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午回頭掃了他一眼：“光著屁股啊？”

    “可不么！褲子尿濕了，老師給脫了，拿干凈褲子過來的時候把我擱凳子上，”林城步嘆了口氣，“那滋味兒，簡直跟鄰居老太太成天沒事兒就彈我小雞雞有一拼?！?/br>
    元午背對著他手撐桌上沒說話。

    林城步盯著他的肩看了一會兒：“你是不是在笑?！?/br>
    “是啊?！痹缯f，聲音里帶著笑意。

    “笑就大聲笑吧，沒事兒?！绷殖遣秸f。

    “不是總笑你怕太打擊你了么?！痹缯f。

    “你打擊我次數(shù)還少么，”林城步掐了煙，“能笑笑也挺好的?！?/br>
    元午笑了一會兒，繼續(xù)收拾，桌上的東西他基本沒怎么動，拿了幾支筆，一張照片，和一個看上去沒用過的小本子。

    元申屋里挺亂，但其實東西并不多，主要是扔得沒個正經(jīng)樣子。

    林城步看著元午往收納箱里放東西，除去桌上那點兒，就幾乎沒往里再放過什么，沙發(fā)上拿了把折扇，抽屜里翻了個護腕……

    他湊過去看了看，折扇全黑的，還挺酷，上面用銀色的墨寫著字兒，寫的是什么他也看不懂，挺草的。

    “這扇子我的，”元午拿過來扇了兩下，“怎么樣?！?/br>
    “……你還用這種老頭兒折扇啊？”林城步愣了愣。

    “有年頭了，”元午唰一下把扇子收起來，又一抖手腕唰地一下把扇子打開了，“這是我沒換風格以前喜歡的?！?/br>
    “你沒換風格以前什么風格？”林城步很有興趣地問。

    “褂子黑布鞋，”元午把扇子放進箱子里，“就那種老頭兒布鞋，非常舒服。”

    “……哦，”林城步看著他，“我要那會兒認識你就好了?！?/br>
    “嗯？”元午瞅瞅他。

    “那種真·老頭兒風格不是我的菜，”林城步說，想想又有些感慨，“要是真那樣，我也不用跟你這兒折騰這么些年?！?/br>
    “挺虧的是吧?！痹缯f。

    “也不是，要真老覺得虧得慌，我也不會這樣了，我看著傻，也不真的傻，”林城步笑笑，仰頭靠在沙發(fā)上，“不過吧，我看上你，就是憑感覺，說明我對你就是有感覺，沒準兒你趿個老頭兒布鞋我還是有感覺，你要是個女的沒準兒我就能給我們老林家傳宗接代了?！?/br>
    元午看了他一會兒，轉身繼續(xù)慢吞吞地收拾：“小華啊?！?/br>
    “……你叫我??？”林城步愣了愣，“小華什么玩意兒??？”

    “耶和小華。”元午說。

    “我靠，”林城步有點兒無語，“你沒完了是吧，就這耶和華？”

    “你自己說的，”元午把一本書放進了箱子里，“又不是我給你安的……過陣兒我有東西送你……大概有吧。”

    “真的？”林城步一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是什么？為什么送我東西啊？不年不節(jié)的?！?/br>
    “是大概，可能，”元午說，“也許，估計……吧。”

    “不是，”林城步嘖了一聲，“你要不想送你就別糾結，我也不指望你能送我東西，真的，看你這樣兒，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br>
    “行吧，肯定送?！痹缗呐乃觳病?/br>
    “到底是什么??？”林城步跟在他身后轉著，“還有為什么要送東西啊？”

    “不閉嘴就沒了?！痹缯f。

    林城步迅速坐回了沙發(fā)里，點了根煙。

    元午用了一個多小時，把他想拿的東西收拾到了收納箱里。

    “好了，”他說，“走吧。”

    “我?guī)湍隳孟渥?，”林城步馬上從沙發(fā)上蹦了起來，看了一眼基本跟之前沒有區(qū)別的屋子，“你收什么了？沒拿多少吧？”

    “嗯，”元午似乎是有點兒累了，應了一聲就走出了房間，“鑰匙在桌上，幫我反鎖一下?！?/br>
    “好，”林城步拿上鑰匙，雙手拎著箱子一提，跟著就喊了一聲，“哎！”

    箱子基本沒重量，他使個空勁兒，差點兒沒把腰閃著。

    元午沒上車，靠在車頭叼著根煙沒點，看著草地上走來走去的幾只雞。

    “我還給你拿這么大個箱子，”林城步過去，摸出打火機幫元午把煙點著了，“你這點兒東西拿個鞋盒都能裝了?！?/br>
    “沒什么東西可拿了，”元午吐出一口煙，“就這些也都是以前元申從我那兒拿走的?！?/br>
    “都是你自己的東西？”林城步愣了愣，“我以為你想拿點兒他的東西做留念呢。”

    “不了，我跟元申之間沒什么可留念的，”元午看著煙霧，“他活得一直不開心，我呢，也一樣，這樣的兄弟之間，沒什么需要留念的了。”

    “嗯，你覺得舒服就行，”林城步踢了踢車輪，“不過……不過吧……”

    “又來了，”元午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當年學說話的時候被人打過有陰影??？”

    “你大爺，”林城步笑了笑，“我是想說，你別覺得咱倆之間沒什么需要留念的就行，就算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發(fā)生過很多，”元午抽了口煙，把半截煙掐了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我不會忘記的，會記一輩子?！?/br>
    “真的嗎？”林城步看著他。

    “我在你心里那么絕情么?！痹缋_副駕的門上了車。

    “就是擔心，”林城步也上了車，“我做好了回憶到老的準備，就總怕我一直想著的那個人對我沒什么可回憶的?！?/br>
    “我跟你說小華，”元午很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換個人追，就你這情深不壽的口才，最多一個月，對方就得淪陷?！?/br>
    “我這不是口才，”林城步擰著眉，發(fā)動了車子，“我對著別人說不出這種話，你得弄明白這一點，我是對著你，才這樣?！?/br>
    元午沒說話。

    “還有，什么耶耶老耶的我就忍了，小華你再叫一次我跟你急啊，”林城步說，“真當我沒脾氣呢?！?/br>
    “知道了?！痹缧χc頭。

    從元申那里開回來，時間已經(jīng)快六點了，林城步說去吃個飯，元午沒有拒絕。

    但是車都停到飯店門口了，元午卻看著外面來來去去的人沒有動。

    “怎么了？”林城步馬上問，“是覺得人太多了？”

    “沒，就是突然沒胃口，”元午猶豫了一下，轉頭看著他，“你以前一直說的那個豆腐，做一個來嘗嘗唄？”

    “豆腐？”林城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做的豆腐??？”

    “嗯?！痹琰c點頭。

    “那得在飯店才能做，”林城步說，“你跟我去春稚嗎？以前請你去請得就差磕頭了你也沒去。”

    “去就去啊，”元午想了想，“今天不能去吧，你不是胃疼么，裝得還挺誠懇的，我看你們老板都差來探望你了?！?/br>
    “沒事兒，”林城步笑了，“我現(xiàn)在去還能幫上忙呢，顯得我仗義?！?/br>
    “那去吧，嘗嘗，”元午說，“吹牛逼吹了那么多年了。”

    林城步不知道元午突然愿意去春稚吃飯是為什么，是因為好歹自己折騰了這么久，給點兒安慰聊表謝意，還是單純的就是愿意去吃。

    不過他并不糾結這個原因，元午想去吃，他就帶元午去，做給他吃就行。

    他覺得自己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不太糾結，跟元午應該相反，元午也許就是太能糾結了，才差點兒把自己纏得出不來。

    春稚今天沒有滿客，包廂還有一間是空著的，雖說晚點兒肯定會有客人要用，但林城步還是跟孫映春把包廂要了。

    “就一個人還用包廂啊？”孫映春有些不能理解地看著他。

    “很……重要的朋友。”林城步笑笑。

    “那你用，”孫映春嘆口氣，“剛你說要用包廂我還想著是不是帶姑娘來了，結果是個男的?！?/br>
    “我媽都不cao這個心呢，”林城步摟了摟她肩膀，“我一會兒去廚房?！?/br>
    林城步從服務員那兒接了準備端進包廂的茶和點心，推開了包廂的門。

    元午正站在窗邊，回頭看到他正往桌上放托盤，過來拿了個點心咬了一口：“你不是大廚么，露餡兒了吧?！?/br>
    “我就是想給你伺候舒服點兒?！绷殖遣侥眠^杯子給他倒上茶。

    “哦?！痹缈粗戳斯醋旖?。

    “那個……”林城步感覺自己大概這話說得有歧義，為了防止元午又順著往下?lián)p他，他趕緊打了個岔，“酥皮兒的好吃，紅豆酥?！?/br>
    “哦?！痹缬帜昧藗€紅豆酥咬了一口。

    紅豆酥是剛出爐的，特別松軟，元午一口咬下去就掉了一手渣，嘴上也沾了不少。

    “挺好吃，”他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舔了舔嘴唇，“我感覺吃這個我就夠了?！?/br>
    “別啊，”林城步伸手把他面前的那碟紅豆酥拿到一邊，盯著他的嘴，感覺自己有點兒走神，“我豆腐你還得吃呢?！?/br>
    元午看著他，過了幾秒鐘才笑了一下：“好啊。”

    “不是，”林城步猛地反應過來，“不是……我是說……”

    元午沒出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別笑啊?！绷殖遣街噶酥杆?。

    “哈哈，哈哈哈，”元午面無表情地哈了幾聲，“你想怎么著？”

    林城步瞪著他看了一會兒，撐著桌子撲過去在他嘴角飛快地親了一口：“就這么著?！?/br>
    元午被他弄愣了，半天才說了一句：“哎喲這動靜我以為你要當場扒了我呢?！?/br>
    第32章

    林城步從包廂出來的時候，差點兒跟門口經(jīng)過的服務員撞上。

    “呀我這一盆湯！”服務員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林城步扶了她一把。

    “你朋友來吃飯?。俊狈諉T笑笑，小聲說，“我以為江老板呢。”

    “不是他。”林城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