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你……”林城步伸手抓住了元午的胳膊,元午條件反射地想要甩開他,但沒成功,他抓得很緊。 “我什么?”元午看著他。 “有沒有什么……”林城步看了看幾乎已經(jīng)搬空了的巨大廠房,四周剩下的只有一些木條和爛紙殼,而按故事里寫的,進來之后,左手邊的車床,以及四根鞋帶,就是那個少年的最后歸宿。 “沒有,”元午說,“怎么樣才算是把你前面這第一位送走了?” “這就已經(jīng)……送走了?!绷殖遣酵筮吙戳艘谎?,除了幾根斷了的鋼架,并沒有看到車床。 也許車床搬走了,也許沒有按完全相同的細節(jié)來寫,有藝術(shù)加工……但現(xiàn)在林城步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故事并不是虛構(gòu)的。 這一個個鬼故事里的主角,都是那個已經(jīng)被關閉了的自殺網(wǎng)站里真正去死了的人,也許都曾經(jīng)在那個留言板上寫下過最后的話。 林城步猛地感覺有些毛骨悚然。 那么……笑盡一懷酒的那句話,真的是遺言嗎? 元午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出了廠房,似乎對這里面的場景都沒有感覺,走得很干脆,也很平靜。 但林城步還是覺得他有些平靜得太過頭了,或者說,他平靜的表現(xiàn)跟他讓人有些追不上的腳步并不匹配。 林城步跑了幾步跟他并排走著:“我們一會兒去吃飯吧?!?/br> “嗯。”元午應了一聲。 “你有沒有想吃的館子?還是我來安排?”林城步一邊問一邊盯著元午的側(cè)臉。 “你安排?!痹缁卮鸬煤芎唵?。 “好,那我們就……”林城步一邊要盯著元午一邊還要找廢話分散他的注意力還要在腦子里現(xiàn)找個吃飯的地方來,對于大腦一直單線程運轉(zhuǎn)的林城來說挺困難的。 但元午似乎也并不在乎他的回答,只是埋頭往車那邊走。 “咱們?nèi)コ孕』疱伆伞绷殖遣脚R時想了個地方,雖然現(xiàn)在這天兒吃小火鍋有點兒太熱了。 說完了之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元午眼角是濕潤的。 在轉(zhuǎn)出廠房的圍墻之后,一直背著光的元午迎向陽光時,林城步看到了他左臉上的一道淚痕。 “你怎么了,”林城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盯著他的臉,“你怎么了?” 元午看著他,表情還是很平靜,眼神也沒有林城步害怕的那樣失去焦點,而是定定地看著他。 “告訴我,你怎么了?”林城步想摟住他,但沒敢動,只能緊緊抓著元午的胳膊。 “你是不是,”元午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是的。”林城步心里一顫,不知道元午問出這樣的問題是個進展還是又一種新型的抽風方式。 “為什么?”元午問。 “我叫了你揍我。”林城步說。 “放屁,”元午說,“別張嘴就說瞎話?!?/br> “你要不要試試?!绷殖遣揭Я艘ё齑?。 “好啊?!痹琰c點頭。 林城步心一橫,沒給自己猶豫的機會,直接開口:“元午?!?/br> 元午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林城步瞪著他。 元午沒有動手,表情開始有些奇怪,像是疑惑,又像是迷茫,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輕聲說:“元午?” “嗯?!绷殖遣綉?。 “我是元午?”元午看著他,說出元午兩個字的時候非常吃力。 “是的?!绷殖遣交卮?。 “是么,”元午輕輕吹了一下前額的頭發(fā),笑了笑,“你是這么覺得的嗎?” “不然呢,”林城步說,“我認識你很多年了,你一開始就叫元午,后來也叫元午,現(xiàn)在當然還是叫元午。” 元午沒說什么,只是轉(zhuǎn)身走到了車邊,拉開了車門:“我身份證上的名字你知道么?” 林城步?jīng)]說話,身份證? 元午關上車門,往車座上一靠:“我叫元申?!?/br> 去你媽的什么鬼!又轉(zhuǎn)回來了! 林城步走過去趴到車窗上,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說:“元申是你弟弟。” 元午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過了頭:“我弟弟?” “嗯?!绷殖遣娇粗?/br> “那我是誰?”元午笑了。 “你是元午?!绷殖遣秸f。 “那元申呢?”元午又問。 “你弟弟?。 绷殖遣皆俅位卮?。 “好吧……我弟弟,”元午湊近他,“那我弟弟呢?他在哪兒?” 林城步?jīng)]能說出話來。 是啊,你弟弟在哪兒呢? “上車,回去吧,”元午輕輕嘆了口氣,“我餓了,你剛說去吃什么?” “小火鍋?!绷殖遣嚼@過車頭拉開車門上了車,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滋味兒,感覺似乎是看到了點兒希望,但卻找不到正確的路線和合適的姿勢靠近。 “你是不是,”元午看著他,“很喜歡吃小火鍋?” “嗯,”林城步覺得自己大概吹了風有點兒受涼了,鼻子發(fā)癢,“我們可以吃海鮮的,沒辣椒?!?/br> “好的。”元午點頭。 “你如果想吃別的,”林城步扭臉看著他,元午不噎他甚至是很聽話的時候,他會莫名其妙地覺得心疼,就像看到一匹烈馬被斬了蹄兒似的,“我們就吃別的。” 元午看著他沒說話。 他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可說的,于是就跟元午四目對望著。 說實話,以前這樣的機會真的沒有過,這么近的距離,這么長的時間……元午從無動于衷到翻臉走人有時候只需要三秒。 林城步看著元午的眼睛。 元午眼睛很深邃,有時候他覺得看不透元午在想什么也許就是因為他的眼睛太深了,看不到底。 但是很漂亮。 “你……”元午看著他,“在想什么?” “嗯?”林城步頓了頓,“沒想什么,就看你眼睛很漂亮?!?/br> “這句應該是真話,”元午從旁邊抽了張紙巾遞給他,“你流鼻血了大爺。” “……cao,”林城步接過紙巾往自己鼻子下面按了按,一片紅,“我……cao?!?/br> 就說剛怎么覺得有點兒癢呢,還以為是鼻涕沒好意思老吸。 這簡直是,林城步回過神來之后一陣狂風般的尷尬,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感受了,自己居然看元午看出了鼻血? 自己居然饑渴到這種程度了? 第20章 天干物燥,小心鼻血。 林城步覺得自己不至于饑渴到這種程度,還是因為天氣太干燥了,但畢竟是在盯著元午看的時候流的鼻血,還是很尷尬,而且還沒法專門跟元午解釋自己是因為天氣太干了…… 聽著太假。 他拿著濕紙巾下了車,收拾完了鼻血之后才又上了車。 “別吃小火鍋了吧,”元午說,“吃完該七竅流血了?!?/br>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林城步問。 “沒有,”元午說完又想了半天,最后嘆了口氣,“沒有,我不知道我想吃什么,喜歡吃什么,你知道嗎?” “知道,”林城步發(fā)動了車子,把車載加濕器打開了,“你經(jīng)常去的那家館子……離我家不遠,去嗎?” “什么館子?”元午問。 “一個專做蛋包飯的館子?!绷殖遣秸f。 元午嘖了一聲:“我就這點兒追求?” “嗯,不過我去吃過幾次,做得的確很好,花樣也多,而且店主喜歡hyde,全天候放他的歌。”林城步把車子掉頭的時候一眼又掃到了旁邊的廠房,他猛地一腳踩下油門,車飛快地順著路離開了。 陽光下的這個廠房顯得格外破敗,本來這樣的地方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但在林城步看過那些墻上的涂鴉,知道了這里曾經(jīng)可能發(fā)生過的事之后,再看到就有種陰森森的絕望感,只想快點離開。 元午的抽風果然是沒什么規(guī)律的,林城步以為他會在廠房那兒有什么爆發(fā),但元午除了那道淚痕就再也沒有別的反應。 只是他依舊說自己是元申,這讓林城步有點兒無奈。 也許還是應該繼續(xù)在元申身上找突破口? 但是怎么找,去哪兒找,又怎么突破,林城步嘆了口氣,茫然得很。 林城步有兩年沒去那家蛋包飯的店吃飯了,差點兒沒找到那條小街。 “是我去買回來,還是……”他把車停在路邊,看著元午,“還是我們一塊兒進去?” 元午沒說話,往那邊看過去。 “稍微要走幾步,”林城步說,“不在當街這面兒,不過吃飯的人不算多?!?/br> 元午打開車門下了車。 林城步跟元午并排往蛋包飯那邊走過去,這是他第二次跟元午一塊兒過來,第一次是在酒吧玩牌的時候元午輸了他一頓飯,于是帶他過來吃一次。 “有印象嗎?”林城步問,“以前你帶我來吃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