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蔣書玦面對舒瑤的撒嬌從來都只有投降的份兒,何況那見縫插針的小販,還在鼓動舒瑤,“小姑娘這么喜歡,小哥兒就給買了吧?!?/br> 舒瑤連連點(diǎn)頭,而后才發(fā)覺不對,轉(zhuǎn)頭十分嚴(yán)肅地對老人家小販說,“我不是小姑娘,是小公子哦,” 簡直欲蓋彌彰,蔣書玦迅速丟給小販幾文錢,滿足了舒瑤越發(fā)無止境的購物欲望。 “兩位姑奶奶,天色差不多了,我請你們?nèi)c德堂吃飯,你們看怎么樣?”蔣書玦覺得他需要快點(diǎn)把這倆丫頭弄離這個集市,否則這么逛下去,小半個集市都要被她們搬回去吧。 “我聽說過慶德堂,虞京最有名的食居,據(jù)說那里的大廚是宮里退下來的御廚,手藝好的不行,”說著段之萱很不淑女地咽了咽口水。 “那我們快去吧,”舒瑤對美食很感興趣,雖然她吃了一路的小吃,實(shí)在不餓,但身體卻有些累了,吃不了多少,聞聞味兒也是好的。 然此時的慶德堂三層的廂房里,段之萱和舒瑤都不大愿意見到的段之瀾和周允鈺也正在喝酒,段之瀾無視周允鈺身上的冷氣,自得其樂地喝了好大一口, “好些年沒喝這里的酒了,夠味兒!” 當(dāng)年周允鈺送他離開京城的時候,他才只有十一歲,當(dāng)時的他可沒喝酒的愛好,這是企圖扯開話題,含混過關(guān)了。 “嘖,三哥啊,若不是我,你能這么快抱得美人歸嗎?我這是在幫你呢!” 段之瀾又親自起身給周允鈺斟酒,然后神色頗為嚴(yán)肅地說,“這一杯,敬你當(dāng)年的照顧之恩,若不是你,我不定能有現(xiàn)在,” 他和周允鈺算是同病相憐,都不怎么得自家父王的喜愛,他比周允鈺更慘一點(diǎn)的是,他生母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要不是他母族在西南還算強(qiáng)勢,他得了世子之位,送來京城,說不定就真被弄死在后宅里了。 然誰不會想到現(xiàn)在掌管一方安寧的西南王,在他五歲初到京城的時候,一字不識,文武不通,跟著皇家子弟上課,可沒少被取笑和欺負(fù),是周允鈺看不過,將他護(hù)下,才給了他成長的時間。 又是周允鈺在成為太子之后,助他奪回了西南王之位,兩個人交情不淺,但總的來說,是周允鈺幫他甚多。 段之瀾從未說過,他五歲之前的生活,但從他現(xiàn)在的偶爾展現(xiàn)的殘忍和扭曲,可以推測,那日子不是一般的不好。 聽了這話的周允鈺,終于緩和了些許神色,舉起酒杯和段之瀾碰了一下,“以后別給我惹麻煩就行了……” “我聽三哥你的,”段之瀾笑了一下,目光看向了窗外,眉頭微微一皺,“嘖,滿嘴謊話的丫頭,說是去蔣府,又跑街上鬧騰來了。” 段之瀾一眼就認(rèn)出了段之萱的男裝。 周允鈺眉頭微微一皺,隨著段之瀾的目光往下看去,當(dāng)即手上的酒杯就裂成了倆瓣,深吸一口氣,而后才對在門口守著的陶義道,“去將他們請上來!” 早就該習(xí)慣了周允鈺殺氣的陶義,還是被凍得狠狠瑟縮了一下,才應(yīng)是下去。 段之瀾略有些詫異地看著周允鈺的反應(yīng),而后想到了什么,低著頭笑聲從小變大,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我就那么那個怪異的小子是誰,原來是……小嫂子??!哈哈哈……” 他還嫌刺激周允鈺不夠,“三哥……沒想到,你會這么饑不擇食,哈哈哈……” 第34章 段之瀾眼力好,那么驚鴻一瞥,自看見了舒瑤那張被段之萱鼓搗得一塌糊涂的臉,就是他都覺得怪異,對其他人更別說多具有沖擊力了,尤其他這個向來規(guī)矩的三哥。 舒瑤跟在她二哥身后,學(xué)著他二哥的步子,盡力讓自己更像一個男人一點(diǎn),對于剛才被那做糖人兒的老師傅一語點(diǎn)出,舒瑤多少還是有點(diǎn)郁悶的。 段之萱也是女的,但就沒人能看出來……她怎就被認(rèn)出來了呢? 他們進(jìn)到慶德堂一樓的大堂,忙活兒的小二還沒來得及上來,就有一眼認(rèn)出蔣書玦的友人,高聲喚他們了,“書玦,這里!” 蔣書玦淡淡的目光看了過去,是他在京城平時多玩樂的幾個公子哥兒,他揚(yáng)起笑容,腳步卻一移,擋住了舒瑤的目光,也擋住了那邊人看到舒瑤的可能。 別管舒瑤現(xiàn)在的模樣有多怪異,在蔣書玦眼中,自家妹子都是最好的,時刻準(zhǔn)備著驅(qū)趕可能會叼走他妹子的惡狼,他選擇地忘記,他家妹子已經(jīng)被某只惡狼標(biāo)記了的事實(shí)。 “你們吃著,我?guī)Ъ依飪蓚€親戚的孩子來嘗嘗鮮,就不和你們鬧了,改日我做東,隨你們吃夠喝夠!” 蔣書玦人緣好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說話漂亮,出手大方,玩得起來,又有真才實(shí)學(xué),無論長輩還是同輩,都很難對這種人產(chǎn)生惡感。 蔣書玦護(hù)著舒瑤和段之萱往二樓包廂走去,段之萱雖然知道她是蹭舒瑤的光,但也還是高興得很,這樣的美人才是真溫柔,她大哥是真兇殘。 然等她日后知道了蔣書玦的坑屬性,就會明白世上就沒有多少真溫柔的美人的! “蔣書玦,你站??!”一聲粗糲的嗓音從門口傳來,然后就是一陣呼嘯而過,那高大威武大嗓門的人就到了蔣書玦等人面前。 蔣書玦一伸手將舒瑤和段之萱都護(hù)到身后,“你要做什么?” 蔣書玦的聲音很淡,但微微瞇著的眼睛,表示他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那么大聲音是要把舒瑤嚇壞嗎! 依依也在旁盯著那來勢洶洶的人,隨時準(zhǔn)備制服他,段之萱也摸向了一直系在腰間的馬鞭,隨時準(zhǔn)備為美人出頭。 舒瑤的確被嚇了一跳,不過卻沒他們想的那么嚴(yán)重,這食居本就熱鬧,驟然一大聲,也還不至于真把她嚇壞,只是來人氣勢洶洶,她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他是要來和她二哥打架嗎?人高馬大的樣子,她二哥的小身板能敵得過嗎? 然而…… “我我我……我最近得了另一個好東西,我想把我的霸王換回來!”這一結(jié)巴,原本還氣勢洶洶的人,瞬間就變成了一個憨憨的傻大個兒了。 “我送人了,沒得換,”蔣書玦依舊瞇著眼睛看他,因?yàn)樗@大嗓門,注意到他們的人可真不少了,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有人猜出舒瑤的身份來。 就在這個時候,陶義也到了,昨兒才見過,舒瑤和蔣書玦不可能認(rèn)不出他來,雖然他又再次貼了一嘴的胡子,而舒瑤也還是第二次見他這個樣子了, “主子就在三樓,請幾位過去呢,”陶義恭敬地對舒瑤說著,但在外人看來,只要不聽對話,是看不大出來的。 蔣書玦看著陶義目光閃了又閃,才又看向了想換回年糕的林三,“下次我得了好東西,也不忘記你,這事兒就過了?!?/br> “那……那好吧,那你可得讓那人幫我照顧好它,”林三才一叮囑完,就耷拉著腦袋了往認(rèn)識的那桌友人走去,他怎么就一時手賤將他家霸王和蔣書玦打賭了呢,明明每回和他賭,他都是輸?shù)拿。?/br> 他都要走了,卻見原本還跟著陶義一直往上走的舒瑤,突然轉(zhuǎn)頭叫住了他,“喂,我會照顧好它,而且……它不叫霸王了,叫年糕,記住了啊,下回不要叫錯了!” 說完舒瑤就不再理他那傻了的模樣,一轉(zhuǎn)頭繼續(xù)跟著陶義往上走,她也是看他是真的挺舍不得年糕,才和他說一句,讓他放心的。 但是林三卻真如蔣書玦當(dāng)初所想,撞墻的心思都有了,他霸王變成了年糕?年糕?那是個什么東西! 蔣書玦嘴角一陣抽搐,不過自家meimei說什么都是對的,年糕什么的,他聽習(xí)慣了,也覺得挺……合適的吧? 蔣書玦一回神就見舒瑤和陶公公說話去了,“陶公公,陛下他怎么會在這里啊?” 不是都說皇帝是待皇宮的嗎?為什么前天會在皇覺寺不說,今兒她逛個街都能給她遇上,舒瑤多余感覺沒有,只覺得倒霉,就和一乖乖學(xué)生,難得放縱一下,卻被嚴(yán)苛的老師抓包了。 有點(diǎn)兇有點(diǎn)冷的周允鈺在舒瑤看來就是這樣的。 “主子就在里面呢,您要不自個兒問問?”陶義覺得這個問題不大好回答,說不好了,倒會讓舒瑤誤會,這會可還真是偶遇呢。 臨著要進(jìn)到周允鈺所在的包廂了,舒瑤落后一步,有些沒出息地躲到蔣書玦的身后去了,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蔣書玦被舒瑤這么依賴心中自是高興,而一抬頭看到段之瀾的段之萱也一陣瑟縮,同舒瑤一般都往他身后躲了,兩人就和見了貓的小老鼠一般,太沒出息了! 但蔣書玦的后背躲一個人還好,躲兩個人還真躲不下。 “草民蔣書玦……” “都在外面,不用多禮了,”周允鈺抬手阻止了蔣書玦行禮,一直低著頭的舒瑤也沒繼續(xù)行禮,可是目光卻始終不離自己的腳尖了。 “周三哥,大哥,”段之萱也乖乖叫人,然后就和舒瑤一般地乖了。 “都坐吧,”周允鈺指了指前面的位置,那里早就讓人擺好了舒瑤三人的碗筷,他目光滑過舒瑤,見她一直低頭不肯看他,就知道她還記著皇覺寺里的事情,看來陳氏根本沒給她解釋,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不解釋的。 他是皇帝他說了算,蔣書玦幾人自無拒絕的,都入坐了。 “快吃吧,都是慶德堂最拿手的好菜,”段之瀾興味的目光從舒瑤幾人進(jìn)來就沒斷過,表情向來不多的周允鈺遇著這小嫂子,別提多有趣了。 溫溫柔柔的聲音極為耳熟,舒瑤快速抬眼,掃了一下,極好的記憶力立馬就認(rèn)出那人是誰了,可不是段之萱的一路怨念無比的大哥嘛。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蔣書玦見周允鈺和段之瀾沒和他們擺皇帝和王爺?shù)募茏?,他天生親和的優(yōu)勢,就有了發(fā)揮的余地了。 他先用筷子給舒瑤夾了一些她心心念念想吃的那些,才開始自己吃,兄妹二人受陳氏熏陶,用餐禮儀規(guī)范又優(yōu)雅,忽視舒瑤過于怪異的妝容,還真是賞心悅目。 周允鈺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到舒瑤身上,知她此時還不肯理他,當(dāng)下也沒想引她說話了,他和蔣書玦聊了起來,基本是他問,蔣書玦答。 周允鈺心中暗暗點(diǎn)頭,由陳氏教導(dǎo)出來的蔣書玦果然不一般,比不過他祖母,卻也是一難得棟梁之才。 “明年春闈好好準(zhǔn)備,”周允鈺提了一句,就沒多說,其實(shí)蔣書玦根本不用他多提點(diǎn),上輩子他就是靠著自己的本事考中了狀元,卻不入翰林院,選擇了一六品實(shí)職小官,開始?xì)v練,是真正肯為民辦實(shí)事的好官,大有作為。 “是,”蔣書玦點(diǎn)頭,正要舉起手邊的酒和周允鈺對飲,但余光一掃,就發(fā)現(xiàn)他的杯子不見了! 他吃驚地看著他身側(cè)的舒瑤,頓時沒了淡定,一臉驚慌,“快快快,快吐出來!” 而原本還強(qiáng)忍著的舒瑤,終于“呸呸呸”吐個不停了,“辣死我了,辣死我!” “快喝了,”周允鈺不知什么時候也到了舒瑤身邊,端著一碗水遞給她,舒瑤連喝了好幾口才停下剛才的動作。 但周允鈺一轉(zhuǎn)頭,卻見蔣書玦臉上的驚慌,并沒有褪去,蔣書玦發(fā)覺周允鈺的打量,勉強(qiáng)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的神色, “陛下,舒瑤滴酒都沾不得……不行,我得趕緊送她回去?!?/br> 也是剛才舒瑤吃一個丸子有些堵著了,蔣書玦只給她夾了菜,卻沒有給她舀碗湯,她堵得厲害,看到白瓷杯里無色的酒,就以為是水了,喝下去就覺不對了,但這么多人面前,實(shí)在不好失儀,一直強(qiáng)忍著。 蔣書玦一喚,她就忍不下去了…… 她剛才吐的時候,還挺精神,現(xiàn)在不過片刻時間,整個人就都迷糊了,眼睛里泛起一層層水霧,臉頰也浮起一層層紅暈,雙手交握,整個人都乖得不行。 “到底怎么回事,快說,” 周允鈺也顧不得會不會讓舒瑤覺得冒犯了,他抓住了舒瑤的手腕,只覺得脈息跳得十分快,而原本死不肯抬眼看他的人,此時卻眨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毫無防備地看著他,也不說話,卻只是輕輕淺淺的笑。 “舒瑤體質(zhì)醉酒,小時候只喝了一小口,就睡了兩天兩夜,還是及時醒酒的狀態(tài)下,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從那以后,從不讓她有機(jī)會碰著酒,剛才……她至少喝了半杯!” 一個人睡兩天兩夜或許沒事,可是久了絕對會出問題的。 “舒瑤……瑤兒,看著我,知道我是誰嗎?”周允鈺扶住舒瑤,見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心中的愧疚都快把他自己給淹沒了,兩輩子他這才知道舒瑤會如此。 “你是……陛下?”舒瑤還未完全迷糊,但是她眼前的世界已經(jīng)開始強(qiáng)烈的晃動,她伸出手許久才碰到周允鈺的臉,企圖讓眼前的人不要那么晃了, “你別晃,我難受……”舒瑤軟糯的聲音,帶著點(diǎn)難受的哽咽,再硬的心都得融化了。 “備馬,回宮!”聞言周允鈺也不再遲疑,一伸手從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陶義手中接過一個披風(fēng),將舒瑤整個都包了起來,將她橫抱了起來,疾步向外走去。 第35章 而原本蹲下身體,想要背走舒瑤的蔣書玦徹底傻了,他妹子就這么被抱走了! 不說他之后要承受陳氏怎樣的怒火,只說舒瑤是他meimei,還未出閣的親meimei,他都不能看她這樣被抱走,即便那個人在一個月后要娶他家舒瑤! 當(dāng)他這個親哥是個死的嗎?舒瑤還為出嫁就是蔣家的姑娘,還輪不到他抱走! 但還不及他出手,段之瀾就率先攔在了他面前,阻止了蔣書玦出手,“想要挨打就上去!” 沒看到周允鈺急得都想要?dú)⑷肆藛幔慷宜Y書玦當(dāng)周允鈺真只帶了陶義出門嗎? “而且這一打起來,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你覺得呢?” 段之瀾依舊慢悠悠地語道,似在勸阻,又似在勾起蔣書玦心中更深的顧慮,但就在段之瀾以為蔣書玦真要不管不顧奪回舒瑤的時候,卻見蔣書玦徒然嘆了一聲,“也罷,宮里太醫(yī)總比其他大夫妥當(dāng)?!?/br> 段之瀾眉梢微微挑起,輕輕地笑,如滿室春花剎那綻放,一個男人沒到這種程度,真沒天理,永遠(yuǎn)不忘吐槽的段之萱如此想到。 段之瀾卻無自覺,他發(fā)現(xiàn)這蔣書玦倒是真心寵愛meimei,無論要搶回她,還是放任周允鈺抱走她,無不是為了她好。