥出來,皮笑rou不笑地問道:“朱指揮,皇上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張永新近才入司禮監(jiān),權(quán)勢地位不及老宦官金英、興安等,但其人一直在郕王府聽差,是朱祁鈺心腹,目下郕王成了皇帝,他也跟著一飛沖天,金英、興安等人自知無力爭寵,也不得不讓著他,就跟當(dāng)年王振仗英宗之勢凌駕于朝堂的情況類似。

    朱驥對宦官干政素來反感,但也不能得罪對方,只道:“明白了。請張司禮轉(zhuǎn)告皇上,臣自有辦法應(yīng)付。”

    張永道:“朱指揮是于少保愛婿,前程無量。辦好了這件事,皇上一定重重有賞?!?/br>
    朱驥拱手道:“朱驥身為朝廷命官,吃的是皇糧,為圣上辦事理所當(dāng)然,不敢奢望賞賜?!?/br>
    回來官署,朱驥尚未坐下,百戶逯杲便進(jìn)來稟報道:“下官奉命率人跟蹤京軍神機(jī)營軍士方大明,他今日請假出營,去了蔣骨扇鋪附近,但只轉(zhuǎn)悠了一圈,什么人都沒見,便回了軍營。不過他入營不久,有個平民男子模樣的人便到軍營指名找他。二人在軍營大門前嘀嘀咕咕了一番,來人交給了方大明一袋東西。從方大明掂量的手法來看,應(yīng)該是一包金銀。方大明接了東西就進(jìn)營了。下官留了人在軍營繼續(xù)監(jiān)視,自己親自去跟蹤那男子,一直跟到觀音寺附近的一處民宅。那男子進(jìn)去后再未出來,倒是不久后又有另外兩個人匆匆出來,往南北分頭去了。下官已經(jīng)在觀音寺附近也安排了人手監(jiān)視。特來請示朱指揮,下一步該如何做?”

    朱驥思忖片刻,道:“這樣,你派人將方大明誘出京營,秘密逮捕審問。嗯,不過不要直接帶來錦衣衛(wèi)官署,先暫借東廠的地方吧,我一會兒也趕去那里。記住,一定不要讓旁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觀音寺那邊,再派一些得力人手過去,全部換上便衣,不要暴露形容。”

    逯杲應(yīng)了一聲,匆匆出去辦事。

    朱驥又命校尉從大牢提出楊塤,卸掉手腳鐐銬,遞給他兩根拐杖,道:“本官目下要辦兵部文書失竊案。楊塤,你既是知情者,又認(rèn)得男女賊人,便準(zhǔn)你暫時留在我身邊做幫手。若是能抓住賊人,我會替你向圣上求情,請求從寬發(fā)落你的殺人罪名。”

    楊塤試了試拐杖,道:“還算稱手?!庇中Φ溃骸爸熘笓]寧可放出我這個被定了殺人罪的罪犯,也要捉拿男女賊人,看來男女賊人比我有價值多了?!?/br>
    朱驥喝道:“少說廢話。來人,備馬。”正預(yù)備帶著楊塤趕去東廠,忽有校尉引著蒯玉珠進(jìn)來。

    朱驥昨晚歇宿在官署,未曾歸家,這才想起吳珊瑚生辰一事,忙上前問道:“昨晚珊瑚的壽宴可還熱鬧?”

    蒯玉珠道:“還不錯。不過珊瑚吃壞了肚子,臥病在床,她指名要見你?!焙鲛D(zhuǎn)頭看到楊塤也在一旁,便道:“還有他?!?/br>
    楊塤道:“珊瑚娘子指名要見朱指揮和我嗎?”蒯玉珠道:“是啊,怎么,請不動你們二位大駕?”

    朱驥為難地道:“我目下有公務(wù)在身,楊塤更是重囚身份……”

    蒯玉珠本來還算和顏悅色,忽然發(fā)怒道:“珊瑚說了,今日你不去,就再也見不到她了?!?/br>
    朱驥大驚失色,問道:“珠娘說什么呢?珊瑚她到底怎么了?”蒯玉珠道:“珊瑚快要死了?!?/br>
    朱驥“啊”了一聲,不及多思索,轉(zhuǎn)身走到楊塤面前,道:“我現(xiàn)下趕去吳府,你不能跟著我。來人……”

    楊塤不愿意再回牢房,忙道:“我怎么不能去?我跟珊瑚娘子也很熟,她既然病危,我怎么著也得見她一面。再說了,我又不會逃走,你朱指揮武藝高強(qiáng),我能逃得了嗎?實在不行的話,你讓人將我綁起來好了?!?/br>
    蒯玉珠連連催促,朱驥只得勉強(qiáng)同意。楊塤坐了蒯玉珠的車子,朱驥自己帶了幾名校尉騎馬跟在后面。

    快到蒯府時,楊塤悄聲問道:“蘇臺是不是還住在你家里?”蒯玉珠點了點頭。

    楊塤道:“那她……她是不是認(rèn)為是我殺了她哥哥?”

    蒯玉珠道:“你都當(dāng)堂認(rèn)罪了,還問旁人做什么?”楊塤道:“這個不一樣。旁人怎么看我不管,我只在乎蘇臺怎么想?!?/br>
    蒯玉珠道:“我覺得蘇娘內(nèi)心深處是不相信的,但人人都說你殺了人,理智又迫使她相信。楊大哥,我知道你殺死蔣鳴軍,也只是為了要跟蘇娘在一起,她對你的心意,其實并沒有因她哥哥的死而改變。要不然你和蘇娘一起逃走吧。我一會兒幫你拖住朱驥和他手下校尉,你直接去我家里接上蘇娘逃走?!?/br>
    楊塤苦笑了一下,道:“就算蘇臺肯跟我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能逃到哪里去?再說了,我也不希望蘇臺受我牽累。”

    一進(jìn)來吳珊瑚閨房,便聞見一股藥草氣,混雜著濃烈的膿血味。朱驥不由得驚悔交加,忙奔到床榻邊,道:“珊瑚,我來晚了!實在抱歉,我昨晚……”

    忽見那躺著的人并不是吳珊瑚,而是一名男子,雖則形容憔悴,卻分明是吳珊瑚的兄長吳瑾。

    朱驥一時愣住,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吳大哥,你……你還活著嗎?”

    吳珊瑚在背后接口道:“是我哥哥指名要見你。昨晚我的生日壽宴,只是個幌子,偏偏驥哥哥還沒來。”

    朱驥道:“抱歉了,我昨晚臨出門時……”

    吳珊瑚道:“驥哥哥不必解釋了,你內(nèi)兄于康于公子昨晚已經(jīng)將緣由解釋清楚了,還代你致歉?!?/br>
    朱驥很是驚訝,問道:“我內(nèi)兄于康親自來了?”吳珊瑚道:“是啊,他說要替驥哥哥賠禮,非得親自來不可?!?/br>
    她自與朱驥鬧別扭后,一直稱呼他官職,顯得極為冷淡生疏,忽然又改回了小時候的稱呼,顯然是已經(jīng)釋懷了。

    朱驥驚詫異常,只是一時不及多問,問道:“吳大哥怎么了?”

    吳珊瑚道:“他是從瓦剌軍中逃回來的,受了重傷,一進(jìn)門就暈倒,說什么有內(nèi)jian,不能張揚(yáng),只指名要見你?!?/br>
    朱驥道:“你為何不早點明說?”吳珊瑚道:“哥哥不讓明說,說京城有許多瓦剌人的jian細(xì),有的官職還不小。”

    朱驥愕然道:“什么瓦剌人的jian細(xì)?”

    吳珊瑚道:“好像是說朝中有人跟瓦剌勾結(jié),陰謀造反,雙方約定成功后平分江山,跟當(dāng)年南宋、金國南北分治一樣?!币娦珠L睜開眼睛,清醒過來,便道:“驥哥哥還是直接問我哥好了,我在中間傳話,也傳不清楚?!彪S即走到門邊,問道:“聽說楊匠官殺了蔣鳴軍,是真的嗎?”

    楊塤哈哈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br>
    吳珊瑚道:“那不叫惡事。我以前就聽哥哥提過,蔣鳴軍為了自己的富貴前程,要將meimei嫁給上司做填房?,F(xiàn)下他上司死了,又要拿meimei去換藥。雖說殺人不對,但我心底里還是支持楊匠官的?!蓖罂戳艘谎郏娭祗K正與兄長專心說話,便壓低聲音道:“不然這樣,我和玉珠掩護(hù)楊匠官逃走,你到隔壁找到蘇娘,一道遠(yuǎn)走高飛吧?!?/br>
    蒯玉珠道:“我早提過這建議啦,他不愿意?!?/br>
    吳珊瑚奇道:“這是為什么?”楊塤道:“二位娘子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我……”

    朱驥忽招手叫道:“楊匠官,你過來?!?/br>
    楊塤便雙手一攤,假意苦笑道:“就算我想逃,朱指揮看得這么緊,我也沒機(jī)會?!弊哌^去招呼道:“吳將軍,你可還好?大難不死,必有后福?!?/br>
    吳瑾很是虛弱,只勉力道:“多謝。”又道:“楊匠官,你聰明絕頂,料事如神,我早已領(lǐng)教。還望你助朱老弟一臂之力,找出內(nèi)jian,揭破敵人陰謀……”

    他在逃跑時受了箭傷,又一路顛沛流離,傷口已感染化膿,傷勢嚴(yán)重,已是奄奄一息,每日大多時間都處于昏迷中。適才有所感應(yīng),蘇醒過來,將事情經(jīng)過告知朱驥后,已耗盡了全身氣力,再對楊塤一番囑咐,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朱驥忙叫道:“珊瑚,快,快叫大夫?!?/br>
    吳珊瑚走了過來,道:“大夫早看過了,說是傷太重,沒有法子醫(yī)治,能否活下去,全靠哥哥造化。”

    自從辦完伯父、父親、兄長喪事后,她已經(jīng)能夠直面慘淡的人生,不再徒然流淚。兄長的意外回歸,于她是個驚喜,雖則極可能會再度經(jīng)歷失去親人的痛苦,但總還是感激上蒼的憐憫,給了一線生機(jī),是以能平靜對待。她上前幫兄長拉好被子,又問道:“我哥將事情對驥哥哥講清楚了嗎?”

    朱驥點了點頭。吳珊瑚道:“那就好,驥哥哥,你去辦正事吧。我哥拼死逃回來,就是要將這些話帶給你,你一定要完成他的心愿?!?/br>
    朱驥道:“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內(nèi)jian,查明真相?!庇纸枇素嵊裰榈鸟R車,好讓楊塤乘坐。

    楊塤道:“朱指揮,我想到隔壁蒯家看下蘇臺?!?/br>
    朱驥雖然著急趕去東廠,但想到楊塤與蔣蘇臺傾心相戀,人到門前,卻不讓他進(jìn)去見愛人一面,未免太不近人情,便道:“那好,我陪你去。”

    二人來到繡樓前,朱驥等在門口,讓楊塤自己進(jìn)去。蔣蘇臺正倚坐在窗下制扇,聽到腳步聲,只以為是蒯玉珠回來,頭也不抬地問道:“珠娘不是說今晚要陪珊瑚的嗎?”

    楊塤輕聲道:“是我?!?/br>
    蔣蘇臺“啊”了一聲,丟掉扇子站起來,顫聲問道:“你……你是逃出來的嗎?”

    楊塤道:“不是,我隨朱指揮出來辦事,來看看你,說上幾句話,我就得跟他走?!?/br>
    蔣蘇臺瞬間便已淚流滿面,有滿腹的話語想對愛人說,可偏偏什么都說不出來。楊塤柔聲道:“好了,不要哭了,都怪我不好?!?/br>
    蔣蘇臺搖了搖頭,走到門前,叫道:“是朱指揮在那里嗎?請進(jìn)來,我有重要的話對你說?!?/br>
    朱驥不明所以,仍然走了過來,見蔣蘇臺瘦得厲害,便勸道:“人死不能復(fù)生,還望娘子節(jié)哀順變。”

    蔣蘇臺急切地道:“朱指揮,我知道殺死我哥哥的真兇是誰?!?/br>
    朱驥和楊塤均吃了一驚,異口同聲地問道:“你知道?”

    蔣蘇臺點了點頭,道:“但我只能說給朱指揮一個人聽。”

    朱驥聞言便走得近些,問道:“到底是誰?”蔣蘇臺道:“是……”順手抄起一旁花架上的銅瓶,狠狠砸在朱驥額頭。朱驥哼了一聲,晃了兩下,便軟倒在地。

    楊塤愕然無比,問道:“蘇臺你這是做什么?”奔過來扶起朱驥,叫道:“朱指揮!朱指揮!”

    蔣蘇臺催道:“楊大哥,你快些逃走吧?!睏顗_驚道:“什么?你打暈朱驥,就是為了讓我逃走?”

    蔣蘇臺哭道:“你殺了人。我哥哥畢竟是神機(jī)營將校,朝廷不會放過你的,一定會讓你償命。你還是快些走吧?!?/br>
    楊塤遂起身問道:“如果我逃走,你肯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