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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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同道:“找人要緊。我還要回去準備明日上朝的奏章,就不多留了。” 章綸也道:“丘兄既已選了翰林,日后便會常住京師,我們有的是時間再聚?!迸c鐘同拱手辭去。 源西河還想留下幫忙,于康忙道:“源兄有心,畢竟你是衍圣公的代表,身份尊貴,不便參與這些事務,還是請你先回去?!?/br> 源西河聽罷,亦拱手辭去。 朱驥道:“丘兄,我和你陪珊瑚去錦衣衛(wèi)官署,畫出歹人圖像,再盡快發(fā)出通緝告示?!?/br> 楊塤道:“我和于康兄趕去蒯家,以防歹人與蒯家聯絡?!?/br> 朱驥躊躇道:“好是好,只不過楊兄剛剛回來京城,舟車勞頓……” 楊塤道:“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做什么?況且玉珠是我同鄉(xiāng),尋她回來,我亦是責無旁貸?!?/br> 林鶚道:“我這就趕回官署,通知巡城御史,搜索全城,看是否有所發(fā)現?!?/br> 外面天色已黑,眾人遂不再遲疑,分頭行事。 蒯府尚不知道蒯玉珠被歹人當街劫走一事,聞訊后無不大驚失色,蒯母甚至當場暈厥了過去。蒯父人在昌平,正為明景帝朱祁鈺營建壽陵[5],因而蒯家無主,只能指望祖父蒯祥。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匠官倒是神色鎮(zhèn)定,皺緊眉頭,一言不發(fā)。 于康扶住岳母,又命眾人退出,親手關好門窗,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不是祖父知道些什么?” 蒯祥看了楊塤一眼,沒有說話。楊塤忙道:“既是蒯老爺子有話單獨對孫女婿交代,我這就出去?!?/br> 蒯祥擺手道:“不必。小楊,你我同為蘇州人,我跟你祖父自小相識,我尊他為兄長,情分比親兄弟還要親,怎么會信不過你?”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以前一直想把玉珠許配給你?!?/br> 楊塤大吃一驚,道:“什么,還有這樣的事?那玉珠她……” 蒯祥道:“是玉珠親口告訴我,你只鐘情于制扇子的蔣家娘子蔣蘇臺。她也覺得蔣蘇臺才貌雙全,跟你更為相配?!庇洲D頭道:“康兒……” 于康忙道:“祖父請放心,這些玉珠早已跟我提過,我從不介意?!?/br> 楊塤一時百感交集。一向伶牙俐齒的他,竟久久無言,不知該說什么好。 蒯祥又道:“康兒,你是我孫女婿,也算是我蒯家人。玉珠這件事,我本該指望你,但你義父于少保是本朝兵部尚書,是社稷棟梁,不能有絲毫閃失,因而我要將這件事交給小楊來辦。你不必再管,這就回家靜候消息吧?!?/br> 于康先是一愣,隨即慨然道:“義父于我有養(yǎng)育之恩,我感激不盡,終生不敢忘記。但我和玉珠已結為夫婦,夫妻同體,而今她有事,我怎能置身事外?況且聽祖父話里的意思,玉珠是牽涉進了什么不好的事,我是她丈夫,無論如何都會有所牽連?!?/br> 他深知蒯祥脾性,一旦作了決定,旁人難以改變,是以又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楊塤。 楊塤卻是站在蒯祥一方,道:“蒯老爺子慮事周全,他既然這么決定了,一定有他的考量。于康兄,你還是先回去。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一定會將玉珠救出來?!?/br> 于康無奈,只得訕訕出去。他雖退出堂屋,但心中憂慮愛妻被歹徒捉去,又見蒯祥神情閃爍,分明知道些什么,哪肯就此離去?便在庭中徘徊,預備等楊塤出來,再細細詢問究竟。 過了一刻工夫,忽聽到堂中楊塤高聲叫道:“來人,快來人!老爺子暈倒了!” 于康嚇了一跳,聞聲推門而進。卻見蒯祥躺倒在堂首太師椅中,楊塤正站在邊上,神色焦急。他轉頭見到于康,愣了一愣,才問道:“于兄怎么還沒走?” 于康道:“我怎么能走?祖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楊塤道:“我剛在說營救玉珠之事,他就暈了過去?!?/br> 于康忙上前察看,見蒯祥雙眼緊閉,嘴角有白沫泛出,似是中了風,忙高聲呼叫仆人去請大夫。又見楊塤要抬腳溜走,忙一把拖住他問道:“祖父他老人家對你說了什么?” 楊塤道:“能說什么,還不是設法尋找營救玉珠的事。” 于康道:“你們在里面單獨待了一刻工夫,只說了營救玉珠的事?如果只是這件事,為何祖父要趕我出來,還說跟我義父有牽連?” 楊塤掙脫掌握,正色道:“于兄,你素來精明,所以于少保才讓你掌管于家。蒯老爺子用心良苦,難道你還想不到緣由嗎?唉,這也怪不得你,當局者迷?!?/br> 于康呆了一呆,凝思半晌,才逐漸回過味來,道:“你是說,歹人捉住玉珠,只是扣作人質,他們真正意圖在我義父?”又道:“一定是了!我義父出入侍從甚多,宅邸也有軍士守衛(wèi),外人難以靠近。璚英最近一直住在娘家,且足不出戶,只有玉珠是最好的下手對象?!?/br> 楊塤道:“正是如此。所以蒯老爺子才將你打發(fā)出去,他老人家準備犧牲玉珠一命,寧死也不答應歹人要求。” 于康“啊”了一聲,登時流下淚來,往蒯祥身邊跪下,道:“我枉為男子,竟不知祖父大人如此高義?!?/br> 楊塤勸道:“于兄也不必難過。蒯老爺子只是說無論如何不能答應歹人要求,但我們還是有機會救出玉珠的?!?/br> 于康忙起身道:“既然歹人對家父有所圖謀,我該立即趕回于家,以防他們送信上門。” 楊塤道:“尊父于少保是本朝重臣,皇帝專門派有京營衛(wèi)士貼身保護。那些衛(wèi)士都配備火銃,歹人再厲害,哪敢靠近于府?照我看,他們有所要求的話,一定會來蒯府,讓蒯府人出面轉告于少保。于兄只需等在這里便好?!?/br> 于康這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楊兄分析得極是。難怪朱驥平日總夸楊兄,果然是個思慮周全的人?!?/br> 楊塤道:“那好,于兄留在這里,一邊照看,一邊等待歹人送信。我先去錦衣衛(wèi)官署找朱驥,看他那邊是否有所進展。”于康應道:“也好。” 楊塤便在蒯府借了一匹馬,一路趕來錦衣衛(wèi)。官府畫工史平已應召而來,并根據吳珊瑚描述,畫出了絡腮胡子的相貌,朱驥派人將畫像連夜送去刑部,請當值官員簽發(fā)通緝告示。 楊塤進來時,朱驥剛派人將公文送走。楊塤問道:“丘兄和珊瑚人呢?”朱驥道:“我讓他們先回新居了,不然也是白白耗著?!?/br> 楊塤問道:“畫工走了嗎?”朱驥道:“還沒有。夜色已深,我讓他在公房歇下了。” 楊塤道:“太好了!朱兄,你派人去叫畫工起來,然后讓他畫出你今日在金桂樓見過的兩名強盜的相貌?!?/br> 朱驥道:“是了,金桂樓阮浪那件案子我倒是忘了。不過天實在太晚了,還是明日……” 楊塤堅決地道:“不行,非得今晚畫出來不可?!?/br> 朱驥一怔,料想楊塤不會平白無故關注阮浪一案,問道:“難道楊兄認為金桂樓的案子跟玉珠當街被劫有關聯?我跟丘濬、珊瑚反復商議過,都認為歹人當街綁人是因為她是我岳父于少保的兒媳,就跟當年那對男女賊人意圖對璚英下手一樣?!?/br> 楊塤道:“我也是這么認為,所以讓于康等在蒯府,隨時靜候歹人上門提條件?!?/br> 朱驥道:“但阮浪這件案子……” 楊塤正色道:“朱兄,你稱呼我這個漆匠為楊兄,表明你真心拿我當朋友。我站在朋友立場勸你一句,這件事,你莫要多管?!?/br> 朱驥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楊塤狐疑道:“你笑什么?都什么時候了,居然還笑得這么奇怪?!?/br> 朱驥道:“楊兄是今日之內第二個叫我莫要多管閑事的人?!?/br> 楊塤立即警覺起來,問道:“另一個是誰?”朱驥道:“仝寅。” 楊塤皺眉問道:“仝寅是誰?” 朱驥道:“楊兄這幾年不在京城,不知仝寅大名。他是個瞎子,靠占卜為生,極得武清侯信重,來京城后一直住在石府。達官貴人爭相找他算命,據說極其靈驗?!?/br> 楊塤道:“名氣那么大,應該有幾分本事?!?/br> 朱驥道:“今日在金桂樓,仝寅先對我說,我有位好友就要到了。我原以為是廢話,結果后來楊兄你就出現了。這算不算靈驗呢?” 楊塤道:“當然算了。既然仝寅都這么說了,朱兄就不要再管閑事了。但你今日跟那兩名強盜近距離交過手,應該記得他們的相貌,不妨先找畫工畫出來?!?/br> 朱驥疑心愈重,料想楊塤不肯明說,便派人叫來畫工史平,畫出了兩名盜賊的圖像。 楊塤仔細看過畫像后,又請畫工多描了一份,自己收了,道:“案子發(fā)生在金桂樓,是不是該由東城兵馬司接管?” 朱驥道:“按照慣例,阮浪才是苦主當事人,先得給他看過畫像,請他出面指認后,再移交相關官署。東城兵馬司有權接管這件案子,不過我們錦衣衛(wèi)……” 楊塤道:“別管這件案子,真的,朱兄,算我求你?!?/br> 朱驥道:“我可以不管,但楊兄得把話說清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楊塤道:“那好,我實話告訴朱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所預感。我人雖在江南,可也聽聞了不少宮中之事。而今太子病死,又有復儲一說,正是敏感時期。那阮浪是宮中老太監(jiān),凡是跟宮廷沾邊的事,都切莫插手?!?/br> 朱驥道:“楊兄既讓我不要多管阮浪一案,為何又要連夜畫出兩名強盜的畫像,還自己收下一份?” 楊塤笑道:“因為我沒看清強盜的臉啊。我留下一份畫像后,下次再遇見這兩人,就知道他們是強盜了。” 這是明顯的謊話,朱驥當然不信,道:“楊兄你……” 楊塤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道:“我好困啊。我家?guī)啄隂]人住了,估計灰有一尺厚,進不去人。這里有睡的地方嗎?” 朱驥道:“屏風后面有一張睡榻,是我臨時休息用的?!睏顗_道:“那好,我先去睡了?!碑斦孓D到屏風后,不客氣地躺了下去。 次日天還未亮,已得到消息的于謙先趕來錦衣衛(wèi)官署,問道:“可有玉珠的消息?” 朱驥道:“沒有。目下已懸賞發(fā)出通緝告示。那絡腮胡子特征明顯,如果他出現,應該有人能認出來?!?/br> 于康匆忙進來,告道:“我在蒯府等了一夜,也沒有人來送信?!?/br> 于謙看了義子、女婿一眼,問道:“你們都認為歹人綁架玉珠是針對我嗎?” 他為人嚴峻,居家也是如此,只對女兒和兩位兒媳和顏悅色,是以于康、朱驥均不敢答話。 于謙沉吟片刻,道:“這樣,阿康還是繼續(xù)回蒯家等候消息。一旦歹人上門送信,提出條件來,你先不要有回應,只說一定會轉達給我,我也會認真考慮?!?/br> 于康聞言大為驚愕。他之所以焦急萬狀,是因為熟知義父性情——一個從來以大局為重,當年堅決拒絕與瓦剌和談、完全不顧也先握有太上皇的朝廷重臣,又怎么會因為兒女情長,而向惡人低頭屈服呢——卻不想于謙語氣竟有圓轉之意,即使是緩兵之計,也是從所未有了。 于謙卻有自己的考量,若對方綁架的是自己的兒子、女婿,甚至是最鐘愛的女兒璚英,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談判,但偏偏是兒媳玉珠。當日老匠官蒯祥親自將玉珠的手交到了他手里,鄭重托付,情形歷歷在目。他須得對得起蒯老的這份信任,不希望其最愛的孫女因成為于家媳婦而遭受厄運。 朱驥也對岳父的態(tài)度很是意外,忙道:“我已經在蒯府附近安排了人手,都是最精干的探子,一旦歹人信使出現,便能徇跡跟蹤?!?/br> 于謙搖了搖頭,道:“對方挑中玉珠下手,足見不是無能之輩,不會沒有防備。”想了想,又道:“朱驥,你再多派人手,攜著歹人畫像,到市井坊間四下詢問,總比坐等他們上門要好?!?/br> 朱驥應了一聲,正好千戶白琦進來,便請對方去辦搜查之事。于康卻是不肯離開,似還有話說。 于謙問道:“蒯匠官身體可還好?” 于康道:“他老人家昨晚傷心過度,中了風。大夫連夜趕來救治,人是醒了,可有些傻了,什么也不記得了,連人都認不出來了。孩兒想……想……” 于謙道:“你想到請胡尚書出手救治蒯匠官,是嗎?”于康道:“是??墒呛袝貋砬搴?,不肯輕易出手?!?/br> 于謙沉吟道:“此刻胡尚書應該正在上朝途中,我會在下朝后跟他提及此事。你先回去蒯府,好好照顧蒯匠官?!?/br> 于康道:“是。多謝父親大人?!边@才慌忙去了。 于謙又皺眉問道:“你何以對白千戶如此客氣?”朱驥道:“白大叔是先父老部下,我初入錦衣衛(wèi)時,他也帶過我,算是半個師傅?!?/br> 于謙道:“就算如此,這里是錦衣衛(wèi)官署,你是指揮,他是千戶,你是長官,他是下級,你當眾稱呼‘白大叔’成何體統(tǒng)?” 朱驥悚然一驚,躬身道:“是,于少保教誨,下官記下了?!?/br> 于謙趕著上朝,也顧不上更多,匆忙整了衣冠出去。 朱驥送走岳父,回來見楊塤還在呼呼大睡,料想是遠途奔波太過勞累所致,一時不忍叫醒他,便自攜帶了兩名強盜的畫像,與百戶楊銘帶了兩名校尉入宮尋找老太監(jiān)阮浪。 正好在宮門口遇到京營監(jiān)軍曹吉祥。曹吉祥昨日在金桂樓與朱驥照過面,聽說對方找阮浪,忙告道:“朱指揮不知道嗎,阮公公專事看守南內。朱指揮要尋他,得去小南城。” 朱驥聞言,不禁轉頭看了楊銘一眼。楊銘即哈銘,他與袁彬在太上皇北狩期間朝夕服侍,與朱祁鎮(zhèn)關系匪淺。朱祁鎮(zhèn)被囚南內后,楊銘與袁彬亦常常被孫太后召入宮中,并替孫太后將一些日用物品帶給太上皇,是以楊氏應對南內情況頗為熟悉。 楊銘忙道:“下官雖去過南內不少次,但連崇質宮大門都沒有進過。南內守備十分厲害,根本不讓外人靠近宮墻,是以下官不認得南內內侍?!鳖D了頓,又刻意補充道:“南內守備是靖遠伯王驥?!?/br> 朱驥登時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靖遠伯王驥與他岳父于謙不和,是于謙生平最討厭的人之一——但出于公心,仍不得不往南內而來。 南內位于東華門外皇城東南隅,永樂年間稱東苑,是明成祖朱棣“觀擊球射柳”之處,類似皇家練武場。每年端午節(jié)時,皇帝車駕臨東苑,并聽任文武群臣、四夷朝使及在京耆老聚觀。 宣德年間,鐘愛自然風光的明宣宗朱瞻基在此修建了齋居別館,亦由名匠蒯祥主持,殿閣簡陋樸素,內外種植了大量奇花異草,雞鴨成群,有意呈現田園草舍風光。朱瞻基也為此寫下了大量詩句,栩栩如生地描繪了各種動物的形態(tài)。崇質宮即是齋居別館中的建筑之一,因是黑瓦,不同于皇宮大內之琉璃瓦,故別名黑瓦殿[6]。 自太上皇朱祁鎮(zhèn)歸國以來,明景帝朱祁鈺視兄長為最危險的政敵,生怕朱祁鎮(zhèn)尋機聯絡群臣復辟,因而明令禁止南內內外交往,違令者斬無赦。朱驥雖是錦衣衛(wèi)官員,卻也不能進入南內,只能到崇質宮外,請守備召阮浪出來。 負責守備南內的是靖遠伯王驥。王驥字尚德,保定束鹿[7]人。雖是儒生,卻身高體壯,精于騎射,剛毅有膽,曉暢軍事,永樂四年(1406年)進士及第,官拜山西兵科給事中,鎮(zhèn)守山西。當時徐溝鹽池因yin雨連綿被水浸淹,王驥請朝廷免除鹽民的二十萬兩課稅銀,因而在民間獲得了美名。 明宣宗宣德年間,精明強干的王驥任兵部右侍郎,長期代理兵部事務,后正式升任兵部尚書。英宗朱祁鎮(zhèn)即位之初,在大宦官王振慫恿下,頗有開邊的野心,命王驥上詔議邊防事務。王驥當時看不起王振這樣的閹人之輩,沒有立即回復,五天后即被朱祁鎮(zhèn)下令逮捕,與兵部右侍郎鄺埜一道被關入錦衣衛(wèi)詔獄。此為朱祁鎮(zhèn)激憤之舉,當時實際執(zhí)政者為太皇太后張氏,小皇帝及心腹宦官王振尚未能完全掌控朝政,很快又不得不將兩位兵部長官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