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都別動,別問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要怪就怪你之前回答的問題是錯誤的!” “你娃腦子有毛病吧!”胖子手上拿著一個石頭作勢就要往這邊丟,我毫不客氣的扣動了扳機,“呯”得一下,子彈貼著他的頭皮擦了過去,他的身后頓時巖石上火光一閃,這一下胖子頓時把頭縮了回去嘴里罵罵咧咧道:“怎么回事這人,魔障了??!” “他是你要找的人?!比~秋從靠著的石頭上起身走了兩步道:“查文斌呢?” “你少跟我套近乎。”我把槍口一抖道:“告訴我,我家的狗最喜歡吃什么?” 他顯然對于我這個提問毫不感興趣,懶幽幽的繼續(xù)靠了下去一聲不吭,放佛我又成了空氣一般,這下我的確已經(jīng)憋不住了,大吼了一聲道:“說,我家的狗最喜歡吃什么!別逼我,下一槍我保證不會再打偏!” 胖子拉拉葉秋的褲腿道:“你知道就說啊,這小子八成是瘋了,趕緊的?。 迸肿拥穆曇衾飵е唤z緊張,我聽出來了,這或許真的是胖子,但是我已經(jīng)把自己的那根弦繃上了,我不能松懈,我怕我一松懈對面就沖出來兩個食人的魔鬼,我的精神已經(jīng)到了極限。 “說!”我再次把槍對準了葉秋,我喊道:“我數(shù)三下,要是你答不上來,那就一人一槍,要是我打錯了,大不了兄弟我隨后就來,留一顆子彈給自己!” “一!”我喊道,“二!” 我的手已經(jīng)再抖了,沒有人教我面對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我的內(nèi)心在掙扎著,但是我的大腦告訴我自己,不能出錯,哪怕是一絲一毫,我在祈求,祈求葉秋開口,可是他偏偏就是不開口。 “再不說我真的要開槍了!”我就像是瘋了一般朝著他倆嘶吼道。 “把槍放下!”胖子對我也吼道,可是他在忌憚我,只是嘶吼,他沒有站起來。 “是你逼我的,王八蛋,是你逼我的!”我的手指慢慢的扣上了扳機,我嗓子一悶,扯著大吼道:“我給你們機會了,給了!三!” 電光火石之間,只隱約覺得對面飛過來一顆黑色的東西,“啪”得一下,我手腕一痛,頓時失去了力氣,五六半瞬間落地,“呯”得一聲,子彈走火了,對面那個瘦高個的男人往地上一蹲,拿手捂著他的腳脖子,那個胖子就像是老虎一般沖著我飛奔過來,只是一腳就踹在我了胸口當即我便倒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媽了個巴子!”那個胖子撿起地上的槍對準我的頭道:“你他娘的失心瘋竟然對著老子打槍,老子玩槍的時候你還在玩彈弓!” “住手!”蹲著的那個人喝道:“他不是有意的,我跟你說過。” 胖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轉(zhuǎn)身回去,那個瘦高個的手上又血流出,他擺擺手道:“還好,只擦破點皮?!?/br> 我被這一腳給踹得不輕,只是倒在地上斜看著他倆,看著那樣子也不像是要害我了,便說道:“你真的是胖子?” 胖子又轉(zhuǎn)身過來一把把我從地上拎起來,對著我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倆巴掌道:“你大爺?shù)南睦狭牬竽愕墓费劭纯辞宄?,爺這條內(nèi)褲穿了幾年硬是沒換過,你仔細瞅瞅,瞅好了是不是他娘得跟你一個款!” 說罷,他脫下了他的那條破破爛爛的長褲,里面那條軍綠色的內(nèi)褲帶著濃郁的臊味撲面而來,這條褲子我還真認得。胖子的腰圍比我大兩個型號,這還是那一年南下的時候買的,上面印著當時最流行的唐老鴨圖案,而我的那條是米老鼠…… “胖子!”我一把摟過他的脖子,我不爭氣的流淚了,我死死的摟著他:“你他娘的到底去了哪!我都以為你死了!” 一邊給葉秋的腿脖子包扎,一邊胖子開始說起了往事,這一說起來就真的是叫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死亡公告 胖子的確是胖子,這么些年了,他并沒有什么變化,聲音還是那么的粗獷,他的故事也是我最期待的,這一晃多少年過去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這還得從上一次他們進山開始說起: “你們是不知道,那口棺材下面根本有個機關(guān),我一躺下去,機關(guān)就給打開了,直溜溜的往下掉,也不曉得自己究竟到了什么鬼地方。起初的時候我還叫,后來就干脆作罷還是省點力氣就尋思找個出路和你們匯合。這里面既看不到光也沒有時辰,反正昏天暗地的醒了就繼續(xù)摸索,困了就睡。日子久了,自己也就忘記都已經(jīng)困在這里多久了,好在你胖爺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沒事就數(shù)石頭玩,我也不知道夢到有幾次和你們在一塊兒了,還有一回啊,我還夢到小憶你抽煙呢。”胖子苦笑道:“鬧的跟真的一樣,我看到你就在我跟前。”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上次在甘肅陽關(guān)的那個晚上,我也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胖子,不會這么巧吧,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 “得了,我都不知道夢到你幾次了,每一次都覺得是真的,醒來就是一場空?!蔽野参恐肿拥溃骸斑^了不少年了,你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等出去了我一定帶你去洗最好的澡堂子,吃最好的酒席,住最好的屋子!哎,對了,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是怎么過的?怎么這些年你還是這么胖???” 胖子笑道:“就這樣過啊,沒日沒夜的?!?/br> 我也笑道:“我是說你吃什么的,怎么還能保持這么好的身材?” “吃?”我對面的胖子臉色一變,突然間我只覺得四周的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起來,葉秋的鼻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我根本沒有察覺到這點變化。但是胖子卻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那個脹鼓鼓的圓肚子道:“小憶,我離開你們到底有多久了?” “算上今年,差不多兩年半了吧。” “兩年半……”胖子呆呆得說道:“兩年半了,我好像從沒覺得自己餓過啊,我也好像從來什么都沒吃過?!?/br> 一開始胖子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偏過頭去看著四周,突然一眼我掃到了角落里好像有一團白乎乎的東西,詫異道:“咦,那是什么?” 胖子也要看過去,不料葉秋一把拉住他道:“別看!”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當你越是擔(dān)心某樣事情可能會發(fā)生的時候,它就越是會發(fā)生……第一眼我看到那團東西的時候,心里本能的告訴自己:莫不是那是一具死尸吧! 葉秋死死地盯著我,他的眼神里告訴我三個字:不要動! 可是胖子,他不干了,他天生是一個好奇心強的人,要比我遠遠更強。于是他順著我的話道:“是哦,那里是什么玩意,怎么我都不知道?!?/br> 突然間,我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寒意,那種不安的情緒涌向我的眼睛,慢慢的,我感覺眼睛里有一團液體在打轉(zhuǎn),我想對葉秋說:“老二,請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好嗎?” 有些事,當你想去改變的時候,它往往不會改變;當改變已經(jīng)發(fā)生的時候,它就是改變了,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胖子起身,我看到他慢慢朝著那堆白色的東西走去,一步,兩步,胖子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慢,越來越沉…… 我已不忍去看遠處的景象,死亡或許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已經(jīng)死亡卻以為自己還活著。 腐爛透徹的遺骸,黑色的小點是蠅蟲留下的痕跡,看著那早已泛黃的牙齒,你是否還能記得自己當年的微笑?如同魚刺一般的肋骨上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晃蕩的身軀,唯獨還能識別的是你那身破爛不堪的衣履。 胖子死了,他的rou身已經(jīng)腐爛殆盡了,他的魂魄一直守著他的軀殼卻渾然不知…… 這便是我們找到的答案! 我看到胖子開始慢慢下跪,慢慢的他的身體開始縮成了一圈,他開始啜泣,他開始顫抖…… 有一個說法,要是沒有人提醒,魂魄是不知道自己的rou身已經(jīng)死去的,所以每當有人離世的時候,子女才有哭孝的說法。就和很多人不愿意承認自己失敗一樣,靈魂同樣不會承認自己已經(jīng)死亡。 看著那個背影,我又想起了初次見面的樣子:“我叫石敢當,泰山石敢當,你們叫我石將軍!” 我從未想過在我這樣的年紀,會面對死亡,尤其是我的朋友。 胖子走了,他的影子開始慢慢的變淡,我的眼睛卻開始慢慢的模糊,他已經(jīng)孤獨的很久了,該走了。 “胖子!”我的哭喊聲撕心裂肺,我知道他再也聽不見了,或許我們夢中還會再見吧。 我很少會擁抱,尤其是和男人,我覺得那是一種很娘的行為,更加不可能的是我居然和葉秋抱在了一起。我哭了,我不是什么強者,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一眼胖子的尸骨,我害怕,我怕我會一輩子都忘不了。 “幫我?!蔽疫煅实囊呀?jīng)說不話來了:“幫我?guī)鋈??!?/br> 這是哪里?誰也不知道?胖子為什么會死在這里?更加沒有人知道。 我坐在一旁,葉秋在不遠處收拾,他的話一如既往的少,或許他對胖子沒有我那樣的感情,又或許他天生根本沒有感情。 “文斌呢?”他回頭問我。 我搖頭,我的確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啊,文斌呢,你在哪? 地上有一個小土包,葉秋用匕首刨的,他起身對我說道:“人已逝去,終究還是讓你見到了最后一面,該走的總是會走的,現(xiàn)在該是輪到我們自己了?!?/br> “你埋了?” “眼下是找到出路,他不屬于外面,他和我一樣都屬于這里?!比~秋的這番話我并沒有聽明白,一直到很后來,我才懂了那一句,為什么他和他一樣,都不屬于外面。 眼下我的腦子是模糊的,已經(jīng)沒有思緒再想什么,只能說道:“我跟著你走?!?/br> “我看見你們了的?!蔽也恋粞蹨I說道:“在一個大鼎里,看到你和胖子在一塊兒,沒想到……” “哦”他的回答滿是不在乎,似乎這一切都和他無關(guān)罷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在了?” “嗯。”他的回答依舊,跟著眼前這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我放佛就是一個無助的孩子,眼角還是模糊的,可是他卻走得毅然決絕。 終于他停了下來。 “怎么不走了?”我問道。 背對著我,在我的記憶里,這是他第一次安慰我:“人總是要死的,我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你還活著,你就要活著走下去?!?/br> “嗯!”我用力地回答著他。 這里似乎每一道門的背后都是一樣,無盡的路,無盡的轉(zhuǎn)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我和葉秋放佛又回到了原點,唯一不同的便是這里沒有那樣一口鼎。 “又回來了?!蔽业吐曊f道。 他沒有做聲,靜靜的靠在石壁上,良久他說道:“我沒有他的本事?!?/br> “你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蔽野参克溃骸皼]有你,很多次我或許都不在了,這一次也是一樣。大不了就在這里了,和他一起作個伴?!蔽艺f的是胖子,現(xiàn)在胖子的土坑離我只有幾步遠。 葉秋淡淡地說道:“我說的是我找不到他?!?/br> “你是說你是在找查文斌?” “嗯?!?/br> “我以為你是在找出去的路呢!”這家伙,這可把我給氣的,“查文斌并沒有進來,這個門,只要走一次,每一次進來的都是不同的世界!你在這里找破頭你也是找不到他的!” “我感覺他離我不遠?!比~秋指著胖子埋的那兒道:“要想出去,往上爬就是了,那兒就是出口?!?/br> “你怎么知道?” “除了死亡,別的都是假的?!彼钢约旱难劬ξ艺f道:“別用這里看!”然后又輕輕地抬了指自己的胸口道:“用心看?!彼脑捄筒槲谋笫呛蔚鹊娜绯鲆晦H? 他見我似乎還有點迷糊,便又朝我走了過來道:“想看看這里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世界嘛?”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臉上的那一抹笑意卻讓我有些后悔。 “把手給我。”說著他拉起我的手掌放在的手心,輕聲道:“忍著點,有點痛?!?/br> 一陣涼意從掌心劃過,一種黏糊糊的感覺從掌心慢慢傳來,他拿起我的手道:“往臉上抹,全部涂滿?!?/br> 我照著做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刺激著我的毛孔,我真的認為這是一件很變態(tài)的事情,哪里會有人把自己的血往自己的臉上抹的。 “睜開眼,慢慢的。”他開始引導(dǎo)著我,“記住,不要驚叫,一切都和沒事一樣,因為這里本來就是這樣?!?/br> 我照做了,當我輕輕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呆住了,這怎么可能!不!一定是假的!這不可能!我竟然出現(xiàn)在了洪村!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憶之死 洪村,我自幼長大的地方,我熟悉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塊地,每一條河,每一寸草。用大人的話來說,閉著眼睛我都能走回去,現(xiàn)在我就出現(xiàn)在洪村的村口,古老的牌坊略帶著歷史的滄桑,斑駁的石匾上刻著渾厚有力的字跡,這是我的家鄉(xiāng),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我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道:“幻覺,該死的醒醒!” 滿面的鮮血開始凝固,黏糊糊的手感夾雜著nongnong的腥味,四周的涼意充斥著每一個毛孔。洪村的牌坊后面就是一條小路,小路的兩旁各有一些顧老的建筑,這些建筑多是黑白色調(diào),屋頂上蓋著的是太湖苕溪流域最常見的石板片,屋子的木梁朝外挑著,會有數(shù)根大海碗粗細被削去樹皮的枝干頂在上方。樹干的下方和馬路相連之間有一塊圓石頭,石頭上會有一個淺淺的坑,那是日積月累留下的壓痕。 小時候,這里便是洪村的街,那些老房子里會有米鋪、布店、雜貨鋪,總計四五家從事著國營買賣的商店便是洪村唯一的商業(yè)中心。 只可惜,這一切都在文革后毀去,一場大火將挨著的老房子燒的只剩下焦黑的殘磚,再后來等我從東北回去,這里新起的已經(jīng)兩層的樓房,原本的商店依舊還在,只不過身份換成了村民自己,不過也沒有了小時候該有的那份味道。 現(xiàn)在的洪村老街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一切如舊,只是原本應(yīng)該熙熙攘攘的街頭上空無一物,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著寫著“奠”字的白燈籠,一片蕭條和寂靜,偶爾從眼前飄過的是剪成銅錢狀的紙錢和成片的黃表紙。 村上頭緩緩地走來了一支隊伍,隊伍中的人扎著白色的棉麻,隊伍的前端是幾個孩子在大人的攙扶下把玩著手中的白色花圈。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遠處一直綿延,洪村幾時有這多的人? 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開始在人群里出現(xiàn),這些人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面無表情,除了風(fēng)聲吹動地上的紙錢之外,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我有了一絲彷徨,我很想知道棺材里躺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